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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离他而去,还在死亡时让他看到了那样触目惊心的场面,给郑树木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 当他逃出白姓村子时,又一心只想要复仇,完全没有其他想法。所以即便他曾经被很多人帮助过,却也因为萍水相逢,并未真正触及郑树木的内心。 直到李乘云在荒村看到郑树木,意识到郑树木与鬼婴有着实质上的不同,他感受过人间温暖,因此也对人间众生怀有不愿被他自己承认的留恋。 于是李乘云知道,想要保白纸湖平静,郑树木会是最重要的一个突破口。 鬼婴没有弱点,可帮助她的白师傅和郑树木,在为她的复仇提供便利的同时,也成为了她的弱点。 从外部进攻,永远没有从内部瓦解的效果,要来得好。 李乘云语调温和平静,将自己所看到的未来中的一部分,说给郑树木听。 他告诉郑树木,如果任由鬼婴继续任性下去而不加阻止,最后的结果,就是整个西南所有生命,都会被波及而痛苦。 包括那些在郑树木垂死时,救了他的人们,以及每一个帮过他的人,都会间接因他而死。 李乘云眉眼平静,淡淡的向郑树木问,这是你想要的吗? 为了复仇,卷上所有无辜的生命……这是你惨死的父母想要的结果吗?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那郑树木的所作所为,又与将父母的魂魄拉下地狱有什么不同? “你最开始想要的,明明只是一家人在一起,幸福平静的生活。” 李乘云轻声问他:“不是吗?” 郑树木心神大恸。 这个咬着牙硬生生踩出了一条复仇血路的汉子,可以撑过所有艰难险阻,即便被所有村民攻击也能放声大笑。 却只因为李乘云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在他面前逐渐塌下了肩膀,捂着眼睛泣不成声。 李乘云知道,因为心中愧疚,郑树木绝不会轻易背叛鬼婴。而他也没有一蹴而就的想法,因此,他只是让郑树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不会伤害鬼婴,只是让鬼婴被困在白纸湖,无法走出这里半步。他不希望鬼婴影响西南,也在这个大前提下,保住了鬼婴和郑树木相依为命的生活。 而郑树木,也会对李乘云的所有动向视而不见,不会阻拦李乘云。 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郑树木答应了李乘云。 只是,他犹豫着向李乘云询问,能不能找到他父亲的魂魄,送他父亲去投胎。 李乘云抱歉的摇了摇头,言明自己要去往的旧酆都凶险未知,他这一去,可能就会身死于旧酆都,无法再帮郑树木。 “不过,我有一个弟子,他是我生平所见最优秀的孩子。” 提起燕时洵的时候,李乘云平静的眉眼也柔和了下来。 他轻笑着道:“在几年后,他会循着我的足迹,找到这里,继续我没有做完的事。到那时,树木兄可以请他为你找寻你父亲的魂魄,他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树木兄,如果你有一天见到了我家小洵,请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 “并且帮我转告他――抱歉,我失约了,没能陪他一起度过今年的元宵节。” 李乘云起身离开后,郑树木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被李乘云所震撼,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人物,向死而生,为万千生灵甘愿赴死。 在心神震荡间,郑树木突然很惭愧。 