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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说,要是敢抢别人的,祝重华能打上门来,赵苏也不好惹。祝青君虽然不在普安州主事,但是她的司马是个很会哭闹的人。 赵振只好说:“印坊已经在用功了。” 两人讨价还价了好一阵,何月明才得到了一个比较满意的答复离开。赵振掐住自己太阳穴,疲惫地往后一倚。何月明是如此的乐观,整个幕府里,女人仿佛永远有活力,哪怕是最斯文如花姐,只是说话轻声细语,做事却从来不含糊国。他不明白,这些女人为什么能够这么的无忧无虑、无所顾忌。 他快愁死了,总觉得还会有大事要发生! …… 大事很快就来了。 自皇太子的讣闻传来之后,幕府确实安静了三天,三天一过,祝缨突然召集了所有人到议事厅来开会。 幕府的议事厅并不常用,祝缨最常与大家见面的地方是签押房、书房。议事厅是比较重大的时刻才会用的。 所有人都带着疑惑往议事厅赶,中途遇到熟人,也都忍不住打听。赵苏与苏喆互相讯问之后才发现,对方是不知道的。花姐本是最适合的询问对象,但她的嘴一向很严,又说“不知道”。 站到议事厅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直到祝缨到来。 祝缨坐在主座下往下看,此时的议事厅人头攒动,都是安南的杰人物。祝缨道:“人都齐了,咱们说点正事。东宫薨逝,都知道了吧?” “是。”回答的声音有点儿不解,大家都三天没凑热闹了,还有什么?新太子? 祝缨道:“皇帝没有选个合适的人,必有后患。安南不比朝廷,更经不起动荡。有件事情我想了很久了,应该给大家一个说法。” 聪明人的心已经提了起来,祝缨接着说:“安南以后交到什么人手里,如何延续,应该有个章程。安南与中原风俗迥异,也不能全照着朝廷的律条来,应该有所变动。如今,是时候开诚布公,让大家心里有数了。” 呼吸声变大了! 许多人不免想到了还没回来的祝青君:难道不是她?那能是谁呢? 祝缨道:“律条繁琐,一时说不完,礼曹调几个抄写人,抄出几份,趁大家都在,看看有无需要删减的地方。至于安南选官之策,我已有定论了。” 安南选官,首先是“家得在安南”,其次是必须任过地方官,并且需要有政绩。不限出身,但是对年龄有限制,如果超过七十岁,就还是请退吧。这样的条件,同样适用于节度使。节度使不但要有功,还需要一半以上的官员认可。 安南的节度使,必须是先由安南内部决定了再报给朝廷,朝廷直接任命的,不算的。 同时祝缨也做了规定,对于休致的人,要“给体面”,这个体面不仅指俸禄,还指的是“善终”。唯有如此,才能尽可能的让交接比较的和平。 众人听了,隐约觉得这不是一个“主君”,反而像是“执政”,细思一下,一时无人反对。 祝缨道:“那便如此了。” 赵振身无官职,有些话反而能够讲了:“老师,您属意何人呢?陛下立储,东宫也要配僚属,令其熟谙政务。您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了,应该告诉我们您属意何人,让他得到锻炼。” 祝缨道:“大家都想知道,也都有所猜测,我也不瞒你们,就是青君。” 众人心头一块石头落地,同时又有些怅然。这其中,不乏苏喆这样觉得自己或许也有可能的,还有赵苏这样,知道自己可能性不大,但是确定不是自己之后觉得失落的。还有祝重华这样,觉得祝炼不错的。 祝缨将各人的反应看在了眼里,慢慢地说:“安南并不安全,需要有一个一旦有难能够镇慑各方的人。” 众人不由点头,祝青君的本领是其一,除了祝缨没人能调得到她是其二。换个人,无论谁——除了花姐——做了节度使,想要调动祝青君都是不可能的。虽然民政同样重要,但对于有西番当邻居的安南来说,节度使一定要会用兵。 理由充份,除了祝青君人不在,没别的毛病。 祝缨道:“我会向朝廷为她请封,以后,有她在,大家也可安心做事了。” 众人答应得参差不齐,终是都应了。再抬头时,脸上也都挂了些笑,路丹青倒为祝青君高兴:“她戎马辛劳,也是实至名归。” 赵振心道:这是因为东宫的事惊了心,才准备的吗?祝青君是会用兵,只是不知庶务上面如何? 其他人想得与他更有不同,除了祝青君,他们更想的是:既非世袭,则我的儿女日后是否?