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 邺澧转过眼眸,视线落向前方的黑暗中。 燕时洵疑惑的顺着望去,刚想问邺澧在看什么,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却见前方的远处,在黑暗的最深处中,忽然有浅薄的光亮在闪烁。 燕时洵眯了眯眼眸,错愕的发现,那一点光亮,竟然是戏院的红灯笼。 就在他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下一秒,整个视野忽然间天旋地转,黑暗和亮光被打碎重组。 他就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顺着黑暗旋转得头晕。 然后,他察觉到自己的双脚接触到了坚实的地面,他本身也像是坐在了椅子上。 燕时洵忍不住抬手扶额,晃了晃刺痛的大脑,眼前的景象慢慢稳定。 当他抬起头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黑暗里了。 而是在戏院里,就坐在台下的长凳上。 第三次出现在戏院了。 燕时洵的眼眸暗了暗,他心里暗道,自己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戏院了。 只不过,这一次,邺澧就坐在他身边,一直与他十指相扣,没有被黑暗和摇晃所分开。 燕时洵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的向四周望去。 他看到,自己现在所在之处,和之前的湖中戏院很是相似,同样的戏台幕布,同样的台下桌椅和四周殷红灯笼。 但不同的是,不仅是他和邺澧坐在这里,节目组所有人,包括马道长和王道长等人,也都坐在这里。 他们眼睛直愣愣的往戏台上看去,不像是活人,而像是木雕偶人。 燕时洵心中一惊,想起了之前郑树木家院子里的木雕偶人。 那些偶人是顶替了村民们的身份,永远的留在了皮影戏里。而这些偶人……它们恐怕将要顶替的,就是节目组众人的身份。 一旦真的被鬼婴得手,那不论这里发生的事会如何影响外界,节目组的人必将首当其冲的受到伤害,就算能够将他们的魂魄再从皮影戏里带出去,恐怕也会有所损伤。 必须要在鬼婴有所动作之间,将所有人从戏院里带走。 燕时洵打定了注意,就准备动作。 此时戏台上,乐人分坐两侧,幕布落下,烛光在后面随风晃动,将一个女人端坐的模样映在上面。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皮影人物出场。 因为白师傅说过,皮影戏和现实必须要一模一样才能欺瞒过天地,所以燕时洵猜测,鬼婴想要置换皮影戏和现实,也必须要当着这些木雕偶人的面,上演它们将要取代之人的一生记忆,这样才能将身份对调。 这也是他们此时坐在戏院里的原因。 要赶在皮影戏开场之前…… 燕时洵刚准备起身,就看到坐在他前面的那道身影动了下。 “燕先生。” 听声音,竟是谢麟。 那道身影缓缓转过头来,正是谢麟无疑。 只是他比之前看上去要憔悴太多,不知道是否是帮鬼婴挡下那一剑造成的。 谢麟看着燕时洵的目光悲凉带泪,紧皱的眉头间,像是隐藏着一生的痛苦风霜。 燕时洵在重新看到毁掉了他原本计划之人的时候,知道按照常理,自己应该发怒或质问。 但是他不需要询问,就已经知道谢麟心中所想。 所以,他的目光微动,最后却也只是一声叹息。 “谢麟,我知道你有愧于你妹妹。但是你要清楚的是,现在不是你和你妹妹之间的兄妹因果,而是涉及到了整个天地大道,无数生命。” 燕时洵无奈道:“因为你妹妹杀过太多人,连带着最初救下她,让她得以活下去的你,都被天地判定为背上了因果,就算你前去地府,恐怕也无法投胎……即便如此,你还要护着她吗?” 