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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兢地低头跪着,大气不敢出一口。 还保持着一手护着王子的姿势,金发骑士的目光从下方那一群跪地请罪的人们身上扫过,脸色很不好看。 他扫视着众人的目光极为锐利,里面透出几分怀疑之色。 这绝非所谓的意外。 凯霍斯沉着脸,心里已经笃定。 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恰到好处的巧合? 伽尔兰没有搭理跪在下面向自己请罪的那群官员,将他们晾在了那里,背对着他们,看向自己刚才站着的祭台的方向。 不久前还地面光滑的祭台大半都已经被那块巨大的滚石以及一同落下的碎石给覆盖住了,只留下最前面一点,原本竖立在祭台四周的花纹雕琢精美的立柱也折断倒塌,有些更是粉碎,可想而知那滚石带来的冲击力有多么可怕。 “辛亚斯。” 伽尔兰冲着辛亚斯招招手。 “兄……呃嗯,王太子殿下。” 大块头少年立刻摇着尾巴乐颠颠地跑到了伽尔兰面前,眼睛亮亮地看着伽尔兰,一副要表扬的神色。 “手给我。” 伽尔兰伸出手,对辛亚斯说。 辛亚斯二话不说,立刻把两只手都向前伸到伽尔兰眼前。 伽尔兰皱了下眉,果然如他所想,辛亚斯的手掌上都是或大或小的擦伤,有几处皮肤被尖锐的石头割开了口子,现在正往外渗着血,还有不少石粉和灰尘都粘在伤口上。 他问:“疼不疼?” 辛亚斯怔了一下。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因为他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问他这种问题。 严厉的沙玛什祭司是从来不会允许他喊疼的,他说了,反而会训斥他太过软弱。 老女官以及服侍他的人虽然对他恭敬,恪尽职责,但是作为下人更不可能问出这样的话来。 他一开始反射性地想说不疼,但是看着伽尔兰捧着他的手看的模样,莫名的,那话在喉咙里一拐。 “……疼。” 他小声说,那声音很小很小,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在祭司的教导下,他觉得喊疼是懦弱者的行为,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很丢脸。 但是不知为何,就算丢脸,他也想在兄长大人面前这么说。 伽尔兰没注意到辛亚斯语气里的那点不好意思,一听辛亚斯喊疼,他就转头看向凯霍斯。 “凯霍斯,帮我看看,他的手臂有没有伤到,尤其是骨头之类的地方。” 硬生生用手去挡冲撞下来的滚石,很可能导致手部骨折。 凯霍斯上前,伸手在辛亚斯两只手臂上按捏了几下。 然后,他对伽尔兰点了点头。 “除了那些擦伤,没其他问题。” “那就好。” 伽尔兰松了口气。 “先下去,找个有水的地方,先帮辛亚斯清洗一下手上的伤。” “是的,殿下。” ………… 当初索尔迦神殿的选址就选取的最好的地段,山水相间之处,所以,工地的不远处就有一条水量丰沛的河流。 辛亚斯坐在河边,一位粗通医术的近卫军骑士正在帮他清洗手掌上的擦伤。 少年咧着嘴笑,虽然手掌上一阵一阵的刺痛,但是他心情却很好,因为他的兄长大人一直陪在他身边。 伽尔兰就站在河边不远处,凯霍斯带着近卫军守护在四周。 因为刚才的意外,所以近卫军越发警惕,他们分开几队,将伽尔兰的一侧紧紧围住,只留下一个口子让得到王太子允许的人进入。 凯霍斯派了一队近卫军跟着此处的官员去调查滚石塌落的事情。 不多时,有一名近卫军骑士匆匆而来。 “凯霍斯大人,落石滚下去的地方发现了奇怪的痕迹。” 这名骑士单膝跪在凯霍斯身前向他禀报。 金发骑士的目光一冷。 “事故是人为?” “恐怕就是如此。” “查出什么线索没有?” “很抱歉,属下能力有限,只查探出有人为的痕迹,再多的,就……” “知道了。” 凯霍斯说,翻身上马,“带我过去看看。” 他骑在马上叮嘱这队近卫军中的骑士长守护好王太子,毕竟他要上山一趟,来回恐怕得花费些时间。 说完之后,他就在那个骑士的带领下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凯霍斯离开一段时间后,工地的负责官员匆匆赶来了,他身后还跟着此处的卫队长。 一直待在辛亚斯身边的伽尔兰起身,对想要跟着起身的辛亚斯说了几句,让其老实待着继续治疗伤口,自己离开了河边。 被凯霍斯交托重任的那位骑士长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 “殿下,已经按照您的命令,将整个工地都封锁起来了。” 那位官员跪地,向伽尔兰说。 “我等刚才一直都在进行搜查,卫队长找出了好几个不对劲的人,现在已经将那些人都关押了起来。” 