有人互相使眼色,有人想攒局,想私下将这个事给敲定下来。 祝缨知道他们事后必有串连,却也不禁,只管继续核定律条。祝缨的房外,从幕府开始,向外蔓延的是一股欢乐的气息——接下来几十年的主政事也确定了,房内,仍然是一片寂静。 ………… 赵苏、苏喆等人聚到一处,到的都是安南有实权的人。他们没有邀请花姐等人,也没有邀请赵振。二江与周娓也没有与会,这让这件事隐隐有一点别样的味道。 大家神色间都有些淡然,祝炼有些焦虑地道:“那是不是要让她回来?前线危险。” 苏喆犹豫地说:“危险是一定的,可是除了她,现在前线谁能说准了一定能稳得住呢?听说,姥近来教导的孩子里有几个不错的,可惜都还小,人还没有马高,不行啊,没有能去替她的。” 赵苏道:“还是请姥多派些人去保护她吧。” 几人达成了共识,接着,又说起了庶务、下一任之类的话。祝炼道:“庶务,有我们,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如老师现在这般,只管大事不错,也就可以了。” 至于下一任,几人都不说话了。 赵苏清了清嗓子:“安南并不安全,需要有能为的执政……” “爹!” 赵苏住了口:“谁?” 赵霁郁闷地说:“你说我是谁啊?你们怎么都不在幕府啊?” 赵苏起身拉开了门:“你什么事?” “那个……刘相公您知道吧?他老人家殁了,那个……表……苏将军派人送信来,说,还有几个他家的后人已经到了北关,正在派人护送的路上。” 苏喆与林风都蹿了出来,两人一左一右,把赵苏一夹,又嫌他碍事,一人一只手,把他拨到了后面,两张脸对着赵霁:“你说什么?!!!哪个刘相公?!!!什么后人?!!!” 苏喆脑子比林风快,连珠炮似的发问:“消息准么?怎么没有邸报,倒是苏晟先知道了?所谓后人,又是哪几个?” 二人都是被祝缨放到刘松年相府过的,刘松年这丞相做得很潇洒,政事不大过问,因此有大把的时间来修理属官。祝缨天天忙,养在自己府里的孩子,她一天也抽出不出太多时间去相处。二人在刘府的时候,一天之中,白天有大半天能见着刘松年。 彼时林风最怕被他修理,此时急得眼泪也掉了下来。 赵霁道:“天下文宗,怎会有错?邸报是真没收到,可苏……将军的公文印信是没错的。” 两人又是一人一只手,将赵霁拨开,奋力跑回幕府! 他们要确认一下消息。 苏喆边跑边想:来的是谁?可要安排一下…… 刘松年的儿孙也出仕了,官职也不算低,怎么就来到了安南,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是不是需要善后呢?不管有什么事,总要讲一下情的…… 第525章 正规 苏喆与林风一路狂奔到了幕府,发现幕府里面也正在忙碌,赵霁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断断续续地说:“人、人还没到呢?” 苏喆拉住一个抱着一叠白色布料的小护卫问:“这是要干什么?” 小护卫很实在地说:“准备把这些彩饰遮一遮。” 赵霁见缝插针:“不是刘相公过世么?姥说,刘相公对整个安南都有恩情的,识字歌既是他所作,就算是这许多人的老师。下令换素服了,府里正在准备祭桌,又让巫大娘拨钱往寺观里做两天道场。说,虽不大办,礼数是要到的。要不是这样,客人还没到,我怎么就能先知道的呢?” 苏喆道:“姥在府里还是庙里?” “府里。” 苏喆道:“我去找她!” “你要干什么?”赵苏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后面冒了出来,在他的身后,祝炼等人也跟了过来人。这些人初入京师,祝缨也都曾设法让他们见王、刘诸人以抬身价,好在京城过得稍稍舒适些,听到噩耗,也都无心继续议事,一窝蜂地跟了过来。 苏喆道:“去迎一迎,我想,既然有人来,保不齐会有女眷呢?我去也方便。” 林风道:“我也去吧。” 祝炼道:“别堵在这里了,同去。” 几人一边走,一边把身上彩饰摘下来往袖子、腰包里揣,赶到祝缨面前的时候,已经比较素净了。 祝缨正在书房,她已换了一身素服,头上一根银簪,一边胡师姐腰间系了根白色的腰带,她的两个新徒弟则穿上了白色的布坎肩。 祝缨在看信,抬头问道:“怎么都过来了?刚才干什么去了?找不到人。” 赵苏道:“我们分散各地,见面不易,想在离开前聚一聚。不想又听到噩耗,如今想多留两天,见一见刘相公的后人再回去。