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心痣。 她跟我说她的名字时,那如画眉啼鸣的声音。 还有,她转身替父亲挡死时,决绝的视死如归的一去不返的眼神。 隔了这么多年,还留在她的眼睛里。 一下就能认得出。 刘妈妈给她介绍院里的人员,到我了:「赵三儿,院里最老实最忠心的龟奴,以后就专给你差遣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看似是在履行一个龟奴的本分——低眉顺眼,不善言辞。 实际是在心虚,怕她认出我。 是我没敢说出口要带她先走,是我抛下她离开,是我冲出来说她爹在春燕房里的啊。 「谢过妈妈。」 她声色不改,从容道谢,像什么也不知道。 我转而觉得庆幸,幸亏只是匆匆两面,幸亏当时情况紧急。 不记得才好。 不记得,她才会允许,一上一下,让我陪着她走过这七年。 夏天的薄绸子,冬日的厚棉裤。 凉鞋和棉靴。 雷电和雪。 嫩芽和黄叶。 糖葫芦的叫卖和磨剪子戗菜刀的吆喝。 卤煮下面燃着的煤球呛人的味道和她口中哈出消散在空中的白气。 宅子和宅子。 各形各色但心思一致的客人和倚着墙一直等待的我。 这样的七年,我很知足。 她和客人们觥筹交错抚琴唱曲时,我蹲在雪地里想: 我们这样,也算是文人们所说的男女授受不亲的肌肤相亲吗? 应该算吧,隔着薄的衣衫,我能感觉到肩上她的体温。 晴天雨天,都比我的低一些。 这就够了,感受到偌大的北京城里,我们都还继续活着。 我又岂敢多想呢?在梦里都不敢。 她是下九流的最后一流。 而我连下九流都没入流。 我怎么敢奢求她能给我牵她的手,能亲上我一口,能当一当我的妻子。 可是现在,竟然比梦还离奇。 她真要成为我的妻,虽然是火烧过的。 那又如何。 我倾慕的从来不是她的面容。 而是她一整个人呐。 12 醒来的第一件事,柳如是就声音虚弱地要我找镜子给她。 可我没有镜子。 当了龟奴后,我省了照镜子的习惯。 洗脸时,在起波纹的水盆里胡乱看一眼就行。 龟奴就是要乱糟糟,不能讲究,不能像六子那样。千万别抢任何人的风头。 她拿手在脸上乱摸,我慌忙制止。 「疼是吧?你脸烧到了还不能碰。镜子也先别照了,我这里没有。我先出去给你买药。」 「不行,拿镜子来,我房里有。不然我就撕破这烂皮。」 她作势要去挠。 我说好好好,还没出门,就看见年轻力壮的龟奴金水抱着大团行李过来。 「赵三儿,刚刘妈妈说了,今儿起,晴月姑娘提前升为头牌,柳如是的房间由她住了。 「以后的头牌由我护着,你老人家,不再驮姑娘出去了,做什么,再听她安排。」 金水把行李丢到地上,又补了一句自己的猜想。 「八成,是要赶你俩出门了,早点收拾收拾,到大街上给自己找个好窝棚吧。」 昨日还一口一个赵三哥,转脸就不认人了,我回呛他:「那房子里闹鬼,你让晴月姑娘小心点,别睡太死。」 柳如是住的就是春燕曾经的房,睡的也是她爹和春燕一起睡过的床,那张床下,她爹被抓出来做了刀下鬼。 行李里就有段副参领送她的一面顺德府造的水银玻璃镜子。 光彩照人,根根汗毛都看得清。 我拿给她,她照了没有尖叫,似乎心里做足了准备,只是无力地把手垂了下来。 镜子跌在旁边。 想了很久后她说:「我怎会在你房里?」 「罚她嫁作你的妻。」 我很想复述一遍刘妈妈的话,却发觉自己怎么都开不了那个口。 一上一下一尊一卑太久了。 我说不出,做不到,没那个勇气,成为和她平等的人。 我嗫嚅着,出口的话却变成了:「如是姑娘,你伤了暂时不能待客,妈妈说先给你找个僻静地方先养养伤。」 她还想问,我夺路而逃。 「我去给你买药,再耽搁下去可不行了。」 到大街上一走,我才发现,四处都乱了套。 连着走了几家药铺,都大门紧闭。 成千上万人在街上游行,群情激奋喊着很多口号。 「外争主权,内惩国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誓死力争,还我青岛。」 …… 准是洋人又搞什么幺蛾子,害得所有商铺都不敢营业。 