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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年景论,今年不能算丰收,以百姓最后能落到手里的收成论,那就是个丰年了。 里正道:“就听兄弟你的,我先回去了,到时候我还来找你成不?你住哪里?” 衙役道:“你只管到衙门上找我就成。” 里正叹了口气,将两把铜钱装回了袋内。衙役犹豫了一下,对着拨给他的铜钱呶呶嘴,道:“这些不装了吗?甭弄那么虚的,赶紧的走吧。”说完,生怕自己反悔似的跑掉了。 河西村里正特意问客栈掌柜的确认了日期,扳着指头认真地数了十天,心道:我十天就动身,路上花个一、两天的,就在这儿等着,总不至于来晚误事了。 ………… 且不说河西村里正如何扳着指头数日子,祝缨这边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充实。核对粮税、租金不必说,又有府、州的第二次回函。 无论是府里还是州里,对此事的回复都是出奇的一致——杀就杀了,办妥即可,但是要好生安抚百姓。 由于这事儿错不在她,府里、州里将思城县给斥责了一回。思城县的裘县令人在县衙坐,怨从天上来!他虽也有些责任,但是主责是在常校尉的。府里、州里又嫌他“竟不能及时破案,致使犯人流蹿”,裘县令心比黄连苦。他明明是个苦主,犯人在他境里杀人,总得有人向他报案他才能知道! 亏得常校尉将五名犯人里的两名也捉拿了,勉强也不算他们毫无作为。但是当裘县令找常校尉去讨要这两名犯人的时候,常校尉扣着人不给。 常校尉如今才是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交出犯人,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如今在“玩忽职守”的边缘,两名犯人是他抓回来的,这二人就是他“没有玩忽职守”的明证,肯定不能交给裘县令。 不给裘县令,裘县令也交不了差,他也不愿意。 两下僵持住了,也不知道要如何收尾。更因此事将思城县的一些庶务也给耽误了,裘县令也是十分的不满意,多想像祝缨一样说一句“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可是他不敢,只能跟常校尉依旧打着太极。 头都要挠秃了。 祝缨就没有裘县令这些痛苦了,她连杀三名凶犯,避免了陷入裘县令这个境地。混在官场十年,祝缨见多了各处扯皮的事儿。哪件事儿归谁管就显出谁的权了,而权必然带来利,必是要争一争的,其间能做无数文章。如果是三个活人,少不得扯皮,现在她这里反而是最清净的。杀都杀了,随便你扯。尸首先晾着,不耽误我事儿。 富户又吐出些土地登记在册,福禄县今年收上来的粮税比去年还要多,县衙自有的耕牛也有租金可收。又有其他种种收入及安排。秋收后,不种麦子的人要服徭役接着修路,冬天的时候所有在籍的又要修水利工程等等,都得她现在先有个大致的计划,算好不同时期的人工,以免到时候混乱。 十来天时间,完粮入库。祝缨的一切都很顺利。 算着点儿,祝缨将县中士绅叫来了。与此同时,河西村的里正也到了,到了衙门上一问,祝缨就命人将他也叫了过来。 里正不是赤贫,在本县这些“士绅”面前还是显得贫穷局促,人家穿绢绸,他穿布,人家宽袍大袖,他窄袖短衣,不过他比一般人强,衣服上没补丁。屋子里还有几人与他打扮相仿,两伙人一眼就看出来明显的不同,也不晓得同时叫他们来是为的什么。 里正凑到布衣一堆里站好了,发现大家差不多都是里正一类的人物。原本在村里、邻村里也是场面人的他,此时不由有些胆怯了。他低声问了旁边另一个里正:“叫咱们来是为什么呢?” 那位道:“我也不知道,看到那边那个穿蓝绢衫、腰里佩了把小刀的么?那是我们王翁,有他们在的地方应该不是坏事儿。” 里正看过去,只见那一堆穿绢绸的人里,几乎个个都在腰间配着把小刀。福禄县地处偏僻,民风多少有一点点彪悍。有钱的人有时候也会佩把刀,这样的刀多数是起装饰作用的。现在这些刀也差不多,但是与之前的形状稍有些不同,刀身显得尤其的狭长。 士绅们见到里正们,也有认识的,点头致意,也有不认识的,打量打量他们几眼就不再理会。