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要向燕时洵借力,却没想到力量还没借到,竟然是燕哥身边的那个人先出现。 发生了什么?他记得他没点亮白袍法师召唤技能啊? 路星星觉得自己刚刚清明了一会的思维,重新变成了一团毛线,打成了死结。 而旁边的邺澧,气压低到简直突破生人的下限。 吓得路星星简直想要和安南原抱成一团,最好现在就变成空气不要被这个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邺澧没有将眼神分给他们,而是看向旁边无限延伸的黑线,锐利的目光穿透了黑暗,直直的看向深渊之中。 即便鬼气遮蔽,但他依旧第一眼就锁定住了他的驱鬼者。 燕时洵修长敏捷身姿不断在黑暗的深渊中跃身腾挪,从滨大随意折下来的树枝在他手里如同长剑一般锐不可当,所有阻碍他向更深处进发的恶鬼,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斩于剑下。 没有任何事物能挡住他的道。 人神鬼,天地大道,皆不可。 耀眼到不可直视。 邺澧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颗缓慢跳动的心脏是如何在他的胸膛中颤粟,他几乎想要扔下身边的所有东西,立刻就回到燕时洵的身边。 对他来说,整个人间,不如燕时洵一人。 但是……不行。 邺澧顿了顿,又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冷峻的面容黑得可怕。 滨大的鬼气源头已经被燕时洵斩断,牵引走了阴路的兰泽也已经被燕时洵找到,剩下的不过一些杂碎,燕时洵相信海云观道长们能够处理好。 于是,燕时洵借助于兰泽魂魄上残留的鬼气,反推了兰泽牵引阴路而来的路线,逆向行走,带着所有鬼气离开滨大回到滨海市外的公路。 他们落进了公路之下最深的深渊中。 一如燕时洵跳下公路时,曾经见过兰泽的那片黑暗。 血海之下一张张鬼面拥挤变形,哀嚎着想要突破束缚冲出来。 枯骨为树,人皮为叶,血肉当做养分假作土壤。 枝条上,一张张鬼面扭曲呐喊着,密密麻麻的眼睛遍布着枝干,不细看甚至会以为那是病树上的虫卵。 成景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胃中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他只是个年轻的学生,一直与学习和实验为伍,怎么会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而且根本没有留给他适应的时间,直接就把最恐怖难捱的场面呈现在他面前。 如果不是要保护爱人的念头支撑着他,成景几乎想要昏过去。 兰泽担忧的看着成景,心中惴惴不安。 他既担心成景被这一幕吓到,又深知自己真正的模样与这些东西无异,害怕成景会因此而厌恶他。 原本因为燕时洵而安定下来的魂魄,重新因为爱人的反应而动摇了起来。 几乎是瞬间,兰泽的情绪就反应在了深渊之中。 血海翻滚,人形树舒展枝叶。 燕时洵敏锐的朝兰泽看去:“你在担忧什么?” 他平静的道:“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恐惧永远会追赶在你身后,误会造就悲剧。兰泽,你的顾虑,不如和成景说开。” 驱鬼镇邪的年月里,燕时洵见过很多因为害怕而逃避,却最终造就悲剧的事情。 战士可以用坚硬的铠甲护卫身体,但是他们的心,永远会因为所爱之人而柔软。 也因此更容易受伤。 再勇敢坚强的人,在面对所爱之人时,也会有所畏惧,患得患失。 就如同袭霜。 她害怕她视为亲生母亲的奶妈责怪她,于是逃避了百年,却不想,是与亲人生生错过。 正因为见过,所以燕时洵才不想兰泽也有这样的经历。 更何况…… 燕时洵的眼眸微微一暗。 鬼气束缚住了兰泽,将他拖进了地狱不得挣脱,但也将强大的力量结果了兰泽,让他有能力为自己复仇。 