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父女 NPH）_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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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突然想起，许多年前，有一次他与玩伴们打赌输了去爬宋家的榆树，结果从树上摔了下来，是宋于览背着他去医院，一边数落一边心疼地说： ——阿岘，疼不疼？ ——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医院了。香烟烧掉一截，烟灰烫到指尖。陆岘蓦地一惊，从遥远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皱眉按灭了烟蒂。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些过往。宋于览，这个名字，早在那个夜晚过后，就已经成了过去时。他从不会留恋过去。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振动起来，响起熟悉的铃声。陆岘眉眼冷淡，旋身折回关掉了闹钟，走进浴室。半个小时后，陆岘从楼上下来。他一身黑色修身西装，手上的腕表在灯光的反射下映出清冷的光芒，随着行走无意识地晃动着。走进餐厅时，李特助正在与宋珏说着什么，见他过来，就收了话音，恭敬地站在一旁。陆岘看了一眼垂着头喝粥的少年，走到主位上坐下。他没有开口，少年也没有说话。一时间，餐桌上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在他用完最后的一点食物，放下刀叉时，少年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忐忑但还是小声地问，“陆叔叔今天可以送我去学校吗？” 陆岘的动作顿了顿，他拿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便听见李特助飞快的开口。 “小少爷，我刚刚已经与您说过一遍了，您的所有事情都由我与管家负责。待会我会送您去学校，转学手续我已经办好了，您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找我或者管家，不要打扰陆总。” 少年充耳不闻，颇为固执地看着他。陆岘放下手中的咖啡。瓷质的杯子磕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少年却像是被吓了一跳，慌忙垂下视线，不敢再看陆岘。陆岘也没有看他，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杯中晃动的咖啡，他不咸不淡地开口，“宋珏。” “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错觉，但我这里并不是慈善机构。我与你父亲是旧交，是故友。但是那点情分，也就到此为止。” 他抬眼，直视着少年，“你如果展现不出你的价值，那么抱歉，我能收养你，也就能送你回去。” 少年在对视中渐渐红了眼眶，他默默地垂下头，一言不发。陆岘没有再看他，他抽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嘴角，就准备离开。经过宋珏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被什么拽住了衣摆。他垂眸看去，是少年的手。陆岘的视线缓缓上移，眼神平静地看着宋珏。少年被看得一个哆嗦，不由松开了手。陆岘朝外走去，在大门口接过管家递来的深灰色大衣，他一边穿着外套，一边淡声吩咐道，“他刚刚没了父母，缓两天再送去学校。” 管家笑了笑，应了声是。从陆家到公司不过二十五分钟的车程。陆岘是陆家这一代的幼子，却越过了两个哥哥接管了陆氏，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不太服气，不少人蠢蠢欲动。但自他上任以来，所做的每一条重大决策都给公司带来了巨大利益，渐渐的，那些反对的声音也就消失了。陆父早逝，陆老爷子年纪大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谁会是下一代掌权人，自然也就不会故意对着干。可是他们不知道，陆岘曾经为一个男人与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差点就被断绝关系赶了出去，哪怕现在手里握着陆氏的大量股份，却是与陆老爷子签了协议的。