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到下一个春天,就离开了行止山。 本来以为,按照这座宫殿疏于打理的状况,这片小菜地应该早已荒芜。没想到,上面居然种满了碧殊草,看得出来,是被人用心地照顾着的。 伶舟蹲在碧殊草旁,沉默又专心地给它们清着杂草。衣角铺在地上,弄脏了,他也不在意。白皙有力的指关节穿梭在碧殊草上,能看到他的手腕上,有一个血红色的弯月印痕。 他的印子,果然也没消。 清理完杂草,给碧殊草浇了水,伶舟才将小铲子、小水桶等工具放到了旁边去。 小菜园旁有一个池子,伶舟起身,在石栏上坐下,望着这一地的碧殊草,仿佛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他弯下腰,小心地摘了一朵碧殊草的花,放进了嘴里。 桑洱怔然,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没看错吧,伶舟居然在吃碧殊草的花? 他不是说了这东西很难吃的吗?之前,她只见他吃过两次,都是一放进嘴里,就立刻嫌恶地吐了出来。 但现在,他却仿佛在品尝什么珍贵佳肴,细嚼慢咽,不见一点勉强之色。 桑洱藏在树丛后,一直看着。她看到伶舟吃完碧殊草,擦干净了手指,就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布包,从中滑出了一只金镯子。 拜之前的幻境,桑洱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金镯子,正是她在云中城被偷走的那一个。 她被偷走的镯子为什么会在伶舟手里? 难道是碰巧?同款? 背对着斜阳,伶舟用手帕珍惜地擦了擦镯身,握在手心,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将它包了回去,塞回了衣服里。 “” 直到伶舟离开了,草丛后面的桑洱才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心思有点儿复杂地望着那片小菜园。 这一幕,仿佛在她心头留下了一些沉甸甸的东西。 桑洱想知道那镯子是怎么回事。 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个机会。 之后的两天,裴渡和伶舟都神龙见首不见尾。 宓银在炼丹房里炼法器。作为她新收的小跟班,桑洱自然也要给她打下手。 十几年了,宓银的性格一直没怎么变过。桑洱一向都很喜欢她。 就算她换了一具身体,又故意改掉了一些过去的习惯,也还是和宓银相处得很好。 这天中午,丹药房里,宓银让桑洱帮她捣碎一些材料。 桑洱干完活儿,得了空闲,就坐到一旁,喀嚓咔嚓地吃起了炒栗子。 宓银托腮,坐在丹炉前守着火候。思绪放空了片刻,不知不觉地,她的目光就落到了桑洱身上,有点出神。 这只妖怪,跟桑桑姐姐是同族。因为太弱小了,很容易被吃掉,所以,在外面不多见。这十几年间,她也就零星见过几只。 当然,不管见到多少,宓银也很清楚,她们不是桑桑姐姐。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她捡回来的这只小妖怪,却给了宓银不一样的感受。 她们相处的时间明明不长,宓银却感到格外投契和愉快。恍惚间,还有了一种安心又怀念的熟悉感,就像她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投缘吗? 这时,发现桑洱的手腕缠了一段彩色缎带,宓银扬了扬下巴,问:“小耳朵,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刚到行止山的时候,宓银问桑洱叫什么名字。为了避免他们产生联想,桑洱不敢提“桑”字,脱口而出了一个“洱”。宓银就给她取了这么一个戏谑的昵称:小耳朵。 桑洱摸了摸手,说:“不是的,这是装饰。” 她已经提前演练过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没有露出任何异色。 果然,宓银没有怀疑,还哼笑了一声,显然是觉得这种装饰土掉牙了。 突然觉得,这似乎是一个试探的好机会,桑洱转了转指尖的栗子,想了想,道:“我以后有钱了,也想买漂亮的镯子和手链。