当人长久的待在黑屋子里时,是无法意识到自己身周的黑暗的。直到有光透了进来,他才忽然发觉,自己竟然已经身处黑暗如此之久,甚至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样。 那一刻,郑树木觉得自己即便成功复仇,却依旧渺小如蝼蚁,为了自己的幸福,甚至会害死所有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乃至整个西南。 可他坚持到最后,幸福也依旧没有到来。 他和妹妹,依旧生活在地狱中。 当郑树木从皮影戏离开后,他变了。 首先发现这一点的,就是白师傅。 从来见到他只会怨恨仇视的郑树木,竟然也对着他露出了复杂甚至理解的眼神,还会不经意般提醒他,记得看医生吃药。 白师傅愣了很久,然后,泪流满面。 而回到家的郑树木,则以雕刻新木雕为名,将妹妹留在自己的工作间里,不让她出去,更加不让她离开村子。 因此,李乘云得以顺利潜入白纸湖。 他任由湖底数不清的腐尸将自己拖向更深的湖底,默默忍受着利齿撕扯皮肉之痛,静静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就在他的阳气降低到临界值,而白纸湖的鬼气缠绕他周身的时候,他终于动了。 李乘云用腐尸作为挡箭牌,混淆了旧酆都对他的判断,然后一鼓作气冲进了城池中。 从旧酆都里的恶鬼口中,李乘云得知了一位鬼差逆流而行,在所有鬼差逃离旧酆都时,反而回到了这里的事。 他立刻就意识到,恶鬼所说的鬼差,就是千年前被白姓先祖所救,并且传授白姓先祖以鬼戏的那位鬼差。 李乘云没有急着去找鬼差,而是颇花费了些时间,在旧酆都里转了转,几个照面的功夫,就与数量庞大的恶鬼成为了朋友。 恶鬼哭诉自己的悲惨和冤屈,李乘云充当最好的倾听者,然后不动声色的从它们口中的叙述,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有关于千年前酆都一战。 以及旧酆都苟延残喘,却依旧想要伺机复起。 即便是旧酆都城池诞生的灵智,也决计想不到,它本想要将这个胆敢探寻旧酆都的生魂引入城中杀死,关门打狗。 却反而被李乘云探知了所有真相。 放任李乘云这样惯常与三教九流接触,朋友遍天下的人物,与旧酆都内的万千鬼魂接触,就是旧酆都所做的最错的决定。 只要让李乘云听到与真相有关的三言两语,他就能抽丝剥茧,从中推算出整个真相。 一如现在。 在旧酆都没有发觉到的时候,李乘云就已经探听到了鬼差的所在地,并且前往。 李乘云与鬼差进行了一番“友好”交谈,并且在鬼差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从鬼差那里得知了乌木神像的存在。 那尊印刻下了作为新酆都之主的鬼神,身为凡人最后一刻形象的木雕,拥有作为凡人能够拥有的力量的极限,以及能够掀翻天地的执念意志。 最重要的,是乌木神像拥有旧酆都对它无比深重的畏惧,和仇恨。 如果想要镇压住被旧酆都操控的鬼婴,乌木神像无疑是最好的镇物。 但唯一的问题是,在千年前乌木神像化身战将,扫清所有逃亡鬼差之后,幸存下来的这名鬼差,就珍而重之的将乌木神像收好,藏在了连旧酆都也发现不了的地方。 李乘云不得不在鬼差家中多留了数日,被鬼差“热情”的招待。 无论鬼差被气得如何啊啊啊大叫,白衣居士都拢着衣袖,笑眯眯的看着鬼差。 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大发脾气满地打滚的熊孩子。 对于李乘云而言,优哉游哉逗鬼差的那段时间,可以算得上是一段轻松快乐的体验。但很显然,对鬼差而言,就并没有那么快乐了。 地狱里没有日月轮转,不分白天黑夜,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对于鬼魂而言,这也同样是一种折磨,在惩罚它们生前所犯下的罪孽。 鬼差本就看守地狱鬼魂,因此早已习以为常。