陆岘必须过继一个兄长的儿子，将其教导成合格的继承人，并在无力担任陆氏总裁时将名下所有得自陆老爷子的股份转给继承人。这是陆岘的要求。他不会娶妻生子，也不会找人代孕，只要陆家不干涉他的生活，他会还给陆家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当时陆老爷子听完，看了他很久，才悠悠地叹了口气，“你就这么喜欢宋家小子？” 陆岘摇了摇头，“已经不喜欢了。” 他的声音冷静而理智，“我只是突然明白，情爱这样的东西，可有可无，不值得追逐。” 陆老爷子沉默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陆总？” 秘书的声音将陆岘从浅眠中唤醒，许是昨夜睡得太晚，他竟然在车上迷糊了过去，还梦见了当年和老爷子谈判的场景。那时宋于览已经结婚，他重新回到陆家，向老爷子提出了这个条件。老爷子到现在都以为他是余情未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当真觉得无趣。少年时自以为爱情就是全部，为之挖心掏肺，九死不悔。可事实上，爱是什么呢？不过就是一点苯基乙胺分泌过度的错觉。冲动过后，什么也不会留下。陆岘抿了抿唇，下车走进公司。昨日由于私事出行堆积了工作，一直处理文件到深夜，今日倒是相对的空闲。陆岘转了转手中的钢笔，正要去休息室小憩一会，却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微蹙，想了想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陆岘，我在陆氏楼下，我想见你一面。” 青年清亮悦耳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着隐隐的紧张。陆岘看了眼腕表，下午一点二十五分。照例是他午休的时间。他眉心微皱，手中的钢笔轻轻点了点桌面，没想多久就答道，“我让于秘书接你上来。” 他顿了顿，又说，“莫安，只此一次。” 作者有话说：莫安：我是个一出场就炮灰掉的受。宋于览：我是一个还没出场就死掉的炮灰。宋珏：我是…… 你什么你？还没成年呢你想干什么，小孩子回去睡觉！第4章不过是人心贪婪青年很快就被带到了陆岘的办公室。他穿着浅灰色的长款风衣，里面是素净的白色针织衫与淡蓝牛仔裤，脸上戴着一个灰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陆岘靠在座椅上，修长的双腿交叠，一手搭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神色淡淡地看着他。青年刚关上门，陆岘就开了口。 “于秘书应该和你说得很清楚。” 青年摘下口罩的动作顿了顿。他听到消息后，找导演拖着大半个剧组一起加班，拍完了自己的戏份后不顾经纪人的劝阻就匆忙地赶回来，并不是想要听到这样一句话。清楚，什么样叫作清楚？青年不想去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露出自己那张五官精致的脸，冲陆岘笑了笑。陆岘看着靠近他的青年，那副乖巧青涩的样子曾是令他满意的模样，只是现在…… 他难得有了点耐心，“莫安，你不该来。” 莫安的动作僵住了，他站在陆岘的面前，脸上依旧在笑，声音里却带了一点颤抖，“我最近做错什么了吗？” 陆岘的目光毫无波澜，他摇了摇头，“这不重要。” 不重要？怎么可能不重要？ “你说啊，我做错了什么，”莫安强撑着笑容，手不自觉地捏紧，“只要你说了，我就会改……” 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垂下头，不想让陆岘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视线却无意撞进了一抹白色。那是他身上的针织衫。鼻尖开始莫名地发酸。他讨厌白色，讨厌简洁规矩的衣服，他喜欢张扬，喜欢黑色酷炫风，可是为了这个男人，他丢掉了自己所有的喜好，努力贴近他喜欢的样子，只希望能在他身边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那样就可以欺骗自己是永远。可是…… 莫安盯着脚尖，声音低涩，“我最近拍了一部影片，昨夜通宵拍完的，里面最后一句台词是，”莫安突然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喜欢是原罪。”” 陆岘看见他眼里的深情，这样的神色很熟悉，他看过许多，更复杂更疯狂的，更执着更倔强的，他都见过。甚至当年，或许他自己也是这副模样。陆岘摇了摇头，语气里似乎带着一点惋惜，“莫安，你入戏太深了。” “我们从始至终，不过是一场交易。