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么。 只听一声“止”之后,萧瑟双手猛地一挥,将身上的那件崭新的锦衣从身上扒了下来,随后丢在了地上,露出了锦衣之下的一身麻衣。其他的雪月城弟子也同时学着他的动作,将身上的锦衣丢在了地上。雷无桀则怒喝一声,一身红衣变成了碎片,飘落在了地上。 他们身下的那件麻衣,是由最粗的生麻布制作,并且断处外露不缉边。这是一件件——丧服。 兰月侯眉头微微皱起,望向齐天尘:“斩衰?” 斩衰,五服之中最重的丧服。只有诸侯为天子,臣为君,男子及未嫁女为父,承重孙为祖父,妻妾为夫,这样至亲离世的情况下才会服斩衰。而在天启,服斩衰是大事,钦天监先代祖师曾有规定,哀虑过重会影响国运,服斩衰应慎重。所以要服斩衰需要向钦天监报备,在钦天监处借用斩衰之服方可。民间不得私自制作斩衰之服。所以萧瑟他们身上的斩衰,必是钦天监所赠。 齐天尘叹了一口气:“虽然说是借他了,也没说是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穿出来。” 为首的萧瑟将手中的酒壶举起,身后之人同时高呼,声音中满含悲怆。十六人连同雷无桀、叶若依都拔出了腰间长剑,司空千落右手一挥,长枪也已高高举起。 “殿下!”玄同急道,“我们先行离开吧。” 萧崇听到了那清脆的拔剑声,摇头道:“朝中百官、天启世家全在此地,他不敢乱来的。” 萧羽冷笑着看着台上:“如果你能看到此情此景,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乱来了。这与提剑杀到太安殿,也差不了多少。” “剑起。”雷无桀怒喝一声,他持剑一跃而起,在空中翻转了一下。叶若依也纵身而起,手中之剑与雷无桀交错而过。十六名雪月城弟子同时扬剑,他们每两人对剑而立。剑起剑落,身形若飞蝶穿花,步伐轻盈若绝世舞者,进退回旋之间,急促飞快的舞动中,剑身上闪着流星般的光芒,响起隆隆鼓声……鼓声何在? 台上有一人之高之红色大鼓,司空千落一跃站在大鼓之上,长枪舞动,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击着那大鼓!声若雷霆,震惊十里!那楼阁之上,抚琴之女为了跟上那急促的鼓点已经满头是汗,那吹着长箫的女子身形已经摇摇欲坠,那抱着琵琶的女子已经拨断了两根弦,而那玉笛上已经隐隐有裂痕。但她们没有停下来,她们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来,那悲怆的剑气、悠长的鼓声,逼着她们只能再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 “这是什么?”董太师感觉自已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浑身热血上涌的感觉了。 兰月侯沉声道:“剑舞。” 萧瑟举着酒壶,向前踏出几步,像是那酒醉晚来,却终将闪耀登场的戏子,他举酒高唱:“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雷无桀和叶若依收了剑,与萧瑟同唱!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萧瑟转了个圈,似已醉去。 十六名雪月城弟子收了剑,司空千落收了枪,只身站在大鼓之上,四名乐女都停了下来。天女蕊站在楼阁之中,早已经激动得全身颤抖。一曲已尽,却还差了点什么!还差了点什么? 全场寂静,萧瑟叹了一口气。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他们同时慢慢地唱道。 三唱挽歌。一唱悲,二唱怒,三唱平安路。 萧瑟将酒壶中最后剩下的那些酒洒在了地上,他早已泪流满面,却仍忍着悲怆:“就如你们所愿,用血,染红这座天启之城吧!” 