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暗暗着恼。 叶修将烟灰抖在烟灰缸里,“我对小周第一次有印象,是有次和轮回吃饭,轮回作为东道主请的,两队正式队员都在,坐了三桌。我们那桌是主桌,轮回坐在这桌的除了经理,队长,副队长,就是小周这个新人,跟高中生似的,一直腼腆地低着头,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拿筷子在盘子上画圈。 正手闲得在盘子上画圈的周泽楷立马将筷子放下了,笑笑和小云都噗嗤笑了。 “轮回经理介绍说,是刚从训练营提上来的,这赛季就会出战。他还没打过比赛,就被安排坐在主桌。我就估计是大有来头,轮回队里对他肯定非常看重,压了很重的码。”叶修悠闲地说着平淡无奇的第一次印象。 叶修记不清了,周泽楷却记得清楚。当时一桌做的,都是两队的头号人物,自己一个新人坐在中间,还被轮回经理献宝似的介绍出来,更觉得无所措手足。他性子低调,不适应人多的场合,当对面神级的人物、一叶之秋的操作者叶秋看过来时,他直接慌张得脸都隐隐发烫。 他记得,那时的叶修也是这样,一手抱胸,一手持着烟,手肘搭在另一只手上,懒散而悠闲地看过来,神情在盘旋的烟气后面,显得有些模糊,但无疑是笑着的。听完轮回经理的介绍,他微侧了头,嘴角勾着,“小新人,练什么的?” 周泽楷张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能愈发慌张无措地看着那个传说般的前辈。秋神的手,长得好漂亮啊……完全自暴自弃了,他开始走神。 轮回经理早就习惯了周泽楷的沉默寡言,见周泽楷怎么都回答不出来,便接口道,“神枪,双枪的!” “哦。”叶修便不再看着周泽楷,淡淡地道,“这么快,一枪穿云第二赛季出道,现在就有继承人了。” 一枪穿云的原操作者张益玮被周泽楷取代后,很快离开了轮回,辗转流浪了两个赛季,才真正退役。一枪穿云在周泽楷手上大现异彩,继承者的出色将原本实力不算差的原主人反衬得无地自容。竞技赛场,就是这样不断变化的,只有残酷,一直没有被淡化过。 吃完饭,出来一看,天已经完全阴下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叶修和周泽楷帮女生们招了辆出租车,因为是白天,就没有再跟着车送一趟。 笑笑挥手,“叶神,枪王,再见!” 小云道,“两位,下次见。” 叶修听着这话像是别有意味,“下次见?” 小云神秘地笑了下,微微颔首,和笑笑上了车。 叶修也没过多纠结,和周泽楷选了另一条路,步行回酒店。走过一个拐弯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下雨,也见不到其他路人,海风吹过来,显得两人周围格外寂静。 周泽楷忽然伸过手,握住了叶修的,叶修望着前面,不快不慢地走着,手指也蜷上来,扣住了周泽楷的手背。 眼见着要下雨了,两人反而好像一点也不着急,静静地拉着手,在蔓草丛生的路边,向着空旷而苍茫的前方,一点点走着。 叶修拉起周泽楷的手,凑在鼻子边闻了闻,“你洗手洗了几遍?” 周泽楷说,“一遍。” 叶修将他手放下来,还是牵着,“一遍不行,还有点腥味。” 周泽楷握着叶修的手,将自己手抬起来,也闻了闻,是有一点点腥味,再嗅嗅叶修的手,浓郁的洗手液味,一点腥味也没有。 他们不着急回去,老天却完全不体谅刚谈恋爱的小情侣那点旖旎心思,啪嗒,啪嗒,几点雨滴砸下来,很快就连成了一片,噼里啪啦地下起来。 周泽楷和叶修只能跑到路边绿化带里,那边有个后现代造型的白亭子,亭子顶是倾斜的,有点像船帆,造型意义远大于实用意义,能挡住的地方不多,叶修和周泽楷只好靠在一起。 雨越下越大,叶修并不着急,“这种雨,很快就能停了。” 他俩身上都被淋了半湿,头发也湿漉漉的,趴了下来,看起来有点狼狈。叶修随手给周泽楷捋了下额发,将整个脑门都露出来。 周泽楷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突然握住叶修的手腕,头一低,对着叶修的嘴唇亲了过来。 “别闹。”叶修低声嘟囔了句,却没拒绝。 两人浅尝辄止地亲了会,嘴唇靠在一起,像两只蝴蝶在用翅膀打架。很快,他们不再满足于这样食不果腹的简单接触,叶修向上勾住了周泽楷脖子,深深地吻了上来。 