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小心翼翼。 我本能地想拒绝。 我不想再和沈家的任何人有任何牵扯。 但他接下来的话,让我改变了主意。 “我知道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当面跟你道个歉。” 道歉? 我有些意外。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一个极其看重面子和家族荣誉的人。 让他低头道歉,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我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 “好,时间地点,你定。” 我想,是时候给过去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了。 我们约在了我公司附近的一家茶馆,环境清幽,很适合谈话。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 几年不见,他保养得宜的脸上,也爬上了掩饰不住的憔悴。 曾经一丝不苟的头发,鬓角处竟也生出了几缕银丝。 看到我,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站起身来。 “星逸,你来了。” 我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沈伯父,你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开门见山。 我的直接和疏离,让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给我倒了一杯茶,姿态放得很低。 “星逸,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怨我。” 他没有看我,只是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杯。 “当年,是我不对。我不该听信陆晟的一面之词,不该说那些话伤害你。” “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可是在枝枝的事情上,我承认,我存了私心。” 他抬起头,眼里竟泛起了泪光。 “我怕她被感情冲昏头脑,影响了事业。我以为陆晟那种稳重的性格,更适合做沈家的女婿。是我瞎了眼,是我对不起你。” 他说着,竟真的站起来,想对我鞠躬。 我没有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您不必这样。” 我没有接受他的道歉。 因为我知道,他的道歉,并非出自真心。 果然,在一番声泪俱下的忏悔之后,他终于露出了真实的目的。 “枝枝她……快不行了。” 他声音哽咽,眼泪掉了下来。 “自从知道当年的真相,她就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任何人,整天就是喝酒。公司他也不管了,董事会意见很大。前几天,她喝到胃出血进了医院,差点……差点就没抢救过来。” 他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一脸悲痛。 “医生说,她是心病。她心里全是悔恨,她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这一切,难道不是他们自作自受吗? “星逸,我求求你。”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冰凉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你去看看她,好不好?你去劝劝她。” “你是她唯一的心结,只有你能救她!只要你肯原谅她,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我看着他声泪俱下的样子,只觉得讽刺。 五年前,他劝我离开他的女儿,因为我“不够有手段”。 五年后,他又来求我回到他女儿身边,因为只有我能“救她”。 在他们眼里,我林星逸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吗? 我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 “沈伯父。”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第一,我早就结婚了,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我很幸福。我不可能为了任何人,去伤害我的妻子和孩子。” “第二,沈枝枝有今天的下场,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她自己的愚蠢、猜忌和不负责任。造成这个悲剧的,是她自己,也是你们沈家。” “第三,她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我不是救世主,更没有义务去拯救一个曾经狠狠伤害过我的人。” “所以,请您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完,我站起身,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我听到身后传来他绝望的哭喊声。 我没有回头。 沈家的悲剧,从他们选择利益和算计,抛弃信任和感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而我,早已在我的世界里,获得了新生。 恩爱多年的丈夫一夕之间撕开假面,说我只是他打败哥哥的战利品 画山鸟 又是一年春 其他精彩故事 佛系后我成了白月光 前世竹马负我,天降伤我。