正因为如此,所以兰泽的情绪也会对应的影响着鬼气深渊。 如果兰泽一心想要让鬼气消散,人间重归平静,那对于燕时洵来说,深渊就有了薄弱处可以趁机击碎。 在听到了燕时洵的话之后,兰泽犹豫了一下。 却是成景率先握住了兰泽的手。 他什么都没问,只有满眼的心疼。 在这一眼之下,兰泽所有的畏惧都如堤坝溃散。 情绪的洪水开闸,厉鬼的执念动摇。 整个鬼气深渊都像是迎来了地震一样,在剧烈晃动中,血浪滔天,凶猛拍击着四周无形的枷锁。 沉闷的锁链声从更深处响起。 燕时洵迅速确定了方位,修长的手指灵活掐诀,经脉中邺澧借给他的力量快速被调动了起来。 他锋利的眼眸明亮,马丁靴借力一蹬地面便飞身而起,直冲向黑暗。 但就在这时,路星星虔诚的声音却响在燕时洵耳边。 同样听到这声音的,还有借给燕时洵力量的邺澧。 邺澧原本带着赞叹与惊艳的眼眸,顿时沉了下来,有些不快,觉得路星星这个小辈一点不会看时机,打扰了他的驱鬼者的战斗。 燕时洵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路星星是用的正经请神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傻子要把神名改成他的名字。 不过,这足以让燕时洵知道,路星星是遇上了危险,需要帮助。 而且路星星的声音在燕时洵听起来,简直像是可怜的哈士奇幼崽,呜咽汪呜的蹲在大腿脚下,眼巴巴的试图让大腿心软。 燕时洵:啧。 他是什么,养狗之家吗?还是托儿所?怎么张大病路星星井小宝一个两个都这个样子?当他很清闲吗? 燕时洵不高兴的看向邺澧:“你去帮他。” 邺澧眨了眨眼眸,委屈的看着燕时洵,试图让他改变心意。 燕时洵冷笑:“我可不是神,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路星星能借由请神咒呼唤我――难道不是你的力量导致的吗?” 因为邺澧将力量与神名借给了燕时洵,所以在天地看来,燕时洵也在可以被凡人请下的神明之列。 而路星星误打误撞,竟然在顿悟的瞬间触摸到了边界,成功把声音传了过来。 邺澧:“……” 不待邺澧再说什么,燕时洵就直接一股脑的把三个人塞进他手里,手掌往邺澧后背上一拍,将他推出了深渊。 “别碍事!” 燕时洵不耐烦道:“打架呢。” 于是,被心爱的驱鬼者踢出来的邺澧,只能哀叹着站在公路之上,眼巴巴的往深渊里看。 时洵真是……耀眼到像是人间日月,让他移不开眼。 可惜离得太远,不能近距离感受时洵的气息,也无法亲眼见证他战斗的英姿,在他踩在恶鬼尸骸之上拿走胜利时,他也不能及时为他送上掌声。 邺澧心中遗憾。 旁边的路星星抖了抖,颤巍巍上前:“那,那个……” 他咽了口唾沫,以往欢脱的哈士奇模样半点不敢在邺澧面前展现,死死的夹着尾巴,怂到不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喊的是燕哥,来的却是你……” 在邺澧冷漠瞥过来的一眼中,路星星一个激灵,求生本能的道:“师婶,您能来帮我真是太好了!赵真和宋辞,还有其他不知道去哪了的人就拜托师婶了!” 邺澧慢慢挑了下眉,看向路星星的目光慢慢缓和了下来。 路星星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这时候才活了过来。 路星星:曾经我也是潇洒不羁爱自由,直到我被师叔师婶联手揍QAQ 第178章 晋江 公路之下,深渊万丈。 甚至让人怀疑,是否整个大地都已经被挖穿了。 没有了碍事的人需要分神去注意之后,燕时洵终于能够沉下心来对付眼下的浓重鬼气。 本来对于生人来说,就算燕时洵是恶鬼入骨相,但是他仍旧是人身,对鬼气的利用无法彻底,最多只能引导而不能溯源追踪。 除非是井小宝那样以恶鬼入骨相成为厉鬼,才能够拥有对鬼气的全盘掌握与镇压。 但是这其中,却横生了两次变数。 一次,是兰泽与鬼气的纠缠。 鬼气在抓住兰泽的同时,相当于兰泽也抓住了鬼气,让燕时洵能够从原本理不清因果的一团污糟罪孽中,找出通往深渊终点的路。 另一次……是连燕时洵也没有想到的,邺澧的力量。 