士绅显然是知道为何而来,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小小的兴奋。 他们人一齐,没多久就有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过来,说:“肃静,大人来了。” 这个人河西里正认得,是县里以前主事的关丞。 很快,县令大人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乡绅们赶紧起身,里正们也都立正站好,又一齐行礼。 祝缨往上首坐了,曹昌捧着只匣子出来站在她的身边,关丞在她的下手站着,在关丞的旁边摆了一张桌子,祁泰悄无声息地坐在了那里,身前摆着文房四宝、两个匣子。 祝缨扫了一眼下面,人数对,人也对得上号儿,她说:“都知道今天是为了什么事吧?” 儿子另有安排,赵沣亲自到了县城,此时当仁不让地上前一拱手:“大人,可是为了种麦?” 祝缨点点头:“水稻收完了,该种麦子了。” 河西村的里正有点莫名其妙:这干我什么事儿呢?好像听说县令大人种了麦子,可跟我们有什么相干呢?跟耕牛的租金又有什么相干呢? 祝缨道:“去年试种,时间稍有些紧,今年要稍早一点种。你们上报的田亩数我已知道了,今照你们的田亩数分与你们麦种。” 她不需要再与这些士绅协商每人分给多少麦种,想必他们也不太想让她当众将这些人的家产报出来,再按比例宣称给了某某人多少多少麦种。 一边关丞点点祁泰的桌子,说:“念到名字的就到这边来签个字画押吧。” 他从一个匣子里拿一张拿条子看一看,唱名:“赵沣。” 赵沣抖抖衣领走上前来,对祝缨一施礼,再对关丞一礼,站到了桌前。只见两个匣子一空一满,满的那个匣子里都是字纸,顶上一张就是写着着他的名字。 祁泰拿出那一张,道:“看看无误就画押吧。” 赵沣看上面写着,今领麦种若干、县衙教耕种,来年收获后,赵沣照原数目归还麦种,其余产出悉归他个人支配。 他画了押,收好这张契纸,再对祝缨一礼。祝缨点点头,那边小吴将曹昌手里的匣子也打开,取出一张条子递给祝缨,祝缨看一眼姓名、数目无误,就将条子往前递了递。赵沣上前接了,见这张箱子上面写着田若干亩,准发与麦种若干斤。上面盖着朱红的印,凭条子到县中的仓库支领麦种。 有他这个例子,下面接麦种的人也都依样画葫芦,进行得很顺利。赵沣领了之后先不离开,安静地在一边等着,他觉得等下去应该还有安排。 河西村的里正见状更觉得奇怪了,乡绅们领了之后也都不急着离开,直到所有的乡绅都领完。 祝缨道:“我待百姓一视同仁,不能因贫富而有所偏颇,既有富户的也就有贫户的。下面,念到名字的上来。” 这就不是一家一家的发,而是某村几户人家一总写一张条子,上面列个表,分给几户种植,各领多少斤麦子,由里正代领,条件也是一样的。里正们看一看上面写的人名,在村里都是人丁兴旺日子能过得下去的。他们自己也多半名列其中,也都先画押签领了。 祝缨道:“会有人陪同你们下去分发麦种的。” 里正们道:“是。” 河西村的里正心道:种麦?难道还有我的事? 祝缨最后将他与八、九个里正提出来:“你们是今年受损的,也与你们一些麦种,会有人教你们耕种。” 免耕牛租金?拖到不知什么时候交?那不跟我刚来的时候福禄县的欠租一样了呢?新债压旧债,想都不要想!老实种地吧!要是种麦子的时候没有耕牛,县里还可以继续租给他们使用。种麦的事还没推广,这个时候县里的耕牛是十分富余的。 祝缨道:“凭条子去领麦种,那里会有人教你们种植的,一张条子领两个人。”这才是让里正一总代领的原因。若干亩田地,派两个种过田的熟练农夫去教授。除了单八等人,去年祝缨在公廨田种麦子的时候也使用了一些佃农,这些佃农也都会种植。 今年,她打算以旧带新,掺着使。 河西村里正心道:再种一季麦子,只要有一石,就能将租金给补上了。再还了现在播种的租金,还能余一点麦种,明年咱们就能自己种了。 很划算! 他小心地问:“大人,那这税?” 祝缨道:“今年不向你们收麦税。” 乡绅们之前知道今年是不会收税的,到她公开将这句话说出来,心头一颗大石才算落地了,都称赞起了祝缨真是爱民如子。 祝缨道:“好好种,明年也不收。”她没有一口将话说得太死,直接公开说五年不收,除了开始两年,接下来她还是要收一点麦子做种的。如果顺利,南府的麦种她都得供应,这个事儿她得糊上了才上,冼敬真是个奸商! 这个条件无论乡绅还是里正倒都能接受,一齐向祝缨行礼,祝缨道:“都忙去吧。” 