重生后我开始摆烂却成了所有人白月光?我叫谢栀,我重生了。二十三载岁月,对别人来说或许太短暂,但对我而言太难熬太漫长了。最后回首,我竟然觉得我是如此失败,没有一个人留在我身边。分 将军夫人 将军有妻子,我却用尽心机怀了将军的孩子。直到我看见将军夫人的白玉佩……才知道,她竟是我念了半生的救命恩人。他怎么配得上这么好的人!1我母亲是青楼花魁,我父亲是穷书生。母亲怀孕了,不愿打掉孩子。父亲散尽 他们不爱我,却生了我 我被强逼割肾给姐姐后。姐姐终于怀上了我老公的孩子。父母哥哥拿着我的存款、我的车、我的房,恭祝二人新婚。唯一知道我死讯的闺蜜,在他们婚礼当天,送去了一排花圈……以及我的死亡报告书。我看见,父母哥哥冷漠了 恩爱多年的丈夫一夕之间撕开假面,说我只是他打败哥哥的战利品 画山鸟 又是一年春 我嫁给陆平成五年,陪着他从一无所有到平步青云。 人人都赞我们伉俪情深,他却在登基当天宣布立侧妃为后。 他说:“你不过是我打败兄长的战利品,怎么能做我的妻?” 1 “砰!”门被狠狠甩在墙上,冷风呼呼地刮进来。 陆平成又来了,这是这个月的第四次了,许是他那娇弱的新皇后又身子不舒服将他关在门外了。 我闭上眼装睡,他的皇后都不愿意伺候他,更何况我这个被打入冷宫的弃妃。 陆平成也不恼火,自顾自上了床窸窸窣窣地开始脱衣服。 直到大手揽上我的腰时我才开始挣扎,陆平成常年征战,轻轻一拉我就听见衣帛破碎的声音。 皮肤被迫暴露在空气中,屈辱感一瞬间把我淹没,我痛得咬住唇才能不流出眼泪。 我很久之前就不在陆平成面前流泪了,因为他身体力行的告诉我,那是不被人珍视的情感。 是无用的。 “钟令仪”,他禁锢着我的双手低声说:“你总是做无谓的挣扎,显得可笑。”𝔁ł 我挣脱不得,只能死死咬着牙关侧过头不看他。 月光洒在床前,温柔的像是我们刚刚成亲的那个夜晚,陆平成挑起我的红盖头吻我,我有些害羞地躲着他。 他看着我红透了的脸小声建议:“阿仪,要不我们……把蜡烛熄了?” 我犹豫着点头,完全将家人的叮嘱忘在身后。 喜烛是不灭的。 可我们灭了。 床头的月光还是忽明忽暗,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温柔似水的男人了。 “钟令仪!出声!”陆平成有些凶狠地抬起我的头将我的下唇拨弄出来,他的手指戳弄着我的口腔,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我转过头去不看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安慰自己,这个像对待抹布一样粗暴对待我的人根本不是陆平成。 可陆平成从来不许人做美梦,他勾起嘴角附身在我耳边轻声说:“出声。” “如果你……还想见陆云清的话。” 我猛地转过头,陆平成像是掐准了我的反应,在同一时间大力地动起来,我被迫重新咬住下唇。 不知过了多久,陆平成才结束了他单方面的“恩赐”,扔下我一个人下了床。 “陆平成……”我挣扎着向前,只够到他冰冷的衣角。 “太子殿下……在哪儿。” 陆平成冷笑一声甩开我的手,纡尊降贵地蹲下来平视着我。 “钟令仪,你知不知道,你父亲已经战死在边境,你母亲忧惧过度昏倒在家,你现在还有闲心为陆云清担忧吗?” 他说一句话我就感到身体里的血液更冷一分,直到最后我像是被人扔在冰天雪地里动弹不得。 “你说……什么……” 我踉跄着跪在他面前颤抖着问:“你说什么!陆平成!你说清楚!” 回应我的只有他的背影和在冷风中颤颤巍巍倒下的大门。 我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2 “娘娘……醒醒,娘娘……”小蝶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她颤抖着身子替我擦药。 “小蝶,我爹他……” “皇后娘娘到!”宦官的声音拉得很长,尖利地像是要刺穿我的耳膜。 “贱婢,见到皇后娘娘还不下跪!”安之晓身边的丫鬟像是要把我吃了似的扑上来一脚踹在我肩上,我吃痛的倒在地上。 “哎,快住手,姐姐教给过我,为人正妻要大度。”安之晓摆摆手召回了她的婢女,眨着眼看我。 “姐姐,是不是啊?” 安之晓进门那年,是我和陆平成成婚的第三年。 我怎么也怀不上孩子,看了许多的大夫都没有用,我急得上火,陆平成倒好像并不在意似的跟着我四处去看。 每看一个大夫,我就更难过一分。 他安慰我:“没事的阿仪,就算没有孩子,我们也一生一世。” 我急急忙忙去捂他的嘴,被他按在床上亲了一下。 他温和的看着我,说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他在我身边。 隔日,淑妃娘娘叫我进宫,说我们成婚三年无所出实在是不像话,问我怎么想。 我跪在地上,说会为陆平成纳妾。 那天的宫道格外长,我像是怎么也走不到头,可陆平成就那么凭空出现在我眼前,低头擦我的眼泪问我为什么哭。 他像是思考了很久才说他有一个表妹,只是庶女,身份不够尊贵永远不会动摇我的低位。 他说:“阿仪,你无可替代。” 现在他口中不够尊贵的姑娘已经成了他昭告天下的皇后,正坐在上首玩味地看着我。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陆平成就告诉我他们两心相悦,告诉我他们少时相爱隐忍数年才光明正大,不想让她居于人下,告诉我他的柔情蜜意都是假象。 我会怎么做呢? 我又能怎么做呢? 安之晓上下打量着我,看着我身上的伤痕说:“皇上很不体贴。” “还不赶紧给姐姐上药!” 她招招手,就有人端上一碗黑漆漆的药汁上前来。 “你们干什么!”小蝶哭着喊:“我家小姐的身子经不起这些药了!” 我看着眼前的药汁没动。 “姐姐,喝吧。”安之晓站起来将药碗端给我,“你总不是要我亲自喂你吧?” 我冷冷地看着她说:“你知道的,我根本没办法有孕。” 成婚五年,陆平成明里暗里喂了我那么多避孕的药,我早就不能有孕了。 曾经我以为的柔情,不过是怕事情败露的遮掩,我以为的名医,不过是他安排好的人手。 我一直活在他编织的梦里。 安之晓眨了眨眼,无辜地说:“可是……这是皇上赐的。” 我盯着她的眼睛问:“我爹怎么了?” 陆平成不愿意告诉我的,自然有人告诉我。 