相公天下文宗,家学想必也不差,若有脾气相投的世兄世侄,也想请他到梧州讲学呢。” 祝重华对刘松年了解不多,只听到说这家人能当老师便也抢着说:“我们那儿也是要的!” 祝缨道:“我还要人呢!” 刘家人还没到,幕府里已经争上了。苏喆觑了个空儿,对祝缨道:“姥,我想去迎一迎。”林风也说要去,祝炼道:“还有我!” 祝缨道:“来的是几个姑娘,你们两个凑什么热闹?小妹,你去。” “哎!”苏喆高兴里透着点儿惊讶,刘松年把自家女眷送到安南,那男丁呢?为什么是这样的安排? 祝缨又指着祝炼说:“你不用去,让你媳妇儿同小妹一起去。” “是。” 林风要说话,祝缨道:“你媳妇儿家里有孩子要照看,不必走远,等人到了,先住到府,她再来与她们相见也不迟。重华也是,人家家里才有丧事,在我这儿争人吵闹就罢了,她们过来,先不许吵到人家面前。到了个生地方,得让人缓一缓。小妹,多带些人,她们了带了不少东西。” “是。” “好啦,都去换身儿衣裳吧。” “是。” ………… 苏喆先问了来的有多少人,再去点了人马,再换一身衣服,然后去找何月明。 何月明已经换了一身月白衣裙,头饰也除了,正在与杜大姐一起布置刘家姑娘的住所。祝缨没让人住客馆,带着孝,去哪儿都不方便。又有祭祀之类,还是在幕府里方便,一应费用祝缨就给出了。 来的是三个姑娘,一个是刘松年的小孙女儿,另两个是她的曾孙女。她们年纪相仿二十上下,凑在一起居住也互相有个照应。三人各带一个丫鬟,又有一个婆子,此外又有一个男管家、一个女管家,六个男家丁。 何月明道:“到底是大户人家。” 苏喆道:“刘相公这在京城算节俭的啦。杜大姐,这儿得先交给你了,她得跟我一同去接人。” 杜大姐道:“放心,都交给我。” 苏喆又让何月明去收拾行李,何月明道:“从这儿到北关才几天的路?再收拾行李,再出发,人都该到家门口啦,我去换身衣裳,咱们走就是了。” 两人匆匆整束完毕,沿着驿路往前去迎接。她们也不担心接不到人,马跑了一天,天黑之后就在一处驿站里遇到了刚刚住下的刘家姑娘。人很好认,戴孝,普遍比安南人略高一点,女孩子都很白皙,是娇贵养大的闺秀模样。 苏喆一眼就看到她们周围几个穿着号衣的女兵——那就没跑了!就是她们! 苏喆在京城时也没见过她们,但凭孝服以及女兵就能认个七七八八了。她先与女兵的什长相认,再由这什长向刘家姑娘们介绍她。 果然,来的就是刘家姑娘们。 为首的一个自称叫刘遨,是另外两个姑娘的小姑姑,另两个姑娘一个叫刘昆,一个叫刘衍,是堂姐妹。刘遨初见女什长已微一惊,见到苏喆,再听说何月明也在州学里做博士,眼睛变亮了一点,与两个侄女对望了一眼。 苏喆是她们祖父的“故吏”,也算是自己人,祝炼的名字她们也是知道的,说话也比在北关的时候轻松了一点。刘遨犹豫了一下,倒不好称呼苏喆为“世兄”,转称其为“阿姊”,请入房里坐下。 苏喆与她携手进房,见里面竟堆放了不少箱笼,便说:“这也太狭窄了,我找人换间屋宽敞屋子。你带的东西,我另找一处安全的库房给你放置,再派兵守着,再不会丢的。” 刘遨道:“使不得!我这些箱笼,是阿翁让我带过来的书籍,无论我到哪儿,都是要放到自己房里的。直到见到节帅。” “哦!原来如此!”苏喆听到有新书籍,也有些兴奋,“那好,就再委屈一晚,明天到了府里就能安心了。府里给大伙儿准备了两处院子,都在幕府里,一个给你们姑姪居住,旁边一处是女仆居住、放行李、小厨房,男外另在外面有住处,你看如何?有什么要求现在就提,府里连夜改。” 刘遨忙推辞道:“这样就很好,实在是劳烦节帅了,我们姑姪并非挑剔之人,节帅肯收留,已是感激不尽。” “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讲呢?气候还适应吗?路上辛苦么?” 刘遨道:“还好。” 她们姑姪讲话也都斯斯文文的,刘遨最沉稳,先问了祝缨好,再询问了一下幕府里都有什么人,祖父当年“故吏”们都过得如何之类。又说希望可以拜祭一下张仙姑和祝大。 刘昆声音带点软糯,脾气很好的样子,细心地询问在安南生活的细节。气候,什么季节穿什么样的衣服,常见的病症有哪些之类的。 刘衍话最少,只问了一句:“可方便拜祭亡人不?” 苏喆耐心地道:“那当然可以,从收到消息起,姥就换了素服了,阖府上下都穿素,整个安南,凡识字的人,都要悼念老相公的。又做道场,咱们回到幕府,法事恐怕没做完哩。” 