比如伶舟大人那个金镯子,就挺好看的。” 宓银一愣:“什么?” “宓银大人,你没见过吗?我那天无意间看到了,伶舟大人手里拿着一个金镯子。”桑洱神色无辜地伸出手,比划着大小:“这么大个左右的。” 金镯子。 宓银当然知道了。 十三年前,伶舟刚收回了江家兄弟的心魂,时常头痛欲裂,闭关不见人。 宓银担心他总是待在宫殿里会出问题。到了过年的时候,好说歹说,终于拉着他下了一次山。 山下是一片热闹的过年光景。宓银想起了桑洱还在的时候,鼻子酸楚,眼睛也红了,但她忍住了,继续往前走,半路,却发现伶舟不见了。原来他停在了后面,定定地站在了一间铺子门口。 宓银觉得奇怪,使劲地擦了擦眼睛,折返回去,才发现那是一家当铺。 时下的人们,会把自己厌倦的、不要的东西卖进当铺,换取钱财。 那家当铺的柜台里,放着一只熟悉的金镯子。金镯子下方还压了一个裹着它的小布包。 新年烟火绽放,人潮来来往往,伶舟就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镯子。 过了很久,宓银都不想去回忆那一晚,伶舟那仿佛被打了一闷棍,灰败至极的脸色。 大街明灯璀璨。他眼底的光彩和生机,却好像干涸了。 直到彻底收复心魂,伶舟才终于在江折容的回忆里看见,这个金镯子是被偷走的,而不是桑洱不要了,卖给当铺的。 提及往事,宓银的表情都黯然了几分,嘴巴却不留情,冷哼道:“我奉劝你一句,如果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在主人面前提这个镯子的事。” 第120章 “为什么不能提?那个镯子明明很漂亮啊。” 宓银扭过身,继续捣鼓手中的丹炉炼材,力气有点重,低声说:“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也没有为什么,总之别提就是了。” 这是不肯说的意思了。 桑洱不死心,揪了一下衣摆的流苏:“宓银大人,那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说。” “裴公子的肚子,是怎么回事啊?” “他?”这一次,宓银倒没有三缄其口,一撇嘴,道:“他自找的呗。这就是做错事的代价。” 但这么说了以后,宓银并没有给出解释,还很快把桑洱轰出了炼丹房。 桑洱:“” 宓银,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说一点又不说一点的,吊起了胃口就没了后续,简直和电视剧里面的NPC死前颤巍巍地开口说“杀我的人就是”然后突然断气一样,让观众吐血三升啊喂! 看着前面关紧的炼丹房门,桑洱悻悻然,站了一会儿,还是扭头走了。 路上,桑洱忽然想起了一个事儿:“对了,系统,新身体还没准备好吗?” 系统:“快了。最快这几天就可以切换。” 桑洱有点好奇:“新身体是怎么样的?又在哪里?” 系统:“那是一副更贴合你灵魂的身体。进去之后,你的生活质量将得到飞跃性提升,人生安全也会比现在更有保障。” 桑洱:“” 神秘兮兮的。不过,听这描述,好像还不错。又是生活质量又是人生安全的,肯定不是小跟班一类的角色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朗气清,微风和燥。 桑洱回到房间,看阳光不错,就化成原形,跳上窗户,抓住了一条垂落的绿藤,灵活地爬了上去,到了窗外的树上。 这棵大树枝繁叶茂,树杈的中心凹了下去,是个隐秘又舒服的位置,很适合躺在上面,听着树叶沙沙声,吹着风午睡。 自从发现了这个风水宝地,桑洱已经连续几天爬上来午睡了。枕着干树叶,后脑勺垫着小手帕,桑洱全身松弛,慢慢进入了浅眠里。 迷迷瞪瞪间,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在说话。 梦应该是模糊的。可这两道说话声,却没停下,还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桑洱睁眼,黑豆豆似的小眼珠蒙了一层初醒的雾,小尾巴抖了抖,一爬起来,才发现那不是梦,是真的有两个人在附近说话。 “伶舟,站住!先把话说清楚!” 这是裴渡气急败坏的声音。 桑洱扒拉开树叶,朝下看去,眼眸微微瞪大了。 来到行止山之后,她就几天没见到裴渡了,本以为他躲到哪里休养去了。 