果然,她扯开嘴角笑了一下说:“边境叛乱,有人嚷着皇上得位不正,派丞相去镇压一下。” 我心潮翻涌,恨不得将面前的人撕碎。 “我爹是文官!” 安之晓带来的人狠狠压住我,她的丫鬟又张牙舞爪地开始喊叫:“大胆!竟敢冒犯皇后娘娘!” “娘娘!”小蝶又在叫我。 我什么都听不见了,那碗药汁顺着我的喉口灌下去,吞咽不及,呛得我胃痛。 “咳!咳!咳!”身体失去禁锢,我扑倒在地上喘息。 “皇后娘娘大人大量,不然就该打你一顿!” 安之晓带着她的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去,只剩下小蝶一个人在我身边哭泣。 我还在咳,像是要将所有的苦都吐出去。 恍惚着我觉得天上的太阳很亮,好像还是出嫁前,父亲敲我的房门问我是不是没穿好衣服,怎么又在咳嗽。 他说:“阿仪,爹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秋梨膏。” 我念叨着想,爹爹,秋梨膏怎么还不来? 阿仪想你。 3 我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能联系到母亲,安之晓说得对,我家早就没人了。 小蝶跪在我身边说她无用,我安慰她说没关系。 是我看错人。 我在后院给父亲建了衣冠冢,希望他在天有灵还能庇佑他不懂事的女儿。 但死人总归是斗不过活人的。 4月初五,陆平成的生辰,他派人送过来一身红衣,薄如蝉翼,几乎遮盖不住身体。 小公公看着面生,对我倒是还算恭敬。 他弯着腰说:“皇上要您献舞。” 皇上生辰,举国欢庆,他在摘星楼设宴,邀所有在朝官员为他庆生。 他要我穿着歌姬的衣服为他献舞。 出嫁之前,满京城谁不知道钟家女儿极善舞,就连太子那样注重礼数的人都赞我舞姿曼妙。 陆平成却从不夸我。 我是在安之晓入府之后才知道的,她的剑舞一绝,是陆平成亲手教的。 他那时候在身后抱着我,说我和安之晓是不一样的。 我曾问他有什么不一样,他没答。 我现在知道了。 我的舞蹈于他而言不过是乏善可陈,人人都能跳,就连妓馆里的歌姬也跳得。 安之晓的不一样,那是他心尖上的姑娘。 他们都是泥泞里长起来的人,从小不受父母重视,受尽白眼与侮辱,他真心爱护她。 教她拿剑是也希望她有力自保。 赞我舞蹈不过虚情假意罢了。 小公公低着头不看我,“皇上说了,要是娘娘想见前太子殿下,就不要拒绝他比较好。” 他又威胁我。 我握了握拳又松开,说我去。 我得见见陆云清。 自陆平成登基之后,每个人都说陆云清死了,但我坚信他还活着,因为陆平成舍不得。 他还没炫耀完他的成果,不会这么快就让他的俘虏死去,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陆平成生辰的这天,我戴着面纱刚一上场就看见坐在上首的陆平成……和他怀里的安之晓。 我别开了脸。 陆平成的眼神一寸一寸扫过我的身体,从上到下一寸不落。 我几乎要被他盯得颤抖时才终于听见缓缓响起的乐声。 我跳着烂熟于心的舞蹈,控制着自己不去看陆平成的表情,余光却总是扫到他的动作。 安之晓对着他撒娇,似乎是想要他帮忙做什么事情。 他转过头应她,不多时就将手中的虾剥好了递过去。 我脚步一顿,身子不受控制地倾泻了一下。 “贱婢!舞也跳不好!扰了娘娘和皇上的兴致拿你是问!” 鞭子扫过来的时候,我看着陆平成将安之晓搂在怀里,盖住了她的眼睛。 “啪!” 大脑像是有延迟反应,直到血液“啪嗒啪嗒”地落下来,我才反应过来这一鞭抽破了我的面纱。 “这是王妃娘娘?” “钟家的姑娘?” “她怎么在这?” “这……这穿着有失体统啊……” 耳边响起许多声音,像是将我剥光了摆在众人面前羞辱。 我抬起头,看见陆平成幽暗的眸子和安之晓弯着的眉眼。 这是个局。 “姐姐?你怎么在这?就算是想要皇上去看看你也不能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啊……” 安之晓惊呼起来,“这衣服就是宫里的歌姬也不穿啊……” 她犹豫着望向陆平成,小声说:“只有宫外的妓子……才这么穿呢。” “够了!” 陆平成摔烂了手中的酒杯,所有的人都惊恐地跪在地上喊着皇上息怒。 他快步走过来单手将我扛在肩上,他走得很快,明明已是暖日,我却觉得风刮得我的脸都痛。 “砰”得一声,冷宫的门又摇摇欲坠起来。 “你不要对我的门撒气。”我冷静地跟他说。 “你的门?” 陆平成冷笑着把我扔在床上扑向我恶狠狠地问:“这满宫上下哪儿不是我的?” “就连你!也是我的!” 他的手游走在我的身上,所有的冰冷都被火热取代,他下手很重,我痛得想要流泪。 “钟令仪,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一面?你想要什么?想要出这冷宫吗?想要皇后的位置?还是想要我们像以前一样?” 他狠厉地撕碎了我的衣服,恶狠狠地用肮脏的语言骂我。 “你不是高门贵女吗?怎么也有这么下贱的时候呢?” “你跳得真骚啊,怎么以前从不跳给我看?” “钟令仪!说话!” 我说不出话,我听着他的谩骂甚至觉得有点恍惚。 陆平成从不对我恶语相向。 以前。 4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某一年的宫宴结束之后。 那时候父亲问我想不想嫁给太子殿下。 我说太子殿下虽好,但我对他只有兄妹之情没有儿女之意。 我有点疑惑,“父亲,女儿跟不喜欢的人也可以过一辈子吗?”𝓍Ꮣ 父亲疼爱我,他说:“当然不,阿仪要找自己喜欢的人,两情相悦方可长久。” 所以那年宫宴上皇上说要赐婚,父亲替我拒绝了。 我觉得愧对太子殿下,拦住他问:“太子哥哥,阿仪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 太子一向稳重,他笑着揉我的头。 “阿仪妹妹,下次见面,我给你买糖葫芦吃。” 他着人送我出去,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直到到了家门口才醒过来。 那天下了雪,整个街道静悄悄的,洁白的雪地立着个穿着红衣的男子。 他的脸和手都冻红了,像是已经在地里站了许久。 “什么人!”我躲在帘子里不敢出去,家仆站在我的马车前高声问他。 