狂风骤雨中,不断有飘零的雨丝打在两人身上。叶修放开了周泽楷,双手搭在周泽楷肩上,呼呼地喘着气,周泽楷专注地看着他眼睛,胳膊还搂在叶修腰上。 “小周,我有件私事,没和你说过。”叶修忽然开口。 “?” “其实,我有个双胞胎弟弟,叫叶秋,就我以前用的那个名字。” 这个信息很新奇,周泽楷眨眨眼,“弟弟,长得……” “长得和我很像,非常像。”叶修拍拍周泽楷的胳膊,两人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你现在回过头去,就能看到他了……他正向我们走来。” 周泽楷转过头,看见路边停了一辆车,车不错,站在车边的人穿的也不错。那个长得和叶修很像,非常像的男人没有打伞,正死死地瞪着他俩,惨白着脸,嘴唇都在哆嗦。 48 周泽楷一惊,手忙脚乱地放开了叶修,叶修也淡定地后退一点,两人很有良心地亡羊补牢,在叶秋面前保持了比较正常的距离。 叶修还想他挥手,“哎,叶秋,好巧,搭我们一程,我们没带伞。” 滂沱大雨,叶秋如同爱情剧里饱受剧本折磨的男主一样,就这么,一步步地走过来。银灰色的西装外套被打湿,整个成了黑色,衬着他一张脸,显得愈发惨白。 他终于走到了叶修面前,他的嘴唇一直动着,这会周泽楷和叶修才听到了他翻来覆去的,只念叨了一句话,“混账哥哥……我要和你断绝关系……” 周泽楷面露担心,叶修迎上去,“你脸都和我长一样,怎么和我断绝关系啊,别胡闹了啊。” 面对着叶修,叶秋眼中闪了闪,好像终于回魂一样,目光登时锐利起来,“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叶修坦然道,“在亲嘴。” 好不容易拾回理智的叶秋又被雷劈了一下,他哪想到叶修居然回答得这么快,这么直白,你好歹稍微狡辩下啊! “……你妹。” 叶修道,“你不是都看见了吗?也不知道避讳下,你这样直接问,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叶秋叫起来,“你还会不好意思!” 叶修理直气壮,“当然,你没看出来我已经不好意思了吗?” 鬼才看得出来啊!叶秋努力克制着满腔怒气,怨气,和不知道什么气,狠狠地看了周泽楷一眼,又瞪回叶修,“你认真的?!和男人?”说到最后,声调都提了起来。 叶修也看了眼周泽楷,点点头,“认真,很认真。” 不好搀叶修和他弟弟说话,周泽楷一直没有出声,当叶修肯定地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叶秋说,“认真”,周泽楷的不禁心跳加速。 叶秋却忽然不知道叶修说的是真是假。 这十几年来,他和叶修见面的机会不多,几乎每次见面,都免不了要针锋相对地吵架――至少在叶秋眼里,是这么回事。叶修这家伙,即便是和他吵架的时候,也是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懒懒散散,不慌不忙,脸上永远是一副“真理掌握在哥手中”的欠揍表情。 每次见完叶修,又一次劝叶修回家失败,叶秋自己一人呆着,安静地想想叶修说过的,当时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有时候根本分不清哪句是为了诓他才说的,哪句说出来就为了诓他的……啊啊,总之就是个混账! 他怎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哥哥!还是双胞胎!除了脸,他们的基因根本就不一样吧! 我叫叶秋,我干很多事。总之,我是干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个双胞胎哥哥。他三岁抢我被子,五岁夺我橡皮,十岁拉我逃课,十五岁他偷了我准备好的行李离家出走,流连网吧,沉迷游戏,网瘾末期,后来还发展到聚众打游戏,拉帮结派,屡教不改。虽然我知道他是个混账,但是看在DNA的份上,我还是决定努力挽救他。万万没想到,最后,我发现有一个沉迷打游戏的哥哥并不是最操蛋的事,最操蛋的是哥哥喜欢男人……………………啊啊啊STOP!!!这些独白是什么鬼!快从我的脑子里出去! 周泽楷和叶修难得表情一致,都有点小震惊地看着一脸崩溃得快要以头抢地叶秋。 “……忘吃药了?”到底是哥哥,亲生的,叶修还是向叶秋表示了关怀。 “你才忘吃药了!你全家都忘吃药了!