他本以为,这名从外面来的白衣居士,应该很快就会受不了而离开。 却没想到,李乘云不仅适应良好,还兴致勃勃的开始了在鬼差家中的寻宝之旅,常常为发现几张早已散佚的经籍残片而惊喜笑出来。 每每气得鬼差吹胡子瞪眼,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气活过来了。 但也正是那段时间,鬼差发现,李乘云将他搜集起来的书册,全都浏览了一遍,并且立刻就从他所写的批注和勾画中,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不需要鬼差说,李乘云就已经自己从蛛丝马迹中,猜出了属于酆都的更迭历史,并且知道了新酆都之主的来历和身份。 “我家小洵,命盘里所提到的鬼神,大概就是这位吧。” 李乘云笑着向鬼差道:“那位酆都之主既然放你活下来,就说明你本身早已经因果抵消,并无罪孽。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守着马上就要沉没的旧酆都不肯离去?” “我相信,以你的实力,只要去往人间,就会成为所有门派的座上宾。不论你想要名声地位,或是功德珠宝,都不过轻而易举。无论怎么选择,都好过你在这里慢慢死去,没有人知道你做过什么。” 鬼差撇撇嘴,对李乘云的话不屑一顾:“我还以为你和人间那帮驱鬼者不一样,看来也没什么不同。你说的那些,和粪土又何异常?” “凡人一生追求功名利禄,金银财宝,却可有半分能够带到酆都来?” 鬼差嘲讽一笑,指着乱葬岗对李乘云说:“还都是以功过罪孽论处?有罪者下地狱,魂魄曝于此,直到灰飞烟灭为止。” 李乘云静静听着鬼差的嘲讽,却没有半分恼怒之意,甚至赞同的点点头,像是听不出鬼差话语里讥讽的对象,是他刚刚的那番话一样。 等鬼差气呼呼骂得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来满地找水的时候,李乘云却拽着鬼差,带他来到了乱葬岗边缘,让他看这数千年间积攒了多少的鬼魂腐尸。 “有些魂魄有罪,所以入地狱,承酷刑。可你来告诉我,安安稳稳活着的普通人,他们何错之有?” 李乘云平静的向鬼差问:“凭什么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因为别人的仇恨而承担死亡?” 鬼差诧异:“你疯了吧?你说什么呢……” “我看到了未来。” 李乘云微微垂眼,清贵沉稳的面容上一片平静,可说出的话,却震动天地:“我窥见了大道。” 鬼差瞠目结舌,愣愣的看着李乘云,好半天都没找回自己的舌头在哪。 “窥……你踏马的是疯子吗???我活了几千年,就没见过有哪位鬼神敢窥视大道的,更遑论你一个小小居士。一个生魂,活腻了是吗??” 鬼差气得满地乱转,差点揪秃了自己的头发:“下次我再见到你,是不是你就真的死了?快滚!快去看看谁还能救你!” 李乘云却只是微笑,对自己的生死满不在乎:“如果不能得证大道,生与死,又有何区别?” “更何况,你可知――鬼道将生于世,天地大乱,恶鬼侵扰人间,生人将永无宁日。” 李乘云语调淡淡的反问鬼差:“如果是你,你在预感到会有如此祸事发生之后,会放弃一丝窥见大道和未来的机会吗?” “你会,眼睁睁看着拯救生民的机会,从你手中溜掉吗?” 李乘云微笑着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声音铿锵有力:“我不能忍受,我有机会阻止祸事发生,却什么都不做。” “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那才是我的地狱。” 鬼差被李乘云掷地有声的回答震撼在当场,他愣神的注视着眼前的白衣居士,像是第一次见到生人一样新奇而惊叹。 李乘云颠覆了他对人间的认知。 而从李乘云口中,鬼差得知了他曾经看到的未来。 最重要的一点,是鬼道――生于旧酆都。 