萧羽冷笑了一下,萧崇身子微微一晃,玄同立刻紧紧地扶住了他。 满堂的宾客终于明白萧瑟的真正目的,他不会和他们谈条件,甚至都不会来和他们寒暄。因为这场宴会,其实只是一场葬礼。 “大师兄。安息吧。”萧瑟擦掉了泪水,轻声道。 大不敬。这是六部尚书脑海里瞬间冒出来的想法,在兰月侯、董太师、齐天尘这样的贵客面前,摆出一个大大的“奠”字,甚至还穿斩衰、唱挽歌,可谓是极大的不敬了!可他们却也不敢当众怒斥,一是因为他们实在太震惊了,震惊这场盛大的宴会竟然是以一场葬礼收场的。二是兰月侯、董太师似乎并没有显露出不高兴,而齐天尘……斩衰服本来就是钦天监存管的,没有齐天尘的允许,萧瑟他们从何处找来这么多的斩衰服呢? 有气魄。这才是兰月侯和董太师内心的想法。一场盛大的宴会,请来了两位监国大人、青州首富沐家最有机会继承家业的公子以及当朝国师,原本这是立威的好时机。掌控朝中实权的六部,以及手握天启经济命脉的四大豪,都在等待着一场和萧瑟的谈判,并且在这场谈判后抉择自已的归属。但是萧瑟没有做,或者耻于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在展露了自已的底牌之后,却将最后的宴会变成了葬礼,为了祭奠那个助他回京而身死的大师兄。 愚蠢。这是萧羽心中的想法。为了所谓的情义而放弃这场宴会的利益,在萧羽看来,萧瑟太过愚蠢了。 萧崇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如他。” 紫瞳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眨巴眨巴地问齐天尘:“监正,他们在唱什么?为什么我心里会有些难过呢?” 齐天尘却只是笑着问他:“吃饱了吗?” 紫瞳点点头:“饱了。” 齐天尘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话依然还是对紫瞳说,目光却是望向了萧瑟:“先等一下,还有最后一道菜。” 萧瑟站在台上,叶若依、雷无桀、司空千落也依然站在台上,那十六名雪月城弟子也还是站在台上。所有的宾客坐在台下。原本表面上还热闹喧哗的盛宴,忽然变得无比安静,两方相对而立,仿佛对峙一般。 屠二爷忽然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他是堂堂千金台的老板,天启城谁也不敢小视的大人物,可今日的活儿却像是一个跑堂的。但他并不介意。因为有像六部尚书和赤王这样觉得萧瑟愚蠢的人,也有像他这样对萧瑟由衷敬佩的人。萧瑟并不傻,他要的不是利益,他要的,从来都是真正的心。 “上末菜。” “末菜?”李若重看着眼前的珍果,惑道。宴席最后上了珍果,便已是结束了,怎么还会多出一道菜来? “末菜,豆羹饭。” 李若重神色猛地变了一下,怒喝道:“混账!” “豆羹饭是什么?”紫瞳问道,“听上去好像不太好吃。” 齐天尘摸着紫瞳的脑袋:“服豆腐可得长生,死者已矣,生者尚在。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齐天尘解释得委婉,可在场众人却清楚得很。吃豆羹饭是北离南方人以及南诀国的丧葬习俗。在人死之后,死者的家人会摆一桌豆腐宴,邀请那些死者生前的好友前来赴宴,宴席上不会出现肉品,只有各种各样用豆腐做成的菜肴,而其中最不可少的,就是那一碗豆羹饭。 千金台的小厮们端着一碗碗的豆羹饭走了出来。这一碗豆羹饭,和先前的那些精美的菜肴完全不同,只是用一粗瓷大碗那么装着,摆盘也并不精致,就是普通的米饭拌着豆腐汤罢了。 台下还在送豆羹饭,台上的雪月城弟子却已经接过他们的那一份,庄重而快速地吃完了。他们放下碗筷,纵身一跃,分为两排,整整齐齐地站在了千金台的门口。 十六名弟子,十六柄长剑。若不吃完那一碗豆羹饭,是不是还能走出这千金台? 萧瑟没有看那些宾客的眼神,他慢悠悠地走出了千金台。叶若依、雷无桀和司空千落跟在他身后。