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睁地看着提尔逃回卡纳尔。 他终究……还是没能为王兄复仇。 放眼看去,前方是一望无际荒无人烟的草原,少年咬紧的牙在他的下唇上留下深深的齿痕。 他的手死命地攥紧缰绳,粗糙的缰绳深深地陷入他的掌心中。 来不及了。 伽尔兰痛苦地闭紧了眼。 ………… …………………… 在经过数个小时的飞驰之后,加斯达德骑兵的眼睛一亮。 透过朦胧的雨幕,在那遥远的地平线上,已经依稀能看到分散在大地上的几座箭塔。 那是驻守西部边境线的据点建造的箭塔。 镇守边境的据点近在眼前。 边境线已经离他们不远。 就像是在沙漠里长途跋涉后干渴的旅人蓦然看到远方的绿洲,加斯达德人顿时精神一振,已经疲惫不已的身体在此时又好像涌出了无穷的力气。 喜悦充斥着他们的胸口,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催动身下同样也已经疲惫不已的马匹,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不止是加斯达德骑兵,就连一贯情绪少有波动的提尔在看到边境上的据点时,心里都稍微松了口气。 他回头望了一眼。 在他视线所及之处,那地平线上,空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亚伦兰狄斯的追兵没能追上来。 他如此想着,转回头,整个人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这些天神经绷得太紧,体力极好的他此刻竟是也感觉到了疲惫,就连呼吸都比平常急促了几分。 他抬眼看向离他越来越近的据点轮廓。 只要跨过边境线,进入卡纳尔境内―― 突如其来,低沉的号角声响起。 一个加斯达德人都无比熟悉的号角声,在这一刻,贯穿重重雨幕而来。 正在欣喜地纵马向边境线的方向飞驰的加斯达德骑兵在这号角声中纷纷愕然勒马,脸上变了颜色。 提尔胸口陡然一紧,一双眼死死盯着前方。 前方,身穿黑红色皮甲的亚伦兰狄斯士兵如潮水般从地平线上涌出。 他们悍然将敌军前往边境线的道路拦腰截断。 在涌来的大军的最前方,那名眉目冷峻的将领一身黑甲。 他手中长剑指地,骑马傲然立于大地之上。 那高大身躯拦在所有加斯达德人之前。 潮湿的风吹过,却掀不起紧贴在褐色肌肤上的湿润黑发。 露出的额头上有着深青色的战神的符文,让他越发多了一分凛冽的气息。 宛如火焰般的金红色眼眸,却森寒如冰。 透过细碎雨幕,那瞳孔中幽深的黑暗深深地映着提尔的身影。 第220章 细雨飘零, 雨点轻轻打着才长出来没多久的嫩叶, 疲惫的战马在这短暂的休息时间里或是低头啃食着脚下的嫩草,或是吞食着主人喂的黄豆,多少恢复了一点气力。 骑兵们也趁着这一点时间狼吞虎咽着随身携带的干粮,尽可能地补充体力。 少年安静地坐在岩石上,手中握着一个水囊,看似是在喝水,但是攥着水囊的左手却一直没动。 他一直侧着头,眺望着西方。 提尔率领加斯达德骑兵逃离的那个方向。 细碎的雨点落在他的脸上,被打湿的金发贴在他的颊边、颈上, 从同样微湿的肩上垂落。 金色的瞳孔映着远方的地平线,那点点雨幕映在其中, 仿佛让他的眸也蒙上一层朦胧的雾气。 伽尔兰看着前方, 目光怅然若失。 “殿下, 您多少吃点东西吧。” 一名近卫骑士走过来, 将食物递给伽尔兰。 “不用了。” 伽尔兰摇了摇头。 他吃不下。 骑士担心地看着他, 最后还是无奈地离开了。 伽尔兰收回目光,仰头喝了一口水。 他低下头,细长的睫毛仿佛染着一点水雾,垂下去显得有些沉重。 很难受。 他说不出到底是哪里难受。 只是觉得, 头、胸口、心里……乃至于整个身体都很难受。 到了此刻,加斯达德人恐怕都已经越过了边境线, 逃进了卡纳尔境内。 就算自己现在追过去, 也不能越过边境线, 只能站在边境线上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扬长而去。 他很不甘心。 干脆……越过边境线追过去…… 心底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被伽尔兰强压了下去。 他抛下大军不顾大局率兵来追击提尔,已是非常任性的行为。 他不能再继续任性下去。 少年用力地抿紧唇。 王兄…… 在心底默默地喊着这个称呼,伽尔兰闭上眼,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攥紧手中的水囊,里面的水都被挤得涌出来,一下子就打湿了他攥着水囊的手指。 他却恍如不觉。 一个温热的东西轻轻地舔舐去他颊边的雨水。 伽尔兰睁开眼,和一双棕色的眼对上。 