几人又惊又喜,刘遨道:“这……有些超过啦。” 何月明道:“姥觉得对的,就会做,只要她说做得,那就不算超过。我才随父亲到安南的时候,也常觉得这也有些超过,那也有些不妥。后来也就习惯啦,我们舍弃那么多的东西来到安南,不就是因为它的‘超过’么?” 刘昆好奇地问道:“夫人也是迁居安南的么?” “对呀?来了有几年了。刚来的时候,生活上是有些不适应的地方,也会有些误会。我会陪你们住几天,有什么困惑的事情只管问我。” 刘遨心道:一个是故吏,一个是外乡人,这二人的安排实是妥贴。怪道都说祝子璋做事周到。 刘衍还是揪着之前的问题:“不是阿翁,是我姐姐。” 刘遨与刘昆都往她身上看,刘衍又加了一句:“还没完婚的,府里忌讳这个不?” “啊?”何月明说。未婚女子死了,是有各种忌讳的,具体要因地方而异。有些是不能入祖坟,有些是不会提。当然也有不大忌讳的,但是没有直系的后代,总是会有低人一等的感觉。此外,一般也不在家里摆灵牌,丧事办完了,到了一定的时间,贵族之家有家庙,往那儿摆,普通人家把灵牌一烧就完事儿了,所以三代之后记不得祖宗名字也是正常的。 “咦?”苏喆想了一下才想明白,“哦!咱们这儿百无禁忌!府里姑姑常年祭着她亡夫与故去的婆婆呢。” 刘衍舒了一口气:“那我就没别的事了。” 刘遨道:“那她与婆母相处得一定很好。” “是啊。” 何月明问刘衍:“人……是怎么没的?祭品可有什么讲究不?有难处只管说。” 刘遨叹了口气:“哪有什么讲究?差不多就得,她活着的时候对这些也不挑剔的,我们带她到这里来,她也应该能够安息了吧。” 见她们不愿多说,何、苏二人也不强问,叮嘱她们早些休息便离开了。 原本预计着一天能回的,但是三个大家闺秀带着许多的行李,细软虽不多,书籍却是重而娇贵的,走得并不快。路上花了两天时间才到西州,进西州城的时候日已偏西。 苏喆凑近了马车道:“现在正是丰收庆,明年这个时候你们就能看到有多么热闹了。” 刘遨撩开帘子往外看,只见虽是傍晚,街上的人仍然不少,这多人身上都带点儿白。最常见的是腰里系根白腰带,也有往胳膊上扎条白手巾的,穿素色衣服的也有几个。他们的服饰也各具特色,看得人眼花缭乱。 到了幕府,苏喆、何月明先进去,里面很快又出来几个穿号衣的杂役模样的人。为首的一个妇人道:“请进吧。男仆请走那边,女仆跟我来,行李我们有人接手。” 苏喆又跑了出来,带她们去见祝缨。 ……—— 姑姪三人打量着这处府邸,暗下了结论:好生气派。 又看这府里,往来有许多女子,男女杂处也都大大方方。一个小姑娘噼哩叭啦一套话,刘遨还没听清,对面男子也回了一套话,两人你来我往几句,再交换公文,干净利落。 苏喆道:“哎,他们俩是同族,讲的是家乡话,我们这儿官话说得好的人不太多。这边来。” 刘遨更加留意,过往的人有穿白坎肩的,也有系白腰带的,白衣之下他们的衣服也有区别,颜色、佩饰等,刘遨渐渐看出了其中等级不同,约摸也与朝廷相仿,黑、蓝二色最低,青、绿次之,红衣较少,紫衫她们暂时还没看到。这些人有男有女,看到她们略问一声:“这是刘相公家人?” 得肯定的答案之后,便正色对她们拱手作揖。刘遨几人家教颇佳,现在也有点手忙脚乱——此间女子也对她们抱拳作揖,她们是该怎么回? 又,她们早听说安南是有女官的,但山高路远,又恐以讹传讹,怕不真实,又或者像狱丞、狱卒那样的冷碟萝卜雕花。到了幕府一看,才算放下心来——与传说中的一样,我们倒不用太怕到了安南生活受气了。 祝缨在大厅里正式见的她们,祝缨也没见过她们,这三个姑娘没一个长得像刘松年的,然而神态之间一点点矜持傲气却又出奇地像,不由莞尔。 三人也在看她,她们只在传闻中听说过这位传奇人物,中原大地至今还有书生拼了命的骂她胡来。但看起来这些酸话对她没什么影响,她依旧神采奕奕,鬓边几丝银发没有在别人身上那样显得凄凉沧桑,反而衬得她更加有气势了。 刘遨将祝缨看完,心道:与阿翁不同,但也不失宰相气度。 刘昆则看着祝缨腰间的佩刀,心道:果然是出将入相的人物。 刘衍看祝缨身形颀长,没怎么发力就从椅子上弹起身,手住刀柄上一按,手指修长手背泛起青色的血管,心道:这才是有力的人啊! 苏喆、何月明作了介绍,三人齐齐上前一福,口称拜见“节帅”。祝缨扶了一下为首的刘遨,何、苏二人一左一右扶起了两姐妹。祝缨道:“都这么大啦。刘先生在世的时候不大爱说家务事,我们也便不好多问,是他让你们来的吗?