她也得押运秋粮上缴去了。 ………… 运粮的路祝缨这是走的第三回 了,所有人都不担心她会出差错。 临行前,她对赵苏道:“等我回来你就上京,我还有事要交给你办。” 赵苏也很想多等一等,等她回来,同时也是等苏鸣鸾将山上的事情忙完了下山来。山下秋收已毕,山上还在干着。之后就是种麦了,他仍想在离开之前最后为舅家牵一回线,也不枉他占了“獠女之子”的身份得了一些便宜。 他说:“孩儿就在县城哪里也不去,家中有家父安排,也不用孩儿回去。” 祝缨道:“好。” 她这回上州城里还想再采购一点物产,秋税收了,她的腰包又鼓了起来。算来郑夫人岳妙君已经生了孩子了,家里除了花姐和张仙姑给做了些百衲衣之类,再准备点珠宝物产,手里就没有应急送礼的存货了,她得再买点儿。 与去年一样,还是先去了府城,上司这回对她客气了不少,关切地问:“百姓安抚了吗?” 祝缨道:“都还行,好容易有了点起色,总不能叫他们再因为几个囚徒又穷回去。给他们找口饭吃,缓过了这一季,等到明年也就好过来了。” 上司道:“果真能行么?真有难处一定要说。” 祝缨道:“穷人不能有意外,一旦出了意外就全完了。只要意外的时候给他们兜个底儿,搭把手,过了这一关就依然又能向以往那样生活了。直到下一次意外发生。” 上司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道:“你且在府里住两天如何?” 祝缨奇道:“为何?” 上司道:“府里的秋粮还没齐。诶,你今年来早了呀。” 祝缨也不辩解,道:“正好想见识一下府城的繁华呢。” 上司道:“福禄县的会馆办得不错。五、六月里竟还有鲜橘。” 祝缨道:“都是去年摘的,今年新鲜的还没下来。等下来时,请您尝尝。我出了百贯赏悬,求好苗好种好果农,要甘甜的、不必冬季上市,春季要是能结果就更好了。” 上司道:“你倒还真舍得!” 祝缨道:“种出来了我还能尝鲜呢,何乐不为?” 两人闲话了一阵儿,上司看着一点也不像个病人,祝缨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您精神不错,是有什么喜事么?” 上司清了清嗓子,想笑,又忍住了,低声道:“你要知道轻重。我知道,你在朝廷里有人,可是呢……万一鲁大人就是升到京城去,你开罪他就是自讨苦吃啦。你已令他十分头痛了,不要再火上浇油了。他罚了你再走,留你在这儿丢脸岂不尴尬?” 祝缨道:“听您话里的意思,他老人家要高升了?” 上司有点后悔让她知道了,怕她动什么心思节外生枝,道:“莫要画蛇添足!他任满了要离开这里罢了。” 祝缨道:“大人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来的本事左右刺史的任免?” 上司一想,也是,到了鲁刺史这个品级的官员的升迁调动,绝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县令而有什么意外的。 他说:“总之,咱们将粮交上,他押粮进京。到了年终,新刺史赴任了,就听新刺史的。新刺史不来,就由别驾或长史上京奏计。都与咱们不相干了。” 祝缨道:“大人的消息准么?” 上司道:“你且看就是了。怎么,不相信?” 祝缨道:“怎么会呢?只是想,又要奉承新上官了。” “你还会怕上官?” 祝缨道:“怕是怕的,也是想讨好的,不过有时候太吃力了实在干不来就放弃了。” 上司咳嗽了好几声,心道:你就胡说八道吧! ……—— 祝缨从上司这里得了个消息,心情不好也不坏,她依旧是请了赵振、甄琦吃饭,赵振还是到了,甄琦还是没来。她也还是准备两份礼物让赵振领回去,赵振也有经验了,也带了回去。礼物,甄琦还是会收的,不过赵振一整年好像都没有看到甄琦用。 这样的小事,赵振就给瞒了,免得祝缨闹心。 祝缨又在府城转了一圈儿,看福禄县的同乡会馆比去年热闹了不少,她走过去,又被一些人围观。冷不丁的,脑后一阵风响,她往左一闪,一件荷包擦过她的袖侧落到了前面的地上。不远处几声女子的笑声。 祝缨:…… 同乡会馆里的人忙迎了出来,又说外面:“别闹。” 人们都嘻嘻哈哈地,也有人说:“好灵!怪道能缉凶哩!” 祝缨进了会馆里坐下,道:“挺热闹啊。” 今年在这会馆里坐镇的是本县张翁的幼弟,他笑道:“都是托大人的福。大人近来在府城名头响得很哩!带着我们这里来看的人都多了。” “嗯?” 