大狮子看着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嗷呜声,然后凑过来用自己的大脑袋轻轻蹭了蹭伽尔兰的颊。 它像是感觉到了伽尔兰的难过,才凑过来安慰他。 伽尔兰伸手搂住涅伽那毛绒绒的大脑袋,外面一层鬃毛有点潮湿,但是里面的鬃毛却是干燥的,摸上去很温暖。 少年将自己的脸埋进大狮子浓密的鬃毛里,那种柔软而又温暖的触感让他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 “抱歉,涅伽,你这么辛苦地跟过来,却什么都不能做……” 他搂着他的大狮子,对它轻声说话。 涅伽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又低低地嗷呜一声,低头回蹭着伽尔兰,乖乖地蹲在伽尔兰身前让他搂着自己,一动不动。 突如其来,那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安静的一刻。 伽尔兰抬头,看见西边有几个骑兵正在雨中纵马飞奔而来。 他们是被派往前方侦察的骑兵。 伽尔兰心口一紧,搂着涅伽的手臂下意识缩紧。 他想。 这些去侦察的骑兵一定是回来向自己汇报加斯达德人已经逃入卡纳尔境内的噩耗。 但是,就算再不愿意接受,他也必须面对现实。 对提尔的追击只能到此为止,他不能再让这数万的骑兵军队陪自己继续无谓地追赶下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的伽尔兰松开涅伽,站起身来。 而那名回来的骑兵头领也已经找到他,下了马匆匆跑过来,单膝跪在他的身前。 “王太子殿下!” 这名骑兵满脸是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他急促地喘息着,竭力保持着话语的清晰。 “加斯达德的军队正在前方,和我军交战!” “什么?” 伽尔兰愕然。 “加斯达德人正在与我方的一只军队交战!” 不可能! 西部边境几乎尽数陷落,边境线上早已没有兵力,哪来的军队拦截加斯达德人? ……不,等等。 伽尔兰脑中突然浮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难道是……赫伊莫斯?! 没错。 一定是他! 蒙在金色眼眸上的灰雾陡然散去,亮了起来,少年看向西方边境线的目光再一次焕发出神采。 “立刻出发!去支援!” ………… …………………… 雨依然在下,不大,淅淅沥沥的。 接连一个星期都被这细雨滋润着的草地一片绿色,那绿意无边无际地扩散开来。 离西部边境线不远的地方,那座被加斯达德大军摧毁而荒芜了数个月的据点此刻再次沸腾喧闹了起来。 就算是冰凉的雨点,也浇不灭这里的战火。 马蹄的奔腾声震动着大地。 身穿不同颜色的盔甲的骑兵们在朦胧的细雨中纵马交错而过。 鲜血喷洒在雨中。 马蹄踩踏着泥泞的草地时,漆黑的泥水四溅而去。 亚伦兰狄斯人和加斯达德人凶狠地厮杀着。 一个为了杀开一条活下去的道路。 一个为了夺回一度失去的荣光。 双方狠狠绞杀在一起,没有人后退半步。 声嘶力竭的嘶吼声混合着马蹄声,以及兵刃激烈的撞击声在细雨中回响。 而在战场的正中心地带,一身黑甲的骑士和白色盔甲的骑士再一次重重地撞在一起。 铿的一声。 那是两位骑士手中的剑刃撞击时发出的巨响。 两个身影交错而过,分开。 金红色的眸映着对面白色的人影,赫伊莫斯眼底一点寒光掠过,无端令人心悸。 提尔面色冷漠地看着那个漆黑的身影。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他们曾在王城的城墙上和下方无数次地对视过。 但是像现在这样短兵相接、激烈厮杀在一起,却是第一次。 。 提尔想。 的确不愧此名。 他们战斗着的这一处战场,几乎无人靠近。 当他们向彼此冲锋的时候,周身就像是环绕着无形的气旋,将落在他们盔甲冰冷的铁面上的雨点向着四面八方甩开。 强大的压迫感笼罩在他们四周,将这一片的空气压得宛如泥泞一般。 强者对决。 这两位同样远超于凡人强大的骑士在搏命战斗的此刻,浑身的煞气都爆发了出来。 那铺天盖地向四周铺开的气势让其他人都难以接近一步。 赫伊莫斯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紧了提尔,绷紧全身。 这是他征战至今所遭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 他握紧手中的剑柄,又松一点,再度握紧,为了让虎口那一点发麻的感觉尽快消失。 提尔在力量上压过他。 在刚才的交战中,他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再一次握紧剑柄,赫伊莫斯手臂上的肌肉鼓起,绷紧到了极限。 