官员一说完,同样跪在一旁的那名卫队长就接着说了下去。 “是的,殿下,请问要如何处理那些可疑之人?” 伽尔兰沉吟了一下。 “一共抓捕了几个人?” “我们一共查探到了三名可疑分子,只是,殿下,这其中……” 卫队长话说到一半,抬头看向伽尔兰,欲言又止。 他那副犹豫的表情让伽尔兰下意识向其走进了两步。 “怎么?” “不是……其实,其中有一位是这位的……” 卫队长吞吞吐吐的,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脸为难地看着身侧的那位官员,仿佛是有些话顾忌着那个官员说不出来。 他这种举止,让那位因为他的话有些错愕的官员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殿下,我没有隐瞒您任何事情!请您务必要相信我!” 生怕被卫队长泼污水,官员急切地向伽尔兰说话。 “沙玛什在上,我绝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官员努力替自己辩解着,因为惊慌,他的声音陡然提高,顿时就将伽尔兰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而就在伽尔兰的目光朝那位官员看去时,原本跪伏在地上、一脸为难之色的卫队长眼底陡然掠过一道凶光。 他突然暴起。 藏在袖口里的匕首滑出,在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中掠过一道寒光。 他一蹬腿,猛地向前冲去,面露狰狞之色。 他手中的匕首已是狠狠向在他身前的王子刺去―― 铿锵。 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 卫队长刺向伽尔兰的匕首尖重重地撞在伽尔兰抬手横在胸前的短剑剑刃上。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秒,那站在伽尔兰身后的骑士长已经一剑劈来。 锋利的剑刃将他的胸口撕裂开来,鲜血喷涌而出。 他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从他身上流淌下来的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沙地,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一剑将卫队长砍死的骑士长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都差点停止了。 还好王太子反应快,自己挡住了卫队长袭击的那一剑,不然,就算他马上就能杀死这个刺杀王太子的家伙,王太子恐怕也会受伤。 他看着血泊中的男子,刚松一口气,突然某种危险的感觉从身后袭来。 他猛地转过头。 一个向这边冲来的熟悉的身影让他猛地睁大了眼。 那是守护王太子的近卫队骑士中的一员。 除他以外的另一名骑士长。 本该是守护王太子的骑士长宛如疾风一般冲来,手中的利剑却是对准了王太子―― 他拼命转身,想要挡在王太子身后。 可是来不及了。 对方的动作太突然,又是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前一位刺杀者身上时袭来。 那迅猛之势,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就连王太子本人甚至都还背对着那人,来不及转过身来。 眼看那位骑士长手中的长剑就要刺进伽尔兰的后心,突然,一只利箭从斜地里射来,重重地撞在那长剑之上。 骑士长刺出的剑被撞得一偏,从伽尔兰身侧划过,一道血口子在左臂上被割开,鲜血飞溅到半空之中。 “王子!” 凯霍斯从近卫军中冲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把弓。 刚才正是他射出的箭挡住了刺向伽尔兰后心的那一剑。 伽尔兰猛地后退一步,捂住肩膀,鲜血从他指缝中淌出来,很快就将他的手指染得血红。 “我没事。” 他沉声道。 一旁的其他近卫军已经冲了上来,将他团团护住。 “凯霍斯大人?你怎么会――” 看着一身普通的近卫军服饰隐身于近卫军中的凯霍斯,那位骑士长很是错愕,立刻又恍然大悟。 “这是你们设下的陷……” 他话还没说完,凯霍斯丢掉手中的弓,拔出腰侧长剑。 一剑重重劈下。 烈日的骑士怒极出手,竟是硬生生将那位骑士长手中的剑劈成了两截,更是在骑士长胸口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若不是因为要留活口,控制了手中的力度,凯霍斯那一剑恐怕能直接劈裂那位骑士长的胸口。 他紧接着一脚,将骑士长整个人重重地踹倒在地上。 然后又是重重一脚,咔擦一声,直接踩断了这人的手骨。 “王子,您的伤……” 转身快步走到伽尔兰身边,凯霍斯心有余悸地看着伽尔兰胳膊上的伤口。 是的,这是他和伽尔兰商量好的。 他觉得滚石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暗中捣鬼,人肯定还在工地中,说不定还有后续动作。 为了将幕后黑手揪出来,凯霍斯故意假装离开,其实绕了一圈后在心腹下属的掩护下换了一身装束回来,藏在近卫军中。 果然,为了达到刺杀伽尔兰的目的,那个卫队长就直接跳了出来。 只是让凯霍斯和伽尔兰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卫队长只是个吸引众人注意力的诱饵,真正的刺杀者竟然就藏身在守护王太子的近卫军中,还是一位地位不低的骑士长。 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兄长大人!” 辛亚斯已经冲了过来,看着伽尔兰胳膊上的伤急得跳脚。 “你受伤了!” “别担心,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流了这么多血啊――” “这里有医师吗?马上叫医师!” “立刻拿药过来!” 好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总算安稳了下来。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黑暗的工地上点燃了火把。 伽尔兰左臂上的伤已经被紧紧地包扎好,火光之中,雪白的绷带晕染出的鲜红色异常显眼。 在一处空地上,伽尔兰站着,注视着跪在自己身前的那个骑士长。 骑士长被五花大绑着,跪在伽尔兰的跟前。 双臂被绑在身后,被凯霍斯踩断的那只手呈现出不正常的弯折角度。 胸口的衣物被割开了,狼狈地散开,胸口那道浅浅的伤痕还在渗着血。 略长的黑色额发凌乱地从他颊边散落,火光映在他的脸上,那肌肤泛着深褐色的光泽。 “诺力,你身为近卫军骑士一员,深受王室恩宠,为何要做出背叛王室的行为?” 另一位骑士长怒声喝问道。 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他的同僚,本该是最忠诚于王室的近卫军骑士,却做出了这种叛逆的行径。 褐肤的骑士长抬头,他笑了一下。 “我忠诚于亚伦兰狄斯王室,从未背叛。” “忠诚?你妄图刺杀王太子殿下!” “这正是我忠诚的表现!” 骑士长反唇相讥。 他虽然跪在地上,衣衫凌乱,看似狼狈,却是抬头挺胸,面露高傲之色。 他从心底里为自己的行为而骄傲。 “亚伦兰狄斯的王座,那是何等的高贵。” “那是只有众神的血脉,众神之子才有资格坐上去的宝座。” “血统低等的王子没有资格成为我们的王,没有资格成为亚伦兰狄斯的统治者!” 凯霍斯脸色一沉,目光变得冰冷,手中长剑指向对方的喉咙。 “放肆!” 骑士长高高地昂着头,虽是跪在地上,却是姿态傲然,一脸义无反顾之色。 哪怕是在利剑之下,他的脸上也毫无惧色。 在决定做出这件事之前,他就知道自己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他不惧死亡。 “只有流着最尊贵的血脉的人,才有资格坐上那神圣的王座,才能成为亚伦兰狄斯的王。”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王座继承者血统的高贵。 他是亚伦兰狄斯王室最忠诚的骑士。 他是真正地守护王座的荣誉的殉道者。 死亡就是他的荣耀。 “我们不容许低等血脉玷污神圣的王座。” 骑士长仰着头,眼直勾勾地盯着站在他身前的伽尔兰。 他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宛如从身体最深处迸出的低吼。 “我们……绝不会让一个流着低等血统的王子成为亚伦兰狄斯的王!” 最后一个字刚一落音,他突然整个人向前斜前方猛冲而去。 砰的一声巨响,他一头狠狠地撞在石柱上。 鲜血四溅,脑浆迸裂。 那一道鲜血飞溅而来,染红了站在一旁的伽尔兰的衣角。 黑夜的火光中,一片死寂。 第180章 刺杀者以极其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令人措手不及。 在刺杀者动起来的时候, 凯霍斯反射性地拦在了伽尔兰身前,所以没法抓住那人。 何况那位骑士长自尽的意念异常坚决,从那具倒在地上脑浆迸裂的尸首就看得出来, 他根本没给自己留下任何活下来的余地。 那根他撞死的石柱就在伽尔兰身侧,虽然凯霍斯挡在伽尔兰身前, 仍然有一丝鲜血溅到了伽尔兰的衣服上。 伽尔兰注视着那具没了气息的尸体,金色的瞳孔映着被染红的沙地,那抹血红像是也染进了他的瞳孔中一般。 