原来,府城的百姓也喜欢听个痛快的故事,事情传到了他们这里又走了个样儿,竟然说她能通鬼神,半夜里梦到了冤魂引路。 祝缨一笑而过。 又过了几天,才与上司一同往州城去,这一路仍与之前一样的顺利。整个南府的粮都顺利地缴入了库里,她们拿到了收据的条子,接下来也该去拜见一下鲁刺史了。 不是六月和十二月,同时到刺史府的官员没那么齐,祝缨随着上司等去拜见了鲁刺史。鲁刺史出奇地和气,对祝缨说话时竟带了一些真诚:“凡有能为者无不有脾气,不过有的人脾气外露,有的人脾气不显。年轻人不知道,老人也年轻过,你们的心情,我们都经历过。” 祝缨认认真真地听了,道:“想来大人年轻时必是意气风发之人。” 鲁刺史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成就未必就比我差了。后生可畏呀!” 听的人都惊了,鲁刺史晾着祝县令快三年了,一向不对付,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只有祝缨和上司知道,鲁刺史是快要离开了。 她还是装成不知道,于平静之中稍稍让鲁刺史看出一点点的惊讶,鲁刺史点了点头。鲁刺史算着自己的任期也知道差不多该动一动了,只是怎么动、接任的是谁他的消息也不很准确,于是也不对这些与他关系没那么紧密的人讲,言语间带一点安抚而已。 对他的“自己人”鲁刺史当然有私下的安排,这也不必去宣扬。 一行人出了刺史府,王县令道:“鲁大人这是怎么了?” 上司咳嗽一声,道:“上峰的事儿,不要乱猜!” 王县令就真的不猜了,他转个身边走边同祝缨说话,缠着问麦种的事儿。祝缨道:“我来之前已分了下去,就快种了,怎么也得明年。” 王县令不好意思地道:“哦,是我太着急了。” 祝缨见他也关心农桑,对他的印象就好,两人慢慢说一点事务,上司插嘴都不插不上。上司也懂庶务,不过他现在心放在了“新刺史是谁”这件事情上,并不想讨论什么农桑。他的消息有点灵通,又没那么灵通,知道鲁刺史要走,但不知道新刺史是谁。 急了一圈儿,竟又重将主意打到了祝缨的头上。县令决定不了刺史,但是祝缨在京城有门路呀,难道不能打听打听? 他瞪了王县令几眼,王县令压根儿就没有察觉。一边的裘县令竟也凑了过去,也问麦种的事情。快三年了,祝缨终于打到了一点“我与他们是同僚”的味儿。 她也不藏私,说:“户部的意思,我先种着,能种好了再推广。放心,只要能种,我必会与诸位麦种的。不过现在还说不好,故而不敢先与诸位讲怎么安排。” 裘县令道:“成与不成,咱们先安排着!否则到时候再现商议,哪里来得及呢?是吧?大人?” 上司正琢磨着事儿,猛地被裘县令拎出来问:“啊?哦,嗯?” 祝缨道:“就算是商议全府种麦子的事儿,也得大人主持呀。” 上司道:“咳咳,你更懂你更懂,你先看看怎么弄。” 有他这句话,另一个县令也挤了过来:“还有我呢!” 祝缨见状,就请上司在驿站里主持一下,她略说一说做法。上司勉强同意:“也好。” 一行人到了驿站,聚到了上司的住处,几人坐下,祝缨说了自己的法子。王县令道:“不是应该先恤贫户么?贫户困苦,得了机会会珍惜的。” 祝缨道:“他拿什么种?有耕牛吗?有多少田地?种了不怕叫人拔了?” 裘县令道:“不错。且小民好模仿,凡士绅推崇的,他们才会跟风。只消大户先种了,贫户看到了也就有样学样了。” 几人又向祝缨要先预定下种子的数量,祝缨道:“户部还没给我期限呢,怎么也得再种个两年,看出产量稳不稳才好。” 几人争执,上司忽然想到:刺史大人要调走,那我就不急着走了!我还有两年的任期,何如趁此机会推广一番? 也算政绩。 他也加入了进来。 祝缨双手一摊:“户部没有给我那么多的麦种。得这一茬种完了,留种。也不是所有的麦子都适合当种子的。”至少得种个两轮,她手头合适的种子才能富余。 上司正色道:“你们都不要催她了,岂不闻欲速则不达?既然朝廷有意,祝令有心,大家想要的总会有的。” 一句话将大家都镇压了,上司道:“好了,都散了吧。想逛的就逛逛,不想逛的就回去。” 祝缨是属于想逛的,依旧是去买了些东西,珍珠的价还没有落下来,她也不强求,这次称的珍珠更少,倒是又买了点圆珠。其次是一点宝石,又遇到了合适的玳瑁,且买到了一些砗磲,都是以靠近产地而得的便宜价。 买完了回到驿馆,却发现上司还没走。他竟然拖着病体也逛起了州城。祝缨收拾好包袱,就向他告辞。 