他盯着提尔的目光的战意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发旺盛。 他的眼底泛着狼一般的凶光。 力量逊于对方,那并不代表他无法战胜对方―― 下一秒 赫伊莫斯重重吐出一口气。 提尔狠狠一拽缰绳。 不知谁先动。 也或许是在同一时间。 他们再一次纵马向对方冲锋而去。 砰地一声闷响,锋利的剑刃在雨中挫动在一起,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哪怕是在细雨中,那铁刃摩擦炸开的火花依然四处飞溅。 赫伊莫斯蓦然心里一动。 从对方那只巨剑上传来的力量似乎减少了一分。 极为细微的一分力量。 若是换成其他人,说不定根本不会察觉,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提尔现在的对手是赫伊莫斯。 他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一点细微的变化,抬起头,探究的目光深深地向他的敌人看去。 …… 提尔的呼吸有些急促,被雨水打湿的银白色额发紧紧地贴在他的额头上,发梢末端流下的水滴在他颊边落划下水痕。 身体的倦意不知为何比以往都要强烈,呼吸也有些紊乱。 衣服已经湿透,一半因为落下的细雨,另一半则是从他身上渗出的汗水。 他感觉自己出汗出得很厉害。 湿润的衣服紧贴在肌肤上,风掠过的时候,本该凉意渗入皮肤里,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皮肤在微微发热。 其实在率兵奔逃的这一天一夜里,他就隐约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但是因为感觉很轻微,他就没放在心上,以为只是这段时间里精神绷得太紧有些疲倦了而已。 可是,此刻由于和那位‘黑骑士’的对决而必须调动全部力量和精神时,他才发觉,他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 体力比往常消耗得都要快。 身体在微微发热。 呼吸比平常更加急促而紊乱。 力量也比平常弱了一分。 …… 这种状况很像是…… ‘瘟疫’。 脑中蓦然浮现出这个词语,那让他的胸口蓦然缩紧了一下。 不。 不可能。 他在心里断然否定道。 一滴水珠从他额发上落下来,顺着他的鼻尖滑落。 无论心里在想什么,提尔那张俊美的脸依然是面无表情的,看不出任何属于人类的感情。 可他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一簇冰冷的火焰在灼烧着,带着暴风雪一般的破坏性,焚烧着映在他眼底的一切。 他不会输的。 不会输给什么瘟疫,不会输给任何人! 他是提尔。 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战士! 提尔突然猛地纵马冲向赫伊莫斯。 手中巨剑狠狠劈下。 他将自己的所有力量蓄积在这一剑之中,然后猛地爆发出来。 赫伊莫斯反射性地举剑一迎,却被那劈下来的一剑砸得手腕一沉,虎口又是隐隐发麻。 他的心也随之一沉。 好强悍的力量―― 他咬紧牙,双臂肌肉绷紧到了极限,就连额头也隐隐有青筋凸出。 可是就算竭尽全力,那可怕的力量依然带着巨剑一点点向他压下来。 提尔眼底尽是凶光。 他是加斯达德之王! 总有一天,他的马蹄将踏遍这片大地! 他无人能敌! 无人能敌―― 突然之间,一道破空之声响起。 在提尔身后,一支利箭破开雨幕,宛如闪电疾驰而来。 那闪着寒光的箭尖眼看就要贯穿提尔的后颈―― 提尔猛地一避。 利箭从他的颊边狠狠擦过,在他的侧颊上擦出一道血痕。 他回头。 在他身后遥远的地方,手持战弓的少年骑马而立,那一头在这阴沉的天色中依然明亮如初的金发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底。 提尔的瞳孔陡然放大。 亚伦兰狄斯的王太子! 此人在这里,那就说明―― 提尔猛地转头,目光匆匆看向整个战场。 刚才还处于僵持状态的战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红底金纹的狮子旗在雨中飞扬,一只在前方,一只在后方,仿佛在相互呼应着彼此。 马蹄声伴随着怒吼声震撼着大地,那数不清的亚伦兰狄斯的骑兵从后方袭来,在有着天生神力的辛亚斯地带领下,凶狠地撕裂了加斯达德军队的后阵。 被前后夹击的加斯达德骑兵顿时大乱。 这一刻,兵败如山倒。 白色的加斯达德骑兵几乎是在顷刻间被汹涌而来的黑红色海浪淹没。 被无数亚伦兰狄斯骑兵包围着,他们已经再无逃走的机会。 