虽然世上驱鬼镇邪的流派众多,有神婆有阿公,也有出马仙和姑婆,但是无论手段是正是邪,他们的力量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还都是活人,所以,就算是最阴毒的力量,也还保持在生人所能达到的下限之上。 可邺澧却不同。 他的力量没有任何邪恶罪孽,却偏偏一丝生气也无,是纯粹的阴冷死气。 邺澧与死亡同在,他是,死亡的神明。 在天地大道被重创,各方神明纷纷消失之后,燕时洵没有想到竟然还有活生生的神明,并且就出现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行走人间。 这着实惊到了燕时洵。 不过正因为邺澧不同于生人的力量,所以深渊才接纳了燕时洵,而天地大道此时就仿佛落在了燕时洵的肩上,认可他的神名。 这一刻,燕时洵体会到了以往邺澧的感受。 ――整个世界所有的罪孽与公正,都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就像是有无形的文字标示在每个人神鬼的头上,清晰的在述说着他的一生。 燕时洵侧眸看向人形树,枝桠上哀嚎着的鬼面狰狞可怖,但他心中平静,丝毫不受干扰,对鬼面的惨痛无动于衷甚至隐隐厌恶。 因为他能够清楚的看到,那鬼面作孽的一生。 鬼面是百年前生人,五岁因为贪玩,像肢解一只蚂蚁那样切开了弟弟的身体,并在父亲发现崩溃的时候,说是家中仆人所为。 长大后,鬼面与花街柳巷中流连,死在他手上的风尘女子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再后来城里大乱,鬼面为了求生卖了不该卖的情报,导致无数人因此身死。 鬼面很快就迎来了自己的报应,得了重病痛苦而死。 地府之下,鬼面被判打入地狱承受千年酷刑,直到灰飞烟灭,再不得投胎。 鬼面的生前死后,像是展开的画卷,一幕幕迅速在燕时洵眼前滑过。 燕时洵又转头,看向另一个在血海中哀嚎着想要挣扎出来的骷髅。 骷髅生前行骗天下,不管是否是对方的活命钱都贪进口袋里,造成很多人家破人亡。 他人对他的怨恨变成了他必须背负的沉重罪孽,一日日缠绕在他身上吞噬他的血肉,让他变成了血海中的一具骷髅,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面容。 燕时洵眼眸微沉。 所以……邺澧一直以来看待人间的视角,都是这样的吗? 少见阳光与良善,每一个擦肩而过的魂魄上,都像是雪白的雕像落了尘埃,变得丑陋不堪。 燕时洵忽然想起,曾经邺澧对他说“人间无救”。 他现在能够理解,为什么邺澧会有这样的结论了。 就算是再心中无阴霾的太阳,落进了阴暗的绝望中,举目四望不见光亮,也会渐渐熄灭于深渊吧。 不过…… 燕时洵微微垂下眼睫,眸中泛起笑意,修长的手指迅速结印在身前,没有因为四面无穷无尽的恶鬼而受影响,反而眼眸越发明亮。 人间还有救。 人间一直都有救。 永远有人在为了保护生命而战,希望的火种在每个人坚毅的眼中,在林婷的笔下,在井世文的每一次据理力争寸土不让中,在先辈英魂的信念中。 就算人间有诸恶行,但是有恶就审判,罪孽的魂魄就送入地狱,生死之间,公正永恒流转。 即便罪恶的阴霾多到遮蔽天日也无需畏惧,只要能清扫一点,就多一个魂魄得到救赎,人间就多一点公正。 ――而那一点公正,就是燕时洵所追求的。 就算万千恶鬼中,有一个纯白的魂魄值得拯救,他也愿意下潜到最深的地狱,将那魂魄引导向毫无阴霾的下一世。 玄妙古老的手印逐渐结成在燕时洵掌中,原本对于生人而言晦涩难懂的图印,因为有邺澧源源不断仿佛永远没有枯竭的力量做后盾,也顺利的展现在燕时洵身前。 低沉符咒咬字清晰的落在深渊中的那一瞬间,所有被囿困于地狱的恶鬼,都似有所感的向燕时洵所在的位置望来。 本不应该存在于此的凡人身姿修长,挺拔如无法被摧折的长刀,锐利横在阴阳之间的界限上,任何恶鬼都无法跨过此线,迈进人间。 光芒在他的手中迅速聚集,一点烛火瞬息间便变作了日月光华,像是金乌落进了他掌中。 