左臂上被一剑割开的伤口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感, 从肩上滑落的金发还沾染着一点血痕,火光映在他的侧颊上,黑夜中, 越发衬出那肌肤如雪般的白皙。 …… 骑士长自尽, 线索中断。 虽然抓住了几个人,但是显然都是无足轻重的弃子,就算审讯估计也问不出多少线索。 伽尔兰一行人在夜色中返回王宫。 在先一步快马赶回来传递消息的骑士那里得知了伽尔兰王子受伤的消息, 焦灼等待着的塔普提早已在让宫廷中的医师等候在宫所中, 伽尔兰回来后, 等候已久的医师再一次仔细帮他处理了一遍伤口。 那之后, 因为失血而感到有些疲惫的伽尔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很快就沉沉睡去。 因为有点发烧, 所以塔普提守在床边照料他。 等伽尔兰入睡之后, 没过多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 塔普提起身, 走到门外,不出意外看到卡莫斯王正向这里匆匆走来,歇牧尔和凯霍斯都跟在他的身后。 她抬手,对卡莫斯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卡莫斯王的脚步微微一顿,再度向前走来时,那响亮的脚步声就轻了一些。 “他睡了?” 走到门口,卡莫斯王低声问。 “是的,陛下。” 塔普提躬身行礼,同样放轻声音回答。 卡莫斯王没有再说什么,进了寝室,走到伽尔兰旁边。 他站在床边,目光落在伽尔兰的左臂上。 少年躺在床上,微微侧着头沉睡着。左臂上侧连同左肩都被雪白的绷带包裹住,就算重新换了一次药,那鲜红的血依然从厚厚的绷带里面晕染着渗出来,显然那伤口不浅,短时间里止不住血。 那厚厚的绷带让少年的身躯越发显得纤细了几分。 卡莫斯王抚了抚沉睡着的伽尔兰的额头,感觉手指碰触到的地方有些低热。 墙壁上微弱的灯光落在少年的脸上,垂落的细长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落下深深的影子,颊上微微有些不正常的泛红,可那粉色的唇却偏生比常日里浅了一些。 卡莫斯看着就有些心疼。 他替伽尔兰拢了下薄被,看了塔普提一眼,示意她跟自己来,然后就转身轻轻地离开了。 等到了外面的庭院中,卡莫斯王直接开口询问。 “医师怎么说?” 塔普提低头回答:“没有伤到要害,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是伤口比较深,短时间内左臂最好不要剧烈活动,避免伤口再度裂开。而且王子流了不少血,体力消耗不少。” “我知道了,这段时间就让伽尔兰养伤,先不要安排事情给他做了。” 卡莫斯王一边说,一边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祭司。 “听到了吗,歇牧尔。” “是的,陛下,伽尔兰殿下十天内预定的行程我会全部取消,但是,我想,每天对政务文书的审阅应该不需要取消。” “不要影响到他养伤。” “我明白,陛下,王太子的健康是最优先的事情。” 卡莫斯王点点头,又看向塔普提。 “伽尔兰交给你了。” “是的,卡莫斯王。” 卡莫斯王来去如风,如一阵疾风似的过来,又像是风一般地离去了。 离开伽尔兰的宫所,此刻已是深夜,黑夜中,只有路边的灯光照着地面。 卡莫斯王的步伐在离开宫所的时候就重新变得沉稳而又有力,那有节奏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 他的下属以及侍卫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等走到一个水池旁时,卡莫斯王停下了脚步。 他走过去,站在水池边缘,定定地注视着水面。 银子般的月光落在平静的水面上,偶尔一阵夜风掠过,掀起点点波澜,让水面泛起细碎的粼光。 狮子王金棕色的双目在黑夜中如炭火一般灼烧着,他微卷的棕发在夜风中微微晃动着。 “歇牧尔,这就是为什么我虽然意属伽尔兰继承王座,但是一直迟迟不肯立他为王太子的原因之一。” 卡莫斯说,“有一批人一直顽固地反对着,他们拒绝让有着白肤血脉的伽尔兰登上王座。” 在亚伦兰狄斯,褐肤为高等血统的证明。 自古以来血统分明,高等血统绝不与低等血脉通婚。下等人永远都只能是下等人,穷尽一生,他们也无法越过这个阶级。 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个牢不可破的隔阂在亚伦兰狄斯已经逐渐融化,下级贵族可凭借战场功绩被王册封为上级贵族,上级贵族也可能沦落到下层阶级里。 阶级不再泾渭分明,白肤和褐肤血统之间的通婚也越来越多。 但是,即使如此,长久以来形成的惯性思维依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打破的,不少褐肤贵族依然看不起白肤的贵族,觉得他们低自己一等。 