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以。”张新杰似乎完全没领会这群意图作乱的职业选手的心理,相当有地主之谊地答应了。 随机又一句敲上来,“我家不许抽烟。” 上面煽风点火撺掇众人的叶修随即遭受会心一击,刚刚还和叶修一起闹腾的战友们这会全都不给面子,刷了一排嘲笑表情。 周泽楷发了两个字,“呵呵。” 这两个字的高冷气质相当容易引起误会,但是从周泽楷这里出来,在大家眼里就莫名多了点不可言说的神秘气质。谁知道周泽楷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和大家想的一样呢?谁也不知道啊。 如果说平时的沉默寡言能归为口拙,不善言辞,但是到了网络聊天上,周泽楷的手速总没问题了吧?可是他照样地惜字如金,让人对着他那偶尔蹦出的只言片语绞尽脑汁,久而久之,习惯周泽楷风格的选手们也就不对周泽楷的发言过度解读了。 周泽楷一边望着QQ,一边对着无法连上网络的旧电脑,登录了荣耀。 一叶之秋在线,周泽楷让木倚沉舟给一叶之秋发过去一个“好”,算是打招呼。 一叶之秋不知道在做什么,过了约莫十分钟才回了个消息,“小木舟来啦。” 叶修这时候自己都没到二十,喊起别人“小木舟”来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木倚沉舟每晚都会定时上线,让叶修带着和苏沐橙一起刷副本练级,混得也算半生不熟了。 叶修天天泡在游戏里,形形色色什么人都见过,但像木倚沉舟这么不爱说话的还真是相当少见,更让叶修在意的是木倚沉舟的实力,一开始就觉得不错,刷了几次副本后觉得相当不错,现在越是相处下来越是摸不到底了。 木倚沉舟肯定不是新人,但是这么厉害的人他一叶之秋之前怎么没碰到过呢? 第三区才开不久,二区也是刚刚成架势,现在荣耀大部分经验丰富的超级高手都是第一区成长起来的,第一区的超级高手,有哪个叶修不知道呢? 要不是玩这种猜猜我是谁的把戏纯属蛋疼,叶修简直要怀疑木倚沉舟是他的哪个老熟人过来玩小号忽悠他了……玩的还是叶修很熟悉的神枪手。 第一区在叶修眼里排的上号的神枪手,就更是少了。 有时候打着怪,一叶之秋动作慢下来,木倚沉舟也能自然地弥补上战力。叶修相信,他单刷所在等级的副本也是没问题的。看着眼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神枪手大展身手,叶修不禁有点细思恐极的感觉。 叶修的这番心理起伏,周泽楷自然不知道,他很认真地刷着本,认真地打着怪,认真地陪着十年前的一叶之秋。 7. 周泽楷自然不知道十年前的叶修心里百转千回的考虑,一叶之秋打完招呼后半天没有下面的话,周泽楷也不急,操作着木倚沉舟开始跑一些奖励技能点的任务。过了约莫十五分钟,叶修问他,“你在哪呢?” “千波湖。” “我忙完了,带你刷本?” “嗯。”周泽楷为了让自己更主动些,难得追问,“刚刚,忙什么?” “蹲复活点。” “没事?” “我当然没事啊,不是我被蹲复活点,是我蹲别人。”叶修发了个戴墨镜的表情。 果然,只有别人吃前辈的亏。周泽楷默默将刚萌芽一点的关心担忧按回去,会想前辈需不需要解围的他还是太嫩了啊。 有人说,周泽楷在荣耀和现实中都是无解的存在――说这话的人必然是没有和周泽楷真的相处过而脑补过头了,周泽楷的难以交流并非是耍酷,不食人间烟火,真正和周泽楷相处久了,就会发现真实的周泽楷和同龄人差别不大,而且还要比年轻气盛的同辈们更温柔,认真些。 对周泽楷来说,无解的反而是叶修。这个从头看到脚,下限往下掉,从脚看到头,槽点往上走的前辈好像没有全身心地依赖过任何人事,他好像一直被依赖,从未倒下过。甚至,连外界所谓的低潮都能成为他证明自己能攀得更高的踏石。 如果说,周泽楷是荣耀世界的传说,那么叶修则是传奇。 只有传奇才会充满戏剧化的跌宕起伏,让人唏嘘,让人惊叹。 叶修这样的存在,有人惧怕,也有人喜欢。周泽楷就是后者,不过也不是粉丝式的喜欢,对柔韧而强势的存在的亲近感是发于周泽楷的本性的。这种情绪隐秘,又难以言说,更不要指望对感情不是很在行的周泽楷现在能说出个理所然来。 众生仰慕高高在上的强者,强者站在绝顶之上,也会忍不住眺望其他高峰之上的风景,好奇着,比较着,渴望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摸――他的世界让他动容。 