萧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望着天上的月亮,叹了一口气:“我记得我初遇大师兄的那一天,也是这样好的一个月夜。” 其余三人没有说话,只是在他边上坐了下来,默默地与他一起望着天上的月亮。 场内宾客中,独孤孤独、九九道、胡蛋、五呆呆等人和屠二爷很快地就吃完了手中的豆羹饭,可他们似乎也不急着走,而是互相低声交谈着。 沐春风则和那四位掌柜坐在一起,摇了摇头说道:“在我们青州,主人要是请去吃豆腐宴,客人是不能拒绝的。死者为大,各位说呢?” 田莫之点头:“不能不吃。” 沐春风转头看向天启城的四位豪商:“各位觉得呢?” 四位豪商没有说话,只是终于端过了那碗豆羹饭。 齐天尘看着紫瞳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问道:“好吃吗?” 紫瞳点头:“好吃,比刚刚所有的菜都好吃。” “这么好吃吗?”齐天尘也盛了一口放进了嘴里,细细地嚼着,最后轻叹了一口气,“的确比那俗套的十五盏御宴好吃。” 剩下的目光则都看向董太师。 兰月侯接过了豆羹饭,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太师其实是南人?” “对啊,在我的家乡,人死后都会客人吃上一碗豆羹饭。已经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了,只是一代一代传了下来。小时候不知道什么是死,只觉得大家热热闹闹吃一碗豆羹饭,也是挺有趣的。直到长大后才知道,平淡而绵长,一碗豆羹饭中,满是对故人的忧思。可是自从来了天启,已经很多年没有吃上豆羹饭了。” “这样的饭,也不想多吃。”兰月侯淡淡地说道。 董太师端起了碗,缓缓说道:“只希望我死后,也有人为我吃上一碗豆羹饭。” 朝中百官终于也伸出了自已的手。 萧崇也坐了下来,和书童玄同慢慢地吃了起来。 只有萧羽推开了那碗豆羹饭,厉声道:“不吃。”他带着龙邪径直地走了出去,十六名雪月城弟子终究还是没有拔剑。门口,那四位宴席真正的主人却坐在那里等着他。 “老七,我就猜你不会吃那一碗豆羹饭。”萧瑟没有转头。 萧羽冷笑一声:“你的大师兄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萧瑟站了起来,转过身,目光凛然:“很快你就会明白,和你有什么关系了。” 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铁蹄声,众人纷纷转头。这个时间了,还有人赶来赴宴吗? 宾客们听到了马蹄声,都陆续走了出来。天启城如今行了闭城令,武官二品以上全都被禁足在各自的府中不能出来,就连北离军伍第一人叶啸鹰都不能走出他的将军府。又有什么人敢在天启的深夜这般纵马? “是战马的声音。”兰月侯低声说道。 所有的宾客都已经走了出来,却都停在千金台的门口,不敢离开。萧羽望了一眼龙邪,龙邪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我们的亲兵。他们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纵马。” 长街的尽头,那辆巨大的马车终于显露出了它的身形。整整六匹黑色的夜北马拖着那辆金色的巨大马车缓缓地朝着千金台行了过来。就算青州沐家号称青州首富,坐拥敌国之财,他们的马车也终究只能用五匹马,再多一匹也不可能。因为六马之车,天下只有一个人能够使用。马车之旁,还有跟着马车快速行进着的武土们。他们的肩上文着精美的虎首图案,代表着他们的身份——虎贲郎。快速的行进中,铠甲交错摩擦着,发出森冷而庄严的声音。 车夫轻轻地挥着马鞭,似乎并不着急,毕竟宴席已散,他们是姗姗来迟的客人,又何须在乎这最后的一点时间呢?只是这位车夫却穿着好漂亮的铠甲,一身银甲,映着月光闪闪发亮,身上背负着那把精美的银色长刀,也展现了他非同一般的身份。 “这是?”