当你不能再给我带来愉悦，就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这一点，你一直都很明白。” 莫安吸了吸鼻子，心口闷闷地疼。 “我明白。” 他牵起唇角，声音轻飘飘的，“我怎么会不明白？” 他用力地攥着手指，攥得骨节发白，才勉强抑制住自己发颤的声音。 “三年了，那么多人来来去去，只有我留下来，您看重的，不就是这一份懂事吗？” 陆岘抬了抬下颚，“你知道。” 他挑眉，眼里露出一点疑惑，“那又为何失了分寸？” 莫安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人，看着这个与他同床共枕许多日夜的男人，看着他的眼里真真切切流露出的疑问。他的心倏地一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五脏六腑，几乎要将他冻结。他死死地盯着陆岘的双眼，忽然问道，“您为什么放弃了我？” 陆岘回视着他，声线微凉，“你在打探我的行踪。” 莫安忽然笑了。他笑着笑着眼泪掉了下来，“原来是这样，哈哈哈，竟然是这样——” 他剧烈地咳嗽，仿佛心肺都要咳出来，可是他还在笑，浑身颤抖，止不住地笑，“我以为你看出了我的表里不一，我以为你知道了我私下打压其他人，我以为你厌倦了我的身体……” “可是我没有想到，陆岘，你没有心。” 他重复了一遍，“陆岘，你没有心。” 陆岘沉默地看着莫安这一番作态，心里涌上一股轻微的烦躁，他忍不住开口打断，“莫安，你失态了。” 莫安嘲弄地勾唇，“是！” “我失态，我嫉妒，我变得内心丑陋，变得不像自己，都不过是因为……” 他深吸口气，轻声说着，“我爱你。” “即便这样，我也还是爱你。” 陆岘没有看他，只盯着手上的腕表，上面的指针已经指向两点一刻。于是他说，“够了。” 莫安看着那个神色冷淡的男人，有一层水光模糊了他的视线，不知何来的力气让他向前了一步，扑在陆岘的身上，双手死死地抓住座椅扶手。他刚要开口—— 男人的手指轻轻抵在了唇间。 “莫安，不要闹得太难看。” 他轻柔地摩挲着青年泛白的唇瓣，说出口的话却让莫安心如死灰。 “市中心的那套公寓，我会留给你。另外，会有两百万打到你的账上。” “祝你星途璀璨。” 莫安失魂落魄地离开后，于秘书敲了敲门。他的脸上带着歉意，“抱歉陆总，是我没有处理好，让莫先生叨扰了您。” 陆岘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他一手撑着额，思绪渐渐放空。莫安跟了他三年，是极少数的能在他身边待得这么长久的人。他换情人的频率不低，一般半年就失了兴致，但是莫安稍有不同，他是陆岘一手调教出来的。那时莫安十九岁，刚出道，在饭局上被大腹便便的老总占了便宜，稀里糊涂地闯进了隔壁他的包房。陆岘喜欢安静，难得见到这样张牙舞爪的小少年，一时兴起，便收下了他。十九岁的莫安很青涩，如同白纸一般，能让人肆意描画，陆岘很喜欢他的声音，经常在床上把他折腾得承受不住，只能无力地迎合，从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沙哑的呻吟。他们的身体很契合，莫安也一向懂得分寸。可还是抵不住人心贪婪。陆岘并不相信莫安口口声声的爱。三年了，莫安早不是当初那个走投无路的小少年，他拥有了名气，财富，也就有了更多的渴求—— 一个爱他的枕边人。陆岘轻嗤一声，将莫安抛诸脑后。不过……难得费了点心思调教的情人，就这么废了，实在有点可惜。陆岘想了想，拿起手机，用微信发了条信息。对方几乎是秒回。陆岘盯着那个脸缩成一团的表情看了一秒，回复。对方又发了个表情，陆岘放下手机，没有再回复。这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陆岘遗忘，他没了休息的心思，重新翻开了桌上的文件，细细地浏览。作者有话说：达成成就：炮灰x1。评论吧～第5章是我误会了你时间过得很快。等陆岘结束工作，回到陆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徬晚有些凉，室内开了地热。陆岘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衣，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他背靠着沙发，手里端着管家泡的热茶，轻抿了几口，像是想起什么般问道，“宋珏呢？” 管家站在沙发旁，答道，“小少爷在房间里，似乎胃口不太好，早上和中午都没有用多少饭，也不太说话。” 陆岘眉梢微动，“怎么回事？” 管家接着又说，“早上自您走后，小少爷就没再用饭，似乎心情不太好。除了中午下楼稍稍用了几口，便一直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陆岘放下茶杯，眸光沉了下去，“你没有问他原因？” 