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再次登上了第十三层,那嗜赌之人依然端坐在那里,手中拿着那宝盒,若有所思地轻轻摇晃着。他望了雷无桀一眼,幽幽地说:“回来了?豆浆可还好喝?” 雷无桀笑了笑:“等我打完十六层,请你喝一碗。” “狂妄。”那人忽然将手中的宝盒一掷而出,雷无桀急忙把头一摆,躲开了,宝盒在空中划了一圈,回到了那人的手上,他嘴角勾勒出一道奇怪的笑容,微微一挑眉:“大,还是小?” “大。”雷无桀几乎没有犹豫。 “大?”那人微微眯起眼睛,慢慢掀开一条缝,脸上再度露出了那一副惋惜的表情,“可惜啊,可惜。你没有继续第三轮的机会了。”然而这一次,雷无桀却察觉道,在那人说着惋惜的时候,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底部,不轻不重,仅仅就那么一下。 “就算是输,也想亲眼看着自已输。”雷无桀在那人准备掀起宝盒的那一刻,忽然身形一动,红影一闪,已经夺过了那个宝盒。 那人只是一愣,也是不怒:“也好。” “真的好。”雷无桀做不到那人那般的云淡风轻,大摇大摆地用手指弹了一下宝盒的底。 “你!”那人大惊失色。 “让我看看,我到底该如何止步于这十三层吧!”雷无桀一把打开了宝盒的盖子,四,五,五,他忍不住大笑起来,“大得不能再大!” 那人的瞳孔蓦然缩紧:“你怎么会知道?” “我有个朋友和我说,他在天启城千金台曾经赢过一座城池。他说你这样的,不过是些小伎俩。”雷无桀将宝盒扔给了那人,“第三局吧。” 那人接过了宝盒,不再是那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目光变得凛然,他慢慢晃动着宝盒:“很好。那你猜,这一次,你该拨还是不拨?” 雷无桀愣住了。 在这个小伎俩已经被拆穿之后,底层的隔板已经并不神秘,但若是雷无桀第一手就猜对了,守阁人反而没有拨,那么到了雷无桀的手上,因为怀疑对方做过手脚,所以那么轻轻一拨,胜负就再次颠倒过来了。但若是对方拨了呢? 所以到底要怎么选?那人若有若无地轻轻晃动着手指,这一次雷无桀没有办法肯定了。 “赌术从来都只是一些小伎俩,所谓赌局,从来都是赌心!”那人手中的宝盒越晃越快。 “好!”雷无桀终于开始对这赌局来了兴致,大喊一声,在宝盒落地之前,说道,“这一次,我还是赌大!我朋友和我说,所谓赌,就是赌自已会赢。只要相信自已会赢,那么就一定能赢!” “买定离手?”那人朗声道。 “离你的手。”雷无桀忽然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踢得粉碎,一步跨到了那人的面前,一把向那个宝盒抓去。 “来得好。”那人将宝盒一把扔起,提掌就对雷无桀挥了一掌。 两人同时倒退三步,雷无桀身上腾起一阵热气,那人的脸上泛出一道紫光。再度向前又对一掌,那落下的宝盒再度被击起,里面的三颗骰子从宝盒里飞了出来,雷无桀抢走了其中一颗,随手一丢,钉在了墙上:“六!” 那人也夺走了一颗,看也没看,也随手钉在了墙上:“一!” 还剩最后一颗骰子! 雷无桀与那人再对三掌,这一次两个人都没有再退,双掌相抵,真气腾涌,那枚骰子没有落下来,反而悬浮在了空中。 “好内力。”那人赞道。 “你的功夫,比你的赌术要更强。”雷无桀也笑了笑。 “这对我来说,”那人摇了摇头,突然身上紫气暴涨,“可不是什么赞美!” 雷无桀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咬了咬牙,喊道:“火灼之术,祭!”这是他第一次将火灼之术提升至离火境,感觉浑身真气汹涌而出,几乎无法控制。但是更惊诧的应该是这十三层守阁人,他本以为对方已经黔驴技穷,自已全力以赴后明明占尽上风,可是这雷无桀忽然之间似乎又强行将自已的真气提上了一层,他只感觉自已与雷无桀相交的手掌,像是被烈火炙烤一样疼痛。 