上司正在看一个盒子,里面是十二颗大珠,上司乐呵呵地道:“瞧瞧,这个怎么样?” 祝缨道:“我得过年才舍得买。” 上司皱眉道:“出息呢?给你了。” “不不不。” “拿着,”上司说,“逃犯的事情你做得对。真让常校尉拿了人,又是没完没了的官司。且镇慑了凶徒,才是一劳永逸的事,你不知道这些贼皮,一个一个不以犯法为耻,反以重刑为荣。谁个残害无辜更多,反而论资排辈靠前。” 祝缨道:“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看他拿不到人,看着实在令人着急。” 上司笑道:“现在让他自己去吧,他失职,我已参了他了。不日就将革职。” 上司说这个话也有点把握,这回常校尉的纰漏有点大,跑几个囚犯,事儿不大。囚犯杀人,事儿也不算太大,但是杀了三人以上,事情就很大了。所以朝廷不怪祝缨果断,上司和鲁刺史也认为她办得没毛病。 两人客气一回,上司将盖子“啪”一声合上,塞到了她的手里:“让你拿着就拿着!怎么婆婆妈妈的?” 祝缨捧着盒子,想把东西再塞回去。三年了,上司没给过她东西,现在给贵重东西,一定有诈! 上司果然又说了:“看你缉凶干脆,庶务反而琐碎了。那个麦种的事儿……” 祝缨道:“下官还是觉得要仔细些好,回去会好好斟酌的。” 上司道:“不错,事关民生,不能莽撞。这样,明年我在府城种一些,也用公廨田。” 祝缨把盒子塞回了袖子里,道:“大人预备怎么种?又要种多少田呢?” “你那儿有熟手吗?” 祝缨道:“称不上熟,都是今年才开始试种的人。只要明年收成尚可,麦子未见灾病,秋收纳粮之后,下官派人过去,如何?” 上司笑道:“那可说准了。” 祝缨道:“王、裘等人想要的麦种,您是不是也得出点儿?” 此言正合了上司之意,他说:“这是自然,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操劳。” 两人谈妥,祝缨便不再等上司,当时就与上司辞别,揣着大珠回福禄县去了。 ………… 福禄县里,已有心急的人在整理耕地了。他们积肥的方法也多种多样,也有不差这点柴火的人烧些秸秆的,也有积绿肥的,也有积攒各种粪便发酵的。又翻地,将肥料掺到土里。 回到县城,人们看到她回来了,都笑着招呼一声,依旧各干各的去了。 山上的秋收已然结束,苏鸣鸾也下山来,协商种麦之事。苏鸣鸾有数,想从祝缨这里拿点什么走,也得给她带点什么。 祝缨则有她的打算:什么都白给,也就都不值钱了。当白给成为习惯,少给一文都会被认为是吝啬。纵使苏鸣鸾脑筋清楚,架不住山上人口也不少。像阿浑那样的人,还是阿苏洞主的亲戚,白给他试试? 苏鸣鸾又将主意打到了“祥瑞”的头上,她这回又带了两只白翎子野鸡。 两只野鸡被裹在布里,只露个脑袋出来,并排放到了祝缨的桌上,祝缨道:“这是要做什么?” 苏鸣鸾认真地道:“就说是它们下山吃谷子时抓到的,怎么样?” 祝缨大大地咳嗽了一声:“何必?” 苏鸣鸾道:“反正都带下来了。” 祝缨道:“大郎说了什么?” 苏鸣鸾也笑了:“从小他就爱操心的,虽不说,心里总想得很多。这回我觉得他说得对,不能总仗着阿叔待我们好就不管不顾什么都要占便宜的。” “也不算占便宜,你们好了,大家才能都好。不过给你多少、要怎么种,你怎么还我,都要有个主意。” 祝缨不再提敕封、献图之类的事,苏鸣鸾现在也没提。她与父亲已然商量好了,以山下朝廷的熊样,封女人做官儿,比寨子里接受一个女儿当家还要难得多!祝缨已算不错的了,至少她能给你讲价。换个朝廷里的臭男人,就是一句“不行”,那可真就是腹背受敌了。 所以,父女俩决定,苏鸣鸾将以“献图籍”来换取朝廷的认可,让背后有朝廷这个靠山——虽然靠山未必很可靠。但是仗着朝廷与利基族、索宁家对抗是足够了的。 祝缨也有打算,先种着地,只要山上与山下交流多了,后续她有无法的办法执行自己的计划。 两人都对会面比较满意。 祝缨道:“巧了,我要让大郎上京去,正可同路。” 苏鸣鸾也是高兴的,赵苏还是她表哥,人在京城也能为她传点消息。 两人都收拾了些东西,祝缨又派了小吴与赵苏同行。赵苏自带了一个管家、一个小厮,两个长随,赵沣给他收拾了两车的行李。祝缨这里是小吴押运,足有三车,赵苏拿个笼子把两只白翎子野鸡一装,心中感慨无限:初见义父,仿佛也是这般情境。 一转眼,他就要被送到京城去了! 赵苏满怀憧憬。 第173章 小祝 赵苏虽踌躇满志,最后一次向祝缨道别的时候仍是谦恭有礼的。 