恶鬼面带惊恐,颤抖着连怨恨都无法生出,拼命的四肢并用着向远离燕时洵的方向逃去。 一开始被生人味道吸引来的人形树发出着凄厉的嚎叫,从碎肉堆积的土壤中拔出脚来,用坠满了骷髅头的根茎,艰难的拖着浑身沉重鬼面与脏器,畏惧的想要离开这个令它们恐惧的生人。 它们浑浑噩噩的魂魄能够感受得到,这个生人的身上有恐怖的威压传来,如山岳压顶而来,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碾压成碎片。 而在那人身上,属于人间的生机竟然在反向侵蚀着恶鬼深渊,光芒所过之处,鬼气竟然烟消云散,化作一缕青烟向更深的黑暗中飘荡去。 为他指引了方向。 燕时洵掀了掀眼睫,迈开长腿向青烟所指向的方位走去。 就像路星星打不过敌人会回来找家长。 恶鬼若是有打不过的力量,会去找谁呢? 深渊之下,埋藏着什么东西一直牵扯着恶鬼,也让被鬼气缠绕的兰泽无法离开。 那些恶鬼哀嚎着,就连它们长久以来被地狱中的鬼气和酷刑,消磨到所剩无几的神智,也感受到了深入魂魄的恐惧。 那是被看透了所有罪恶,站在审判席上,等待着上方阎王殿投掷下最后酷刑时的惊惶不安。 从来只会被生人畏惧的恶鬼们,第一次如此畏惧一个生人。 但是,不论它们如何挣扎,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生人踩踏过碎肉焦土,一脚踏进血海之上。 金光落了海。 深渊静止了一瞬,随即,滔天惊浪而起,汹涌冲击向四周的碎肉土壤。 人形树甚至连惊呼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就被气势汹汹而来的血海吞噬。 而如同摩西分海一般,燕时洵面前疯狂旋转着的血色旋涡中,竟然渐渐开辟出了一条通往下方的路。 刚刚为燕时洵指引了方向的青烟飘落进海底,却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深不可测的黑暗,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在那里存活。 甚至就连恶鬼,都无法承受从下方传上来的威压,还保持着逃跑的姿势就已经哀嚎着魂飞魄散。 燕时洵没有丝毫犹豫,跃身向下,主动跳进了黑暗之中。 狂风从下面吹卷而上,将他的大衣吹刮得烈烈作响,他也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眸,抵御过快的风对眼睛的伤害,勉强能借助着手中的光芒,看清下方的模样。 随着燕时洵不断向下坠去,腥臭的血腥味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冷的潮湿气味。 像是多年无人居住打扫的屋子,长久被阴寒的温度环绕。 那气味凛冽死寂,不带有一丝一毫的生机与温度,凛然威严,不可冒犯。 却独独没有身处地狱时应有的血腥味道。 燕时洵皱起眉,在狂风中拼命睁开着眼眸,想要看清下方的环境。 阻力一层层增加,燕时洵坠落的速度越来越慢,像是他每向下一寸,就要承受翻倍的压力。 如果不是邺澧借给他的力量还在他的经脉中源源不断的支撑着他,而来自邺澧的神名加身,令大道此刻就落在燕时洵的肩上,他恐怕自己根本无法走进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在地府崩塌之后,还能拘束了所有的恶鬼与鬼气,甚至那些恶鬼只是一照面就化为一捧齑粉散落。 燕时洵心脏向下沉了沉。 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邺澧告诉他,百年前地府崩塌,阎王将要消散之前,拼尽全力将自己的神名与所有力量都留在了地府,支撑着生死正常运转百年。 而这里的气息明显区别于鬼气,却让所有恶鬼畏惧……这里,难道是阎王的埋骨地? 燕时洵很快就感觉到,他的脚下踩实到了一片坚硬的地面。 不像是地狱中沁满了血液泥泞软烂的土壤,而是以坚石铺地的触感。 