雷无桀一双眸子变得通红,身上的红衣无风自舞,他感觉自已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吞吐火焰:“这一局,是我赢了。” 守阁人也不肯退后半步,身上的紫气却越来越弱。 那颗骰子却没有继续悬浮下去,而是在空中晃悠了一个圈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六!我赢了!”雷无桀双掌一推,一身热气渐渐散去。 守阁人连退七步,跌坐在地上,望向地上那个骰子。𝚇ĺ 整个骰子都已经陷入了地中,但是朝上的那一面,却是清清楚楚,方方正正。 六!六,一,六。十三点,大得不能再大! 而在阁外,几乎每个下关城内的人都把目光望向了这片冷清了许久的登天阁。城里开始传言有一个身着红衣、面目秀美如天人下凡的公子,一登阁便直上了十层。茶铺里的小二也开始和周围的人吹嘘,说那神仙一般的公子刚刚还在这里喝了一碗豆浆。所以一并受到关注的还有那身着青衫、一脸漫不经心的萧瑟。 书生感受到了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笑道:“现在感觉整个下关城的人都在看你,给你算卦,不等于在我们身上插一面旗子,上面写几个大字:青城山高足前来拜会雪月城?” “别想隐藏身份了,雪月城有一个组织叫蛛网。从你我踏入下关城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盯着我们了。何况,我那小兄弟已经闯到了十三层,你想要见的人,很快就会见到了。”萧瑟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书生翻身下马。 萧瑟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自已的命,所以想算上一算。” 书童望了书生一眼,书生挠了挠他的头,冲萧瑟走去:“你不是老说自已虽然学会通天之术,却觅不到美玉良材吗?这个就是了,你给他算上一卦吧。” “美玉良材?”书童走到了茶桌边,不屑地望了萧瑟一眼。 “算你的,吃不了亏。”书生拿起手中的书,敲了一下书童的脑袋。 “命运是天道,所以卜术是偷天之术,有违天道。有句话你得知道,命越算越薄,你可确定要算?”书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竹筒。 萧瑟拿起一根筷子,作势敲了一下书童的脑袋:“小道土,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而且我青城山的卜术与那些路边道人的卜术截然不同,青城山有卜卦,却无解卦之说。六爻齐出,至凶至吉,都是天运使然。”书童脸色严肃,明明只是个稚童,却认真地说些老气横秋的话。 书生坐在萧瑟身边,给自已倒了杯茶,笑着说:“公子莫怪,我师父曾说过,未来的青城山,武运我占六分,但天运,这孩子可占八分。飞轩,为公子卜卦吧。” 书童将三枚铜币放入了竹筒之中,每一枚铜币皆有两面,其中一面刻着女娲蛇身像,带着慈祥而鬼魅的笑容;另一面则是伏羲蛇神像,显露着虬结而可怖的肌肉。他将竹筒递给了萧瑟,说:“抛吧。” 萧瑟接过竹筒,轻轻摇晃着,钱币撞击的声音清脆可闻。 “天运?在我们知道天运的那一刻,天运就已经变了。”萧瑟将竹筒轻轻一抛,三枚铜币从竹筒中飞了出来,散落在了桌面上。 三枚均是女娲面朝上。 “初爻,三阴面,老阴。”书童微微皱了皱眉,书生用手指蘸了一滴茶水,在桌上淡淡地画了一横。 “看你神色也能了解大概,不过,阴的确不如阳听着好。”萧瑟倒是坦然一笑。 书童摇头:“老阴是变爻,只出一爻看不出来什么,你继续。” 萧瑟再度轻轻摇晃竹筒,将铜币抛出。 又是三面女娲朝上! “二爻,三阴面,老阴。”书童眉头紧皱,“再卜!” “三爻,三阴面,老阴。” “四爻,三阴面,老阴。” 