苏沐橙只有晚上会上线,周泽楷平时白天有按部就班的训练和一些突如其来的商业活动,基本也是晚上上机,倒是和苏沐橙的步调一致,这回白天上线倒是很难得。他和一叶之秋在副本门口碰头,进了本,这还是头一回只有他们两人单独相处。 有一叶之秋这样的大神号带着,即便少了个人,副本还是推得顺畅无比,何况周泽楷本来就单刷也没什么问题。 两人的配合也越来越流畅,一路下来周泽楷没说话,叶修竟然也一句话没说,每到BOSS面前,周泽楷自然地一枪打过去开怪,一叶之秋直冲上去狠揍。战斗素养都是极高的两人已经完全适应了对方的节奏,把一个小小的副本打得仿佛磨合练习了无数遍一样,战法技能的炫光和神枪手打出的炮弹交相辉映,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如同一场绚烂简洁的表演。 一遍刷完,两人出来,木倚沉舟转身准备再进去的时候,突然发现队伍被解散了。 一叶之秋飞快地旋转过身,矛尖上挑,天击。 周泽楷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先于头脑动作,猛地后缩,堪堪躲过了这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攻击。 副本门口正站着几个和木倚沉舟差不多等级的玩家,看样子是等人组队的,眼瞅着这出来的两人一下就杠上了,怎么回事?副本打出的材料分配起了纠纷吗?再定睛一看其中的一人正是一区名人,一叶之秋,登时纷纷给木倚沉舟点起了蜡烛。 周泽楷频道里打出一个问号。 叶修没说话,使劲揍。 神枪手这样的远程职业被近身攻击力惊人的战法靠得那么近,是相当不利的――但这并不能难住周泽楷。枪王之所以无解,就在于联盟中已经没有人能拍着胸脯说能找到枪王的弱点,打得枪王措手不及了。对于周泽楷来说,拉远了打和近战打的区别已经不大。 此时面对的有十几级等级压制装备闪瞎的满级号,面对一叶之秋的名字,周泽楷只有对不明情况的迷惑,却没有任何惊慌。 “不错啊,继续。”叶修没什么感情的声音飘过来。 一叶之秋完全没给木倚沉舟拉开距离的机会,但是真的没有机会吗?机会是可以创造的。 木倚沉舟抓住机会连开数枪。 子弹打中一叶之秋,因为装备防御和等级压制,这种伤害小到只有个位,然而,周泽楷的目的并不是造成伤害。 飞泻而出的子弹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托着一叶之秋的高高飞起来,竟然直接掠过了围观几人的头顶,一直掉到后面的草地上。 身子飞在高空,一叶之秋却并不是毫无反击之力,反射性的攻击依然稳稳的砸向木倚沉舟。 同时,周泽楷听到叶修轻声的“诶”了一声。 落地的一瞬,一叶之秋便受身站了起来,没有再冲过来。 “不打了。” “嗯。” “你红血了。” “……” 一叶之秋走过来,丢了些小药,木倚沉舟相当淡定地捡起来吃了。这气氛着实有些诡异,感受到一叶之秋强大威压的围观的几人纷纷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高声呼朋引伴地进副本了。 清场了。木倚沉舟呆呆地站在那,周泽楷能绕地球两圈的反射弧开始消化刚刚叶修那样做的意思。 “来,说说,你到底是谁?”叶修果然问了周泽楷最头疼的问题,这还没完,叶修又问了句,“你押枪跟谁学的?” 攻略,而押枪的攻略是面前的人写的。周泽楷刚才反应过来的麻烦很快成长为加倍的麻烦,他完全想不起来那份久远的押枪攻略具体的写作时间是什么了。现在这个时候叶修有没有发出攻略?如果没有的话,周泽楷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未卜先知?周泽楷对着屏幕,相当苦恼地皱眉。 周泽楷没反应,叶修也没有着急。一叶之秋静静地站在木倚沉舟面前,过了一会,周泽楷听到那个没什么力气的声音问,“你认识秋木苏?” 这个可以回答,木倚沉舟说,“不。” 不知为何,叶修叹了口气,“我看过你打出四次押枪,刚刚那招最漂亮,我的押枪和你比起来真是生涩得可以啊。” “不会……”周泽楷练押枪的时间比现在的叶修长的多得多,他不知该怎么给叶修解释,好吧,根本没法解释啊这时间轴乱的。 “除了秋木苏,你是我见到第二个打出押枪的,而且押枪这个名字都没什么人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一枪穿云?” 