旧酆都从诞生了神智开始,就一直没有放弃挣扎,一边将自己沉入白纸湖底以逃过天地探查,苟延残喘,一边勾动西南千百年的鬼魂,想要集合全部的力量,打造出足以对抗大道的底牌。 不论是大道还是新的酆都,旧酆都都深深怨恨着。 它想要颠覆乾坤,让旧酆都重现人间,立于万物生灵之上,重获超然地位。 哪怕代价,是整个人间大乱,无数生命悲惨死去。 “你想要看到那样的场景发生吗?” 李乘云俊美沉静的眉眼间带着温和笑意,眼神却坚定锋利:“你我提前看到了未来,并且有改变未来的能力――即便如此,你也不想做些什么,避免那样的未来到来吗?” “视而不见,冷眼旁观。” 李乘云微笑:“这会成为你的罪孽,鬼差。当你坠入悔恨的地狱日夜饱受折磨的时候,你要记得,是你的不作为,造成了万千生命的死亡。” “而他们,本来应该幸福生活下去,直到自然死亡的。” “而不是因为鬼怪作祟而死。” 鬼差被气歪了鼻子,从未觉得有谁能够笑得如此可恨,他指着李乘云大骂,骂到嗓子都冒出了青烟快要着起了火,哑得不成样子,只剩下气音了。 李乘云却依旧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鬼差:“……你才是恶鬼吧?”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李乘云,看懂了这位居士所坚守的道,还有肩上的重担。 鬼差的心理防线全线坍塌,终于在剧烈动摇中,毫无悬念的倒向了李乘云。 “我会帮你。” 鬼差叹气:“你想要的,是那尊乌木神像,是吗?” “即便你在拿到神像之后,就会无可避让的被大道发现你的作为,并且,你本身也将死于大道追查的因果之下,你,你也不后悔现在的决定吗?” 李乘云敛眸轻笑:“求之不得。” 话音落下,鬼差重重一跺脚。 顿时,大地碎裂,乱葬岗的所有尸骸全都被狂风吹裹着卷向天空。 血水倒灌,阴云旋转怒吼。 数千年来所堆积的庞大数目的尸骸,足够将整片一望无际的大地彻底覆盖。 但是现在,那些尸骸全都在鬼差的动作下离开了大地,同时,也露出了被那些尸骸掩埋的东西。 李乘云下意识看向大地,随即屏住了呼吸。 ――在那些尸骸下面掩埋的,分明是一尊乌木神像。 没有神台,没有神龛,更加没有香火供奉。 但是乌木神像不需要那些外物的装饰,也足够让所有看到它的人,在第一眼就认出,它就是神像无疑。 神像通体乌黑,所有光线落在它身上也只剩下被吞噬的份。 它不似寻常神像一般慈眉善目,悲悯众生。相反,它对人间怒目而视,诘问天地,锋利得好像光是看一眼就能被割伤。 属于鬼神的威严在整个乱葬岗席卷开来。 李乘云双手作揖,向那神像躬身行礼。 然后,他迈步向前,顶着猛烈吹刮的狂风所带来的阻力,缓步走向那神像。 白衫被狂风扬起,烈烈翻飞在李乘云身后,如云鹤展翅欲飞。发丝缭乱了他的眼眸,可他唇边,却始终噙着笑意,丝毫不曾畏惧神像对旁人靠近的警告。 狂风中,李乘云轻声问道:“白纸祸事,酆都作祟,您,镇还是不镇?” 话音落下。 时间都好像停滞了一瞬,整个乱葬岗死寂无声。 李乘云却只是静静注视着乌木神像,等一个答案。 然后,狂风消失了,再也没有阻力阻挡李乘云向前靠近乌木神像。 神像在原地矗立,目光沉稳的看着李乘云一步步走向自己,似乎以行动在回答着李乘云。 ――凡是世间邪祟,无不可镇之物。 扫清一切魑魅魍魉,镇人间凶恶,还生灵安宁。 李乘云眉眼动容,良久,他笑了起来,恭敬将乌木神像捧起。 鬼差站在原地,眼神复杂的注视着李乘云的背影。 半晌,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前有酆都之主,后有白衣居士,人间始终有有义之士,远超于寻常人看到灾难,并且代替他们坚定向前,将所有灾祸挡在宁静的生活之外。 以身殉道,在所不惜。 鬼差在拜别李乘云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对李乘云的结局无比清晰。 千年前的那位战将,是数千年历史中,唯一一位以凡人之身反抗天地甚至诛杀鬼神大帝的存在。 