就在提尔脸色铁青地扫视着战场的时候,忽然一剑斜地里向他刺来。 铿! 他反手架住那一剑,将其甩开。 正要纵马反击劈去,身侧又是破空声传来,从远方射来的利箭逼得他不得不放弃进攻,转而举剑挡住这一箭。 叮的一声,利箭撞在剑刃上弹开。 他正欲纵马向远方的伽尔兰冲去,察觉到他的意图的赫伊莫斯策马一拦,挡在他的身前,又是一剑冲他重重劈来。 提尔咬牙,不得不再度和赫伊莫斯战在一起。 然而,就在此时,忽然之间一声狮吼传来,空气微微晃动了一瞬。 提尔在和赫伊莫斯交战之中,眼角猛地瞥到一个庞大的金棕色身影向他猛扑而来。 是那头该死的狮子! 挥出一剑将赫伊莫斯逼开,他重重一踢马腹,想要让其躲过。 可是提尔的坐骑早已不是那匹陪着他南征北战的神骏白马,在经过长时间的奔跑以及作战之后,它已疲惫不堪。 刚才万兽之王的一声怒吼,更是让它吓破了胆。 虽是战马,但是动物天生对于猛兽的惧怕让它瞬间失控,不听指挥疯狂地乱跑了起来。 涅伽趁势一个猛扑,将这匹战马扑到在地,一口咬断了它的脖子。 在狮子扑来之前,提尔见势不妙向前一跃,从马上跃下。 他就地一滚,正要翻身站起。 突然脑子一个眩晕,视线随之模糊了一瞬,让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秒。 只是一秒的停顿。 或许连一秒都不到。 但是强者的对决中,一秒已经足够决定一切。 骏马从提尔的身侧飞驰而过。 马上的黑骑士手中的利剑劈开雨幕,也狠狠地劈开了提尔的盔甲,在他后背砍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而就在赫伊莫斯纵马从提尔身边掠过的下一秒,伽尔兰射来的利箭随之而来。 闪着寒光的箭只贯穿了提尔那未被盔甲遮挡的小腹。 赫伊莫斯已从向前飞驰的骏马上一跃而下,回身向提尔冲去,手中的利剑再次重重劈下。 剑锋划过,提尔的胸甲在这一剑之下裂开成了两半。 从肩斜往下划开到腰侧的伤口喷出的鲜血飞溅到赫伊莫斯漆黑的盔甲上。 紧随而来的第二支利箭深深地扎入他的胸膛。 提尔站在原地。 他像是难以相信刚才那一瞬发生的一切,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茫然地低头,看着从他腹部贯穿出来的箭头,以及胸口那道深深的伤痕。 身上的盔甲已经裂开,掉落在地上。 身前和身后两道深深的伤痕在泊泊地流着血,很快将他的衣服染得血色。 那鲜血染红了他腰腹以下白色的盔甲,沿着冰冷的铁面滴滴哒哒地滴落在地上。 提尔站在那里。 他的脸是没有血色的苍白,头发也是白色的。 可他肩部以下的身体却是与之彻底相反的血红色,形成了强烈而极端的对比。 那是明明是足以让人毙命的重伤,可是提尔手持巨剑撑在地上,依然伫立在大地之上,不曾倒下。 抬手,他用力地拔出了扎入胸口的利箭,随手将它丢在一旁,任由鲜血顺着胸口流淌而下。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抬头,却没有看身前的赫伊莫斯,而是看向远方。 在他注视的方向,一匹骏马奔来,马背上的人翻身下马。 涅伽嗷了一声,迎了上去。 少年抚了抚大狮子的头,刚才还无比凶猛的雄狮温顺地跟在他的身后。 伽尔兰大步向提尔走去。 在走向提尔的时候,他将手中的战弓丢在地上,然后缓缓地拔出腰侧的长剑。 提尔定定地注视着向他走来的伽尔兰,苍白的脸面无表情。 这一刻,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曾经出现过好几次的莫名的心悸感。 他终于明白,这种奇怪的心悸,是因为眼前的少年。 “……回答我。” 提尔开口,声音沙哑。 他的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伽尔兰。 “我和你……究竟有什么关系?” 伽尔兰和他对视着,没有回答。 少年注视着他的眼底只有冰冷的刀锋。 “我有一种感觉……” “我本不该死在这里。” “我本该拥有更久远的未来,征服这片大地,创下不朽的伟业……” 听起来似乎是无比荒谬的语言。 但是,提尔就是如此笃定地觉得。 冥冥之中,他的命运因为眼前的这个少年而改变。 “伽尔兰,你夺走了我的未来。” 一抹细雨从两人之间飘落。 提尔盯着伽尔兰的眼底猛地掠过一道凶光,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举起手中的巨剑。 他身上那两道深深的伤口在他一动之下更是喷溅出大量的鲜血,他却恍如不觉。 那汇聚着他最后力量的巨剑重重挥下,以几乎能劈裂大地的可怕力量,向伽尔兰一剑劈下――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伽尔兰举起手中的长剑。 