谢麟眼中含泪,他的嘴唇惨白干涸,却还是惨笑着道:“可,她是我妹妹啊。” “她说的没错,在最开始,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没有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站在她那边。” 说着,谢麟缓缓站起身,转身面向燕时洵:“所以我决定,从那之后,我都只站在她身边,无论她做什么……我甘愿,在她身边当一个木雕偶人,永远陪伴着她。” 眼泪顺着谢麟清贵俊美的脸颊淌下来。 他挡在燕时洵和幕布之间,不让燕时洵看到幕布上渐渐开始上演的戏剧。 “燕先生,我留下了,但你们并非如此。” “跑!燕先生,带着其他人,快跑――!” “离开戏院,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往幕布上看。” 谢麟颤抖着声音道:“不要,不要被姣姣留在皮影戏里,回到现实中去。” 至于他…… 谢麟长长的叹息一声,残余的魂魄终于支撑不住,在完成了最后的心愿后,便缓缓阖上了眼眸,当着燕时洵的面,逐渐木质化,彻底成为了一具木雕偶人。 木头的纹路取代了皮肤,他原本柔软温热的身躯也变得僵硬冰冷,再也找不出一丝身为人的证据。 ――就让他,从此永远陪着姣姣吧。 他不是一个好哥哥,没有保护好姣姣,所以现在,该由他来赎罪了。 从此,他永远都会站在姣姣这一方,不会再背弃她,不会伤害她。 最后一滴眼泪砸在地面上的时候,名为谢麟的魂魄,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白皙纤细的手臂伸过来,将小木偶人抱进怀中。 女孩歪了歪头,看着燕时洵笑得恶意:“呀,你怎么不跑呢?” 第272章 晋江 刚刚消失不见的谢姣姣,在燕时洵没有察觉的时候,重新出现在了他身前。 他甚至都没有看清谢姣姣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邺澧也微皱起了眉头,看向谢姣姣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阴沉。 在大道倾颓之后,属于天地的力量逐渐衰退,此消彼长,人慢慢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而鬼神也再无法诞生于天地间。 对于这一方面,邺澧知道得比任何驱鬼者都要清楚。 无论是哪一种登位鬼神的路,都被势弱的大道用尽全力封死,不允许本就衰微的力量再次分散。否则,只会让天地崩塌得更加迅速。 合众为一,尚能有一线生机可拼,即便渺茫,但大道从未放弃。 因此,井小宝诞生,燕时洵临世。 大道在耗尽所有积攒下来的力量,于死局之中,进行最后的自救。 但即便如此,明生暗既生,太极阴阳循环不止。 有生机出现时,对应就会有远超于生人认知极限的危机出现,想要将大道最后的生机碾碎于死亡之中。 一如最后成为了厉鬼的井小宝。 他没能成功活下来。 所以那一位唯一活下来的恶鬼入骨相,就成为了所有邪祟鬼怪虎视眈眈想要杀死的存在。 名为燕时洵的奇迹,是李乘云曾经耗费尽了经脉里最后一丝力气,才算出的生机。 而十几年前偏远喧闹的集市上,当鬼神和恶鬼入骨相对视,鬼神选择接下了恶鬼入骨相递来的糖,他们的因果开始交缠。 使得恶鬼入骨相从此被鬼神划进了自己的保护范围,群鬼见而避退,莫不敢上前。 即便是在千年前,酆都对于所有驱鬼者而言,都是神秘而暗藏于传说之下的存在,很多人试图探索却死于中途。 没有生人,能够准确记述下酆都的模样,更遑论酆都之主。 以及……酆都的新旧交替。 但是身为酆都之主的邺澧,却很清楚自己这一条鬼神之路,铺就怎样的淋漓血色与死亡。 鬼神登位,绝非简单之事,更别提现在大道倾颓,鬼婴又想以鬼道代之。 