一丝疑惑从燕时洵心头划过,他很快就调整了姿势,长腿微屈卸掉了冲击的力道,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燕时洵缓缓直起身,借助着手中光芒打量着周围。 直到此刻,没有了狂风和层层阻隔,燕时洵才真正看清他所落进来的,是怎样的地方。 四面皆是百米高的雕像,神佛面目威严,不怒自威。 不像是菩萨垂眸温润和善。 此处的神佛雕像眼如铜铃,炯炯不可直视,而面容上线条坚硬带着锋利的棱角,手持武器,姿态生动,仿佛下一刻就会抖落一身泥土尘埃,从沉睡中活过来,将所有入侵者和魂魄斩于此地。 在这样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下,人会不由自主的觉得恐惧与渺小。 场地空旷,黑色地面在突如其来的光亮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仿佛是等待着接受审判的罪孽魂魄,在此处惴惴不安的哀嚎求饶,却连上方的一个眼神都换不来。 燕时洵警惕的环顾四周,发现那些高大的神佛像在细看之下,竟然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而在光线的边界,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很多砸下来的巨石石块,狰狞锋利。 就好像是这里曾经遭受过毁灭性的打击,所有往日里威严不可冒犯的装饰,都变成了残破的遗迹。 燕时洵眼眸沉了沉,迈开长腿跨过脚下的石块,轻声走了过去。 “咔嚓……咔嚓。” 碎石与鞋底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回荡在空旷无人的穹顶黑暗下,显得更加寂寥死寂。 坍塌的房顶,砸下来的梁木,横倒在地的枯骨身上还套着旧时的官袍…… 所有的一切,无不在昭示着这里曾经是什么地方。 地府。 邺澧说的没有错,虽然与他之前所猜测的埋骨地有些区别,但是地府现在已经空荡荡没有了任何管理者。 不管是阴差还是十殿阎罗,传闻中所有应该存在于地府的官职都不见踪影。 只有大灾难之后残留下来的一地狼藉。 “咔嚓!” 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响起。 燕时洵心中一惊,赶紧低下头看去。 焦黑的枯骨手臂横斜,与下面黑色的砖石融为一体,在废墟中看得不真切,让燕时洵在不均匀的光亮中一时没有注意到,踩碎了臂骨。 燕时洵赶紧后退一步,低声道了声“抱歉”。 然后他才看清,那枯骨手臂的主人,身上同样穿着官服,另一只已经化为焦黑骨节的手中,还死死抓着一本厚厚的名薄。 燕时洵的目光顺着这具骸骨往远处望去,就看到在大殿倾倒的废墟中,还隐约露出了其他穿着官服的骸骨,形象各不一致,却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们的身份。 ――那些地府曾经的掌权者,哪里是不知所踪。 他们……都死在了百年前的浩劫中。 燕时洵抿了抿唇,有些愣神。 因此此刻邺澧借给他的神名,大道将所有的前因,悉数说予了凡人听。 百年前,阴阳失衡,大道为了在混沌中求得一线生机,保住人间不因天地崩塌而遭受灾祸,只得将所有分散出去的神位与力量回收,重新支撑起将要倾倒的大道。 虽非长久之计,但只要还没到最后,就有一线生机可言。 大道看透过去与未来,无情无私的守护阴阳,为了苍生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但是对于地府,却是致命的打击。 所有的神位陨落,地府塌陷,十殿阎罗连同着所有地府神明都耗尽了力量。 唯一剩下的……只有现在展现在燕时洵面前的废墟,还在无声诉说着当年毁天灭地般的恐惧。 燕时洵本想进一步看向未来,大道却在他面前忽然模糊成一片烟雾,再也看不真切。 他皱了皱眉,手中起卦想要询问。 但是他却连手指都无法屈伸。 就仿佛虚空中的力量制止了他的行为,大道叹息,不予展示未来。 ――也或者……连大道,都无法确定未来。 