祝缨道:“再多嘱咐你一句。” 赵苏忙立正了听。 祝缨道:“京城虽是繁华之地,却也龙蛇混杂,自己一定要把持得住。” 赵苏道:“是。” 其余的话在之前都已说得差不多了,祝缨给他开具了文书,又交给他几封书信。道:“信在这里了,怎么用就看你了。” 赵苏小心地接着揣了,道:“义父于我恩同再造。” 祝缨知道他们之间是始于交易、始于一种利益的合作,不过时至今日交易也变了点味道,日常的相处也多了一点温情。祝缨道:“莫负光阴。” “是。” 赵苏此时的年纪如果是已然学成,则上京算年轻的,如果是想继续读书,年纪又大了一点。再想走正经的路子出仕,是比较难的,如果剑走偏锋提到他这个“獠女之子”的身份呢,以后又不洗脱。 还是很考验本领的。 祝缨不打算在这上面“指点”赵苏,义子也不是亲儿子,关系仕途的事儿,她把路都铺成这样了,再事事都不给人自主那也不像话。强行扶出来的,如果赵苏自己立不起来,会成为大坝最弱的那一块土。 小吴是经常往京城跑的,不用祝缨嘱咐,她只对小吴说:“你只管看着大郎的行事即事,别的不用你多做。” 原本她打算让赵苏住在她在京城的宅子里,赵沣却要让儿子另置一处房产,好歹是自己的家。否则要干点儿什么也怕不方便。因此只与祝缨说:“且先借住几日,待找到房子之后就搬出来,不会过多叨扰的。” 他们还以为祝家与所有的官员家一样,自己的小家庭——甚至小家庭也不全,只带部分妻妾子女——携来赴任,一大家子还在老家。男男女女的,住着不方便。赵苏年纪不小了,在家里也能当半个家,也不是小孩子了该有自己的交际。 祝缨也不介意,道:“等他抵达京城,考试也快开始了,哪有心情找房子?过了年又开学了,太学里头是有为外地学生准备的馆舍的。先住下,把书温好了,考中了再买房也不迟。”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书房里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便说:“他要温书,我那里倒有一屋子的书,先看着吧——许在不许坏。” 赵苏大喜,再次拜倒。 祝缨道:“去吧。” 赵苏就此踏上了往京城去的路,苏鸣鸾正在山下,也与姑父姑母一起来送他。望着表哥远去的背影,苏鸣鸾心道:京城?那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总有一天我也要去看一看。 祝缨想得就简单的多了——得接着干活了。 ………… 秋收已经完成了,种麦现在也不需要她来做,离卖村子的时间又还早,正可将县里的官吏、衙差们一起来训一训,教授他们一些断案之法。 关丞等人多少知道一点,以前就是他们断案的,他们又都羡慕祝缨断案的本事,也好奇她都是怎么办到的。不止司法佐、衙役、仵作等,连关丞也要过来听上一听了。 第二天,大家齐聚到了县衙里,关丞见到几个女子在一边低声交谈,引得几个男衙役往那边看。心道:不像话! 他咳嗽了一声,用力瞪了几个男衙役一眼:“都干什么呢?!” 将男人训完了,又说女人:“叽叽喳喳,成何体统?这是县衙,不是街边闲茶铺子!少把三姑六婆的习气带过来。” 女人们脸也涨得通红,谁被当众说了都尴尬。她们只是有点小兴奋。不过几个女卒——或者说典狱——听说江舟也想听听,她们都动了念,也一块儿来了。她们很少有机会参加这样的活动,于纪律之类也不是很熟悉。 被关丞一说,都紧紧地抿上了嘴。 关丞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哦,不太好叫女人抛头露面的啊! 祝缨带着侯五又过来,关丞心道:等会儿我私下向大人建言就是了,这样的事儿有个女仵作懂就够用了,旁的女人跟着掺和什么呢? 祝缨道:“都知道要干什么了吧?” 众人齐声道:“是。”女人们尤其的小心,她们短促地回答,又老实地站好。 这会儿天气不冷不热的正好,侯五搬了张凳子过来请祝缨坐下,祝缨道:“今天先说几个事儿,一定要牢牢记着。第一,到了案发现场,不要胡乱走动!无论是什么现场。这个县衙要发告示,谕示全县。否则,谁以后还在凶案现场留下痕迹,就不要喊冤枉了。” 关丞道:“是,下官一会儿去拟就。” 下面的高闪等人从腰间的招文袋里掏出点纸笔之类,打开个小瓶沾点墨,开始记录。衙役里也有一两个记的,大部分人是傻乎乎的站着。