一旁的凯霍斯沉默着,没有说话。 作为以战功被册封为上级贵族的白肤者,哪怕他是享誉天下的强大骑士,虽然绝大多数权贵在他面前都态度亲和,待他彬彬有礼,但是他不是感觉不到那些暗地里看过来的、带着轻蔑意味的眼神。 虽然隔阂在一点点融化,但是顽固地抱持着自古传下来的传统,执着于血统的高贵与纯粹的人并不少。 尤其其中还有一部分对血统的纯粹性极其在意,对待此事非常极端和偏激的人存在着。 他们大多都是出身于拥有着悠久而古老的历史的家族,他们认为血统的高贵甚于一切,他们不容许自己高贵的血脉被下等血统玷污。 对他们来说,让一位血统低于他们的白肤者成为他们的王,压在他们头上,那是极度耻辱的事情。 卡莫斯王的话让他身后的祭司沉默了一瞬。 “虽然我也知道他们不愿意让伽尔兰王子继承王座……但是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做到这样的程度。” 那些坚持血统论的权贵虽然以前也一直明里暗里地做些小动作,但是多少还有分寸,没想到这一次出手竟是如此狠。 “以前因为有赫伊莫斯的存在,他们都认为赫伊莫斯更有胜算,所以并不着急。” 盯着水面,卡莫斯王沉声说。 “现在,伽尔兰被我立为王太子,赫伊莫斯被放逐到了北地,所以他们急了。” 所以卡莫斯一开始让赫伊莫斯留在王城中,也是为了缓和这种冲击。就算伽尔兰被立为王太子,但是只要赫伊莫斯还在王宫里,那些人就会觉得还有机会,不会做出太极端的事情来。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赫伊莫斯居然对伽尔兰…… 不得已,他只能将赫伊莫斯驱逐出了王城,在他人看来,就是他为了伽尔兰将赫伊莫斯放逐到了北地。 这件事,一下子就刺激到了那些人。 于是他们出手了,他们认为,只要杀死伽尔兰,自己就只能让有着高贵血统的赫伊莫斯返回王城,成为王座的继承者。 “自古以来,从未有白肤者成为亚伦兰狄斯的王。” “历代以来的王子,凡是继承了白肤血脉的,皆无王座继承权。” 风刮起,摇晃着树冠,发出沙沙的响声,卡莫斯王低沉的声音在黑夜之中回响着。 “哪怕有你我护着,伽尔兰未来的路也会走得很难。” 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或许比当初的我还要艰难。” 这世上最难的,不是走上一条布满荆棘的路。 而是前方根本没有路,你必须自己拼命开辟出一条让自己能走下去的路。 “如果只是作为他的兄长,让他一生自由无忧就是我的愿望。” 可是他不仅仅只是兄长,同样也是亚伦兰狄斯的王。 亚伦兰狄斯看似历史悠久,地大物博,骑兵更是天下闻名,可是外有强敌、内有忧患,就像是一个身患重病还被虎狼环伺的巨人。 卡莫斯王心里很清楚。 亚伦兰狄斯若是不想就此腐朽沉寂下去,就必须有所改变。 “王座选中了他。” 狮子王仰头,望着那一望无际的漆黑天幕。 “再难的路,他也得走下去。” 随着卡莫斯王的话落音,一阵风呼啸而来,那茂密的树冠晃动了一下,落下几片叶子,缓缓向卡莫斯眼前飘来。 他伸手,抓住一片飘落在自己身前的树叶。 那片树叶中间还是绿的,可是边上已经枯黄,微微卷了起来。 冬天来了。 亚伦兰狄斯的冬季,到了。 ………… …………………… 小小的雪花缓缓从天空中飘落,如一朵朵洁白的花朵,悄无声息地落在大地之上,然后迅速消失不见。 那高山之上已是白雪皑皑,可是,山下的草原平地上还是黄褐色的土地。现在还只是初冬,偶有小小的降雪,落下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尚不足以覆盖大地。 亚伦兰狄斯的王城位于南方,大海边,气候适宜,阳光普照,四季变化并不明显,哪怕到了冬季也很温暖,王城中的居民只需要加上一件长袖外袍便足够了。 那里从不曾下雪。 只有这里,在这属于高山地段的北地才会落雪。 雪白的鸽子拍打着翅膀,在小雪花中穿梭着,然后扑腾着落到站在高台上的那人手中。 黑夜之神南纳的祭司穿着一身保暖的羊毛织衣,厚实的披风拢在身上,手从胸口披风的敞口中伸出来,解下绑在鸽子爪子上的金属细筒。 看了从王城传来的讯息,索加陷入了沉思之中。 对于伽尔兰王子被刺杀的事情,他也觉得很意外。 那不是他策划的事情。 在离开王城之前,赫伊莫斯殿下下达的命令是静默。 忠诚于殿下的人绝对不会违背殿下的命令,所以他们的人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从讯息中得到的情报中,索加可以判断出,刺杀伽尔兰王子应该是那些血统论的贵族们弄出来的事情。 而那些有着悠久的传承和家族底蕴的血统主义者和他们并无干系。 以前那些人也曾试图靠近赫伊莫斯殿下,但是赫伊莫斯殿下对那些人似乎并无兴趣接触。 说实话,对于那些血统主义者的言论,索加惯来嗤之以鼻。 