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父女 NPH）_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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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碘伏不含酒精，并不刺激，是一种凉凉的触感，但是疼痛在所难免，不过他从小胡闹惯了，受的伤不计其数，当年陆老爷子行家法的时候都咬着牙没喊一声疼，此时也不觉得有多么难以忍受。只是……他觉得似乎有人在看他。那是一种炽热的，紧张的，又带着些许担忧心疼的目光。陆岘动作微缓，下一瞬又泰然自若。直至把棉签扔进垃圾篓里，他轻声道，“醒了就起来。” 客厅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回应。熟睡的少年悄然攥紧了手中的毛毯，身体紧紧绷着，睫毛颤抖得更加厉害。陆岘轻嗤一声，眸光微冷。他又低下头，拿出纱布，展开环扎后将斜出的一角露出，再下折，缠绕了两圈。手法纯熟，简单的包扎做起来看着赏心悦目。 “熟睡”的宋珏悄悄睁着眼，看着陆岘的目光一顿不顿，带着满满的忐忑与担忧，一见陆岘似乎有抬头的迹象，就连忙闭上眼，等待片刻后没有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复又睁开。反复多次，就如惊弓之鸟一般。陆岘浑不在意对方的视线，他用剪刀剪开纱布，想打个结，可是伤到的是右手，打了两次也没成功。少年看得心焦，顾不得自己先前还在装睡就开了口，“陆叔叔我帮你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陆岘面前，伸出的手刚要碰上纱布—— 陆岘淡淡道，“不必。” 宋珏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他咬了咬唇，勉强笑了一下，“陆叔叔，你自己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陆岘充耳不闻。宋珏僵持了一会，慢慢地收回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他看着陆岘固定好纱布，慢条斯理地收拾药物，最后按上医药箱的锁扣。随着“啪嗒”一声，他的心仿佛也狠狠跳了一下。少年脸色苍白，咬得通红的嘴唇开了又合，最后只哑哑地叫了一声，“陆叔叔……” 陆岘抬眼看他，指尖微微一颤。他想，宋珏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张脸，顶着这样的表情，会有多大的杀伤力。他原本想着，如果少年一直装睡，那便随他，本来他们二人也没有什么关系，以后视而不见，井水不犯河水便罢。可是如今，他发现自己有一些不忍。或许，在有关宋于览的问题上，他总是这样优柔寡断。陆岘问，“知道错了？” 少年忙点了点头。他瞥了一眼宋珏，发现少年的唇瓣被他自己咬得出血，他在心里轻叹，声音却很严肃，“错哪了？” “我……”少年张了张口，发出的声音却带着哭腔，眼泪一颗一颗地砸下来。陆岘眯了眯眼，手指微微弹动了一下。他的眼神有些恍惚。所有人都不知道，连陆岘自己也都快要忘记，宋于览其实也这么哭过。就在他结婚的前一夜。他喝醉了，撒酒疯一样抱着陆岘不放手，眼泪闷不做声地掉，一颗又一颗，沉甸甸地砸在陆岘心上。陆岘觉得疼，可更觉得恨。他想，明明是宋于览先背弃了自己，如今这样，又算什么？后悔了吗？可那又有什么用？单纯地爱着宋于览的少年阿岘，已经被宋于览亲手毁掉了。摆出这副模样，做给谁看呢？陆岘看着宋珏的眼泪，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丝烦躁。他可能还是不该接触宋于览的一切。陆岘站起身，朝楼上走去。少年一下慌了神，连滚带爬地扑过去，膝盖狠狠磕在茶几上也没注意，只是死死地抱住陆岘的腰，脸埋在他的背上，“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不该打电话，不该打扰你，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对，你不要走……” 他哽咽着哭求，“我只有你一个人了，陆叔叔，别丢下我，求求你……” 陆岘的步伐顿住。身后少年滚烫的泪珠浸透他单薄的衣衫，一路摧枯拉朽落进了他的心里。