管家察觉到他的低气压，摇了摇头，“问过，但是小少爷说没什么，我也不好再问。”他看了眼准备餐具的佣人，诚恳地提议，“先生，马上就要用晚饭了，不如我把小少爷叫下来？” 陆岘站起身，嗓音低沉，“不，我去看他。” 宋珏的房间在二楼的另一侧，离陆岘的书房只有几步路的距离。陆岘站在房门口，屈指扣门。不轻不重，三下。大约过了半分钟，里面才传出一道声音，“是谁？” 不知是错觉还是隔着门的缘故，陆岘觉得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和昨日不同，显得有气无力。他抿起薄唇，按下了门把手。房间是一贯的黑白色调，摆设十分简单，窗帘拉着，只在床头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陆岘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缩在床上的身影，以及少年苍白得都有些透明的脸色。宋珏本来闭着眼，听到响动才睁开，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直到陆岘走到床边才突然反应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就想下来。结果眼前一黑，头差一点直接磕到地上。所幸陆岘的手及时扣住了他的小臂，才避免了这场无妄之灾。宋珏被这一下吓得清醒过来，缓了口气忙喊道，“陆叔叔，你怎么来了？” 陆岘的眉皱得更紧了。不是他的错觉，少年的声音的确中气不足，而且脸上毫无血色，白得有些发青。他微眯起眼，眼神带着冷意，“宋珏，你在和我闹脾气？” 少年呆住了，不知“闹脾气”三字是从何说起。谁知在陆岘眼里，这却是心虚的表现。他又说，“因为我早上拒绝了你的要求，所以你今天就不吃饭？”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小脑瓜子艰难地转动着。陆岘目光微凉。他俯看着少年，语气冰冷，“宋珏，我想你是没听懂我早上的话。” “你要闹，要绝食，无论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我不会纵容你。” 少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陆岘的意思，他心里又急又委屈，连忙开口，“陆叔叔，不，不是，我没……” 他想去拉陆岘的衣袖，让陆岘听他解释，结果起身太急，眼前又是一黑，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陆岘接住了他，见他额上一层虚汗，还着急地想要开口，微微沉了声音，“噤声。” 他拿出手机，拨给了陆家常用的私人医生。医生来得很快，给宋珏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后就给他挂了一瓶药水。陆岘站在窗边，看着外边的沉沉夜色。医生诊治好后走到他的身边，没等陆岘询问就先一步汇报道，“小少爷是连续多日缺少睡眠，加上低血糖，又有些胃病，才会突然这么虚弱。” 陆岘怔了怔，指尖微微弹动。他很快意识到，他错怪了宋珏。这种微妙的感觉让他一时有些怔愣，心底涌动起一种陌生的情绪。医生见陆岘没有说话，又道，“这几日尽量让小少爷吃一些清淡的流食，少走动，多休息，过几日也就好了。” 陆岘转过身，“他的胃病严重吗？” 医生解释道，“只是轻微的，平常避开辛辣刺激的食物，按时吃饭，过几年也就痊愈了。” 陆岘点点头，示意管家送客。他走到少年床前。少年的脸色比方才好看了些，见他过来就想要起身，可是身体疲软无力，反而不小心动到了针口，“嘶”地一声倒抽一口冷气。陆岘按住他的手，“别动。” 宋珏眼巴巴地看着他，见他坐在了床边眼睛明显一亮。陆岘微微柔和了眼神，“抱歉。” 宋珏眨了眨眼，脑袋不太灵光，“啊？” “我误会了你。” 宋珏才想起方才的事情，他摆了摆手，结果又扯到了针口，一张小脸霎时皱成一团。像极了陆岘之前看到的那张表情包—— 他似乎有些理解了那张图的笑点，微微弯了下唇。宋珏见状也笑起来，“陆叔叔，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的语气是纯粹的赞叹，没有掺杂任何东西，显得真挚无比。陆岘看见少年清澈的眼睛，那里面一尘不染，倒映着他的身影。他愣了愣，笑容隐隐扩大。少年又道，“之前是我没说清楚，我有点不舒服，就没怎么吃饭，想着休息一下就好，结果让陆叔叔担心了，是我不好，对不起。” 陆岘摸了摸少年的头，手掌下的头发很硬，有些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