那些顽固、高傲而又自以为是的家伙根本不懂,血统并不代表一切,那些人只知道死死地抓着历史先祖的荣光,不肯面对现实,迟早会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在他看来,血统无所谓,只有绝对的力量、还有强权才是一切。 而现在让索加颇感头疼的是,他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赫伊莫斯殿下的问题。 伽尔兰王子虽然逃过了一劫,但是也受了伤。 索加只是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他快步离开这个高台,向下面走去。 天空中传来一声长鸣,索加抬头,看到那只黑鹰在天空纷飞的雪花中盘旋着。 他循着黑鹰飞的方向找去,没走多久,就看到那鹰从高空落下。 在不远的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立于大地上。 片片雪花在赫伊莫斯周身纷纷扬扬地落下,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转瞬间就融化无痕。 他没戴头盔,洁白的雪花沾染在他漆黑的发上,在他褐色的颊边点缀上一点白色的痕迹。 他站在那里,注视着天空。 发上沾染着不少的雪花,也不知道他在雪中站了多久。 一声鹰鸣,赫伊莫斯抬起右臂,黑鹰落在他的右臂上。 寒冬的风刮起来,极其猛烈,将他身后那暗褐色的厚实披风都掀得不断拂动着。 “赫伊莫斯殿下。” 索加走过去,喊了一声,抬手,打算把手中的纸条交给赫伊莫斯。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伸手的时候,那矗立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的身影突然动了一下,赫伊莫斯转头,看向南方。 他说,“一年内,我要将北地军团掌控住。” 索加即将伸出的手一顿,缓缓缩了回去。 他抬头,注视着他的主人。 “您下定决心了吗?” 被放逐到北地来,是一次失意,但何尝不是一次机会。 王城有卡莫斯王坐镇,王护着伽尔兰王子,赫伊莫斯殿下很难有机会。 可是北地不一样,殿下在此处待了数年,在军团中已经拥有极大的威名和举足轻重的地位,有很大的机会掌控住这个强大的军团。 掌控住军队,就等同于掌控了权力。 赫伊莫斯没有立刻回答,依然定定地注视着南方。 在离他无比遥远的地方,有一座美丽的城市坐落在南方温暖的阳光之中。 那是他的灵魂所在之处。 狮子王低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赫伊莫斯垂在身侧的左手用力攥紧,离开王城时的那种无力感再一次在记忆中浮现。 一味地祈求他人的怜悯,永远都不可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再也不会让别人决定自己的命运。 他必须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洁白的雪花从赫伊莫斯那张俊美的脸前飘过。 金红色的眸,明明应该像是火焰的颜色,在纷飞的雪中却像是被冻结了一般,冰冷刺骨。 被呼啸的寒风吹得拂动不断的额发在他的眼底落下漆黑的阴影。 他说:“我要拥有,对抗卡莫斯王的力量。” 说完,他转身离去。 厚厚的披风在他身后飞扬。 飞起的黑鹰在他的头顶展翅盘旋。 索加站在雪中,目送赫伊莫斯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然后,一把将其撕得粉碎。 他展开手掌。 寒冬的风呼啸而来,卷起他手心中的碎纸片。 那片片碎屑和片片雪花交缠在一起,在狂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81章 因为王太子被刺杀一事, 整个王城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在城中巡逻的卫兵比常日增加了两倍,盯紧了各种可疑的人, 城卫队干脆借此对王城进行了一次严厉的肃清行动, 将那些地痞罪犯狠狠地打击了一遍, 抓了不少人。 在刚刚进入冬季之时, 王城的风气就为之一肃。 对于此事, 王城中普通的民众是极为高兴的,但是,对于传出的王太子遇刺受伤的消息,他们又忍不住有些担心。 伽尔兰王子的声望在权贵中几乎是两个极端,一部分坚决拥护于他,另一部分则是将他视为洪水猛兽, 因为这些年来, 年轻的王子庇护平民的行为以及历年来向卡莫斯王提出的各项惠民建议损害了不少贵族的利益。 但是,在普通民众之中, 这位贤明的王子声望之高已仅次于狮子王卡莫斯。尤其是在王城中,受惠于王子的人更是不少。伽尔兰能被立为王太子,他们发自内心感到开心。 