江腾与江舟二人也拿出自备的0纸笔来,江舟记了几个字,写得太慢索性收了纸笔,给江腾理着纸,说:“娘子,回去借我抄抄。”江腾道:“你也加紧着点儿。” 江舟偷偷看了关丞一眼,心道:字儿我也认得的,就是写得慢。 女典狱那里有点慌,她们并没有这样的准备,有一个姑娘急中生智,在身上一通乱翻,拿出支眉笔来,旁边姑娘递了张素帕,她们也在勉强在上面记了几个字。 祝缨等他们都记完了,才问:“下回记得带纸笔。”她以为听课要带纸笔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吩咐集合的时候没提这茬,哪知平时还算灵的衙役们跟傻子似的,笔也只带了两三根。她给衙役发的钱在本地绝对是个大数目,买点纸笔还是绰绰有余的。 原本让衙役与司法佐之类一同听课就有那么一点子“天下大同”的味儿,许多人是并不喜欢的,关丞还不喜欢女人旁听呢。祝缨说了这一句,就有一个司法佐说:“他们不是偷懒,是不识字。” 祝缨微愕,道:“哦。行,都去买了纸笔,明天开始,一旬背一通碑文,给我将识字碑给背全了!字也都给我认全了!你们也是。”她最后一句是对女人们说的,女人们不敢反驳,道:“是。” 祝缨叹了口气,道:“我要查功课的。”她立识字碑就是因为县里识字的人太少,衙役里也有文盲,有些识字的他是半文盲。她手上也没那么多的识字先生,本以为总会有人自学,哪知还是一堆不知道记录的。 童立童波兄弟俩好点儿,能记下来,祝缨道:“你们两个识字,也留下来吧。” “是。” 她又重新分了组,司法佐与衙役只好用两套教法。前者精深一点,后者就粗浅一点先识字再说。 第一天只好到此为止,等到第二天再抽空跟司法佐他们开小灶,再催衙役去自行识字。 江腾、江舟对看一眼,江舟道:“大人,我们也识字的,能、能听吗?” 祝缨对江舟道:“你会写了?为什么不自己写?” “小人写得慢,字都认得的,回来抄一下也能背下来的。我学得会的!真的!” 祝缨道:“行。” 江舟笑容里透着一点傻气,女典狱里也有两个人出来说:“大人,识字碑上的字我们也背会了,也能听吗?” 祝缨问道:“字儿都会写了?” “是。” 祝缨道:“取笔墨来。”童立童波去搬了张桌子,拿出文房四宝,祝缨开始抽她写字。开始是连贯的句子,抽的是背九九表,让她写第四句。这姑娘轻声哼着歌,哼到第四句,开始写。 考了几个句子,再考词,最后考字。姑娘就越写越慢了,中间写了几个错字白字,祝缨也都算她通过了。道:“很好,你可以来听。”她又考了江舟识字。 姑娘们无声地互相握着手,也有想请考试的,祝缨干脆拿了纸,让她们默写某一篇,写对七成就算合格了。慢慢来呗。又有几个男衙役也请考试,也考出几个来。 祝缨再次讲他们分了班,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差役们撤去了桌椅,祝缨背着手回到了签押房。关丞追了上去,却见祝缨正在里面对侯五吩咐事情:“好了,你去吧。” 关丞等侯五出去了,才进门道:“大人,这男女混杂,是否有些不妥?” 祝缨道:“犯人杀人的时候,可不会不杀女人啊。” 关丞勉强地接受了这个说法,低声道:“可是作怪!这些女娘怎么会识字的?不不不,下官的意思是,她们怎么识的字呀?不是,我是说,有识字碑吧,也没人教?是江娘子?她们怎么就愿意识字了呢?” 祝缨一笑道:“你慢慢想。”心里却想:为什么?因为男衙役现在不识字也自信能接着干下去,女人为了保住饭碗就只能上天入地设法多学点东西。 关丞对女典狱来听课有点意见,这个从他的脸上就能看出来了,祝缨不想对他说太多,免得他捏着女典狱的软肋。 关丞的疑惑也算得到了解决,拱拱手:“下官去拟告示了。” “有劳。” 关丞走后不久,侯五一身湿漉漉地回来了,边走边拧着着衣角。祝缨吃惊地道:“叫你去找人,你怎么被人泼了洗脚水?” 侯五道:“大人,您不知道,这一家子要是兄弟间闹起来,这算是轻的啦!” “他们为了争遗产闹起来的?” 侯五道:“不是。小人到他们家,才说,大人念他们的父亲无辜被阿浑害死了,要叫他们过去议事。才开口,那家大郎就说,犯人伏诛了,他们现在只想好好过日子。话音未落呢,后头冲出来一对青年男女,两下又吵又打的,那小娘子真是泼!小人算是知道为什么要管那样的女人叫个泼妇了!她是真的泼水啊!她泼她大哥,小人是捎带的。” “吵的什么?” “这家兄妹仨,小的两个要给他们父亲报仇呢。” 