十二年前，宋于览也是这样抱着他，头埋在他的脖颈，哭着求他，“我只有你，阿岘，别抛下我……” 那时他心如磐石，一根根掰开宋于览的手指，头也不回地说，“宋于览，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可是如今，陆岘发现自己做不到。少年有什么错呢？失去了父母，进入新的环境，不安，忐忑，试探，伪装，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他害怕被丢弃。他没有安全感，因为陆岘没有给过他，哪怕只是一点点，都不曾给予。陆岘叹了口气，握住少年的手，“别怕，我不会扔下你。” 作者有话说：关于少年为什么锲而不舍地打电话，想知道陆岘什么时候回来，并不是陆岘以为的那样，这真是一个误会，下一章就揭晓了。留言吧~ 第9章昨天是小少爷的生日天色昏沉，还在簌簌地下着雪。客厅的吊灯亮着橘黄色的光芒，淡淡的光晕笼罩着陆岘周身，冲淡了他身上冷冽的气息。挽起的衬衫衣袖滑了下来，堆叠在手腕处，盖住了伤口上的纱布，他垂下眸，目光落在腰间。宋钰一双纤细白皙的胳膊紧紧地箍着他的腰，瘦弱却不失力度，他抬了抬手，正想挣开，后背却感觉到了一阵温热的湿润。他在哭。陆岘的动作僵住。心底骤然翻腾起一股异样的情绪，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陆岘闭了闭眼。他的指尖弹动了一下，手掌缓缓地按在了少年冰凉的手背上。宋珏的手微微一颤。陆岘在心底叹息，干燥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少年细腻的肌肤。不管怎样，是自己把他带了回来。也是自己，让他难过了。陆岘安抚一般紧了紧少年的手，几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少年的眼泪下将话咽了回去。他头一次发觉，在这种时候，任何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稍久，少年慢慢止住了抽泣。陆岘握着他已经不再冰冷的手转过身，就见宋珏难为情地别开脸，眼眶红红的，垂着眼盯着地板。少年人心性不定，总是敏感又脆弱，却又强撑着输人不输阵。陆岘也不会去戳伤他的自尊，只当视而不见，轻声道，“去沙发上坐着说。” 宋珏点了点头。陆岘走了两步，发现少年似乎没有跟上来，他疑惑地回过头，只见宋珏正慢吞吞地，一瘸一拐地往前挪。少年注意到陆岘的目光，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也不好意思再往前挪，局促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陆岘蹙了蹙眉，目光在宋珏的左腿上停顿片刻，走过去把少年打横抱起。突然的失重让宋珏一惊，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颈。待得反应过来，他发现自己已经紧紧贴着陆岘的怀抱。少年一下子臊得脸皮滚烫，挣扎着就想要下来。陆岘紧了紧手臂，“别动。” 宋珏不敢再动，但还是臊的慌，眼睛不自在地四处乱转，最终停留在男人冷硬的侧脸上。与冷淡的神色完全不同，男人的臂弯温暖而有力。他怔了怔，心情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少年安心地靠在陆岘的怀里，贪婪地汲取着难得的温暖。沙发不过几步之遥。陆岘很快就把他放了下来。宋珏下意识地扯住他的衣角，反应过来又立马松开，偷偷张望着陆岘的神色。陆岘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问，“怎么好好的伤着了？” 他的声音低沉，似乎有些不悦。宋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没，没事，就刚刚不小心磕到了。” 陆岘朝管家招了招手，“拿一个冰袋过来。” 宋珏咬了咬唇，拒绝道，“不用麻烦的陆叔叔，也不是很疼。” 陆岘没有说话，蹲**，伸手挽起他左腿的棉质睡裤。白皙的小腿上青紫一片，膝盖更是红肿得厉害。陆岘指尖一顿，薄唇微微抿起，接过管家递来的冰袋，直接按在了宋珏的膝盖上。刺骨的冰凉让宋珏猛地一颤。钻心的疼痛从膝盖蔓延开，带着寒气直冲五脏六腑，宋钰的手指紧紧抓着沙发，留下几道深刻的划痕。陆岘低声问，“疼么？” 宋钰咬紧了牙根，半天才颤抖地挤出一句带着气音的话，“不疼。” 陆岘将少年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看见宋珏的眼睛里迅速积了一层水雾，睫毛颤颤巍巍地抖，却倔强地咬着后槽牙，下颚紧绷着一声不吭。他移开眼，手上的力道一丝不减。疼就对了。不疼，怎么能长记性。