燕时洵或许没有发觉,但是邺澧却在再次看到谢姣姣的时候,敏锐的发觉,对方虽然已有鬼神之实,却并没有鬼神真名。 天地还没有认可谢姣姣的鬼神身份。 大道……还没有放弃自救。 大道依旧垂眼于燕时洵,等待着奇迹之下,生机于死局之中焕发。 就如同九九八十一难,少了最后一关,终究不成神。 而如果谢姣姣想要逼得天地认可,那就只能有一种方法。 ――彻底斩断大道最后的期盼。 让身为恶鬼入骨相的燕时洵,死亡于鬼戏之中。 只有那样,谢姣姣才能算得上是圆满得成,成就鬼神之名。 大道阴阳相争,却只留其一。 邺澧冰冷的视线落在谢姣姣身上,锋利的眉眼如刀锋,暴怒到了极致便反而压缩成了彻骨的寒冷,他苍白的薄唇紧紧抿着,周围磅礴的气势足以割伤任何人神鬼。 谢姣姣也注意到了这道存在感过强的视线。 她掀了掀红润的唇瓣,笑起来时漂亮极了,像是工匠耗尽一生时间雕琢出的作品。 “啊……我知道了。” 谢姣姣歪着头,看着邺澧笑得甜蜜极了:“你喜欢这个恶鬼入骨相,是吗?但怎么办呢,同为鬼神,你想要护他,我却也想要他。” “要不这样怎么样呀?我们各留他的一半好不好,也算是公平。” 在听到谢姣姣所言的瞬间,邺澧浑身的鬼气徒然暴涨。 戏院中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剧烈摇晃了起来,殷红的光影晃动不明,投射在邺澧冷峻的面容上,忽明忽暗中,显得尤为阴森可怖。 如果不是此时燕时洵在旁,顾忌着被燕时洵所重视保护着的节目组众人,邺澧甚至想要直接掀了这戏院,将这不知天高地厚,敢当着他的面动他心爱驱鬼者的鬼婴,直接斩于身前,让她后悔打上燕时洵的主意。 燕时洵也感受到了邺澧和寻常不同的恐怖气势,他眉头微皱,侧眸看向邺澧,却不知道谢姣姣为何会对邺澧说出这种话。 挑拨离间吗?还是什么。 单是听谢姣姣说话间透露出的信息,燕时洵就知道,谢姣姣必然还有隐藏在话语后没有明说的真正意图。 他可不会认为鬼婴是真的对他有什么想法,一直都没有放下过的戒备,让他在听到谢姣姣所言后,第一反应就是―― 谢姣姣想要让自己留在鬼戏里。 并且,这并非是什么小女孩的任性举动。 现在就连谢麟都已经身死。 燕时洵很清楚,就算他立刻离开鬼戏前往现实,任由浑身神通也救不回谢麟消散的魂魄。 从此天上地下,再也没有谢麟这个人,这个魂魄,他无法再入轮回,只能永远留在鬼戏之中。 就如他自己所盼望的那样,一直陪在谢姣姣身边。 不医求死之人,不救无救魂魄。 燕时洵并不担忧谢麟,他只是奇怪,为何能够看出邺澧身份的谢姣姣,还会向邺澧说出这种带有挑衅意味的话,而且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将他留在鬼戏中。 是他会导致什么变化吗? 很多个猜测从燕时洵心头划过。 但邺澧并没有回答燕时洵的疑惑。 飓风从他所站立之地升腾而起,瞬息间便将周围的砖石尽数掀开,发出巨大的轰响声。 碎石板砖被掀飞扑向谢姣姣,却在距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都被无形的力量挡下,悬停于空,然后纷纷掉落,重新砸向地面。 因为邺澧的攻击,谢姣姣原本带着笑容的脸也冷了下来,目光怨毒的看着邺澧,抱住小木偶人的双手也逐渐收紧用力。 小木偶人在她的怀里抬起头,看向邺澧的瞬间,戏院四周的阴影中,慢慢显露出了一个个人形的轮廓。 邺澧的视线里不夹杂任何温度,冷得像是冰川。 但是当他抬眸看向戏院四周的黑暗时,那些渐渐显露出身形的木雕偶人,却并没有像以往的鬼怪那样畏惧退避于邺澧,而是依旧直愣愣的顶着狂风向前走。 木雕偶人的四肢身躯很快就被来源于邺澧的鬼气所伤,木屑血水伴随着残肢纷飞。 但下一秒,从它们损伤的地方,又重新长出了四肢,宛如新生。 邺澧看到这一幕,狭长的眼眸暗了下来。 虽然鬼婴缠绕鬼气,但她偏偏感悟的却是生机,生与死得以融合,如大道日月运转。 