变数入局,所有既定的结局都起了变化。 原本的死局重新开始活泛,一线生机终究在人间显现,所有的因果都在这一刻汇集,开始朝向一个可能的光明未来前行。 燕时洵隐隐约约触到了什么,但是等他转神再想去追索的时候,却一切都化为泡影,消失不见。 他下意识的伸手向前,想要抓住那一瞬间的顿悟。 但就在这时,从光芒没有照到的更深处,却忽然响起了轻微的转动声。 燕时洵立刻敏锐抬头看去,目光如厉电。 却见高台之上,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的大殿,那些倒塌下来的砖石碎瓦,在一股看不到的玄妙力量下缓缓升起,重新回归它本应该在的位置。 就在燕时洵眼前,废墟重新建立。 “砰!” 最后一声巨响,深渊震颤。 原本建立在最高处的无头神像,失去的头颅归位。 燕时洵眯了眯眼眸,仰头看去。 神像雕刻的是一张俊秀年轻的面孔,虽不怒自威让人心生敬意,却绝不会错认那张面孔的年龄。 而最令燕时洵惊诧的,是那张面孔竟然隐约让他有些熟悉感。 在哪里见过…… 燕时洵长眉紧皱,却像是那一段意识被大道屏蔽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记忆中找出这张脸来。 但不对,他一定见过,甚至熟悉这张脸。 燕时洵如此直觉到。 没有留给他太多疑惑的时间。 看不到的力量缓缓推开重于千斤的石门,复原的大殿缓缓在燕时洵面前开启。 道路一直延伸到他的脚下。 就像是有谁在无声的说:既然找到此处,那便入内。 燕时洵身形顿了顿,随即平静的迈开长腿走了上去。 随着光芒的靠近,幽深昏暗的大殿内被一寸寸照亮。 威严冰冷的大殿尽头,高座之上,静静的坐着一道身影。 只是黑暗模糊了那道身影所有的模样,只留下一道剪影,让燕时洵看不清那究竟是谁。 燕时洵正待念起金光咒,却忽听得上方传来的细微声响。 那身影动了。 千百年来所有的死亡都匍匐于他的大殿之下,无数魂魄曾在此忐忑等待判决,而他始终高高在上,神像冰冷没有温度,不曾向人间投掷过一个眼神。 阴阳的规则不可更改,天地不仁,公正无私。 他所言,既是死亡的法度。 “你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我已经找到了你。” 那身影声音冰冷清越,仿佛缠绕阴森鬼气。 “索性一切尚为晚时,大道终究垂眼。” 燕时洵眉头紧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声音的意思。 但阴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背向上蔓延,将他冻得连牙齿都在颤抖,结实的肌肉因为警惕而紧绷僵硬。 燕时洵为自己的生理性反应而诧异,对那声音的身份更加戒备。 按理说,他所有畏惧的情绪,早就已经在跟随李乘云游历四方的时候,因为遇到的那些恐怖或悲伤之事而逐渐被消磨,更在经手过的数不尽魂魄中,日渐将心智磨练得坚硬平静,寻常鬼怪撼动不了他分毫。 但是此时,他却只因为一道声音几句话,就感觉冷到了骨子里。 况且,什么叫“我”找到了“你”? 是说找到了他吗?谁,兰泽,还是别的什么人? 燕时洵本想要开口询问,但大殿上方的身影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半明半暗之中,那道剪影似乎挥动了一下衣袖。 下一刻,燕时洵忽然觉得一股强硬的力量向自己袭来。 狂风烈烈吹卷起他的发丝,缭乱了他的视野,他只能尽量睁开眼眸向上看去。 但不论燕时洵如何再手中结印输出力量,想要抵御这股狂风,风依旧不容拒绝却轻柔的在将他推出大殿。 “地府陷落,神名之威将要耗尽,唯有一线生机可救生死轮回。” “地府之下,既为我界,生死平等,唯我至高。” “但现在,我将这份力量,借给你。” “地狱……” 四周所有的高大神像都在剧烈颤抖着,大殿之上的砖石梁木在震颤中一块块脱落,刚刚修复好的巍峨大殿,就像是百年前灾难重演一般,重新坍塌在燕时洵眼前。 