他看上去有些无措,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钟姑娘,我是陆平成。” 我刚醒来,脑子还没太反应过来,只听见他姓陆。 “可是三皇子殿下?” 他穿得薄,此时又能出现在我眼前肯定是连宫宴都没参加。 众人皆知三皇子殿下生母低贱所以不受皇上宠爱,早早出宫自己有了府邸,只不过是破败不堪罢了。 “是我。” 我掀开帘子看他,只觉得他长得甚是好看,冬日里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我曾经在路边捡到的小狗。 “三皇子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从身后拿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好的袋子往前递。 “钟姑娘,新年快乐。” 他只说这一句话,就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随从问我要不要扔掉,小蝶也小声说:“小姐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人,收三皇子殿下的东西怕是不妥。” 可那是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 我想了又想,还是留下了。 从那之后陆平成就总是给我送些东西,多数是些吃的,不过是些路边的小玩意,他会悄悄的交给小蝶,让小蝶从后门带给我。 他说:“这样不影响钟姑娘声誉。” 收了人这许多东西,我便总想回馈些什么。 便在他生辰的那日,悄悄去了他的府上。 他的府里冷清,随从仆人竟无一个,偌大的院子里满是荒草,像是根本不在打扫。 我越往里走就越觉得心惊,直到看到陆平成,他正在吃一碗剩饭。 我不知怎么的就又想起我捡到的那只狗,可怜兮兮地用自己的鼻子去拱街边的残食。 我哇地一声哭出声来,说什么也止不住。 陆平成安慰我,说这都没什么的。 可我就是难过,我想让他像我的小狗那样安稳的躺在柔软的床上一辈子也不用再受苦受冻。 我说我要嫁给陆平成。 不管他想要什么,我都愿意帮他。 婚后我们是有好时光的,他总是倚在床头温和的看着我,说我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 “阿仪,从来没有人心疼我。”他肠胃不好,因为小的时候少食缺穿,饥一顿饱一顿总是吃不好。 我就日日下厨,给他做温养的饭食。 我说:“阿成,别再害怕了,我们会有个家。” 他说好,但后来他却很忙很忙。 他在朝中用我爹的势力越走越高,就连在后宫得宠的淑妃娘娘也想将他划到她身下认作儿子。 我们好像是逼不得已的进入了宫斗这个可怕的旋涡。 我总是害怕,“阿成,太子哥哥不是坏人。” 只有这个时候陆平成会对我冷脸,他转过头问我:“所以阿仪是希望我死吗?” 我连忙摇头,“当然不是。” “那要是我跟他只能有一个活着,你希望是谁?” 我说:“我选你,你是我夫君啊阿成。” 可太子哥哥怎么办呢? 我自结婚后就不太能见到太子殿下了,陆平成跟他斗得厉害,我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能再见他。 但陆平成纳妾的那晚,太子殿下托人给我送了点东西。 “阿仪,近来安否?” “若不顺心,可凭此物前往安心小榭一叙。” 包裹里是个玉佩,那是陆云清随身携带的。 下一层是用油纸包好的数个糕点。 “若不方便,可用甜食舒缓一二,莫要心忧。” 他面面俱到,我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眼泪越流越凶。 我想去赴约,又知道陆平成和他的争斗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所以我将玉佩藏了起来,没打算去见他。 不知怎么的陆平成就发现了,他发了好大的火,摔烂了屋里所有的东西问我是不是还想跟陆云清死灰复燃。 “我……我没有……我跟太子殿下一向是清清白白的。” 我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只觉得寒心,他新迎美妾进门,转头就对我大加指责。 好像数年感情都是假象。 “阿仪,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些担心。” 陆平成见着我的眼泪就跟我道歉,他说他再也不会了。 正逢冬日,他给我买了摊上所有的糖葫芦,扎在雪地里逗我玩。 他说:“阿仪,我只有你。” 他一连半月都宿在我房里,我又觉得他冷落了安之晓,便想让他去看看她。 可他抱着我承诺:“我答应过你的,谁都没有你重要。” 我那时候就真的信了。 我们好像是新婚时一样甜蜜,陆平成像是非常愧疚摔碎了那块玉佩,又给我买了许多块作为赔礼。 那是他第一次跟我提起生母。 他说:“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被人投湖了,许多人蒙着他的眼睛将她绑起来扔下去,他们让我看着,然后下一个就要轮到我。” 我听得紧张,死死握着他的衣领,被他拍拍才反应过来。 他揽着我的腰说:“别害怕,我跑了。” “也巧,我撞到父皇的怀里,阴差阳错的去太后身下养了几个月。” 我长舒一口气,又想起来问他:“那……扔你娘下水的人是谁,你还记得吗?” 我问的小心翼翼,不想让他伤心。 他捂住我的眼睛,冰凉的液体就落在我唇角,在吻密密麻麻落下来之前我听见他的声音。 他说:“是皇后娘娘。” “她身边站着的……是太子殿下。” 他语气很淡,声音却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 “阿仪,现在……你希望我们谁赢。” 这是死局,一开始就是。 我没得选。 5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陆平成放我出冷宫,封了我个最低的位份让我搬出去。 他眼眸带笑,说这不就是我想要的? “钟令仪,我赏给你。” 