冷敷了一会，红肿明显消退了很多。冰袋遇热融化，外壳也沾了一层水珠，蹭得陆岘掌心一片粘腻。他捻了捻指腹，眉头微微皱起，起身把冰袋扔进垃圾篓里，就见宋钰支棱着一条腿，艰难地朝着沙发另一边前行。陆岘沉了声音，问他，“你又干什么？” 宋钰被他吓得一抖，赶紧撤回身，乖乖地坐好，两手放在大腿上，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陆岘瞥了他一眼。少年心虚地舔了舔唇。陆岘看了看宋钰沾了水渍的裤腿，走过去抽了几张纸给他，语气有些无奈，“要纸不会说吗？” 宋钰轻轻“嗯”了一声。他接过纸巾，轻轻拉住陆岘的右手，仔细地替他擦拭。少年低着头，嘴唇微抿，认真地给陆岘擦拭着每一根手指，浓密的长睫覆下一片阴影，透着几分难得的乖巧。陆岘有片刻的失神。宋珏动作很快，擦完以后又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才放下手，对着陆岘腼腆地笑了笑。他伸手摸了摸宋珏的头。宋珏抬头看他。陆岘收回手，道了声谢。宋珏疑惑地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低声道，“我也很感谢您，一直都，很感谢。” 墙边的石英钟敲了一下。陆岘抬眼看去，细长的时针正指向九。管家轻步走了过来，“先生，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陆岘微微颔首，转过去看向少年，“现在能自己走吗？” 宋珏连忙点了点头，“我可以的。” 走过去的时候佣人正在摆放餐碟，一份份精致的粤式早点被放上了桌，水晶虾饺皇，蜜汁叉烧包，罗汉斋肠粉，藕粉桂花糕，干炒牛河…… 陆岘一扫而过，目光忽然落到了餐桌一角的纸盒上。纯天蓝的底色，侧边画着大片的各色云朵，让人眼前一亮，只不过怎么看都显得过于稚嫩活泼，与陆家沉静的氛围格格不入。陆岘挑了挑眉，他正要询问，就见一向冷静地跟在他身后的管家上前两步，想要把纸盒拿走。陆岘出声制止了他的动作，“等等。” 他问，“那是什么？” 管家脚步一顿，沉默了一瞬，却还是如实回答，“是蛋糕。” 陆岘眯起眼，忽然想起少年昨夜的异常，他觉得似乎有什么被他忽略了。少年一向安静懂事，昨晚和今早的行为却称得上是莽撞出格。他目光一凝，心底隐隐有了猜测。他直视着管家，“哪里来的？” 管家收回手，慢慢转过身，低下头避开陆岘锐利的目光，“是小少爷做的，昨天是他的生日。” 作者有话说：管家：我怎么觉得我那么像一个言情小说里促进男女主感情的炮灰呢？第10章今天可以陪你漫长的安静。陆岘站在餐桌旁，温暖的灯光映照着他冷淡的眉眼，他的神色仿佛依旧无动于衷，深邃的黑眸里却露出几丝罕见的怔愣。是小少爷做的…… 昨天是他的生日…… 这两句话在他耳边久久回荡，如同一颗石子落入水中，激起一阵涟漪。陆岘合拢了双眼，刹那的波动褪去后，他轻声说，“你知道我素来不喜欢人阳奉阴违。” 管家神色一僵，不复方才的坦然淡定，眼里有了些慌乱，“先生，我……” 能说什么呢？是他没有故意隐瞒，还是他没有刻意误导？他的确不喜宋珏，也从未把宋珏看作陆家的小少爷。凭什么呢？管家在心里冷笑。宋于览当年做出那样背信弃义的事，如今他的儿子又凭什么可以享受陆家的富贵？可是这些缘由…… 管家抬了抬眼，嘴唇微动，却又沉默下去。他不愿揭开陆岘的伤疤。即便这些年，陆岘从未表现出一丝异样。陆岘看着久久不语的管家，拧了拧眉。他其实能猜到管家的想法，甚至更早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管家对宋珏的不喜。可是管家一直尽职尽责，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只不过是态度上的疏离，所以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就如这次，破绽其实很多，比如少年一直乖巧懂事，从不给他添麻烦，昨夜却反复给他打电话。又比如在听到他说不回来后，少年难得的欲言又止…… 他无法说服自己去责怪管家，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的不重视，底下人才不把宋珏看在眼里。陆岘按了按眉心，“我不希望再看到这种事情的发生，不管你有什么想法，你都要牢记，他现在是陆家的小少爷。” 管家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走近的宋珏，压下心底的所有情绪，躬身应道，“是。” 这一段餐桌旁的插曲，宋珏全然不知。