他可以杀掉鬼婴几千几万次,但是鬼婴却会依靠着感悟的力量再次获得新生,更甚至在自身的生死轮回间,越发得到强大的力量。 远超于常理的棘手。 而更令邺澧戒备的,是从谢姣姣身上传来的熟悉感。 这种感受,从他和燕时洵落进戏院中开始,就被他捕捉到了。但当谢姣姣动用力量的时候,这份感受更加鲜明。 在他所行走过的千年时间里,他也曾与这份力量交过手。 这种熟悉感,是…… 酆都旧主。 这一刹那,邺澧明白了鬼婴得以诞生,甚至在此之上得以成长的原因。 ――谢姣姣的力量基础,来源于旧酆都。 这份力量支撑起了鬼婴成长前期的复仇杀戮,像是最开始雪球的核心,然后才在死亡和新生的交替中,越滚越大,直到变成了如今连天地都奈何不了的模样。 邺澧缓缓抬眸,视线漠然冰冷的穿透过漫天纷飞的血雨和残肢,看向不远处站立的谢姣姣。 小女孩穿着漂亮的裙子,白皙纤细的双腿笔直,怀抱着小木偶人的模样乖巧又可爱,像是现实里寻常可见的孩子。 但是当她的面容上失去了笑容时,却像是拿走了她身上仅剩的一点人气,让她冰冷死寂,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精致洋娃娃。 谢姣姣看到邺澧的神情时,先是挑起眉毛有些惊讶,没有想到这个鬼神竟然能看穿她的来处。 但是很快,她就重新笑了起来。 “真是个坏人啊,想要欺负姣姣。不过没关系。” 谢姣姣笑得开怀:“我有哥哥保护我,有哥哥在,他一定不会再让我受伤了……对吧,哥哥?” 谢姣姣怀里的小木偶人发出“咯咯”的声音,似乎是在应和着她的话。 与此同时,来自四面八方木雕偶人的攻击也徒然密集了起来。 邺澧眼神一厉,反应迅速的长臂一捞,就将身边的燕时洵带着跃身而起。 同一时间,他们原本站立之地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想要从破碎砖石下面出来。 燕时洵下意识的一手搭在邺澧的臂弯上,听到声响连忙看去,却在看清那砖石下面埋葬的东西时,眼瞳一缩。 ――在坚硬的砖石下,密密麻麻摆放着的,全都是一具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还有木雕的残肢散落在其中。 不仅有白姓村子的村民,还有很多陌生的面孔。 那些人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已经被血液和潮湿侵蚀,但依旧能够看得出,和周围的村民尸体有着明显的不同,带着鲜明的年代断层。 他们不是村子里的人。 有可能是过路人,或者游客,或是其他途径白纸湖的什么人。 并且从衣服款式和腐烂程度来看,他们死在这里的时间,也就是近期而已。 电光火石之间,燕时洵看着从土壤中缓缓坐起来的尸体,忽然间明白他们此时身处的戏院,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之前张无病拽着他坠入的湖中戏院,那个端坐在幕布后面的女性偶人,就是谢姣姣的母亲。 她因为心有怨气,所以被困在了这里,离不开也不想走,只守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也要亲眼见证当年导致了她们母女死亡的凶手们,一个个身陷于日复一日的煎熬之中。 谢姣姣母亲的怨气,构筑起了她的戏院,上演着她的戏目。 而谢姣姣自己的怨恨和愤怒,则在鬼戏之中,重新筑起了新的戏院。 燕时洵想要攻击鬼婴却失败之后,就被鬼婴连带着周围的整个村庄山野,一起吞入了腹中,却也因此抵达了谢姣姣魂魄中最核心的地带。 鬼婴成长的基础,是怨恨。 她在出生之前就已经死亡,这份怨恨在白纸湖的溺亡中得到了庞大力量的支撑,因此,她的核心和她的母亲一样,建立在白纸湖中。 戏院就相当于谢姣姣魂魄的具现化,怨气化作湖水,拱卫着戏院,却也阻止所有鬼包括谢姣姣自己从这里离开。 