搬出冷宫,日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小蝶还是领不来食物和衣服,我们依旧过得紧紧巴巴。 还好天气很快就暖起来了,我压根不想出门去的时候安之晓却会来。 她日日来。 “姐姐,你这里不欢迎我吗?” 她是皇后,我本身就不能说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仰头笑起来,像是非常开心。 “我真喜欢你们这种表情!”她歪着躺在椅子上让我跪在她下首,这是她的乐趣,每日非得让我跪上一个时辰才行。 “你们这种从小就高高在上的人真让人讨厌!”安之晓把玩着自己的簪子说。 “姐姐,你跟那前太子殿下真的是一类人。” 她提到陆云清,我的脑袋才从昏沉中清明了几分。 “太子殿下,在哪儿?” 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在水牢里,关押死刑犯的地方。” “听说皇上对他用最狠的刑,他从不求饶,就像你一样。” 安之晓歪着头问我:“为什么呢姐姐?” 我的膝盖跪得痛,几乎提不起精神来听她说什么,却又能清楚地听见她说陆云清就在水牢里。 就在那里。 “姐姐,我真讨厌你。”安之晓使使眼色,身后的丫鬟就狠狠一鞭抽在我的背上。 倒刺深深刺入皮肤又狠狠拔出来,我痛得几乎要昏过去。 “你们都装得道貌岸然,明明骨子里都坏透了还要装作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高高在上的怜悯其他人,好像我们就是你们脚下的狗。” 我终于抬起眼来看她。 “安之晓,你真可怜。” 她脸色一变,居高临下的站起来给了我一巴掌。 身体失去重心向后倒,意识倒越发清明。 我早就听说过,安家人丁兴旺,光是女儿就有三个,安之晓排第三,不巧的是她上面的两个姐姐都是嫡女。 她的生母是个妓女,因此她总不被人提起,就连安家人自己也将她视作无物。 好好的世家小姐,过得连家里得脸的下人都不如。 “你在家里总受欺负吧?”我轻声问,眼看着安之晓的脸越发狰狞。 “贱人!”她执起鞭子抽在我脸上,右脸吃痛,好像有一块皮肉被扯下去了。 “你跟陆平成天生一对,你们卑贱就想把所有高贵的人都踩在脚下,你们现在高贵又怎么样?骨子里都是阴沟里的老鼠,永远见不得光!” 我厉声痛斥,身上痛得几乎麻木,安之晓像是疯了一样鞭打我。 意识模糊之前,我想,他们真的天生一对。 都是脑子有病。 6 之后几天安之晓都没再来,陆平成倒是会来,他们两夫妻上赶着给人找麻烦。 我身上痛得要死,陆平成却不给我用药。 “钟令仪,你得长点记性。”他这样说。 小蝶偷着去给我讨药,被安之晓身边的丫鬟打个半死扔回来。 傻丫头浑身是血,都看不出来脸上的模样了还笑着对我说:“小姐,药……你用上。” “小姐,得见着太子殿下啊。” 她撑着身子下床把她拖到我床上,将她带回来的药都用在她身上也无济于事。 她总是发烧,整个人都烧糊涂了。 我跪在门前求陆平成,我说我怎么都好,让他对我网开一面。 我跪了三个时辰,陆平成的殿里欢声笑语,我听见安之晓的声音,她说:“阿成哥哥,姐姐的脸被我毁了,你不会生气吧?” 陆平成轻拍她的头,“怎么会?你开心怎么都好。” 我没再继续跪着,奢望无心之人的良心,才是无稽之谈。 晌午的日头毒辣,我撑着墙一步一步走回宫去。 泪水和着汗水滴落下来,我想要痛哭,又觉得流不出泪,心早就被人撕裂了,就连灵魂也不想再停留。 我趴在床前看着跟了我二十多年的小蝶,我不敢哭,怕她害怕。 我们一起长大,我还记得她第一次被嬷嬷领到我眼前的时候还怯生生的,她说:“奴婢一定好好护着小姐。” 我跟她一般大,脚还够不着地,却也向她保证说我也护着她。 可我护不住她。 我谁也护不住。 “小姐……”小蝶伸出手叫我。 “哎……”我赶忙握住她的手,“太医一会就来了,你再忍一忍。” 她扯开嘴角笑,血液就顺着嘴角留下来,我赶紧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她轻轻笑,“小姐,你教过我的,人不可以说谎哦。” 我呜咽着说:“我不骗你,不骗你……”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却还是小声说:“小姐,有你这句,小蝶不亏……” 她说:“小姐,别哭。” “来年开春……我们一起……放风筝去呀。” “小蝶!”我握着她的手不让她垂下去,我叫她的名字。 “小蝶,醒醒,我们一起放风筝去。” “小蝶……” 她再不会醒过来了,再也没有人跟我去放风筝了。 我最好的朋友,死了。 我死死扑在小蝶的尸体上不让他们带她走,但陆平成找人按住我,将小蝶扔进了乱葬岗。 我连她的遗物都没能留下,连衣冠冢都不能替她立,只能日日祈祷她还记得回家的路。 陆平成后来只再来过一次,他摆弄着我的脸看了半天说:“钟令仪,你真丑。” 我低着头去解他的衣带,被他一脚踹在床尾。 他终于对我失了兴致。 安之晓大概也觉得我不再是威胁,竟也一次都没再来过。 他们都觉得我们认输了,服软了,因此对我们放松了警惕。 可他们从未想过,有人从不在乎皮囊,纵使身在泥泞,哪怕身体千疮百孔,只要灵魂活着,就还有希望。 7 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陆平成为安之晓建了个暖亭,离京甚远,那里温暖如春。 他们启程出发之前,还曾将我叫过去,我没戴面纱,将我脸上丑陋的疤痕露在外面。 陆平成见着我的时候就将眉头拧了起来,“钟令仪,你现在简直就是个怪物。” 我想你才是怪物,不过披着人的皮囊就妄想做王。 但我只是低着头,按照他的指示奉茶。 “哎呦……”安之晓伸手打翻了我的茶水,热水淌了我一身,她倒是反应快倒在陆平成身上说害怕。 我一动未动,陆平成看了我许久才说:“滚出去。” 走出大门的瞬间,我听见他说:“真没意思。” 他终于在这场游戏里感到无聊,我抬起头看着天上的白云想,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隔日,他们的轿撵启程,浩浩荡荡的往南方去了。 陆平成给了安之晓最大的体面,天下已经没人记得陆平成还有一个结发妻子,他们只知道如今新帝极爱自己的妻子。 仿佛他们才是一段佳话。 夜深人静时,有人敲开我的窗。 “小姐。” 