你们的父母也同意了吗?” 刘遨道:“父兄虽有异议,我们都是阿翁安排的,否则没有这顺利。这是阿翁的信。” 这一路上她都没有露出一丁点儿意思,现在却拿出了一叠厚厚的信来,苏喆心道:是个能干事的人啊。 祝缨接信,刘遨又说:“奉命带来一些书籍,这是单子。” 祝缨也接了,先不看信,说:“你们远道而来,举目无亲,且在我这里住下。有什么事,等你们休息好了再说。让她们带你们去安置,你们的仆人我要见一见,听一听他们有没有话要说。” 刘遨想了一下,道:“都听您的安排。” 何月明和苏喆便领她们去后院,一路介绍哪里是前、哪里是后,后院住什么人。花姐等人在学校没回来,祝彤、林戈有差事,后院安静极了。 ………… 祝缨身边也很安静,她转到签押房去先召来了姑娘们带的仆人头儿,先问刘松年有无交代。 男管事道:“相公命我们护送小娘子来访亲,有手令,也有给门生的书信,走官道、住驿馆,很安全。” 女管事道:“相公吩咐,到了安南听祝相公的安排,别的不用管。” 祝缨道:“既然如此,你们就暂算我这府里的人了,以后如果你们小娘子要分府,你们还依她们居住。眼下你们的月钱,都挂在幕府,与我府里的人一样。” 二人磕了头,祝缨摆摆手,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嘀咕一声:“老狐狸。” 摸出信来拆看。 刘松年的信写得很厚,看字迹是他的亲笔。开头一句:你在安南事儿干得挺大,我并不意外祝缨能做出这样的事业,但你是个女子这个事,我是没料到的。仔细想想,竟是我拘泥了,古往今来,多少出身寒微的人成就大业,既然奴隶可以、寒士可以,女人的智力又不低下,那当然也可以。 不过以女子之身做下这样的事业,你的大业是有很大的缺陷的,最大的问题是生存和延续。如果你有资质像你的亲生儿子,那当我没说,如果没有,就一定要小心了。需要慎重地选择继承人,否则,你就瞅瞅御座上坐的那些蠢货吧! 要选择一个可以延续你的志向和事业的人,不然,你死后没多久,安南或许在,你的事业一定会变样,你自己的身后名我估计你也不在乎,你身后会不会被人把坟给铲了都不好说。这个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你现在是据守安南不出,即使通了驿路,我看你也是为了“偷师”而不是效忠朝廷。敢在大殿上直接说自己是女人,你必有别样的反骨。但是安南的实力不足以支撑你现在去逐鹿天下,选择守势是对的。安南虽然偏僻贫瘠,但对你反而是件好事,它易守难攻,保你安全是没问题的。 守,不止是因为兵马粮草人口,还有礼仪制度,你应该也很头疼吧?这是很正常的,因为自从制礼作乐开始,每一代人都会积累一点如何维系这套制度的经验,日积月累,你要面对的是千百年来经过实践检验的可行的经验。相反,反抗的经验,有一点苗头就会被打断,很难积累。 你的那套允许女子做官的制度,很容易就会被千百年积累的潮水一个大浪打没了。延续,你得从根子上开始,不要只盯着“女户”,朝廷也有女户啊,可你看,她一旦有了儿子,户主就变成她儿子了,没用的。为什么?因为制度鼓励男子做户主,女户受歧视。 你得用一套新的,代替之前那套旧的。 血缘还是得讲,但要从把女儿排斥在外,变成把有能力的女儿包含在内。你得定律,确定女儿如果能干,就让她继承家业,生的孩子也算是这一家的,不能辛辛苦苦给外姓人养孩子。得把“这个家没女儿的份儿”变成“这个家女儿有份”。让她有机会与男人做一样的事,受一样的惩奖。到时候会变成有能力的留家里,废物点心去联姻。但是我觉得问题不大。 所以,我看你还得把官民等级给立起来,不要想着拔苗助长,这个道理我想你是懂的,毕竟你是做了丞相才说自己是女人,没有进考场的时候就说自己是女人还非要考试。 女子体力多半不如男子,田间劳作、服兵役等出力的还是男子,非要“劳力者”接受这个,在民间很难的,民间是生儿子多才不会受欺负。 但是“劳心者”拼脑子就不一样了,我的儿孙就不如我的孙女们。让他们干同样的事,孙子不如孙女。做出榜样来,民间自有效仿的。 一味“龟缩不出”也不行,你开驿路想必也是有所体会的。出,不必一定是要你人出去,把你的法传出去也行。想办法,让朝廷许可你的制度,让它记下来,只要落在文字上,以后自有人会在需要的时候引用它作为依据。 要学会留痕迹! 