只有那道冰冷入骨的声音,穿透所有轰鸣,清晰的回响在燕时洵耳旁。 燕时洵能够感受到自己在被推出这片幽暗深渊,从来时的血海回到地狱。 像是这片深渊的主人拒绝了他的拜访,重新大门紧闭,不再见客。 透过缭乱的风与发丝,燕时洵在剧烈晃动的光芒之中,隐约看到了那道身影的一点面容。 还有对方最后泯灭在狂风中的声音,和模糊的口形。 燕时洵努力侧耳倾听,想要听到最后的那句话,但耳边却只剩下烈烈风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下一瞬,燕时洵的视野天旋地转,光暗颠倒。 所有的一切都旋转着扭曲。 他立刻反应过来,掐诀驱邪稳住了身形。 但等燕时洵再次抬头看去时,刚刚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 他稳稳的落在了潮湿泥泞的血地之上,耳边重新充斥着恶鬼不曾断绝的哀嚎,血海巨浪翻滚。 却唯独不见刚刚倾倒的大殿和神像。 仿佛那一切不过是他恍惚中的幻象。 但燕时洵身躯中残留的寒冷,却在提醒着他――不,在血海之下,埋葬着地府的残骸。 像是最后一片思维的碎片被那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双手奉上,燕时洵明白,那些鬼气之所以会被禁锢在深渊,囿困不得离开,是因为地府的遗迹尚有余威存在,牢牢困守着地狱中接受酷刑惩罚的群鬼。 而现在,百年时间将过。 九为神之下的极致,是轮回之数,到十臻至圆满。 所以,昔日死去的阎王留下的力量,在下一个轮回前,终究被消磨殆尽。 一切将要重新洗牌。 但就在这个时候,张无病所在的车队从公路开进了本不应该存在的阴路,撞上了心怀不甘执念的兰泽。 而燕时洵为了救出被鬼气缠绕不得脱身的兰泽,下潜到了地狱深渊,却得知了地府的真实…… 其中稍有一环缺失,或者燕时洵不曾对兰泽心怀善意,想要帮他……燕时洵都会错过唯一一次获得真相的机会。 而地狱中,恶鬼将倾巢而出,吞噬人间。 到那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燕时洵站在原地微微愣神,心中涌现出玄妙的怪异感。 就好像,天地大道一直在寻找着生机,但最终的奇迹,却始终缺损,无法凑成结局。 而就在燕时洵怀疑猜测的时候,一直落在他肩膀上的大道,却回应了他。 从来只想鬼神低语的大道,向一个凡人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玄妙的境界,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得到天地。 这是…… 燕时洵心中微颤。 但很快,大道抽离,燕时洵的神智重新被拉回。 他定了定神,眸光重新坚定。 虽然走了一趟深渊,让他心中产生了诸多疑问,但是好在总有收获。 比如……此时涌入他体内的力量。 与邺澧借给他的力量不一样。 虽然邺澧的力量同样阴冷不带有温度,但却要更加冷漠肃杀,像是战将浴血从白骨累累的战场走下,心中杀意尚未退去,对整个天地都抱有敌意与怨恨,想要奋力嘶吼,反抗不公的命运。 但是在那道身影话音落下后,却有一股暗藏着生机的力量,落在了燕时洵的身上。 生与死循环交替,太极图阴阳旋转。 生机与死亡在一念之间。 最关键的是――这股力量涌入身体后,燕时洵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深渊就在他脚下。 仿佛这一刻,他就是地狱的主宰者。 燕时洵不知道那道身影的身份究竟为何,也从始至终都没有放下过忌惮,但是他绝非腐朽不知变通之人。 既然这股力量对他需要解决的事情有用,那……当然是欣然使用。 况且,他对于那身影的身份也有所猜测。 百年前就已经身死的阎王。 除了管理地府的阎王,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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