来人是我家的下人,我爹的死士。 他带着我一路摸索着走到水牢,我终于又见到陆云清。 “太子哥哥……” 水中的人低垂着头,凌乱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听见我的声音才抬起头来辨认。 许久之后,他笑了一下。 “阿仪妹妹。” 我扑上去解他的镣铐,手中的钥匙对了几次都没对准,我的泪糊了满脸。 安之晓没骗我,陆平成真的对他用最重的刑,拖着陆云清到牢外的时候,他的腿上已然只剩下白骨。 水中的虫子吸食着他的血肉,他日日苦痛。 用力的过程中面纱不慎掉落下来,我伸手去挡还是被陆云清看见。 “他……待你不好?”陆云清像是有些疑惑地问。 我没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将父亲交代给我的一五一十告诉他。 给陆平成献舞的那天,我得到了唯一有用的信息,一封密信,那是我爹临走时留给我娘的。 他叮嘱我娘,要是钟家覆灭能保我一世平安也就罢了,要是不然,就将这封信交出来换我一线生机。 信上说,先帝曾立太子为储,圣旨就藏在大殿牌匾之后,陆平成弑父篡位,其罪当诛。 我握着那封信,手都在抖。 陆云清缓缓握住我的手,轻声说:“阿仪,别怕。” “我知道了。” 陆云清已经不能直立行走了,我转过身将他背起来一步一步往外走,地牢里的路也就变得难走起来。 陆云清放缓了呼吸,像是这样就能减轻我的痛苦。 他缓缓地伸出手,又在离我脸颊几分的地方停住。 “阿仪,痛吗?” 我眼眶一酸,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我痛不痛了,自陆平成登基以来,我生不如死。 但我的余光还是能看见陆云清的腿,只是看着我就忍不住流泪。 “云清哥哥,你痛不痛?” 他笑,像小时候一样摸我的头,“阿仪很久不这么叫我了。” 我又想哭了。 韩将军等在门外,他是我爹生前好友,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陆平成的生日宴上。 “阿仪,你太瘦了。” 他红着眼睛给我披上一件外衣,拍了拍我的肩。 “叔父对不住你。” 我摇头,“您送来的东西我都收到了。” 不论是那封信,还是些银子,我都收到了。 韩将军背着陆云清在前面走,我小心地跟在身后,我们在天微亮之时赶到了大殿之上。 “什么人!”׳ 8 禁卫军来得很快,但已经来不及了,韩将军劈开牌匾,露出后面明黄色的卷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进大殿之时,我们在圣旨上听见了陆云清的名字。 陆云清作为正统继承人,很快扫平了皇宫内部的叛乱,他做了那么多年太子还有根基在,陆平成上位之后娇宠皇后,大兴工程,还没来得及清除陆云清的党羽,朝中也早有人对他不满。 这一切都比我想象的更顺利。 陆云清很快登基,打出清除叛乱的名号命韩将军整军出发,向陆平成宣战。 陆云清身子不好,不能亲征,每日除了上朝就是窝在养心殿调理身体,我每天都来守着他,因为他睡得实在是太久了。 “阿仪?”我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他的笑容,他侧过身往里挪了挪拍拍旁边的位置跟我说:“上来睡?” 哪怕做了皇帝,他还是问我。 我说不了,他就重新挪回来靠近我一些,“不用每天都到这里来,我有空就会去找你。” 陆云清出行都靠轮椅,身体差到天气一冷都要发烧,还说什么去找我。 “怎么又在哭了?”他支起身子给我擦眼泪。 “云清哥哥,你不怪我吗?” 要不是我选了陆平成,他本就不用受这样的苦。 他笑起来,指腹轻轻拂过我的脸颊,他说:“阿仪,我对不住阿成。” “母后欠他一条命,他想找我要也可以。” 他说他不想做皇帝,说皇后娘娘害死了陆平成的娘,如果陆平成想要血债血偿,他心甘情愿。 我止住泪,想问他为什么现在又接过那道圣旨坐在那把椅子上。 他像是能看透我心中所想,有些无奈地说:“可是你在哭啊。” 哪怕走过这么多苦难,他好像从未变过,还是轻轻捏我的脸颊说:“阿仪,我希望你不要再流泪了。” 多年前的宫宴上,先帝曾问陆云清有什么愿望,彼时我刚刚被父亲逗弄着抢走了手中的桂花糕,哭得眼泪止不住。 我缩在陆云清怀里告状,他就如现在一般指着我说:“孩儿希望阿仪不要再流眼泪了。” 先帝笑着点头,又命人送了一盘桂花糕给我,说等我们长大就给我们赐婚。 一晃这么多年。 陆平成占据南方,一时之间攻不下来,陆云清也不着急,他的身体好了一点能看的奏折都多了许多。 我还是常常来他的殿里,他给我支了个软塌,许多时候他坐在桌上批奏折我就在软榻上补觉。 不用再为生活发愁,我睡得昏天黑地。 睁开眼,陆云清在我身边坐着,见我醒过来他就笑。 “阿仪,你醒啦。” 我鼻子一酸,应他,“嗯,我醒过来了云清哥哥。” 今天也醒过来了,今天……也还活着。 从这晚开始,我就睡在陆云清的殿里了,因为不想再让彼此担忧。 我们都没有亲人了,先皇后娘娘在先帝去世一年前去世了,陆云清已经失去父母了。 我娘在给我送信之后的第二天上吊在家,我爹早就战死沙场,小蝶死在冷宫,我也没有任何亲人了。 我们都只剩下一个人了,之所以还会醒来,是因为还有彼此。 只为了彼此。 9 开春,韩将军一举拿下陆平成,两人押解回京的那天,陆云清问我想怎么办。 他目光柔和,像是什么都不在意。 “如果你想让我留他一命,我也答应你。” 我笑着给他磨墨,天气暖了几分,陆云清腿上也生出几分细肉,但夜里还是疼得直冒汗。 我弯腰对他笑,“云清哥哥,你当我是傻瓜!” 时隔多日我又推开冷宫的门,这里荒凉破败,杂草丛生。 我到后院挖出了我爹的那把短刀,我说:“爹,孩儿不孝。” 但我想着,用陆平成的血祭奠我爹最合适不过,他应该不会怪我。 陆平成被关在牢里,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甚至还完好无损地站着,趾高气扬地说:“我就知道,你跟陆云清有一腿!” 说着他又阴阳怪气地笑起来,“一个被我玩烂了的破鞋,陆云清也喜欢?” “啪!”跟着我的侍从上前打了他一巴掌随后对我道歉,“皇上说,如果他骂您就让我揍他。” “陆云清个王八蛋!陆云清怎么不来见我?他觉得他赢了吗?你都不能生孩子了我看他怎么守他的江山!” 