他猛地上前一步,冲进提尔的手臂以内,几乎紧贴在了提尔的胸口。 他手中的利剑向前刺出,狠狠地贯穿了提尔的胸口。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瞬间。 提尔手中的剑停滞在半空中。 鲜血缓缓从他嘴角流出。 他看着伽尔兰,那薄薄的唇突然唇角上扬了一下。 提尔说:“你赢了。” “不,你没有输给我。” 用利剑贯穿了他的心脏的少年说。 “你是输给了亚伦兰狄斯。” 在话落音的那一瞬间,伽尔兰将刺进提尔胸膛的利剑猛地拔出。 从提尔胸口喷出的鲜血飞溅到他脸上,染血的金发在空中飞扬而起。 少年金色的瞳孔亮得惊人。 白皙的颊上那一抹殷红的血色,莫名让人触目惊心。 提尔的瞳孔陡然放大,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伽尔兰一眼,那目光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他向后踉跄两步,手中的巨剑应声落地。 可是他仍然没有倒下。 他依然顽固地站在大地上,屹立不倒。 他缓缓地抬起右手,向前方,向伽尔兰的方向伸去。 他似乎想要用这只手抓住一点什么……或许是伽尔兰,或许是被伽尔兰夺走的那个未来。 可是他终究什么都没能抓住。 而在他似乎伸手想要抓住伽尔兰的那一刻,一声震天的狮吼。 发出愤怒的吼叫声的雄狮猛扑上来,一把将提尔扑倒在地。 一口咬下。 鲜血四溅。 涅伽一口咬断了提尔的头颅。 狂风刮过,吹得那浓密的金棕色鬃毛如波浪般起伏着。巨大的雄狮叼着被它咬下的头颅,踩在那具无头的尸首之上。 鲜血从它的獠牙之间渗出来,滴落在它脚下的草地上。 涅伽转身,叼着那颗人头走到伽尔兰的跟前,低低地吼了一声。 伽尔兰出神地看了那颗头颅许久。 然后,他俯下身。 少年屈膝,单膝跪在湿润的草地上。 双手紧握剑柄,长剑在身前撑地。 他闭上眼,那姿势仿佛是在向谁祈祷一般。 一身黑甲的骑士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丝丝细雨落下,雨水染湿了少年的颊。 狂风掠过这一片染血的草地,掀得那跪地祈祷的少年的金色长发在空中飞扬。 …… 提尔战死。 加斯达德大军覆灭。 至此,这场持续了数个月的战争终于落下了最后的帷幕。 第221章 在亚伦兰狄斯国土上发生的那长达数个月的战争终于落下帷幕。 对亚伦兰狄斯人来说, 这段时间是他们有生以来过得最忧心和艰难的时刻,比十多年前被多个国家一同围攻时还要艰难。 毕竟当年多国联军攻打他们时, 虽然声势浩大,但是依然被卡莫斯王率军死死地拦在了国境线上,没有让敌军踏入亚伦兰狄斯一步。 而这一次,那些来自极北之地的加斯达德人是切切实实地在亚伦兰狄斯的国土上肆虐了数个月,还差一点将王城都打了下来。 这段时间里, 亚伦兰狄斯人个个都是提心吊胆, 心惊肉跳,但是对于大陆上他国的旁观者来说, 他们看了一场好戏。 先是加斯达德人勾结万物教在茹达斯城设下陷阱,这一场大战中, 卡莫斯王战死, 三大军团覆灭。 北边盖述人压境,东边伊斯人入侵。 加斯达德人从西方长驱直入,兵临王城之下。 狮子王已死,亚伦兰狄斯人一片散沙。 亚伦兰狄斯要完。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亚伦兰狄斯亡国在即。 谁知就在此时,亚伦兰狄斯的两位王子奋起反抗。 一位坚守王城让加斯达德人久攻不下。 一位夺回茹达斯城召集起十几万大军, 断了加斯达德人后路。 红底金纹的狮子旗被重新竖起, 飘扬在大地上。 亚伦兰狄斯的局势被他们一举稳定。 眼看要被两位王子前后夹击,加斯达德人断然放弃攻打王城, 随后虚晃一招, 声东击西向北境奔袭, 试图与盖述人上下夹击覆灭北地军团。 此举被伽尔兰王子识破, 硬生生将其拦截在北地之前。 双方总计三十多万大军在北地陷入野战。 对峙十多日后,加斯达德人因缺乏粮草不得不败退。 亚伦兰狄斯人趁胜追击。 眼看就要将侵略者赶走,然而,异变突生。 亚伦兰狄斯大军中突然爆发瘟疫,顿时人心浮动、军心涣散,众多军队陆续逃走,士兵大量病死。 眼看这只大军摇摇欲坠就要崩溃,加斯达德人趁机掉头一击―― 亚伦兰狄斯人肯定要完。 他国的旁观者再一次如此认为。 然而,异变又生。 亚伦兰狄斯人所谓的‘瘟疫’只是陷阱。 加斯达德大军落入陷阱。 提尔带着不足两万之数的骑兵突围逃走,被其抛下的十几万大军覆灭。 再次被打脸的众人:“…………” 再后来,眼看着提尔就要逃入卡纳尔境内,意图以后卷土重来。 一支亚伦兰狄斯军队突然出现,悍然将其拦截在边境线之前。 随后,王太子伽尔兰率兵追击而来。 ‘洛玛尔战役’。 因为这场战役发生在洛玛尔平原上,所以后人如此称呼这一战。 