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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打点衙门里,一家拿出一百钱来,凑了给他嫂子当路费。” 此言一出,就有人很生气地说:“一百钱?你叫她回来把我也剁了吧!一家一百钱,全村就几贯钱了,莫说打官司,打上县城都够了!哪用这么多?” 里正虎着脸:“一家人,怎么能这么计较?还有常命的丧事也要办呢!各家再备二斗米……” 也有心眼儿活络的骂里正:“你是想从中揩油水吧?!” 里正就算打着这样的主意他也不能说出来!骂道:“我又不是你!瞧瞧,瞧瞧,还说是同姓呢!人家寡妇失业的,又死了儿子,你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斜柳村一时鸡飞狗跳。 …………—— 祝缨一行人一路都很沉默。 高闪尤其不解,常命的妻子李氏被放到村里征来的一头驴上。她的双手被捆着,安静地坐着,也不哭、也不闹,更不喊冤。高闪催动了骡子到了她的跟前,说:“你是怎么想的?!嗯?!” 李氏看了他一眼,没理他,把高闪气得够呛,心道:回了县城,过堂时你保不齐还要经我的手,你看我怎么打你! 想到“二十大板”他又往李氏身上看了一眼,又别开了眼去——死鬼常命就没在这女人身上留一点给他打的地方。高闪泄了气。 祝缨一行人进城,县城百姓也夹道围观,看的时候指指点点,常命的尸身被盖着,他们没有被吓到,李氏坐在驴子上,就特别的刺眼了。人们看着这个瘦小的女人,看着她的伤、她破烂补丁的衣衫、她沾着干草的头发,都小声嘀咕,说她“可怜”。 到了县衙,祝缨道:“人先押进女监,让她们给她收拾一下。” 小江再次站了出来:“大人,我想跟着看一下,刚才还没看呢。还有,我问过村里了,她们都说,李娘子是个再老实不过的女人,老实得要死。” 祝缨看了她一眼,小江满眼恳求。在斜柳村时就应该给李氏收拾一下的,但是李氏突然说自己杀了常命,梳洗的事儿就没办。祝缨道:“去后面,跟我娘说,把前两天做的那套衣服先拿给她穿。” 小江说:“我也有的,不用大娘子的,别不吉利。” 说着就跑了出去,先去取了自己一身旧衣,又跑到女监。女监头回正式开张,之前收的是流放的犯人,本不该关在这里的,李氏才是本地有女监以来第一个正式的囚犯。 她们也好奇,看到小江道:“哎,江娘子,你跟着去看的,这个,是犯了什么事了?” 小江勉强笑笑:“一会儿就知道了,给她弄盆水,再弄点儿粥来吧。”说着才想起来自己也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幺妹笑道:“怕是你馋了!行,我去弄。” 大盆的水端了进来,她们先给李氏解了血衣,小江也收了起来当证物。往李氏身上一看,她们都打了个寒颤,挨打,她们都挨过,也见过男人打老婆的,打成这样的并不多见,你完全猜不到她身上什么地方会有伤。 不但有拳脚的印子,小江还发现了锐器伤过的痕迹,以及烙痕。小江将这些都记下了,端了粥,跟李氏一起吃,李氏也不拒绝,慢慢吃了,看了小江说:“真好。” 小江道:“真的是你干的?不是替人顶罪?” 李氏道:“是我。” 小江气得喝完一碗粥,把碗筷还给幺妹:“你们等我。哎,给她弄个铺。” 她跑了出去,先找张仵作:“师傅,柴刀借我看一下。” 张仵作道:“你要做甚?” “我想验证一下,万一是这妇人替人顶罪呢?看看把刀是不是凶器,能不能那么样的砍人。” 张仵作道:“证物岂是能乱动的?上头追查下来可不好办,不行。” 小江又去找高闪,高闪正被这件案子弄得很不快,听小江说要验证,他说:“也行,不过不能拿走,你可以先看一看。” 小江又去看了一下柴刀,这把刀有点旧了,她摸了一把,道:“我去找柄差不多的来!” 此时天已经黑了,到了宵禁的时候。小县城里宵禁没有京城那么严格,大家劳累了一天也都不在街上逛了,小江只得回家。第二天一早,她起了个大早,先应卯,再往街市上寻找。 县城小、人口少,各种商品都少,包括柴刀。她又要找旧一点的,打听了半天才发现县城酒楼的柴刀跟这个有点像,她便要跟人家买。酒楼后厨劈柴的伙计道:“我使得好好的,干嘛给你?走走走,看你是个女娘才不打你!” 小江道:“我给你钱。” “我就使这个顺手。” “我给你打把新的。”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小江和小伙计看过去,说话的人他们都认识,正是花姐。 