陆平成的嘶吼响彻整个牢房,我觉得有点吵让人进来按住他。 我抽出那把短刀,白光一闪,陆平成瞬间闭嘴。 “阿仪……你不会是……要杀了我吧?” 他像是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勉力地笑着说:“阿仪……我们夫妻一场。” “看来你还做着陆云清会放过你的美梦。”我淡淡地说。 我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环顾四周笑了一下。 “看吧,陆云清比你仁慈一百倍。” 都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还是没让陆平成吃一点苦头。 陆平成的脸白了一分。 我蹲下身,从怀里抽出一封信,“这封信是在东宫桌子上放着的,你没看见是吧。” 我笑,“也对,你从没做过太子,怎么会觉得那里是你该去的地方呢?” 陆平成面容扭曲地挣扎起来,他怒吼着说:“我比陆平成更适合做太子!我比他更适合做皇帝!他只是嫡出就能处处压我一头!他有什么高贵的!” “我就是要关着他让他对我求饶!” 我用刀柄拍了拍他的脸,“嘘,小声点。” 我慢条斯理地拆开那封信,“这是你抓走陆云清的那天他留给你的。” 我扯开嘴角冷笑一声,“你但凡看见这封信,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陆云清的字迹如他人一般稳重秀丽,下笔浑圆有力。 “吾弟,展信佳。” “兄长先祝你将登大宝,得偿所愿。” “多年争斗实非吾愿,吾知你心中有恨,吾但求一死,愿你守万里河山,得美人家眷,不负他人情意,平安喜乐过一生。” “陆云清,留。” 我几乎能想象到陆云清写下这些字时候的表情,一定是非常平静且淡然的,好像他的一生就是为了此时此刻。 他应当是挂念我,但又不敢挂念我,只敢小心翼翼地写:愿你得美人家眷不负他人情意。 那他呢?他就该将大好河山拱手让人,该死在太平盛世之时,该一个人偿还这所有罪孽吗? 我抬起头,看见陆平成发愣的脸。 陆云清在水牢里忍了这么多年,等的不过一死,那却是陆平成最不愿意给的。 多可笑。 我说:“陆平成,你真可怜。” 手中微微用力,短刀推入腹中,陆平成到死之前都瞪大双眼想要看清那封信,他不相信。 不相信这世间就是有这样的人,清明宽厚,高贵洁白,世间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却还是愿意为可怜的弟弟付出生命。 陆平成一辈子也不知道,他撞进先帝的怀里从来不是凑巧,太后娘娘的开恩也不是没有源头。 陆云清说:“他太小了。” 是他悲悯,是他开恩,是他宽容。 从一开始,陆平成就没有敌人,他输给自己。 10 安之晓是自尽的,我将一直跟着她的丫鬟打了个半死扔进牢里,不多时就听见安之晓凄惨的尖叫。 恶主尚有忠仆,那女孩也跟了她数十年。 我抬起头望天,不知道小蝶是不是已经找到投胎的好去处了,可别迷路了,再撞上这些人是要受欺负的。 随后我又想,也没关系,我爹娘会护着她的。 “小蝶,你安息吧。” 人既然已经死了,过往的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 我烧了那封信,顺手烧了的还有陆平成送给安之晓的剑。 “下辈子……” 下辈子,都别再见了。 陆云清终于坐在了本就属于他的皇位上。 我不再跟他住在一宫里了,哪怕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大臣们的唾沫星子都要把我淹没了。 陆云清下朝之后会来跟我吃午饭。 入秋的那天,他放下手中的桂花糕,第一次跟我说:“阿仪,我心悦你。”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 我看着眼前的人,眸光清亮又纯净,跟数年前笑着说给我买糖葫芦的人没什么两样。 要是他那时候就说他难过,说他心悦我,我还会不会在回府的路上收下那根沾满毒液的糖葫芦呢? 我们错过这么多年。 我说:“云清哥哥,我要走啦。” 我们只能一直错过。 我做不成陆云清的妻,我们都知道的,陆平成在位时我可以不是他的妻子,可以是他关在冷宫的妃子,可以是他玩乐的对象。 但陆云清不能娶我,因为我曾是他弟弟的妻。 况且,我摸上我的脸,那里留着去除不掉的疤痕。 经年痛苦的岁月还是留下恶果,我们早就不能重新开始了。 陆云清有些难过,他长久地不说话,也说不出来一句“别走。” 他一向不强迫我的。 之后几日,陆云清还是日日都来,我们都不再提起我想离开的事情好像这样就能当做这一天不会到来。 我是这样以为的,直到我听照顾我的丫鬟说,陆云清跟将军大吵一架。 我有些震惊,去了大殿门口偷听。 “我要跟阿仪一起走!”陆云清有些恼怒,他很少有情绪如此失控的时候。 “皇上!”韩将军跪在他面前,“不可啊!” “你们只是需要一个人来继承皇位,你们选一个,我让位还不行吗?”陆云清几乎是在恳求。 韩将军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好半晌才说:“你以为你是用什么即位的。” 空荡荡的大殿里他的声音像是一柄利剑穿透着我的耳膜。 “正统血脉。” “陆平成是因为什么败给你的?” 陆云清踉跄两步,跌在皇位上动弹不得。 “……正统血脉。” 韩将军像是有些不忍,还是说:“皇上,你走出皇宫一步,坐在皇位上的不管是谁都不会放过你。” “前车之鉴血淋淋的摆在那儿,你没得选。” 我们又是没得选。 “皇上,阿仪不适合再留在宫里了,明日就会有朝臣望您纳妃,那时候,阿仪怎么办?” “一个前朝的弃妃,一个没有依靠的女人,一个生不了孩子的女人,你让她怎么在后宫生活!” 陆云清只有坐在皇位上才能活,我……只有走出皇城,才能活。 陆云清怔怔地看了韩将军许久才倏地落下泪来,他的声音很轻,他说:“那你让我怎么活啊……” 我们走到今天,都是为了彼此。 可现在他说,为了彼此,我们最好分开。 陆云清接受不了,总得有人接受。 我推开门走进去对韩将军说:“我明白将军的苦心,我跟云清哥哥说吧。” 陆云清第一次用孩子气的眼神看我,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蹲在他面前握他的手,我说:“云清哥哥,我每年过年都回来,每一年都。” 