或许英勇的赫伊莫斯王子战场上声名赫赫,让无数武人景仰,但是对普通人来说, 他们更希望有一个贤明爱民的王。 所以, 一听到王太子受伤, 民众们就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王太子的伤势是轻是重, 这要是万一…… 也不知道是从何处传出来的消息, 说是伽尔兰王子伤势十分严重,随时有可能逝去,为了避免意外发生,最好是快点把在北地的赫伊莫斯王子召回王城。 一时间,不安的气息在王城之中蔓延开来,不知道流言真假的民众们开始变得惴惴不安。 因为这些流言,王城中的气氛越发紧张了起来。 “王太子需要在民众之前露面。” 站在卧床养伤的伽尔兰面前,沙玛什的祭司如此说。 “这样太危险了,歇牧尔阁下。” 凯霍斯皱着眉反对。 “意图刺杀王子的幕后者还没找到,现在贸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那些家伙很可能会趁此机会再次出手。” “不能继续让流言蔓延下去。” 歇牧尔说。 在今日的议庭之上,已经有不少人提出将赫伊莫斯召回王城的事情。 虽然卡莫斯王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个提议,强行将那些人压了回去,但是看得出来,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股暗潮已经隐隐在王宫之中涌动了起来。 “这或许就是那些家伙的计谋,用这些流言蜚语来逼迫王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然后借这个机会再度刺杀王子!” 面对不断否定的守护骑士,歇牧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向伽尔兰。 很显然,他这是在让伽尔兰做决定。 坐在床上,伽尔兰受伤的那只手臂垂在一侧,另一只手放在腿上。 他沉吟了稍许,然后看向歇牧尔。 “你去安排吧,我出面的事情。” “王子――” “凯霍斯,我不可能因为惧怕那些人就一直躲藏在龟壳里,这样太难看了。” 少年说,神色很淡定,对他的骑士淡淡一笑。 “不过是一次刺杀,受了点小伤,这样就被吓破胆子的话,反而会让那些人更加得意。” 他说,“我可不打算让那些弄伤我的家伙如愿。” “……” 凯霍斯微微低头。 “我明白了,王子,我会做好警戒工作。” 一旁的歇牧尔点了点头,对于伽尔兰的决定,他自然是满意的。 ………… 又过了数日,在各种各样的流言四处乱飞――甚至连‘王太子其实已经当场被刺杀身亡只是王室掩盖着此事没有公布’这样的传言都出来的时候,卡莫斯王突然下命,让王太子代他出席这次的冬日祭。 所谓的冬日祭,就是祭祀猎神雅迪弥的典礼。 在亚伦兰狄斯,春季和初夏时分一般是不允许打猎的,而冬季则是鼓励狩猎的季节。当冬日到来时,就是猎手们欢庆的时刻。 传说中,当猎神雅迪弥诞生之时,亚伦兰狄斯四季温暖的大地第一次降下大雪。 因此,雅迪弥又被称为寒冬之神。 她的诞生之日,被视为亚伦兰狄斯冬季的开端。 而身为众神之子的亚伦兰狄斯王,必须在这一天在祭典中射杀到猎物,并将猎物作为祭品献给猎神雅迪弥,向其祈祷,让女神庇佑亚伦兰狄斯的猎人们在冬季能够获得丰富的猎物。 祭典在王城一侧那座巨大的猎神神殿中举行。 神殿之前,一座高大的猎神石像矗立在大地之上。 那是一名身形矫健的年轻女神,面容清丽,和其他衣饰华美的女神不一样,她的雕像身穿无袖束腰的短裙和猎靴,头戴柏树枝叶编制成的头冠。 她立于大地上,英姿飒爽,手持雪白的弓箭,背着金色的箭只,威猛的猎犬跟随在她的身边。 和其他神殿用白石或是青石板铺成的广场不一样,猎神神殿的广场是一个广阔的草原,占地极广,里面放养着不少的动物,与其说是广场,倒不如说是一个城内的小型猎场。 权贵想要祭拜猎神,就必须亲自进入其中打猎,然后将猎物献给猎神雅迪弥。 今天的祭典中,代替卡莫斯王的伽尔兰同样也要进入其中。 此刻,他骑马立于猎场的入口处,身下那匹雪白的骏马静静地矗立着,偶尔用前蹄轻轻刨几下地面。 王城一贯气候温暖,现在只是初冬,不少人还穿着短袖袍子,而伽尔兰却是一身劲装,惯来穿着浅色衣着的他此刻上身穿着一件深褐色的长袖束腰外袍,就连披风也换成了深色的。 猎场的外围已经挤满了来观看冬日祭的民众,不少人亲眼看到了骑马立于猎场入口处的王太子,顿时发出兴奋的欢呼声、呐喊声,还有鼓劲声。 “王太子明明很好嘛,也不知道谁到处乱说。” “是啊,我看王太子那样子,根本不像是受过伤啊?” “大概就是一点小伤口吧。” “哈,说得也是,卡莫斯王很宠爱王太子的,说不定真的就是为了一点小伤而大动干戈。” “别吵了别吵了,你们看,王太子已经进猎场了――” “猎神雅迪弥在上,请在冬日里赐予我家足够的猎物吧。” 在远远地看着这边的民众的欢呼声中,伽尔兰微微躬身,纵马如利箭般飞驰到猎场中。 