对,你就是忘吃药了才会干出这种事!”叶秋觉得自己像个轮胎,已经快炸了,叶修这混蛋在旁边还笑嘻嘻的,一个劲地按着打气筒。 这都气得把自己都骂进去了……果然是受了很大刺激啊。叶修摇摇头,叹气,“迟早都是要和你说的,今天这场合,是有点不巧。你怎么会到这来?” 叶秋抚着胸口,“出差。” 叶修道,“路过啊?” 叶秋瞪着他,“老板娘告诉我你也在这边,我今天没事,本想来见见你。” 叶修道,“你这个点来,是想我请你吃午饭吧?我们已经吃过了。” 叶秋气呼呼地道,“谁稀罕你请。” 两兄弟说着话,周泽楷慢慢发现,平和状态的叶秋说话举止相当斯文有礼,若不是刚才的偶遇方式实在冲击力过大,震碎了叶秋三观,也不至于用近乎歇斯底里的悲苦形象出场。 不过,脸是很像,但是第一眼看见,周泽楷就没有将他当成叶修过。就像同一棵树上摘下的叶子,初看相似,都是眉毛眼睛鼻子,但再多看几眼,便完全不一样了…… 想着想着,周泽楷忽然发现叶秋扫向自己的视线似乎变多了,果然,叶秋出声问道,“他是谁?”指的自然是周泽楷了。 叶修大大方方,“周泽楷,也是打荣耀的。你也不玩游戏,我说了他是谁,你也不知道啊。” 叶秋道,“名字怎么写的?” 叶修道,“姓周,山川水泽的泽,楷书的楷。” 叶秋掏出了手机。 叶修道,“你干什么?” 叶秋道,“百度啊!” 周泽楷,“……” 叶修转头对周泽楷,好奇道,“一般百度你,都是出来什么?” 周泽楷无辜地看着他,“……写真。” 果然,叶秋抬头打量了周泽楷几下,“你做模特的?” 周泽楷无力。该说是联盟营销做得太好了吗? 叶修道,“我说了,他和我一样,打荣耀的。” 叶秋将网页拖到第五条,才看到了百度百科,按出来看了两眼,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哥,他比你小啊……” 叶修一点没觉有什么问题,“是啊。” “小了不少啊……” “他第五赛季出道的。” 周泽楷皱了皱眉,他比叶修小,阅历也不如叶修,很多方面会显得没有叶修成熟老练,这一直是他在意的地方。他不知道叶修的弟弟会不会也介意这点,介意他和叶修在一起,不能照顾好叶修。 不不,这和叶秋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在叶秋看来,看上去乖巧诚恳,履历一帆风顺的周泽楷,和他这早就出来闯荡,满肚子腥风血雨的哥哥比起来,简直像是刚成年。这样叶修都下得了手……他现在真是宁愿哥哥混账,就混账游戏,也不愿他就这么祸害到小年轻身上啊! 叶秋一个头两个大。 “我走了。”叶秋扭头。 叶修喊他,“喂,捎我们一起啊。” “哥哥,我暂时不想看见你,你让我静静。之后再找你。”叶秋头也不回地上车,发动,绝尘而去。 叶修注视着那辆车消失在雨幕中。 周泽楷安慰一般地握住了叶修的手,“……没事吧?” 叶修道,“没事的,他又不是路痴,会找到路回去的。” “……”不是这个问题。 看着叶修淡然的脸,周泽楷也试着按下了心中的忧虑,“你父母,会知道?” “他可能暂时不会说。”叶修摸摸嘴唇,雨打湿了他的最后一根烟,他有些想吸烟了。 “要是知道了……” “我就再也不需要回家了吧。”叶修静静地说,“他也不用年年劝我回去了,大家都省事。” 49. 两人等到雨停了,走路回去。 回去路上,叶修简单提了两句他少年时离家出走的事,周泽楷默声不语。说到最后,叶修分析,“我们的事如果说出来,大家都会不高兴的话,不如不说,我们也会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周泽楷和叶修想的不一样。在周泽楷的想法里,和父母坦诚不是马上要做的事,但也是在考虑计划里的,而叶修呢,如果叶修觉得说出来不好,叶修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将“向父母坦诚”留在未来的计划里。有时,叶修的过度理智,会让人有绝情的残酷感。 焉知温情脉脉地说出来,结局会不会更加惨烈。 “会……难受吗?”周泽楷问他。 叶修说,“习惯了。” 是习惯了难受,还是习惯了让自己不在意? 接下来两天,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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