知道你缺书籍,安南那个地方,你想凭一己之力追赶中原百代文明,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让我的孙女带了些书籍给你。我这几个孙女呢,是我的掌珠,既视若珍宝,就不想让她落到别人手里,磨成了粉配成了药,强健了别家人的身体,最后也留不下什么名字。 你要觉得你这个安南能解决好延续的问题,就把我的孙女们留下。也让她们自在地活。 我看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她们也不是废物,能够帮到你,就打发给你了,你给她们安排个职位吧。不用特别照顾,你看她们能干什么,就让她们干什么。 你要觉得安南前途未卜,书还是你的,人,你给我送回来,托给陈放就行,让他给孩子带回家来。以后是嫁人死了,还是直接死了,都算我努力过了。 不过你在安南那一套,我怕我活着的时候看着心烦,我死了你不妨做得更狠一点。 好了,就说到这里吧,祝你有个好下场。估计你也不在意,害!我也不在意我自己的下场,倒开始啰嗦起别人来了。 祝缨又看了一眼书籍,很全,列了几百种,其中种植、历法、医学等颇多,又有一些游记,以及刘松年几卷手稿。 “别扭家伙!贫富贵贱还用刻意分吗?一不留神就兼并了。”祝缨将信收好,慢慢走到后面,去看望刘遨等人。 ………… 大家都不在刘遨房里,正在刘衍房里尴尬着。 刘遨是长辈,就住在相房,两个侄女一左一右两个厢房,她们各有两口箱子,算是行李比较少的大家闺秀了。幕府的房子比较宽敞,即使是在刘府,她们居住的也并不比这大多少——家里人口多。 因为刘松年高寿,他这一家就没有分家,论排序,刘遨在她这一辈已经排到了十七,故而号“十七娘”。刘昆、刘衍的非行更大。 刘衍对自己房间是很满意的,因为里面连供桌都给她准备好了,素果香烛也有、蒲团也有。她小心地把姐姐的牌位拿出来放好,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幅肖像挂在了墙上,将墙上另一幅字给收了起来。 画才挂好,何月明又拉着苏喆来看她。都是外来人,何月明心理上先亲近几分。 苏喆一看这幅画不由皱一皱眉,一看这幅画的是仕女里有名的蔡文姬,苏喆就要猜一猜这是什么意思。文姬归汉?那我们算什么? 何月明初时不觉,迟了半拍才说:“这是?不能是令姐吧?” 这边说话引来了刘遨等人,几人面面相觑,苏喆硬着头皮说:“这个文姬,还要归汉哈?” 刘遨道:“那是十二娘生前最喜欢的,你也带了来呀?” 刘衍道:“那一幅给她带下去了,这幅是我画的。” 刘遨道:“十二娘是她胞姐,常说,女子未必不如男,譬如蔡邕弟子无数,只有女儿才是传其业者。世上哪有什么样的大事让她做?她说,便是做个狱丞也行,家里怎么会让她做?终不免要嫁人,婚礼前突然病重,然后就死了。我们这些人里,阿翁最喜欢她,比孙子还喜欢,常说她最像自己。要我们过来,可能就是因为她死了吧。” 何月明心道:要是我,怕也是要抑郁的。 苏喆脸上一红,有些懊悔自己刚才的疑心,也不说话了。东厢一片寂静。 祝缨站在七步外看着她们,轻轻咳嗽一声。众女回过神来,七长八短地称呼她。祝缨踱了进去,看着墙上挂着的画像,说:“画得不错。” 苏喆忙说:“是亡者喜欢的。” 祝缨看向那个灵位,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刘振羽。她往上点了香,轻轻地说:“来了就安心住下吧。” 刘遨不知道她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故去的侄女说的,犹豫要不要接话,祝缨转过身来,说:“你猜得没错。” 刘衍轻轻啜泣。祝缨拍拍她的肩膀,说:“你太翁虽然嘴硬,却也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敢认,不像有的人,装瞎。” 刘遨率先行动,先拿手绢把椅子掸了掸,再请祝缨坐下,姑姪三人亲自忙碌。祝缨道:“刘先生把你们托付给我,我来看看你们,不用这么客气,日后就知道了,这府里最不讲这些的。你们先休息,明日咱们去庙里。过几日你们休息好了,咱们再来谈谈你们的安排。” 刘遨道:“谨遵命。” 祝缨又对何月明道:“你回去前,多与她们聊聊,水土、风物怎么适应,消暑取凉之类。