大战中,王子提尔战死。 加斯达德人全军覆没。 北方的盖述人很快从边境退走。 东方的伊斯大军也在不久后缩回国内。 洛玛尔战役的大胜,昭示着加斯达德入侵亚伦兰狄斯的行为彻底失败,也宣告了这一场万众瞩目的大战的结束。 这场战争里,那堪称一波三折的战况实在是让他国的旁观者看得忍不住啧啧称奇。 ………… 洛玛尔战役结束之后,老将卡列尼留在此处,处理后续事宜,扫荡加斯达德人余孽,同时负责重建镇守西部边境的第六军团。 当初在第一军团也就是近卫军覆灭后,被俘的将士有一部分被加斯达德人发配到边境沦为奴隶,此刻也都被解救了出来,回到了已被凯霍斯重建的近卫军团中。 伽尔兰率领第一军团以及一半军队返回茹达斯城,剩下一半留给卡列尼。 他不能在西部边境久留,王城已经接二连三传讯过来,催促身为王太子的他尽快回去王城。 不只是让他尽快护送卡莫斯王的遗体回到王城,而且,在经历过数个月的战乱之后,亚伦兰狄斯大片大片的地区都需要尽快重建和复苏,各项政务堆积如山。 但是,就在伽尔兰率兵返回王城的路途中,某种微妙的气氛一点点浮现出来。 王城中还沉浸在胜利中而欢庆着的民众或许对此毫无所觉,但是这种微妙的氛围已经逐渐开始笼罩整个王宫。 随着王太子即将抵达王城,王宫中人心浮动,众人各有心思。 一名粗眉阔面的中年男子身穿火焰般赤红的沉重盔甲,迎着阳光大步走过走廊,走进前方的政务房中。 “歇牧尔,你应该感觉到了,最近人心有些浮躁。” 男人沉声道。 他整个人往窗口一站,那魁梧的体格就挡住了大半阳光。 这位王室骑士团的团长俯身站着,一手按在桌面上,眼睛盯着书桌对面的祭司。 沙玛什的祭司坐在桌后,厚厚的羊皮纸在桌面一侧高高地堆积起来。 萨阁说话的时候,他正在快速地在一张文书上书写着,然后抬起鹅毛笔去沾墨。 而萨阁突然一手按在桌上,那盛墨的盒子一晃,里面墨水荡了一下,溅了一点在歇牧尔的指尖。 握着鹅毛笔的手指微微一顿,歇牧尔皱了皱眉,放下笔。 “我知道。” 他回答。 这位有着重度洁癖的祭司皱着眉拿起放在一旁的白巾,用力地擦拭去溅落到自己指尖的那一点墨痕。 也不知道他皱眉到底是因为萨阁的话,还是被弄脏的手指。 连一贯对王宫中的政事毫不关心的王室骑士团团长萨阁都看出来了,歇牧尔作为站在涌动的旋涡中的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随着伽尔兰即将返回王城,王城中暗潮涌动。 而涌动的关键点在于,王座的所属者。 按理说,伽尔兰身为被卡莫斯王亲立的王太子,应该是当之无愧的王座继任者。 但是问题在于,除了伽尔兰,还有赫伊莫斯的存在。 这位王子同样也拥有继承权。 赫伊莫斯在此次大战中接连立下了击败北方盖述人、守住王城、以及拦截并击杀加斯达德王子提尔等偌大功勋,这让他的威望无论在北地还是王城之中都高涨了许多。 而且,赫伊莫斯本就拥有最近的王室血脉,血统尊贵,武力惊人,在战场上作为一军统帅的表现更是无可挑剔。 他的武勇完全不逊于狮子王卡莫斯。 这样的赫伊莫斯,对王座有极大的竞争力。 萨阁知道,这两位王子的关系很亲近,也都很重视彼此。 可人心难测。 在王座的诱惑之下,就算是亲生的父子兄弟也会为之反目。 虽然他和歇牧尔必定是遵从卡莫斯王的意志,效忠伽尔兰王子。 可若是赫伊莫斯王子决心争夺王座,支持他的势力也绝对不少。 亚伦兰狄斯刚刚才击退侵略者,局势刚刚稳定下来,而如果这个时候,两位王子又开始因为王座内斗的话…… “你打算怎么做?” 萨阁问。 “我们什么都不能做。” 也什么都做不到。 比起萨阁凝重的神色,沙玛什的祭司却显得很冷静,他擦干净手指之后,就拿起笔继续在文书上书写着。 他说:“我们只能等待。” 虽然随着伽尔兰王子的归来,王城里风起云涌,但是歇牧尔并没有去见赫伊莫斯王子的打算。 他很清楚那位的性格。 没有人能左右那位的决定,就连当初的卡莫斯王也不能。 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等待赫伊莫斯做出决定。 ……………… 已经到了深夜时分,大军在一个湖泊附近扎营休息。 漆黑的夜空笼罩着大地,篝火在营地里燃烧着,点亮了这一片的夜空。 但是,哪怕夜已经很深,营地中还有人难以入睡。 漫天星空,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星光点点。 湖水清澈见底,风吹过时,水面微微晃动着,波光粼粼。 可是,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却有几个人在湖边低声争论着什么。 “西斯拿,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 “别装傻了,我们马上就要和伽尔兰殿下抵达王城,那位赫伊莫斯殿下也在王城里。” 