连那一直面带笑意,对这占卜不以为意的书生都紧张起来了,目光紧紧盯着萧瑟掷出的第五爻。 三枚铜币摔在了桌面上,那代表阳面的蛇神伏羲依然没有现身。 “五爻,三阴面,老阴。”书童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五爻皆至阴,想来我的命理是很不好了?”萧瑟幽幽地说。 书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五爻皆阴,我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卦象。但五爻又都是动爻,所以第六爻不出,我看不到结果。可无论什么结果……” 萧瑟将竹筒推了回去,笑道:“要不还是算了?” 书生面色也严肃起来:“飞轩!” 书童长舒了一口气,将竹筒推给了萧瑟,只说了一个字:“掷!” “青城山天运,飞轩独占八分。”书生这一瞬间才觉得那个祖师爷说的话似乎有几分可信了。 萧瑟也不再推脱,轻晃了几下竹筒后,将它猛地往上一丢,三枚铜币从其中飞落在了桌面上。 三个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一枚铜币率先摔在了桌面上。 “女娲面。”书童攥紧了拳头。 第二枚铜币也显露出了自已的面貌。 “女娲面。”书童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第三枚铜币掉在了桌上,却依然在原地继续旋转着,似乎并不急于将这奇异的卦象显露出来。直到片刻之后,铜币终于一点一点地停下来的,这时,忽然一只手罩住了它。铜币的朝面,应该显露出来了,但是那只手却挡住了视线。 书童抬头,此时的他已满头大汗:“为何?” 萧瑟依然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懒洋洋地笑道:“如今卦象不过两种了。我想先求问先生,若仍是阴面做何解?若有一阳面,又作何解?” 书童缓了缓,也不急于看卦,答道:“若仍是阴面,那么便是六老阴。六爻皆为动爻,那么此卦便是‘用九,见群龙无首’。” “哦?”萧瑟微微一笑,“是凶是吉?” “大吉。”书童缓缓说道,“天下共治,群龙无首,观望者时机一到,可一遇化龙,直飞九天。” “那若是伏羲面呢?”萧瑟继续问道。 书童叹了口气:“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萧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唉,怎么突然变天了?”小二走出茶铺,抬头望着天,却发现不知何时,天上已经阴云密布,暗雷滚滚。 书生握紧了拳头,那柄在书生背后的桃木剑蠢蠢欲动,仿佛立刻就要冲飞出来。 “大凶卦。”书童继续解下去,“苍龙七星宿即将来临,阴阳之争引发激烈的战争。龙战死于荒滩,血流三万里。” “轰!”天上传来一声巨大的雷响。 “好。”萧瑟朗声说道,手猛地一挥,将那枚硬币远远地甩飞了出去。 大凶,大吉,谁也不会知道这个结果。 乌云瞬间散去,雷鸣也仿佛只是一场幻觉,阳光重新照射进来,只剩下那个站在外面的小二一脸纳闷:“这天也变得太快了。” “为何?”书生不解。 萧瑟将其他两枚硬币收了起来,装进了竹筒中:“我从不信什么天道,只信自已,只是昨夜,我心中忽然闪过一丝疑惑,在想自已是不是应该做一个决定了。但没有勇气,所以胆怯地想要来求一求天道。然而刚刚我忽然想明白了,所以这卦算不算,也就不重要了。” 书童默默地收起了竹筒,脸色沉静,只是片刻后忽然双膝跪地,大声道:“多谢!” “也不全是为了你。”萧瑟笑了笑,“要真折了青城山八成天道,我怕赵玉真提着桃木剑来砍我的脑袋。” 书童叹了口气:“是飞轩狂妄了。”他心中明白,若不是萧瑟忽然结束了这场占卜,那天上的滚滚阴雷,怕是就要砸到自已身上来了。 