乌木神像又与战将真身何异。 一旦乌木神像重新现世,大道不可能发现不了乌木神像,也因此会连带着看到持有神像的李乘云。 到那时,大道势必会清算李乘云所有的因果。 包括……窥视大道的沉重因果。 那是凡人无法承受的因果,唯一的结果,只能是身死道消。 也就是说,只要李乘云手捧乌木神像离开旧酆都,回到人间,他就会立刻死在大道之下。 但相反,如果李乘云愿意留在旧酆都,或者放弃乌木神像,结局又多有不同。 鬼差想要劝李乘云留下来,但当他看到李乘云温柔却坚定的笑容时,想要说的话却尽数消失在喉咙里了。 对于一名坚定的修道者而言,让他放弃自己所坚守的道,无异于羞辱他。 李乘云看出了鬼差的想法,但他一句都没有提及,只是笑吟吟的嘱咐道:“看来我的旅程很快就要结束了,后面的事,只能交给你了。” “拜托了,鬼兄。” 鬼差疯狂眨眼逼退泪水,囔声囔气的一扬手:“快滚吧。” 在鬼差的帮助下,李乘云得以通过隐秘的道路离开旧酆都,重新回到人间。 就在李乘云重新现身人间的那一刻开始,窥视大道的因果开始生效。 他没走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那样疼痛,呼吸间都能嗅到浓重的血腥气,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在排斥他的存在。 天地广阔,却不肯再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剧烈的疼痛沿着经脉迅速在体内蔓延,每一束肌肉都在颤抖,几乎无法支撑起身躯的正常运转。 但李乘云却丝毫没有显露出自己的艰难,他依旧笑得风轻云淡,掩盖在白衫下的身躯看不出半点异常。 唯独他咬紧了的牙关,泄露了痛苦的真相。 李乘云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在迅速流失,但他却依旧咬着牙,硬生生靠着意志力撑了下来。 他手中高举着乌木神像,一步,一步。 走向早已荒废的神庙。 在那里,他的故友早早等在那里,只等乌木神像的出现,阵法生效,镇压白纸湖邪祟。 驱鬼者在看到李乘云的时候,焦急的心终于落了地,他长舒一口气迎上去,想要向李乘云询问一路艰险有无受伤。 但是他在靠近了李乘云时,却蓦然发现了李乘云迅速灰败下去的脸色。 于是最开始看到乌木神像的喜悦,全都转化为了惊恐的错愕。 “乘云兄你……” 李乘云却只是轻笑着将手中神像,亲自安放在阵法中央。 符咒声一声声落下,神庙内顿时有风平底吹刮而起,轻轻卷起了李乘云的衣摆。 阵法生效。 李乘云的执念,也终于散了。 一直坚持着咬牙不肯放弃的顽强意志,也缓缓化作一口气,呼了出来。 李乘云在笑,连眉眼都柔和了下来,眸光涟涟如水光,笑意渲染开来,美不胜收。 “我就要死了,剩下的事情,只能交给你来完成了。” 他笑着垂下眼睫,朝故友微微躬身致意:“我的旅程结束了,以后,白纸湖的安定,就由你来镇守了。” 故友大恸,咬破了嘴唇血液流淌,勉强将哭声憋回嗓子里,眼含热泪的看着自己引为一生挚友的乘云居士转过身,一步步离开神庙,不让大道的因果连累到神庙中的阵法。 白衫烈烈翻飞,衣带当风。 李乘云能够感觉得到,自己体内的生机已经下降到一个可怖的最低点,甚至自己眼前都一阵阵发黑模糊,几乎快要看不清这个灿烂人间。 他喟叹般仰起头,看向春日里高远的天空。 然后,他阖了眼,摔倒在地。 天空晴朗,群岚如黛,没有一丝阴霾的明亮灿烂。 李乘云长长的眼睫颤了颤,终于还是唇边噙着笑意,彻底闭上了眼睛。 他在坠入黑暗前最后的意识里,除了挂念天地大道之外,就是闪过脑海的,燕时洵的面容。 元宵节,落雪梅花。 他向那孩子承诺,一定会学会做元宵,然后他们一起过一个团圆的元宵节。 可惜,他做不到了。 他失约了,小洵…… 李乘云停止了呼吸。 晶莹的雪花落在了他的鼻尖,落在他唇边的笑容。 那一刹那,白纸湖周围的山花齐齐怒放,生机盎然。 像是李乘云的死亡,拯救了万千生灵,而草木有灵,山川同悲。 