她们一应供应虽与府里一样,有些东西未必会用。” 何月明笑道:“是。” 祝缨道:“你们忙吧,一会一起吃个便饭。”说完,又袖着手踱了出去。 何月明与苏喆借机告诉三人府里生活的细节,比如仆人不多,往来的并非家奴之类。姑姪这才知道,祝缨自己用的仆人都很少,安南已废奴,竟不是说说而已。安南的女人既然能做官,自然是能上桌的,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姑姪就能跟幕府的男男女女见面了。 何月明又告诉她们,在安南,许多“礼教”是不成立的,所以三人如果感觉受到了冒犯,可以暂时不要生气,问一问府里的正常人,是不是大家习惯不同。住一阵子之后就能全都明白了。 …… 祝缨走到前面就被赵苏等人堵住了,他们都很想知道刘松年此举的意思。论理,不把儿孙弄过来,只有几个女孩子,那就是糊弄。但那是刘松年,送了书籍来,这里是安南,女孩子照样用。 对着一张一张等答案的脸,祝缨道:“一会儿大家一起吃个便饭,你们也都认识认识。刘先生,把她们几个托付过来。先让她们缓缓,我与她们谈过之后,再看你们是否会多几个同僚。” “哦!”赵苏说。就是两可之间,让刘松年完全寄托在安南,也是不可能,但此老胸怀也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林风笑道:“那以后又要多些能干的人了!” 祝重华道:“学校……” 祝缨道:“你们运气好,有了这三个,我就不与你们抢别人了。” 就是这仨不给了? 祝缨笑笑:“接下来,赵霁他们要去各县任职,不下乡,算不得懂事。你们都回去准备,等着领人吧。” 大家重又高兴起来。 晚饭很快开始了,为了欢迎几位京城娇客,晚饭比之前都更丰富些。姑姪被安排到祝缨下手坐着,三人十分推辞,花姐道:“你们现在是客,只管坐。” 赵苏等人又开始问刘家好不好,道路上辛苦,一个一个的自我介绍,都让她们安心在安南生活。三人看这席面,男女官员都有,也有相邻坐的,也有同坐一席的,都神色坦然。也有借机互相讨价还价的,赵苏要管巫仁要俩人,巫仁不给,说到最后,巫仁埋头装死,一口气吃了一盘炸藕夹。 刘遨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 晚饭后,各自安歇。三人都有些睡不着,刘昆抱了个枕头去敲另外两人的门,三人都凑到了刘遨的床上挤作一堆。只觉得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次日一早,幕府起得早,她们起得也都不晚。刘家也是“诗礼之族”,晚辈免不了晨昏定省,三人都习惯了。 早饭还是与祝缨一起吃,三人留意看着,祝缨也没架子,饮食也不精致。吃完饭便去庙里祭刘松年,法事果然没做完,今天还有一天。 出了庙,刘遨向祝缨道:“还未拜祭太夫人。” 此后,刘遨等人就住在了幕府里,祝炼、赵苏、林风、苏喆都邀他们出门,丧期不能说玩耍,散散心,见一见面还是办得到的。他们都不提正事,只让她们安心住下。 这里的空气很轻松,更轻松的是在与苏喆等人的交谈中,她们得知可以随意出府——核对腰牌就行。可以逛街,注意安全就行,府里还给配了个翻译。她们的官话是不错,架不住街上的官话不咋地。 新奇的日子过了几天,刘遨便主动请缨,交割带回来的书籍。祝缨说让她们休息,几天果然没有催促。三人心中却有事,苏喆林风算故吏,祝缨可不是,她才是主政之人,岂有一直白住着的道理? 三人一合计,借着书籍的事儿与祝缨谈上一谈。 刘衍道:“这……我们还在孝中,说官职的事,未免失礼吧?” 刘昆道:“不说官职,也要说一说我们能做什么吧?总不能这样白住着,那与在家里有什么分别?换个大点的笼子。” 刘遨拍板:“这不是有书籍吗?还有你,天地不也是座大囚笼吗?又打什么机锋?走,求见节帅去。” ……—— 祝缨估摸着她们也该来了,因为三人出门买小物件的花费一天比一天少,也不往账上支钱了。回来吃饭的时候也渐像有了心事,晚上支领的油蜡也多了。 三人来求见,祝缨就在书房里见了她们。刘遨先道歉,说:“我们年轻,这几日昏头转向,竟到今日才发现书籍还未交给您。” 祝缨道:“这有什么?是你们带来的东西,你们自会有安排。哪有急着向客人要东西的?” 刘遨试探地问道:“若不是做客呢?祖父让我们,尽力安家,不知您的意思是?” 