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被握住轻轻一带,创可贴的包装纸由两侧剥落,柔软地贴附在食指指腹。 距离太过接近,对方身上淡淡的薄荷气味闯进鼻翼。 邢安细密的眼睫低垂,自眼下拓出一小块扇形阴影,眉宇间的锐气隐匿不见,表情专注而淡然。 我忽地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此刻邢安捏着的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稀松平常的创可贴,而是在专心对待珍贵礼物上的花结。 邢安将撕下的外包装拢入掌心,抬眸向我看来。 “是我挑的。” 我顿了好一会儿,才将纷乱的思绪成功由手上的创可贴过渡到一旁导购员小姐捧着的衣服上。 素净的米色衬衫配棕色格纹九分裤,船锚胸针别在胸口,脚上再配一双咖色的英伦小皮鞋。 平时波澜不惊的面孔在镜子中生出冷漠的旁枝,气质同刚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本来这种时候理应夸赞邢安的眼光,但不安和恐惧却先行一步缠绕住自己。 从头顶开始就被强烈的光线笼罩,换下舒适的衣服和鞋子,短暂几分钟内摇身一变成为了导购员口中滔滔不绝的称赞对象,旁侧映像中的面容陌生得过分,隐隐能看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满怀抗拒感的自己回避了所有人的目光,提着满是污渍的衣服和鞋子回到了咖啡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寝室散出的浓重烟味呛进胸腔,洗衣液浸入水面揉搓两下,许多泡泡便浮在手背。 我蹲在走廊,耳机中播放的每日推荐里的男声温柔地唱道—— "The changing of the seasons never changed my hurt." 过堂风将身上白色的T恤鼓成一面帆,泡泡层出不穷地冒出,触到双手又迅速破裂开来,光影断断续续地自眼前晃过。 "别再洗了!" 我抬起头,看见程协紧皱着眉头蹲在面前,手腕被对方强制性扯开,衬衫自手心脱落,指关节浮起一片异常的红。 这才完全回过神来。 “结束了么?” “嗯。” 比预想中要早。 衣服全部洗好挂在阳台,掀开床帘回归黑暗的瞬间,困意像是海浪一般席卷周身。 很快睡去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的早课险些迟到,要不是程协离开宿舍前掀开床帘看了一眼,自己怕是要第一次在教授的点名簿上缺席,彻底同这学期的奖学金挥手告别。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应该请客的情况。 于是也真的这么做了。 午饭的选择明明有很多,对方却执意要挑自己一直在吃的豚骨拉面。 因为实在拗不过,所以最终用多加几片叉烧的条件达成了共识,我和程协对坐着慢悠悠地吃完拉面,续了两次乌龙茶,掐算好换书的时间回去上截然不同的选修课。 放课后意外下起了雨,教学楼的入口如同早高峰的车厢一般拥堵。 大多数人结伴在等雨停。 我拿出包里四季常备的雨伞缓步穿过人群,展开伞面举过头顶,泥土的气味钻入鼻腔。 图书馆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暂时陷入冷清,因此正是挑选心仪座位的最佳时机。 我刷了学生卡直上三楼,在东南角的书架后落座。 足够隐秘,足够安静,谁都不会率先留意到的位置。 和自己很是相配。 缠绕着的白线花了一分钟才完全解开,耳机连上手机,不调出任何声音塞进耳朵。 这才真正地将外界彻底阻隔。 选修课布置的课题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电影鉴赏的片段也总是要纵观全貌后才能产生共鸣得出结论。索性之前有幸提前观赏,需要温习的只是部分,不然怕是真的要坐到关馆。 雨越下越大,伴随着刮起的风噼噼啪啪地打在窗户,伞上还残留着潮湿的气味。 鉴赏完毕我便自背包中抽出专业书,将今天的笔记摊开,一一复核知识点进行识记。 反正暂时也无法脱身。 连续不停的雨势让人心生压抑,接近关馆时间,越来越多的人自书本中抬起头来,担忧地望向窗外。 我用记号笔画完书页最后一行,明亮的视界骤然变幻,无边无际的黑暗将整个图书馆笼罩完全。 暴雨导致的停电来得总是如此没有征兆,先前的担忧终于化为实质,在人群中轰然炸响。 我自口袋中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在书页,在人群爆发出的低呼和不满中摸出另一种颜色的记号笔,向下一页的分标题画去。 静息着被黑暗淹没,是一件如此不安的事情么? 可我却只觉得舒适。 自喉咙深处发出的声响像是老旧的收音机坏掉一般沙哑刺耳。噪声污染连扯到神经,只会让人越发焦躁。 这样下去不过是恶性循环罢了。 还是选首曲子吧。 我放下手中的记号笔用指纹解锁手机,指腹在列表中滑动,缠绕已久的胶着视线自黑暗中明晃晃地向我刺来,脊骨顿时浮上一股酥麻之意。 我将食指从屏幕上移开,偏过头向侧后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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