可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裴渡的状态,会差了那么多。 他披头散发,脸色发青,瘦得脱相,衬得那双眼更大,绽满了狰狞的血丝,看得她心惊肉跳。他的身体,也肉眼可见地瘦削了很多。隆起的肚子被衬得更大更怪异。仿佛寄生了一个怪胎,那怪胎即将吸光他的血肉精气、降临世间。 这是怎么了,他们在争执? 伶舟停住了脚步。好死不死,就停在桑洱所在的树下。 万幸,已经天黑了,黄昏的金色余晖浸透了天穹,层层的枝叶掩盖下,裴渡和伶舟居然都没有发现她就在上空几米的地方。 裴渡的脚步有点不稳,追上来,拦在了伶舟面前。 “你让我耐心等,我也等了,一等就是九年。我就想知道,都到这个关头了,为什么魂灯还是没有变化?”裴渡口吻急切,隐隐露出了几分狂躁:“你再仔细回想一下,这中间真的没有出什么疵漏吗?” 魂灯? 桑洱听得云里雾里的。 面对裴渡的质问,伶舟的语气却没起什么波澜:“计划开始前,我已经说过了,我保证不了什么时候完成招魂仪式,也保证不了仪式一定会成功。你除了给秦桑栀准备好载魂的肉身之外,就只能耐心地等下去。同时,也要做好失败的心里准备也许到死为止,你都等不全她的魂魄回来,你是知道有这个可能的。” 秦桑栀? 载魂的肉身? 招魂? 桑洱的思绪空白了一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耳边,排山倒海地炸开了,滚烫的血流刷刷地冲着耳膜。同时,长久以来,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儿,仿佛也在这一刻,彻底拨云见日了。 树下面,二人的对话还未停。 听到 “失败”这个词,裴渡的逆鳞似乎被刺激到了,他咬牙切齿,捏着拳头,恶狠狠道:“不会失败!” 伶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没得到附和,空气里只剩自己狼狈的喘息声。裴渡闭了闭眼,弓着背,伸手捧住了腹部,像是在安抚里头的东西,喃喃自语:“不可能会失败的,绝对不会失败!” “裴渡,我说过了,越是接近仪式,你的心性就越容易被干扰。所以,你不应该再想这些事了,先准备好后天的仪式吧。”伶舟望了他半晌,淡淡道:“毕竟是要开膛破肚,我也不能保证取出肉身后,一定能让你活下来。” 直到花园里静了下去,裴渡与伶舟都相继离开了,桑洱还僵硬地坐在树上。 他们的对话,信息量太大了。 但她总算明白裴渡的肚子是怎么回事了。 裴渡想复活她。 确切来说,是复活那个在八年多前,死在了他面前的秦桑栀。 正道的宗派讲究顺应自然,超度亡魂。魔修招魂,却是要把死去的魂魄硬生生地拽回阳间。 这种招魂法,只能作用在魔修的身上。 秦桑栀是正道修士出身。如果直接用她的尸身招魂,会水土不服。就算集齐了全部碎魂,放进她的身体,它们也只会像碎屑一样,在她身体里乱撞,越撞就越稀碎,无法凝聚为整体。 在大街上随便找个合眼缘的魔修,杀了对方,拿对方的身体做容器,也行不通。这根本是驴唇不对马嘴。 所以,裴渡这个疯子,选择了由他自己来孕育这具肉身。 这就是他和伶舟的交易内容。 桑洱心脏发紧。 从他们的对话里,可以得知这个计划,在八、九年前就开始了。刚好可以对上她“秦桑栀”这个马甲的死遁时间。 裴渡是男人,没有生孩子的器官和途径。所以,想取出那个为她准备的身体,就只能用刀剖开他的肚子,剜下那块肉,再重新缝起伤口。 这个世界可没有麻醉剂、止痛药。 谁能忍受这样的痛苦? 光是想想那个情景,桑洱的手指就有点儿发抖,既震撼,又不寒而栗。 而且,她大概也能猜出,所谓的魂灯,是招魂的工具。 裴渡和伶舟发生争执,应该是招魂过程出了问题载魂的容器养了九年,已经准备好了。却迟迟招不到魂魄。 这样,即使那副新身体被顺利剖出来了,也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而已。 当然,他们本来就不可能招到她的魂魄。 桑洱的魂魄从头到尾就没碎过,她在系统的操控下,早就跳出了轮回规律,一直都保持着魂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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