祝缨感兴趣地一挑眉:“哦?你再探探这对男女,他们经常出没于何处,探明再报。” 侯五道:“大人?哦!小人这就去!” “去后头换身干衣裳。” “哎!” 侯五跑回去一通翻箱倒柜,匆匆换了衣服去盯梢,祝缨看看今天的事儿也算办完了,便回后衙去再休息。 迎头撞到花姐和杜大姐要出门,花姐笑道:“秋天了,该滋补一下,今天晚上吃羊肉。” “好!” 杜大姐道:“要不要给侯五也分一些个?才见他一身湿淋淋的回来了。” 祝缨道:“都算上,连祁先生和曹昌他们。” “好嘞!” 花姐道:“他怎么了?” 祝缨顺口说了,花姐看了她一眼,祝缨笑眯眯地:“杀人偿命,不会以为我忘了吧?” “小祝!可是……” “就算不是现在,也得预备着呀,我看阿浑离死也不远了。我以前读律,读史,是真不明白明明是约法三章,为何要有缇萦救父。你猜怎么着?” 花姐道:“听说后来又有了九章律。” 第174章 安乐 花姐与祝缨交谈几句仍是干自己的事去了,祝缨往后衙去,才回房又想起来一件事。 她又有了些新的想法,转身去书房,提起笔来才写了三行,便隐约听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响动。 祝缨手上没停,对曹昌道:“看看外头怎么了。” 曹昌跑出去,很快就回来了,对祝缨道:“有人拿礼来找老侯,老侯正与他们推让呢。” “为的什么事儿?” 曹昌呆着脸想了一下,道:“说赔衣裳什么的。哦!那个人,好像是上回说的那个姓项的商人家!” “知道了。你去找老侯,叫他一会儿过来一趟。” “是。” 曹昌又跑了出去,不多时,跟着侯五两个人一道过来。祝缨没抬头,问道:“被缠上了?” 侯五道:“大人,小人惊了他们,差使乞宽限两日吧。” 祝缨放下笔,问道:“怎么说?” 侯五怀里抱着两匹布,手上勾着一吊钱。他横了一曹昌一眼,低声道:“小人奉命去那家探听些消息,不合被泼了一身水,倒叫他们家人认出来了。小人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那家大郎竟拿了礼物要寻小人赔礼。小人出门不多远就与他撞上了,路上争执不好看,只得将他带过来说话。小曹一来说话,他们丢下东西就跑,小人还不及去归还……” 他说着,展示了自己抱着的一堆东西。 祝缨道:“他送的,你就收下。先歇歇吧,晚上吃羊肉。” “是。” 因项大郎向侯五致歉这一件事,倒耽误了侯五接着打听项家消息的差使,侯五有些心急,晚间又吃了一肚子羊肉,愈发觉得这差使得加紧办。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身,想去项家铺子边儿上转悠打听一下。 才出衙门便遇到一个小差役,见到了他便将他扯过去:“侯老叔,有件事儿得劳烦您老代向大人禀告一声。” “什么事?你去找小吴……哦……” 小差役陪笑道:“这事儿还得您老才能办妥呢。就城外那几具尸首,头都要烂掉下来了。” 侯五道:“唔,这倒是件事儿了,我去说。” 他又折了回来,向祝缨汇报:“大人,刚才外面来报,城外示众的几个贼人尸身已腐,万一头烂掉了下来叫手欠的拾了去,又要烦人了。” 一旁关丞听了,也说:“既已警告贼人,还是收敛了为好。” 祝缨道:“也罢,就收葬了吧。唔,一同去看看吧,也算有始有终。” 一行人先去城外,侯五想了一下,就不跟随,趁着县城里的人围观、尾随祝缨出城看热闹,他往项家铺子打听去了。 祝缨到了城外,远远抬头一看,福禄县地气炎热潮湿,这几具尸体围了不少蚊蝇之类,脑袋要掉不掉的,幸亏是勾着琵琶骨吊起来的,不然这脖子早叫坠断了。 祝缨先不下令解下尸体,她见已围随了不少人,先安抚百姓:“以后但有贼人犯案,我必不轻饶!” 百姓一阵欢呼,祝缨又说:“凡在福禄县犯事的,都不可心存侥幸!” 百姓们又是一阵应和。 祝缨这才说:“放下来吧。” 几口薄皮棺材,将尸首一装,都往城外乱葬岗里胡乱一埋。围观的也有跟着棺材走去看埋棺材的,也有围着祝缨笑着看的。祝缨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橘子快要上市了呢。” 围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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