祝缨反问:“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三人对望一眼,还是刘遨先说:“我们,自是想做一番事业的!您只管考我们,能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无论哪一科,我们都考得。” 她们也打听过了,安南科考,什么都不限制。只要做官的人得把家搬过来,这个也好办,刘昆已经想好了,她们仨,就互为家人。要不就先出一个人去考试,考中了,另两个充作家人。条件就满足了,然后另外两个再考嘛! 刘衍又打了个补丁:“我们还在孝中,请您先考察我们做事。” 祝缨道:“孝中,确实。哦,咱们安南不太在乎这个,给丧假。朝廷也管不着安南的官员休致不休致。不过你们愿意守孝,也是不错的。书籍的事儿,一会与礼曹交割吧。来,我这儿正好有道公文要发给青君,你们拟来,我看一看。” 三人当场被考,颇为紧张,当时书就。祝缨发现刘遨最稳,刘昆不小心写了两个错字,有涂改,刘衍写得最快。 三人写得都不错,首先是格式,相当正规的朝廷公文格式,然后是书法,标准的楷书,最主要的是措词,精确、简明,刘昆还很生动。 祝缨最后认为是刘遨写得最合适。 “十二娘写得比我好多啦。”刘遨说。三人都是叹息。 祝缨又换了一件事考她们,让她们再写一篇关于丰收节的与民同乐,三人又写完。接着,祝缨又考了她们算术题,以及两道判案。 祝缨道:“你们比我这里许多人的学问都好,我既不想埋没你们的学问,更不想埋没你们本人。所以。你们需要更忙更累才行。我需要有人著书立说,为我所用,也需要有人能做些书本之外的实务。可惜那样你们就不能在幕府久留,也要像他们一样到地方上历练。 这些,你们都要想清楚。就先守一年孝,这一年,勘定书籍,帮我审核一下律条,拟一拟公文,熟悉上下,先不授官。一年之后,再给你们定职。” 刘昆问道:“不与别人一同考试了吗?会不会被说不公平?” 举荐荫封之类是常有的,但她们总以为自己既然要做官,便要证明是有能力做这个官,不让人明白看到,这出身就不够“正”,是有些遗憾的。 祝缨笑道:“怎么考呀?我还等着你们中有一个人能够帮我出卷子考别人呢!安南草创,制度至今仍未完备,要靠大家的。给你们半个月,把书籍整理了,然后开始编写蒙书。” 祝缨的算盘打得响,刘松年的家教,想必有不少启蒙的,安南只有一个识字歌,太单薄了。得从三人脑子里抠出点儿东西来。 接下来就是让她们帮忙,把自己拟的律条再看一看,主要是刘松年信里提到的“延续”问题,怎么样用更容易让士人理解、接受的词句,把“女户”的问题给解决掉,免得在这个时候刺激到朝廷,给自己惹事。 三人毕竟年轻,还以为祝缨体贴,既让守孝,又不耽误做事。她们姑姑姐妹一大堆,多半嫁为人妇,只有她们三个运气好,得到南下的机会,当然想做出一番事业来。当下卯足了劲儿,刘衍每天对着她姐牌位汇报今天又干了什么的时间都缩短了,交割完书籍就开始默写自己开蒙时怎么受教的。 匆匆半月过去,何月明等人早就离开了,三人也在幕府渐渐住得习惯了。 刘遨跟在祝缨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身后又添了两个尾巴——祝彤、林戈,两人也住在府里,更喜欢读兵书,常缠着刘遨给她们讲解。刘遨不懂用兵,读起书来却是头头是道,三人凑在一处,也是其乐融融。 入冬后,府里又发冬衣,三人也与府里一样,她们自己又与丫鬟动手,将样式略修了一修,裁出腰身,更显窈窕。做完之后,心底小有忐忑,恐人说她。哪知穿出去一回,也无人指责她们在孝期里这般讲究,不合礼数,江珍江宝还要拉着她们问怎么改的。 刘昆小心地说:“我比在家瘦了一点,冬衣太宽觉得冷,就贴体修了一下。”然后才是告知方法。 当天晚上,厨房就给三人送了宵夜,让她们多吃点,屯点膘。 刘衍把刘昆按在床上直挠她的腰:“你不会说比在家里更精干了么?明明是更胖了。” 笑闹中,日子走到了春节。三人不合适太热闹,与祝缨一起在房顶上喝酒,看满城烟火。到得次年出孝,祝缨将刘遨留在了身边,将刘昆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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