死亡和愤怒,仇人的尸骸,杀戮过的生命……谢姣姣一生的悲剧和仇恨,都凝聚于此。 而因为谢姣姣想要将谢麟妥帖安放,才引得当时和谢麟在一起的他们,没有落入湖水中,而是在戏院中醒来。 燕时洵也知道了鬼婴得以成长的原因。 来自谢麟的爱。 和谢姣姣自身对生命的屠戮。 因为谢麟真切的将谢姣姣视作普通的孩子,所以在爱中成长的谢姣姣忘记了过去的一切死亡和愤怒,回应了谢麟的期许,天真烂漫的成长。 但被绑架时的痛苦,让谢姣姣重新回忆起了在遇到谢麟之前的事情,从而重新变回了当年的鬼婴,从滨海市一路向西,回到西南她死亡之地。 鬼魂在自己死亡和埋骨之地,都会获得远超于寻常的力量,愤怒使得它们成为了更加恐怖的存在。 郑树木杀死的整村村民的尸体,则成为了养育妹妹的养分。 愧疚和自责,让郑树木极为娇惯失而复得的妹妹。正如他自己所说过的,无论妹妹说什么,他都只有一口应下的份。 鬼婴在成长。 但是白姓村子的死亡很快就不够养育她了,于是,她开始将主意打到了过路人的身上。 因为西南幅员辽阔,地势艰险多变,所以很多被西南的壮美吸引而来的骑行者和背包客,都有会传出失踪或死亡消息的时候。 那些消息被当做新闻报道,也激不起几个水花,除了几条同情或辱骂的评论外,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燕时洵见过那些新闻,也知道有些失踪者的家属会去找驱鬼者,想要算出失踪的人如今下落何处。 但因为地处西南,所以少有驱鬼者愿意应下这种事情。 燕时洵之前在偶遇同行的时候,也听过他们嘴上的抱怨,说是费力不讨好,没必要为了几个钱把自己的命也搭在西南。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些失踪于西南的旅行者,也会和谢姣姣产生关联。 在诸多的失踪中,很多发生在白纸湖周围的失踪案,都是谢姣姣做下的杀戮。 燕时洵猜测,李乘云当年很可能是从郑树木那里听说,或是发现了谢姣姣身后的秘密。 乌木神像的作用之一,也是将谢姣姣囿困于此,使得她的力量无法再向外蔓延,无法再伤害其他人。 李乘云一时无法杀死谢姣姣,也需要去寻找真正能够支撑天地的鬼神,而非鬼婴这样心怀鬼道的新鬼神。所以,他选择了将谢姣姣镇压。 可惜,李乘云在死局中走出来的唯一一条活路,因为乌木神像的丢失而坍塌。 从游玩的年轻人拿走乌木神像后,白纸湖周围的失踪案重新发生。 而属于谢姣姣的戏院里,尸骸铺就地面,也铸成围墙。 鬼婴强大,却也永远囿困于幼年的痛苦。 她害怕有人伤害她,她害怕身边的人离开自己,让坏人有机可乘。 她想要保护自己。 寻常人有这种想法无可厚非。 但是现在产生了这种想法的,却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强大力量的鬼婴,她可以将自己所有的想法付诸现实。 但是实现的方法,却远远比寻常人来得残酷恶意。 无论那会不会伤害其他生命,是否为天地所不允。 只要她赶在所有人可能伤害她之前,杀死对方,不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她了吗? 只要她把喜欢的人做成雕像,对方不就再也无法从自己身边离开了吗? 鬼婴这样想着,也如此做了。 构筑起戏院的成堆尸骸,就是最好的证明。 燕时洵在邺澧怀中低头望向起尸冲他们扑来的腐烂尸骸,一时间因为自己发觉的真相而有些怔愣。 随即,他的眉眼间染上冰冷的愤怒。 对谢姣姣的愧疚,裹挟了三个人的一生。 白师傅和郑树木永远留在了白纸湖,而谢麟身死。 可谢姣姣并不满足。 她就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不断的想要证明自己是安全的,所有靠近她,靠近白纸湖的人,都会被她第一时间判断为是要伤害她,然后先手杀害。 谢,姣,姣――! 燕时洵目光如厉电,转头直直的看向谢姣姣。 “你想要我留在鬼戏里?” 燕时洵的声音很冷:“但是怎么办,我不想留在这里,只要看到你浑身缠绕杀孽的鬼魂,我就只觉作呕。” “要不然这样如何。” 燕时洵缓缓推开护他在怀的邺澧,脚步坚定的踩在地面上,向谢姣姣走去。 “鬼戏,我就不留了。除此之外,我还要带走所有本不属于这里的魂魄。” 影子从邺澧脚下一路蔓延,将燕时洵的影子包裹其中。 黑雾缭绕在燕时洵身周,无数厉鬼在其中若隐若现,朝谢姣姣的方向咆哮嘶吼,声震天地。 如同被主将点兵的将士,誓死也要于主将麾下听令守卫。 燕时洵所行走的道路上,那些扑过来的腐烂尸骸还不等近身,就已经先被黑雾掀飞摔了出去。 他黑色的大衣被狂风吹鼓而起,在风中烈烈翻飞,气势惊人。 一片殷红昏暗中,唯有燕时洵的那双眼眸,雪亮如长刀出鞘,锐不可挡。 谢姣姣看着这样的燕时洵,先是错愕,随即,漂亮的脸蛋染上了妒恨,阴森鬼气扭曲了本来精致的五官。 “人间的驱鬼者,天真又爱幻想,以为世界真的像你们经文里写的那样美好……我无法理解,大道选择你的原因。凭什么,就凭你有一个好出身,天生就是被大道钟爱的生命?” 谢姣姣声音阴冷,如毒舌吐信。 “像你这种出身良好的驱鬼者,一生都活在赞誉和鲜花里吧?” “你没有经历过我看到的那一切,又有什么资格来高高在上的指责我?” 谢姣姣死死的盯着燕时洵,眼珠逐渐赤红:“我和我母亲溺亡于冰冷湖水中时,你们在哪里?我被坏人绑架,眼睁睁看着母亲一样的存在,就被杀死在我眼前……你们,又在哪里?” “从来没有人帮过我,那我又为什么不能自己报仇!” 谢姣姣的胸膛剧烈起伏,瘦削的肩膀颤抖着,过去两次的伤害就是她不能提的死穴,愤怒让她狂暴。 她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震耳欲聋:“都该死!所有人都该死!” 所有加害者,所有袖手旁观冷眼看待的人,所有任由伤害发展的人……都统统应该去死!!! 在那之上,鬼婴的道得以成形。 谢姣姣的愤怒和狂暴的力量,掀起了戏院外的湖水,波浪凶悍拍击着戏院四周的墙壁,声势浩大响动滔天,地面的震动让人惊慌于这里是否将要连带着被湖水吞没。 但在来自邺澧力量的加持下,燕时洵每一步都走得极稳,来自鬼婴的愤怒影响不了他分毫。 即便此时他身处于鬼戏之中,隔绝天地与四方神明。 但就如邺澧曾经对燕时洵所言―― “呼唤我的名,我为你的神。” 邺澧缓缓抬起手臂,骨节分明的手指下,古老玄妙的酆都印逐渐成形,浮现于空中。 他冰冷的目光在注视着燕时洵的背影时,难得浮现出了暖意。 力量汹涌澎湃的从邺澧所站立之处,向燕时洵源源不断的涌去,灌注进他的经脉内。 阴森鬼气入体,但燕时洵却习惯得仿佛那就是自身的力量,没有半点不适。 随着燕时洵的行走,力量一层层的叠加,来自酆都的鬼气与他自身融合得浑然天成,威势惊人。 在谢姣姣眼中,燕时洵也从一个生人,逐步与鬼神的身影重合,身姿庞大如山岳,令她即便在丧失理智的暴怒中,也不由得惊愕的瞪大了眼眸,愣愣的仰起头,看向燕时洵身后直抵上空天幕的磅礴黑影。 那是……酆都之主,鬼神真身。 “谢姣姣。” 燕时洵呼唤着鬼婴曾经身为生人时的名字:“我自认不是迂腐之人,不会轻易插手他人因果,也不会阻拦受害者亲自复仇。” “倒不如说,我反而是支持鬼魂复仇的,离经叛道的驱鬼者。” 说着,燕时洵唇边勾起一点清浅笑意:“你大概不相信,我以前也是被很多同行排挤,多有诟病的不完美驱鬼者。” “脾气差,服务态度不好,不为权贵分忧,不彻底铲除所遇到的鬼魂,不帮人改运不为人算卦,委托人伤心的时候也没有温柔的安慰对方,就连驱鬼的排场看起来都不够厉害。” 他的笑容没有温度:“你看,我有这么多缺点,我从来没有过被人前呼后拥捧着的经历,甚至……” 燕时洵的话语顿了顿。 很多年前幼年时的记忆翻涌而上,在燕时洵眼前一一划过。 小燕时洵懵懂的告诉老师,身后背着苍老的恶鬼,却被老师当做恶作剧忽略厌恶。 