一位看起来较为年轻的将领说,“如果……的话,你站在哪一边?” ‘如果’后面的话没有明说,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 另一人没有吭声。 王座不可能长时间无人。 现在对外战事已经结束,于是理所当然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一处。 王座。 伽尔兰王子。 赫伊莫斯王子。 这两位都有资格登上王座。 虽然伽尔兰王子是正统的继承者,但是,赫伊莫斯王子也有一争之力。 王座在前,这个世上没有人会不垂涎,尤其是那位赫伊莫斯殿下还是举世闻名的强者。 强者从不会屈居他人之下。 而身为强者中的顶尖者,这位殿下就更不可能轻易放弃王座。 其实,对于他们这几个来自于各个城市的将领来说,这一仗结束,在护送卡莫斯王的遗体回到王城之后,他们就会率领自己的军队返回自己的城市。 所以,无论是哪位王子继承王座,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只要像效忠卡莫斯王一样,继续效忠新王就可以了。 只是…… “我以前是觉得赫伊莫斯殿下比较适合继承王位,但是,现在……” 有人挠了挠头。 有人不服气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伽尔兰殿下是卡莫斯王亲立的王太子,名正言顺,而且也是他赶走了加斯达德人,为卡莫斯王报了仇。” “但是那位赫伊莫斯殿下也是功勋不菲,身后也有北地军团的支持,王城也是他守住的。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很强。” “是的,他被称为‘地狱的黑骑士’,据说除了逝去的卡莫斯王,这个世上无人能压制住他。伽尔兰殿下是很好,可是在武勇上恐怕没法……” 还有人露出担心的神色。 “听闻那位殿下性情极为冷酷,如果他坐上王座,王太子会不会有危险啊?” “这……” 王座的争斗本来应该与他们无关。 可是这段时间里,他们和年轻的王太子一路行来,心里早已不知不觉地偏向了这位性情坚韧而又聪慧的王太子。 对于王太子即将陷入王座的争夺战这件事,他们都忍不住有些担心。 只是,无论他们私底下如何讨论此事,对现实终究无济于事。 在说了一段时间后,这几位将领只能心事重重地离开,回到各自的营帐中休息去了,虽然恐怕难以入眠。 他们一走,湖泊边就安静了下来。 那几位将领没有发现,在他们离开之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旁边丛林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星光照亮了那人金色的发。 凯霍斯站在湖边,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神色若有所思。 他比那几位将领先一步来到湖边。 那时,在黑夜中,他双手枕着头躺在湖边,吹着凉快的夜风,看着夜空明亮的星光,想要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惬意时光,让自己放松一下。 谁知还没放松多久,那几个将领就突然来到不远处,压低声音争论着什么。 身为王子的守护骑士,他们争论的内容实在是让凯霍斯不方便出去,只能藏起来。 但是那几位将领所说的话,都被他听在了耳中。 赫伊莫斯在洛玛尔战役结束后,什么都没说,立刻返回了王城。 凯霍斯拿不准赫伊莫斯在想什么。 毕竟这位殿下本就是个心思莫测、情绪阴晴不定之人――除了对王子的感情以外。 赫伊莫斯不会伤害王子。 这一点凯霍斯很确信。 赫伊莫斯对伽尔兰王子抱有极为强烈的感情。 凯霍斯不得不承认,那种感情或许已经强于他对王子、以及卡莫斯王对王子的感情。 甚至于,他隐隐觉得这种感情强烈到可以用可怕来形容的地步。 这让凯霍斯很不安。 是的,赫伊莫斯很在乎王子,绝不会伤害他。 但是,赫伊莫斯也想要王座。 正是因为这一点,王子曾在过去选择不告而别。 而且,这种因为爱恋而生出的强烈感情,凯霍斯很清楚。 他一生游戏花丛,偶尔也会遇到一两位对他抱有极端感情的女人。 正是因为遇到过,所以他知道感情太过于强烈会导致多么可怕的后果。 它常常会让人为之疯狂、让人失控,从而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所谓的爱恋,就不可避免的包含着深切的独占欲。 渴望得到对方。 渴望独占对方的一切。 而赫伊莫斯本身就是性情偏执的人,在这种渴望无法被满足,无法得到想要的东西的时候,他这种偏执的个性更是会将他那种强烈的感情无限放大到无法抑制的极端―― 尤其是,对于赫伊莫斯的感情,伽尔兰王子到目前为止似乎并没有回应的打算。 