此时,城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司空小姐回来了!”那一声惊呼之后,是一阵鸡飞狗跳,不少商贩立刻就收了摊子,马不停蹄地开始跑路了。 “司空小姐回来了!”这一声惊呼就这么一声又一声地传着,整座下关城此起彼伏地回响着这个声音。 茶铺的小二苦着脸走过来,想要驱赶最后一桌客人——萧瑟他们。 萧瑟瞪了他一眼:“我朋友去登阁了,一会儿还要回来此处。你现在真的要撤摊?” 小二心中犹豫不定,刚刚有消息传来,那红衣少年已经闯过了第十三层,往上行去了,想必以后必定是雪月城内的风云人物,到时候岂是自已惹得起的?万万得罪不得。然而,那司空小姐…… 看着小二一脸为难的表情,萧瑟放下了茶杯,站起了身。 “公子这是要?”书生望向茶铺外。 “上面那人欠了我八百两,我也为助他登上十六层出一份力。”萧瑟走到了茶铺外,站在了路的最中间,转身望向那匹绝尘而来的黑马。马上是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手持一杆乌金色的长枪,气概非凡,神似萧瑟不久前曾见过的一个人——枪仙,司空长风。 “我不过出城半日,就给人登上了十三层,都是一群废物!”女子怒骂道。 身后有骑着马的扈从跟了上来,说道:“据说十三层也已闯过了,目前已冲着第十四层而去了。” “十四层今日轮到由谁守阁?”女子愣道。 “好像是小姐。”扈从答道。 女子使劲一挥马鞭:“那家伙若是见阁内没人,岂不是以为本小姐怕了她?驾!”然而女子抬头一看,却发现本应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还留着一间茶铺,一个穿着青衫的人正双手拢在袖中,冲着自已打了个哈欠。 女子虽然以蛮横闻名于下关城,但是也不是什么恶人,没有要骑马踏死别人的爱好,急忙勒马骂道:“什么人?不想活了吗?” 萧瑟抬起头,带着微微的笑意望向那黑衣的女子。 黑衣女子一愣,心想世上竟有男子长得这般好看,竟微微有些出神。还是身边的扈从提醒道:“小姐,再不赶去登天阁,怕是那小子要直登十五层了。” 黑衣女子回过神来,长枪一指萧瑟:“你是何人?为何要拦本小姐的路?” 萧瑟却不答,只是望着那杆枪若有所思:“枪仙之女?” “什么枪不枪仙,女不女的。本小姐司空千落,我问你,为何要拦我的路?”黑衣女子有些恼怒,似乎很讨厌“枪仙之女”这个称谓。 萧瑟转身遥指登天阁:“阁上那位是我朋友。” “你想在这里困住我?”司空千落一跃下马,挽出一朵枪花。 但是眼前却已不见了那一袭青衫。 “是。”忽然一个声音在司空千落耳边响起,暖暖的气息吹着她的耳垂。她一惊,手中的长枪腾飞而出,那袭青衣却再度退出了一丈开外。 “小师叔,你不是说这人不通武艺吗?”书童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 书生尴尬地笑了笑:“这哪是武功,分明是轻功。” “什么轻功?”书童问道。 “天下第一的轻功,踏云!”书生咽了口口水。 登天阁十三层上,雷无桀正闭目调理着自已的气息。那守阁人虽然受了不小的创伤,但也不急于运功疗伤,只是默默地收起了那几个被掷出来的骰子:“你叫什么名字?” “雷无桀,我上楼的时候就报了三遍名字。”雷无桀闭目笑答。 “哼,虽然你赢了我。但我的银子还是要赔的。”守阁人恨恨地说道,“这一遭赌输了,回去可要给那老女人好好嘲笑一番了。” “你娘亲?”雷无桀运功完毕,睁开了眼。 “我师父,尹落霞。麻烦的女人,说我比武输给谁都没有关系,赌博不能输。有这样的师父真是头疼。”守阁人挠了挠头,一脸无奈。 “尹落霞?落霞仙子?沧澜江边一掌断江的落霞仙子?”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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