他试图向同龄的孩子解释自己眼前群鬼横行的场景,却被孩童们笑嘻嘻的用石头追着打,编了歌谣骂他是个厚脸皮的骗子。 小燕时洵在孤立和排挤中日渐沉默,他开始学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却依旧没有逃过来自父母的哭嚎和咒骂。 他们指着小小一团的孩童,歇斯底里的哭着问,为什么自己生出来的是这样一个怪物。 他们问,你为什么不去死。 孩童清澈懵懂的眼神,也慢慢失去了光亮,变得沉寂而漠然。 没有老师会为他撑腰,即便顽皮的同龄人将他推搡着伤害,他也只能一个人默默的缩回家里的狭小空间,自己为自己处理伤口。 然而第二天,再用那副沉默寡言的姿态出门。 小燕时洵从来没有被来自外界的伤害击垮,也没有任何自暴自弃或堕落的想法,他在努力活着。 即便所有人都希望他快一点去死。 那时候他还小,却已经冷眼看尽了人间百态。 谢姣姣口中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驱鬼者……从来就不是他。 燕时洵是走街串巷,在人最危急和需要帮助时伸出援手的驱鬼者,他帮助人,也帮助鬼。 马丁靴从巷道石子路上踩过,青年身姿挺拔,眼神冷漠。 却从来没有拒绝过在绝望里求助的人。 即便于必死的困局中,他也能带着浑身的鲜血伤口,咬着牙生生踏平一条大道出来。 谢姣姣不了解燕时洵,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触动不了燕时洵的魂魄。 还有那颗被深深埋藏于冷漠外壳下,柔软的心脏。 但是与此相反的是―― 常年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的燕时洵,见过世间所有最浓烈的感情,了解人心。 也看清了谢姣姣的软肋。 燕时洵微微垂下眼睫,唇边勾起的笑容逐渐扩大。 “谢姣姣,无论人间还是地府,都没有完美的驱鬼者和受害者。” “你想要复仇,我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然阳间不还你公道,那就让鬼魂手刃仇敌,酆都审判。” “但是,你为了保护自己,伤害了除你之外的所有人。包括……那些爱你的人。” 燕时洵长叹一声,再抬首时却没有看向谢姣姣,而是直直看向了谢姣姣身后的浓郁黑暗。 “郑树木,你在看到谢麟的死亡时,没有想起些什么吗?” “忘了对你说了。” 燕时洵的笑意不达眼底:“你想要让我救白师傅?抱歉,我拒绝。” 话音落下,黑暗中有什么动了动。 燕时洵咧开唇角,只道:“你想要救的人,那就你自己来救,你想要保护的人,就自己保护。你还没有死,郑树木,你还是个活人――还有太多你可以改变的事情。” “所以。” 燕时洵朝黑暗里的某个方向耸了耸肩:“放心,我会眼睁睁的看着白师傅被困在这里,在属于他的地狱里永远受苦。” “郑树木。” 他轻声问:“谢麟和当年的你,可有区别?” “从今往后,还有无数个你,无数个谢麟,会遭遇一模一样的事情。而这些的源头,都是因为你今日的袖手旁观。” “郑树木,你憎恨当年村子里不肯帮助你和你母亲的村民,但是现在,无论是谢麟,还是和我一同前来的那些人,他们又和当年的你有什么区别?而你,又和那些被你怨恨的村民有什么区别?” 从燕时洵的唇间,清晰而坚定的吐出短促的音节,却铿锵有力:“帮凶。” 黑暗中的身形抖了抖,肩膀颓然垮下,像是痛苦煎熬一般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而随着燕时洵一字一句的吐露,谢姣姣的眼睛缓缓睁大。 她猛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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