而如果王子坐上王座成为王,依然一心拒绝赫伊莫斯的话,那么赫伊莫斯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王子。 想必赫伊莫斯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若是夺走王座,就算伽尔兰王子不愿意,成为王的赫伊莫斯也能够强行将王子囚禁在自己身边。 完全地独占王子,一辈子都是。 这并非没有可能。 毕竟赫伊莫斯的偏执性情和他对王子的渴望实在是…… 只会,若赫伊莫斯真做出这样的事情,对于信赖着赫伊莫斯的王子来说……那一定是让他非常痛苦的事情。 对着湖水怔怔地出神了许久,金发的守护骑士终究也只能低低地叹了口气。 无论他如何担心也无济于事。 他什么也做不到。 一切,只能由赫伊莫斯自己决定。 ………… …………………… 太阳高挂在天空之上,春天已经降临亚伦兰狄斯的大地,连绵的春雨也已经过去。 明亮的阳光照亮了大地上那一望无际的碧绿色草地,零星的白花点缀其中。 这一天,庞大的军队终于抵达了王城之下。 时隔数个月后,伽尔兰终于再次回到王城之前。 恍如隔世。 此时,他骑马伫立在王城之前,仰头注视着那片坑坑洼洼的高大城墙。 王城的城墙依然如记忆中那般宏伟壮观,只是城墙上的坑洞让它越发添了几分沧桑,从此可以看出那场王城守卫战是何等的激烈和艰难。 伽尔兰仰着头。 折射着阳光的金丝般的长发被风吹起几缕,从他颊边飞扬而起。 明亮的阳光落入他金色的瞳孔中。 没有人知道此刻注视着王城的少年在想着什么。 为了防备些许还在流窜的加斯达德人,王城依然还处于暂时封锁的状态。 此刻,巨大的城门缓缓升起。 而外城门则是缓缓降落,落在护城河上,成为过河的桥梁。 一身漆黑盔甲的赫伊莫斯骑着马,率领众人缓缓从城门中出现。 在越过搭在护城河上的外城门后,其他人皆是翻身下马,站在了原地。 唯独赫伊莫斯一人,在众人的注视下依然骑马缓缓地向着站在大军最前方的伽尔兰走去。 伽尔兰骑在马上,伫立在原地看着赫伊莫斯向自己靠近。 无数双目光落在逐渐靠近的两人身上。 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数十米时,赫伊莫斯勒住身下的红棕色骏马,翻身下马。 他将骏马留在原地,而自己迈步向前走去。 几乎是在赫伊莫斯落地的同一时刻,伽尔兰也纵身下马。 他向赫伊莫斯走去。 这一刻,大地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紧张地注视着那两位王子向彼此走去。 那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大地上静得可怕,只能听到风掠过大地的声音,或是身边的人急促的呼吸声。 他们紧张地看着那一幕。 有些承受力不高的人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 终于,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已经足够接近。 他们站在一起,面对面的。 他们离得是如此之近,彼此的距离甚至还不到一米。 伽尔兰仰着头,金色的瞳孔映着近在咫尺的熟悉身影。 而赫伊莫斯同样也看着伽尔兰。 漆黑的发丝散落锐利的眼角,那张冷峻的侧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薄唇是极浅的冷色,透出锋利的痕迹。 金红色的眼像是一簇火焰,将少年的身影包裹在那火焰之中,焚烧着,跳跃着,似乎在挣扎着什么,隐隐透出一点危险的气息。 没有人知道此刻深深地凝视着伽尔兰的赫伊莫斯在想些什么。 就连和赫伊莫斯站得极近的伽尔兰也不知道。 可是伽尔兰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道现在自己什么都不需要说。 或者该说,说什么也没有用。 所以,他只是抬着头,静静地和赫伊莫斯那双闪动着危险气息的金红色瞳孔对视着。 数分钟的沉默。 数分钟的鸦雀无声。 这短短数分钟,却像是千年那般的悠长。 蓦然间,风从赫伊莫斯的颊边掠过,掀起额发从锐利的眼角划过。 那发的阴影在他眼上晃动了一下,让他的瞳孔像是闪动了一下。 突兀的,他俯身屈膝。 右膝落在大地之上。 他的右手按在脚前的草地上。 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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