客厅与餐厅有一段距离，他不好意思再麻烦陆岘，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时，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只是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好冒冒然开口询问，便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陆岘身边。他刚站定，便见陆岘侧过脸，淡淡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宋珏一愣，很快就联想到方才气氛的凝滞，然而小脑瓜子转了一圈，也没明白陆岘的“不告诉他”指的是什么。陆岘抬了抬下颚，示意他往前看。宋珏顺着他的目光往餐桌上看，熟悉的纸盒映入眼帘。他目光一顿，心尖上残留的失落酸涩瞬间翻涌上来，少年忽然就想起了昨日的兴高采烈，满怀憧憬，到最后那一次次无人接听的电话。宋珏垂了垂眼，悄悄捏住自己的衣角。陆岘又问他，“你的生日，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确是不解的。虽然管家有所隐瞒，可是从昨夜到现在，少年明明有无数次的机会告知他，却偏偏没有说。少年捏着衣角的手指发白，他沉默了一会，似乎想抬头看陆岘一眼，却又有些不知名的畏惧，睫毛颤了颤还是没敢抬眼看他。稍久，他有些踌躇地开口，“我怕打扰到您。” 心弦仿佛被轻轻触动了一下，陆岘的食指屈了屈。陌生的感觉漫上心尖，这股情绪在今天反复出现，愈演愈烈。许是他微弱的怜悯心作祟，又或许是少年的姿态太过小心翼翼，陆岘忽然意识到，那种感觉，是心疼。他轻叹一口气，看着垂着头如同做错事般紧张不安的少年，难得柔和了眼神，“生日快乐。” 宋珏在他叹息时就屏住了呼吸，他忍不住地想，为什么叹息，是对他失望了吗？可是他不敢问，只能听着陆岘说——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他怔怔地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眼，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又怕是自己的幻觉，直到看到陆岘温和的神色，紧绷的心弦刹那松开。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陆岘看着少年满面泪痕，心微微一软，“听说你做了蛋糕。” 宋珏一下就红了耳尖，他下意识地揪了揪衣袖，有点结巴，“啊对，对……我做了。” 他胡乱擦了擦眼泪，趿拉着拖鞋跑到餐桌前，眼明手快地去拆纸盒，浑然忘了自己画画时费尽心思，几下就把纸盒拆得七零八落。他一边拆一边转头对陆岘说，“我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管家说陆叔叔不喜欢奶油，我就做了慕斯的……”他顿了顿，把蛋糕从纸盒中取出来，期盼地问，“您想尝尝吗？” 陆岘的目光掠过桌上的蛋糕，稍稍停了一秒。方形的抹茶慕斯蛋糕，最底下是一层奶白色花边，顶上盖着香浓的巧克力酱，间落点缀着几颗樱桃，一走近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与微甘的奶香相互交织。他心下微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宋家的家训—— 君子远庖厨。这还是在他与宋于览同居后知道的。那时他迁就他，不愿爱人为他破了家训，于是从小金尊玉贵长大的小少爷进了厨房，学会了为爱人洗手作羹汤。陆岘的眸光动了动，又重新落回宋珏身上。少年兴致勃勃地切着蛋糕，一刀下去就划拉了一大块，用小碟装好，又挑出几颗樱桃点缀，眼巴巴地看着他。陆岘捻了捻指腹。宋珏……似乎是不一样的。或许，他该把少年与宋于览分割开。陆岘接过少年手中的蛋糕，尝了一口。不是很甜，奶味和茶味中和得不错，口感顺滑，大概是在冰箱中放了一晚，凉了些。他放下手中的银勺，见宋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夸了一句，“很好吃。” 宋珏松了口气，放松地笑起来，一双清亮的眼里仿佛有柔和的星光在闪烁。陆岘的神色愈发温和，“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宋珏一愣，他原以为陆岘愿意陪他吃蛋糕已经是幸运到极致了，此时就像被一个天大的馅饼砸中，惊喜之余压在心底的想法脱口而出，“陆叔叔可以陪我一天吗？”” 陆岘怔了怔。宋珏的愿望竟然是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