浅粉深红的花瓣盛放,枝头横斜。 而后,所有花瓣又瞬间衰败,从枝头落下,纷纷扬扬落了李乘云满身。 山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 反复三次,阴阳生死循环。 只留生机。 落在白衫上的花瓣剔透柔软,可那惊才绝艳的白衣居士,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看看了。 察觉到什么赶过来的郑树木,只看到了李乘云葬于繁花之下安然入睡的景象,那一刻,他心神大震,呆呆的望着李乘云,很久也无法回神。 而春日的西南,下了一场大雪,覆盖了所有通向李乘云的路。 以身殉道,天地动容。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① 天地终究没有忍心让李乘云落得个身死道消的境地。 李乘云为天地争一线生机,天地,也留给他一线生机。 他的道,有后来者继承。 而他在离开旧酆都时遗留的一缕残魂,得以重新睁开眼眸,继续守护着他的人间。 李乘云在最底层地狱死寂的黑暗中,不知度过了多少个岁月。 他静静在心中数着日子,记着又是一年复一年的元宵节,也笑着在想,不知道小洵有没有交到很多朋友,身边有没有爱他的人,会不会觉得孤单寂寞。 而元宵节的时候……可有人,陪小洵吃一碗元宵。 李乘云垂眼温柔,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依旧坚守着自己的神智清明,挺过了寻常人无法忍受的黑暗死寂,静静等待着。 当人有了坚强到可抗天地的意志力,心中有值得期待的未来,那么好像再难熬的时间,也变得轻松起来。 李乘云在黑暗中一遍遍诵咏着经籍,将曾经被他搜集到小院书房里那些浩如烟海的藏书,全都倒背如流,以此保持心智清明,不曾紊乱。 然后,他就惊讶的等来了一位访客。 ――酆都之主,邺澧。 “我家小洵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其实是个很害怕寂寞的孩子。毕竟在他还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将他遗弃在了集市上……他不喜欢孤单一人,可他又不愿意让其他人发现这一点。” 李乘云笑吟吟的向邺澧道:“不知道你厨艺怎么样?我答应了小洵要为他做一碗元宵,只可惜多年未能成行。” 本来在专注倾听着的邺澧,在李乘云问及自己的厨艺时,被黑色长袍包裹的高大身躯微不可察的僵了僵,眼神难得有些漂移。 他想起了以往每次试菜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井小宝,难得有些心虚。 但在李乘云的注视下,邺澧依旧让自己保持住了毫无破绽的完美形象,看不出半点心虚的沉稳点了点头:“和时洵在一起之后,我一直在积极学习厨艺,进步显著。” 李乘云看着邺澧,慢慢觉得有些眼熟。 说起燕时洵小时候在集市上的事,曾经的记忆翻滚,他忽然觉得,自己那时在集市上见过邺澧。 “你。” 李乘云眨了下眼眸,摩挲着下颔沉吟了片刻,道:“你当年是不是,也在那集市上?” “我好像看到过你一眼。” 那个时候,李乘云是根据卦象,前往集市寻找生机,却意外发现了燕时洵这个恶鬼入骨相。 他也自然而然的认为,燕时洵就是卦象中显示的那一线生机。 不过此时,李乘云才迟了十几年的意识到,或许卦象中显示的生机,不仅仅是燕时洵。 而是当燕时洵和邺澧在一起的时候,方是生机。 邺澧微笑,点头承认:“当年在集市,是我与时洵的第一次见面。他将天地间最珍惜之物馈赠予我,所以,我还他一片晴朗山河。” 那颗苹果糖,已然胜过人间无数。 “我也并非第一次见到您。” 邺澧回忆起那时的事情,轻笑着摇头:“那时,我没有料到与时洵的姻缘,只想还了因果,就离开人间。所以,我是看着您带走时洵的。” 那时,他以为他做的很正确,将小燕时洵交给了足够可靠的人来养育。 