小伙计认得花姐来历,道:“哎哟,大娘,您破费了,我这正在使着,您稍等,我把今天的柴劈完了给您送过去。” 小江咬住了下唇,花姐道:“也不太急。不过铁匠铺子里要是有,你现在就去拿。挂我账上。” “不敢不敢。” “去吧。杜大姐,你跟他去一趟。” “哎~” 伙计将柴刀留下,跑去铁匠铺讨柴刀去了,小江板着脸看着花姐,也不知道怎么打招呼。 花姐对她点了点头,将柴刀递了过去,说:“给。唉,这个案子,她心里也很为难的。你要能找到破绽,她一准儿很欢喜。” 小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柴刀,花姐又对她拜了一拜,小江惊讶地问:“你干嘛?” “我也不信,也不想那小娘子受刑伏法。那家里可就剩婆媳俩了……”她对小江点点头,又匆匆地离开了。 小江心道:怪怪的。 她此时有事要做,也顾不得怄气,拿了柴刀,又去市集上买猪腿,要带骨的猪脚。都买好了,拿到县衙的停尸房里,一刀一刀地剁着脚骨头。咚咚地剁了半天,小黑丫头要来帮忙她也拒绝了:“我自己来。” 她这举动引了许多人围观,张仵作验了半天常命的尸,恶心得要死,见又闹,背着手走了过来,骂道:“都没人事可干了吗?你?小江,你干什么呢?” 小江举着柴刀对着阳光一看,手一锤,刀插进了泥地里,她肩也松了、腰也弯了,喃喃地道:“是柴刀。” 她一直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柴刀并不是凶器,想验证一下,如果柴刀砍骨头的豁口与证物上的不一致,就可以说凶手另有其人,李氏是被吓傻了的。 “都是我害的!”这句话可以有许多种理解。“我不杀伯仁”也是一种,钻牛角尖儿的人自认是凶手也不是不可能。辩解的词儿她都想好了,哪知…… 小江转身进了屋,把门一关,眼泪刷刷往下掉:我这算是把她钉死了! ………… 不几天,命案也开始审理了。 死者死状虽惨,案子还是比较简单的。凶手自己认罪,又有“平常受虐待,积怨颇深”这样说得过去的理由,犯人背后也没有人保,凶器柴刀就在凶手手边。柴刀上有一处豁口,小江的试验也证明了得是砍圆筒状物才嘣出那样的豁口。 有人说“可怜”“可惜”,但所有人都知道要判李氏死刑。 张翁等人私下感慨:“十年挝捶,这女子确是个苦命人,可惜干做了事。” 侯五等人背后议论,侯五说了一句:“气性用得不在地方,早先头回挨打的时候就跟他亮刀子,她男人以后就老实了。何苦等到现在。” 小吴道:“就算挨打也不能杀人呐。” 唯有曹昌十分心痛,半宿没睡着,第二天天不亮就爬了起来,堵在二门上,等祝缨一出来就跪倒在地,将同来的小吴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曹昌抬起头,满眼乞求:“大人,这娘子真的没活路了吗?” 小吴越发惊疑:“你疯了?还是那女的给你下蛊了?你才见着了一面……你……哎哟,那可是死罪!十恶!大人,他昨天没睡好,今天早脑子不清楚了。”说着要拽曹昌离开。 祝缨道:“你放开他,他的心事我知道。”她对曹昌说:“要看苦主怎么说。”曹昌赶紧问:“那是什么意思呢?大人,我笨,您能说明白一点吗?” 祝缨道:“怎么?难道你还想干预司法?干你的活去!” 这一天一件大案就是常命的案子,而常命的母亲这一天也在村民的陪同下到了县衙,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李氏的娘家也来人了!他们给李氏喊冤!常命的母亲要揪打李氏,斜柳村的人要打李氏的家人。 李氏的父亲说:“我好好的一个女儿,到了他们家就成了杀人凶手了!必是他们诬蔑的!” 斜柳村的人则说:“上回你闺女跑回娘家,还是你亲自送回来的。说,只要不送回家,怎么着都行。还夸常命是好人,大人大量,别与你闺女计较呢。” 两边拳脚相加。 祝缨一拍惊堂木,两排衙役将长棍在地上不停地抖动,口中呼喝。两边才安静了下来,祝缨道:“扰乱公堂,二十大板!”一边揪了一个领头的,往衙门外打了二十板子。两家人虽然不忿,也都老实了起来。 祝缨先命呈上物证,又传了张仵作和小江来做说明,小江往后退,不肯亲自说明,张仵作只当这徒弟识趣,便自己说了。又拿砍豁了的柴刀来比对。 常家人听得群情激愤,骂声四起只是不敢再动手。李家人硬说:“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杀得了丈夫?”常命的母亲道:“你们那个好女儿自己招的!” 祝缨又一拍惊堂木,命把李氏带上来。 