我一筹莫展之际,走错进了个死胡同,意外发现有一个红脸黄发的男人倒在地上。 听到有人靠近,他抱着头反复喊:「我,好洋鬼子,好人好人,没有占你们的土地,来帮你们的。」 许久,见没人打他,才睁眼看我。 见我不像游行的人,他改了口: 「我腿瘸了,能不能送我去东单北大街的娄公楼。 「我给钱,五块大洋够不够,十块,给你十块。」 很难不心动,买不到药挣点外快回去也不错,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的是。 他个子很大胖乎乎的,我抄小道,半背半拖,累得气喘吁吁。 把他交给娄公楼里的人后,一个白大褂走过来。 「感谢你朋友,这是十块大洋。」 我反应过来,跑去看了一眼门口的牌子「协和医学堂」。 「你们是大夫吗?」 「是的,是医生。」 我当即跪下了,他把我扶起来。 我把柳如是的情况一讲,他说情况比较紧急,要现场看才行,但最近时局特殊,他们洋人都不敢出门。 「只能你把她带过来了。」 无奈我又折返回去。 柳如是看起来已经恢复些体力,但脸上开始流脓了。 没有车没有马,只有我的肩膀。 我简单讲了一下情况,就把她扛到肩上往娄公楼走。 穿到大街上,和人流逆行。 我尽量靠边,在看热闹的人群和游行的人群夹缝中往前挤。 但仍然很扎眼,一眼就能认出我们的身份。 埋头往前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和一个举着旗帜的人撞上了,三个人堆成一团。 他年纪轻轻,戴着金边眼镜,非但不恼怒,而是充满关切。 他叫停了游行的队伍,把我们扶到了旁边的台阶上。 「同学们,停一下,各位民众,围过来看过来。」 瞬间围了里三圈外三圈,几十双眼睛瞪得我们发憷。 还有百姓在窃笑。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不支持我们,认为我们在胡闹。但请你们睁大眼看看这二位。一位被折磨得满脸伤疤的娼妓和她麻木不仁的龟奴。 「他们之所以落到这个境地,正是因为从清廷延续下来的腐朽没落,正是因为曹瞒、章惇一干卖国贼的不作为,正是因为内外勾结对于民众的,赤裸裸吃干抹净的剥削,更是因为我们国民对洋人和政府过度的害怕和退让。 「农民们,商人们,手工业者们,走出来吧!和我们站到一起吧!让我们合力抗争吧!我们的呼喊我们的汗水我们的血液绝不单单为了自己,更为了这位妓女,为了这位龟奴,为了在场的每一位民众和你们的子子孙孙,为了每一个中国人! 「为了不让再有人被逼着骑在另一个的头上,为了不再有任何人能骑在我们头上!」 他声音洪亮,感染力极强,洋洋洒洒说完后,振臂高呼,带着人群爆发出激烈的掌声、口哨和欢呼。 「恢复二十一条。 「拒绝在巴黎和约上签字。」 他扶了扶金边眼镜,向地上坐着的我和柳如是握拳鼓劲,然后扛起旗子随大队伍远去了。 我想说但没来得及,我是龟奴,但不是麻木不仁,我也懂很多是是非非。 只是我一直觉得,世道再变,各个职位都还得有人做。 天已经变了几回了,妓院不是还得开着,妓女不还是有人做着。 不是她就轮到你我罢了。 当然他的话说得很吸引人,我甚至也想振臂一呼加入他们的队伍——如果被围在中间当成例子的不是我们的话。 当下,我不想考虑遥远的子子孙孙,我也不会有。 我只想带柳如是去治疗伤口。 她已经哭得梨花带脓。 止不住的泪水,和烧伤上的脓液混合在一起,滞重地往下流。 看起来就更疼。 可我感到,她的伤心,疼不过占十分之一。 剩下的,全是因为被围观和践踏的一个妓女最后的自尊。 知道那眼镜男是好意,我们却感受不到好意。 人群都散了,我又
相关推荐:
小裤衩和大淫蛋情史(H)
阴影帝国
归宿(H)
生存文男配[快穿]
大唐绿帽王
综漫:开局就打宿傩?
寡妇门前桃花多
我曝光前世惊炸全网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小怂包重生记(1v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