微凉的风掠过他的颊边,让他身后那流金色的长发在空中飞扬而起。 哪怕已经进入了冬季,王城的阳光依然明媚,照耀在那簇金发上折射出明亮的光来。 作为万里挑一的神骏,白色骏马奔跑的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带着它的主人冲到了猎物群的所在地。 远方那条小小的溪水边,一群羚羊,以及一群花鹿正在低头饮水。 即将入冬,它们一个个已是膘肥体壮。 突然奔来的猎犬打破了它们悠闲的时光,在猎犬的叫声中,惊慌的动物们跑了起来,在猎犬地驱赶下,跑向了一个方向。 不远处,向它们飞驰而来的白色骏马已经放慢了速度。 深色的披风在身后高高飞扬着,马上的金发少年对着被猎犬驱赶而来的猎物们举起了弓。 一箭射去,一头灰白色的羚羊脖子溅出血来,应声而倒。 外面众人的欢呼声陡然提高。 与此同时,一阵剧烈的刺痛感从左臂上传来,让伽尔兰持弓的手抖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左臂上的痛楚,再次从身后的箭筒抽出箭只,继续搭弓射箭。 一支支利箭在阳光下疾射而去。 在猎犬的叫声中,惊慌失措地奔跑着的动物们一头接着一头倒在地上。 待伽尔兰咬紧牙、强忍着疼痛将箭筒中的金箭尽数射出之后,他的额头都已经渗出汗来。 握着弓的左臂在微微发抖,一点像是水痕的深色痕迹缓缓在他衣袖上扩散开,只是他穿着深褐色的长袖外衣,又被披风挡着,让人看不清那点痕迹。 祭典中只能携带十支箭,那是箭尾雕琢着猎神符文的特殊的金色箭只。 射中越多的猎物献给猎神,就越能得到猎神的赞扬,从而在冬季的狩猎中庇护亚伦兰狄斯的子民。 只有十支箭,也意味猎神警告众人不可打猎过度。 一声长哨,猎犬停止了驱赶,活下来的动物四散逃去,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猎场外面的民众纷纷数着躺在地上的猎物数量,数到十头,再一次欢呼了起来。 王太子箭无虚发,必能获得猎神的欢心,让亚伦兰狄斯人在冬日里丰收。 很快就有猎神神殿的祭司们过来,将猎物抬起,送往神殿中的神像之前。 等供奉神像一夜后,他们便会将这些猎物煮食,作为猎神赐予的恩典让民众们分食。 伽尔兰也终于可以退场了,在猎场外面民众的欢呼和呐喊声中,伽尔兰对他们挥了挥手,然后纵马离开了猎场。 同样骑马在猎场入口等着的守护骑士纵马向他迎来,一眼落到伽尔兰左臂的深色衣服上渗的水渍痕迹上,眼神就是一凛。 注意到他的视线,伽尔兰抬手动了一下披风,将左肩隐入披风之下。 伽尔兰一路骑马向神殿的方向而去,阳光之下,他笑容明亮,举止从容。 他额头上渗出了汗水,鬓角的金发几乎都被濡湿了贴在颊上,在他人看来,那应该是刚才狩猎时剧烈活动出的汗。 唯独盯着那发际濡湿痕迹的金发骑士攥着缰绳的手指用力地攥紧了几分。 祭司们奉上祭品的仪式还要持续很长的时间,王太子可以先行前往神殿内部的房间休息片刻。 伽尔兰带着凯霍斯进了屋,侍卫们守在了房间外面。 一进房间,少年脸上那看似轻松淡然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他站在原地,右手抓着左肩,闭紧眼,抿紧唇,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凯霍斯快步上前,扯开伽尔兰的披风。 伽尔兰靠近肩膀的左臂那一块的深褐色衣服已经被染红了,那血迹隐隐还在扩散。 凯霍斯咬牙。 冬日祭归根究底只是个仪式,要求不高,所以在猎场中射中那些被驯养的猎物其实很简单。 难的是要在极短的时间里一口气射出十箭。 会射箭的人都知道,连射是极其消耗体力的事情,一般来说,普通人射到第五六箭,手臂上的肌肉就会酸痛不已,到了七八箭,手臂都很难抬起来。 越是到后面就越是要靠毅力。 而偏生,伽尔兰受伤的地方就是手臂。 凯霍斯飞快地帮伽尔兰换药,重新包扎好伤口。 以王子的伤势,恐怕在射到一半时,手臂上的伤势就裂开了。 那换下来绷带几乎都被浸染成了血红色,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惊。 将沾染了血迹的东西收拾好,凯霍斯看向伽尔兰。 年轻的王子坐在椅子上,上衣只穿了右边半截,让左肩敞露着,刚包扎好的雪白绷带已经又渗出一丝血色。 少年仰着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像是在养神。 微张着嘴,呼吸有些急促。 那细长的睫毛微微动着,显然是在忍受着痛楚。 凯霍斯的目光沉下来。 他想,前几天卡莫斯王对他提起的,将他晋升为骑帅,统帅一个军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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