叶修突然说出这个名字,周泽楷吓了一跳,随即听到叶修自问自答,“不,是一枪穿云的话,刚刚已经被揍趴了,不会有回手的机会。” 周泽楷意识到张益玮前辈不慎中了叶修一记圆舞棍。 “你说不说你谁?” “……” “你再不说我真要死了。” “啊?”周泽楷茫然。 “我要被好奇心杀死了。”有气无力,少年的叶修还远远没有修炼出后来的耐性。 周泽楷默默地点点点。 叶修操作着一叶之秋围着木倚沉舟转了两圈,“说不说,不说我也不会再问了,下次见你上线,上一次杀一次。我数到十。” 周泽楷双手在键盘上握了起来,他自然不会心疼木已成舟这点点经验,他知道,这次若是不给叶修一个靠谱的解释,下次可能就没说上话的机会了。 偏生,老天好像还嫌给周泽楷的考验不够严峻一样――周泽楷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小周,是我。” 这个世界的叶修正站在外面,等着周泽楷给他开门。 “十,九,八……” 游戏里的叶修已经开始倒数。 “……”说话能力在水平线下刨坑的周泽楷感受到重大危机,冷汗都要下来了。 8. “小周,方不方便,开个门?” 伴随着游戏里少年叶修步步紧逼的倒数声音,门外的叶修前辈语气和平时一样随意自然,让周泽楷不禁分神注意到两人话语间的不同神致。 十年前的叶修刚刚度过变声期,说话间还具有少年特有的青涩音质,声音不大,说出的话却明显比他熟悉的叶修前辈更为锋芒逼人。不过,十年前的叶修说话虽透着鼓掩盖不住的聪明和灵气,却还远远没有现在的叶修三言两语,举重若轻地就能气死人,这作孽度完全是靠时间经验修炼出来的,少年时的叶修一下就显得太嫩了。 不过,周泽楷想,还是一下就能听出是前辈的声音:那种说话的语调,得意时掩不住的笑意……其实过了那么久,叶修也还是叶修啊。 ……等等!现在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吗? 有一只卡通的周泽楷小人正托着笔记本电脑焦急地转圈圈,像是捧着一个定时炸弹,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五,四,三点五,喂,你到底说不说,考虑清楚没?我继续数了啊,三,二……” 一叶之秋依然平静地站在那,但是周泽楷清楚,下一秒,如果自己不说点什么,一叶之秋的攻击就会立刻招呼过来。见一次杀一次,叶修的信誉一向不错。 木倚沉舟的头上在离叶修数到一还有零点零五秒的时候,冒出一个文字泡。 “WC。” 危急时刻周泽楷的各项指标依然保持了高水平,包括手速。这两个字母一个标点,周泽楷的手指好像只是在键盘上晃了下,就敲出去了。 叶修无语了。 “……你妹。” 借口,这绝对是借口,耍我呢是吧? 事实证明叶修猜的完全正确,无论是否出于什么意图,周泽楷在借尿遁跳起来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去开了门。 面对与自己同一时间的叶修,心脏狂跳的周泽楷默默地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 于是叶修对着打开门后一脸不好意思的周泽楷,很是感慨了下,仅仅是迟了几秒钟为前辈开门就感觉如此歉意,叶修混了十年联盟都见过几个。瞅着面前容貌英俊、气质纯良的后辈,叶修难得为自己将要做的事产生了一点点点犹豫。 一点点点犹豫过去,叶修拍拍周泽楷的肩,“有没有时间?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周泽楷腼腆地将叶修让了进来,猛然想起那个旧电脑还开着,万一被瞧见端倪十分不妙,身体僵硬地横在桌前,试图遮住后面的犯罪证据。 睡了一觉的叶修明显精神好了很多。昨夜他被关榕飞按在研发室里折腾了一夜,第二天出来时满地都是被蹂躏过的草稿纸,关榕飞神采奕奕,叶修倒是一脸菜色,还被陈果数念了一通。熬夜叶修经常干,一宿不睡也没什么,但这样全程都在屠杀脑细胞的熬夜实在太伤神伤身了,下次说什么也不能跟着关榕飞这样胡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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