陆云清还是摇头,“我不纳妃,你别走……” 我靠在他膝头笑,“云清哥哥,你好好活着我就也好好活着,你明白吗?” 只要活着,就能再见。 只要太平盛世,我就能得平安。 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受了那么多苦,走过那么多艰难的道路才登上这个位置。 我们才不去死,我们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才行。 陆云清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他说他后悔了,早知道就在那个冬日说他伤心。 “阿仪,我真的难过。”𝓍Ꮣ 我轻轻抬起头吻他的脸,“云清哥哥,我心悦你。” 过了这么久,我才能看清自己的爱,不是怜悯,不是同情,不是愧疚,只是因为肉体下的灵魂而相爱。 此时此刻,我无比清晰地知道,我爱着陆云清。 所以我退让,希望他平安。 陆云清那晚睡得并不安稳,我花了好久才能将他安顿下。 天还未亮的时候,我就收拾好了行囊站在他的床前,看他的眉眼,有可能的话我想将他一寸一寸刻在心上。 天光破晓之时,我轻吻在他额角。 “云清哥哥,我们新年再见吧。” 我会在冬日里最后一场雪的时候回到你身边,敲响你的门,问你为什么还没给我买你答应好的糖葫芦。 我们会一起过一个温暖的新年。 来年,又是一年春。 第1章 因为祁语诗的一句‘等到你三十岁还娶不到老婆,我就嫁给你’。 柯烨梁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 可二十九岁这年,他的生命还是走到了尽头。 连身上的白大褂还没脱掉,就从医生变成了病人。 …… 启明医院,脑科住院部。 护士带着他走进病房:“柯医生,这间单人病房是采光最好的。如果你需要帮助,按铃在……” “我知道。”柯烨梁淡声打断他,“我在这所医院里工作了五年,很熟悉。” “你去忙吧。” 护士微微一怔,点头:“好。” 转身要走时,柯烨梁却又喊住她:“你知道祁语诗在哪儿吗?” “祁医生?”护士回忆了下,“祁医生在急诊,要我帮你叫她过来吗?” 急诊? 柯烨梁轻皱起眉,祁语诗是心脏外科的医生,怎么会去急诊。 他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待护士离开,柯烨梁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 上周他确诊脑瘤,祁语诗答应会来帮着办理住院,但却一直没出现,电话也不接。 他还以为她有重要的手术…… 柯烨梁攥了攥手,起身离开病房,坐电梯去了一楼急诊。 急诊一向是医院人最多的地方。 可柯烨梁刚走出电梯,就看见祁语诗站在急诊站前。 她戴着一副眼镜,白大褂干净整洁,里面的白衬衫领口处坠着一只玉雕佛牌。 清冷出尘,禁欲疏离。 她是启明医院最年轻的心脏外科主治医师,从业八年,上千台手术中没有一次失误。 医院里很多人都喜欢祁语诗,柯烨梁也是。 也比其他人更早。 他和她青梅竹马,至今已经喜欢了她整整十年。 十年,自己已经没有下一个十年了。 柯烨梁压住心底的苦涩,抬步向她走过去:“语……” 这一声还没出口,他忽然看见祁语诗抬起手,摸了摸对面男医生的肩膀! 霎那,如坠冰窖! 柯烨梁从来没有看到祁语诗和任何一个人有那样亲密的时候。 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个人是谁,他和祁语诗又是什么关系? 只能仓皇的转身,在祁语诗看来之前逃进电梯。 柯烨梁浑噩地回到病房,坐在床边,看着外面的皑皑大雪双眼失神。 这些年,陪在祁语诗身边的只有他。 她想当医生,他便陪她考医学院,共同反抗家里的安排。 她是手术的主刀,他便放弃主刀的机会,心甘情愿主动给她做一助。 可祁语诗的眼里,始终没有他! 心脏像被利刃刺破般疼起来。 柯烨梁捂住胸口,弯腰狠狠咳了几声。 因为太过用力,他眼前一时晕眩,想去拿水杯时怎么都看不清。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将杯子拿起递到了他面前。 祁语诗眸光淡凉,像一弯水似的:“开始疼了?” 柯烨梁看着她的手,想到这只手刚摸过别的男人的头发,心头就一阵阵发涩。 “还好。”他接过杯子,垂眸避开了对视。 祁语诗没看出他的异常,拿起他的病历翻看了两页:“我已经和脑科主任打过招呼,你不用担心,医院会给你最好的治疗。” 柯烨梁握着杯子,沉默好一会儿才问。 “语诗,你还记得我二十岁生日那天你说的话吗?” 祁语诗手指一顿。 九年前柯烨梁二十岁生日。 她曾说:“如果等到你三十岁,我们还男未娶女未嫁的话,我就嫁给你。” 祁语诗眸色微暗:“记得,怎么了?” 柯烨梁仰头看她,语气轻飘飘的:“我想结婚了。” “你嫁给我吧。” 第2章 病房里好一阵静默。 柯烨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但他是真的想和祁语诗结婚。 他也知道因为自己的病,她不会立刻拒绝。 可不料,下一秒祁语诗却淡凉开口:“我不能嫁给你。” 柯烨梁狠狠一震,心像被丢进雪水里一寸寸冷了下去。 “为什么?” 祁语诗回答的很认真:“阿烨,那句话只在我们都没有喜欢的人的前提下才成立。” “而现在我有喜欢的人。” 柯烨梁的心脏像从万米的高空砸落,摔得稀巴烂。 他几乎是瞬间,就想到急诊站那个被她温柔对待的男人。 是他吧…… 自己陪伴十年都没能得到祁语诗的心。 那个男人究竟有什么魅力? 柯烨梁不知道,只是比起那个答案,他现在更觉得无地自容。 就好像被扒光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忍住心痛,不敢去和祁语诗对视:“既然这样,就当我没提过。” “我等下还要做检查,你……先回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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