李若重一惊,双腿已经软了。 “怎么可能!”刑部尚书周德皱眉道。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夫率先走下来,走到最前面,后退到了一边。马车的幕帘被拉开,四个人从上面走了下来。一人手里端着香炉,一人手里捧着典籍,一人拿着镇国宝剑,一人举着传国玉玺。 掌香监瑾仙公公,掌册监瑾玉公公,掌剑监瑾威公公,掌印监瑾言公公。 第五人从马车中走了出来,那人一身紫衣蟒袍,眉宇间隐有威严,两道眉毛已经雪白,他站在四位大监的身后,沉默地望着千金台前的众人——是大监,瑾宣公公。整片街道无比安静,没有人敢说话,因为瑾宣公公还没有开口说话。 先是禁军统领、虎贲上尉黎长青以车夫身份下马,接着又是五大监亲临,并且以最盛大的迎宾仪式出迎。这样的仪式,除了年祀祭奠这样的场合,也只有在迎接最尊贵的来宾时才会出现。而有资格享用这套仪式的主人,北离也仅一位罢了。 马车上树挂的神鸟大风旗猎猎飞扬,上面那展翅可覆天空的大鸟仿佛就要腾飞而起一般。 瑾宣大监双手拢在袖中,朗声道:“陛下驾临!” 千金台前所有的人立刻弯下了膝盖,没有人犹豫,就连面圣可不跪的太师董祝和国师齐天尘也弯膝跪了下来。这就是此刻马车中的那个人带来的威严。齐刷刷地,千金台门口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恭迎陛下!” 唯有一人没有跪。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学着瑾宣公公的样子,将双手拢在袖中,望向瑾宣,仿佛对峙一般。这个人,自然,也只能是萧瑟。 其他人依然匍匐着,因为马车中的那个人还没有说“请起”。𝚇ļ 黎长青面色阴冷,那百名着精甲的虎贲郎也沉默着,那四名捧着皇朝圣物的大监也面无表情,就连瑾宣大监也对萧瑟僭越的行为也视而不见。他侧开了身,避开了萧瑟的目光。马车的幕帘再度被人掀起,却没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只有一个带着几分疲倦的声音轻声地说道:“你回来啦?” 萧瑟点头:“我回来了。” “孤为你造了一座永安王府,择日就住进去吧。你现在已经是个王爷了,也得懂些规矩才是。” “好。” “据说你现在称自已为‘萧瑟’,为什么?” “好听。” “也罢,你喜欢便好。听说,你的病已经好了?” “好了。” “那就好,孤近日身子不太好,不能常来看你。” “无妨的。” “嗯,回来了就好。饭,可吃完了?” “刚刚散宴。” “还有什么饭菜吗?孤饿了。” “还有一碗豆羹饭。” “拿来给朕尝一碗吧。” 萧瑟回首望了屠二爷一眼,屠二爷犹豫了一下却不敢起身,国师齐天尘站了起来,笑道:“无妨,我来。” “太师,没想到今日您老也在。孤适才没有看到,快快请起。” 董太师抬起头站了起来,轻轻咳嗽了一下,没有说话。齐天尘拂尘轻甩,一碗豆羹饭就从千金台内飞了出来,冲着马车飞去。瑾宣大监向前欲踏出一步,马车内的明德帝却开口阻止了他:“既然是国师递来的,不必验了。” 瑾宣大监立刻退了出去,那碗豆羹饭就落在了明德帝的手上。明德帝接过了豆羹饭,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朝中百官、天下豪商、萧氏皇族就这么静静地跪在那里,听着萧瑟和明德帝说着一些家谈般的闲聊,等着明德帝慢慢地吃完那一碗豆羹饭。 许久之后,明德帝终于放下了那个粗瓷碗,叹道:“孤自小在天启长大,却也听小九说过他游离时的一些见闻。萧瑟,是有人去世了吗?” “是我的师兄
相关推荐:
有点道德观念但不多(校园 NPH)
强占弟妹
【阿松】六胞胎哥哥_御书屋
快穿之贱受的自我修养
唯捆一生(骨科兄妹)
极乐春宫百姿势
[位面]清洁工
炮灰变BOSS
偶像成长计划(免费 剧情向 np)
初九_新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