可他没有想到,自己也会后悔当时的选择,没能亲眼看到小燕时洵十几年间的成长。 李乘云闻言挑了挑眉,笑着眯起了眼,唇间却吐出几个重音:“想得美。” “小洵是我家弟子,做出了选择就不能后悔啊,酆都之主。” 邺澧轻轻摆手:“虽有后悔,却并无此意。我很感谢您,您给了时洵一个家,您将他……养育得很好。” 李乘云正准备说什么,却忽然听到从地狱上方的天空,传来了轻微的震颤感。 同样感觉到地狱在颤抖的,还有邺澧。 他立刻仰头看去,却见黑红色的天幕从最开始的轻微摇晃,很快便愈演愈烈,就连他脚下踩着的大地都在剧烈摇晃,好像下一刻就要天塌地陷。 轰隆隆巨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像是旧酆都之内的层层阵法,被谁迅速破开。 而那声音,直冲向地狱而来。 邺澧的唇边勾起笑意,心中了然。 李乘云也在最初的惊愕后,立刻反应了过来。 “看来,是小洵来了。” 李乘云笑吟吟背手而立,在昏暗天幕的狂风下如乘风归去的谪仙。 他侧眸看向身旁的邺澧,微微点头,也轻声道:“谢谢你,陪伴小洵。” 大地在颤抖,血红到沉重的乌云疯狂旋转咆哮,云层在狂风的裹挟下迅速下压,形成的龙卷风从低沉云层一直连接向大地。 阴风怒号如鬼哭。 但无论是李乘云还是邺澧,他们谁都没有被身边恶劣可怖的环境惊吓到,反而仰起头看向天幕,期待着将要到来的那个身影。 终于―― “轰隆隆――!” 闪电劈下,惊雷咆哮。 好像有无形的大手撕裂天空,就连阴沉乌云也被从中劈开。 光线从外面透了进来,照亮了一块土地。 随之而来的,就是从天幕上方裹挟着狂风迅速下落的身影。 青年眉眼锋利,眸光明亮而坚定,像是劈开一切黑暗地狱的利剑,直直的插进旧酆都最深处。 那是,人间的驱鬼者。 为万物生灵而来,为天地大道而战。 邺澧的唇边勾起笑意,上前一步:“时洵……” 但他话音刚出口,就猛地发现,来的不仅是燕时洵。 ……在燕时洵身边,还有一道看起来就很烦的身影。 那人身披战甲,寒光凛冽,手持利剑向前的模样,仿佛即便挡在他面前的是天地鬼神,他也可以无所畏惧的一剑斩下,劈碎这天地。 可就是这样冷硬的存在,却刻意的将自己浑身的尖锐收起来,唯恐伤及身边青年,曾经拿剑训马的手掌,此时却极尽温柔,轻轻环住身边青年的腰身。 像是在担忧自己的力道重了,就会伤到青年。 战将环住燕时洵腰身的姿势,彻底激怒了邺澧。 邺澧刚刚看到燕时洵的笑容还没持续两秒钟,就迅速黑了脸,看向战将的眼神冰冷如有实质。 如万箭齐发。 战将察觉到了那道想要杀死自己的阴冷目光,但他只是掀了掀眼睫,视线在下方矗立在大地上的邺澧身上转过一圈,就重新收了回来,仿佛在看空气一样的不以为意。 他的手掌甚至微微用力,抱紧了怀中的燕时洵。 邺澧:“!!!” 该死的,粗鄙的家伙!!! 循着战将的目光,燕时洵也看到了站在地狱残骸间,仰头看向他的邺澧。 但是更加吸引去他的目光的,却是和邺澧站在一起的那道身影。 那人面容温润,笑意吟吟,仰头看向他的时候,眼眸中的温柔如水般光华流转。 离别的岁月没有在那人身上留下痕迹,反而更加将那人所有的力量都沉淀了下来,醇厚柔和,风华?i丽。 燕时洵在看清了那人的面容时,眼眸不可置信的缓缓睁大。 那分明是……他的师父,李乘云。 可是在他师父离去之后,却连入梦来看看他都不肯,让他几乎快要忘记了师父的模样。 但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分明是他师父李乘云无异。 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乘云缓缓上前一步,笑意吟吟的轻声唤道:“小洵。” 小洵。 那一声呼唤,和记忆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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