李氏脸上有伤,不过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衣服。衣服是花姐做来准备自己在家时穿的,虽是土布,做得也很细心。她的头发也重梳了,人也洗得干干净净,只有脸上全是冷漠。 她当地一跪,道:“大人,人是我杀的。” 常命的母亲就要揪打她,要她赔命。李氏的父亲在一旁大喊:“是不是他们吓唬你的?挨打的女人多了,大人,她挨了这么些年的打都没有干什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杀人呢?” 李氏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又对祝缨一叩头,道:“随您怎么判,我认。那天晚上他喝多了,又打我,打完了他就睡去了。我忍不得了,拿了柴刀来。他面朝里睡着,我想一刀剁下他的头,砍偏了,砍在肩上了,他醒了,我又补了一刀……” 常命吃痛醒了,但因为有了酒不灵便,又先挨了一刀,开始流血,行动愈发迟缓。他左肩伤了,便抬起右手要夺刀,李氏一吓,将他右臂也划伤了。常命双臂都受了伤,待要喊叫,被李氏一刀划破了肚子,顿时痛得叫不出来。 李氏看到他的血,看到他在床上痛苦无力的样子,她不再害怕,抬起刀一刀一刀地砍了下去。手、脚、脑袋,她毕竟是女子,力气不够大,柴刀也有些旧而钝了,半天没砍断,常命却已经没了声音了。她试了常命的鼻息,见他没了气,于是抹了把脸,在夹被上擦了手,提着柴刀出了卧房。 她不想在这个屋子里呆着了,她恍惚间出了门,可是太累了,于是打开了隔壁老宅的门,进去睡了。也没人来找她,她已经很久没能这样放松地睡一觉了,不用担心天不亮就得起床,不起床就要有人骂她懒、不干活,就要被打起来,或者踹下床去。 她很满意。 直到祝缨找上门来。 因案子有些轰动,祝缨没有关起门来审,而是允许一些人旁观。 围观的百姓也都叹息,有说“最毒妇人心”的,也有同小吴一样想法的,认为李氏只是挨了十年的打,不应该杀了丈夫,手段还那么残忍。也有人说“这男人自作自受”,也有人说李氏“杀完人应该跑了的”,更有人嘀咕“怎么用刀呢?要是换了……” 李氏平静地说完了,她的父亲却不肯让女儿就这样被判了罪,他叩头道:“大人,前两天小女回家才说,以后日子好过了。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呢?她现在没了男人,他们全村儿都要欺负她,求您把她发还给我,不然她就只有死了。” 常命的母亲也叩头:“大人!我只要这贱人给我儿子偿命!她本来就该死的!村里欺负她?村里还吓唬我呢!什么儿子已经没了,要我告儿子不孝,说是我容不下我儿子,才叫这贱人杀了我儿子的!这样贱人不用死,能给我养老!我儿子都死了,我不能再给他头上扣屎盆子!我情愿现在自己就饿死了,也不能叫我儿子死了不闭眼睛。” 祝缨看向斜柳村众人,他们忙跪了下来:“不敢不敢!她是死了儿子失心疯了!我们也要这凶手抵命!” 李氏道:“大人,常命以前打我,他们都劝我,穷煎饿吵,要我多干活、好好过日子,家里有了钱,日子好了就不挨打了。大人,自从您来了,一年功夫我们就好过了好些,可他还是打……畜牲就是畜牲,他日子好不好、吃得饱不饱跟他通不通人性、打不打女人没关系。我情愿死。” 祝缨道:“认了,你就是死罪了。” “那我就永远不用再挨打了。真好。”李氏说。 小江眼泪掉了下来。 李氏的父亲道:“你!大人,她疯了……” 李氏道:“不死,发还给你,你们再卖我一次?” 她起身,对着祝缨敛衽一礼,她是个村妇,礼行得也不美观也不标准,但是很认真:“我这两天安静日子,是您给的。”本来要上前阻止她起身的人都止住了脚步,她却突然转身,一个猛冲撞向了墙面! 衙门内外一片惊呼之声! 李氏的身子软软地瘫到了地上。小江抢了上去,将她抱在怀里,试一试鼻息,对祝缨摇了摇头。 祝缨于是宣判:李氏认罪,但是已经自尽了,所以不再加刑。判李氏的父亲归还这聘礼给常命的母亲。常命的母亲可以领回尸身回家安葬了。 判完,并不让李氏的父亲把尸身领回安葬,她太明白了,搞不好尸体就要再被卖一次了。她下令将人一烧,往埋死囚的乱葬岗里埋了了事。 ………… 一桩案子破得极快,官面儿上看来也不算丢脸,妻杀夫后认罪自裁,也算是她知些礼义廉耻。关丞心里已经打好了稿子。 小江却闷闷不乐,这是她正式参与的第一个案子,在其中也算发挥了些作用,案子审下来却与她想要的结果大相径庭。 出京时的一股气概、跟随祝缨南下的坚持、习做仵作时的豪情,统统沉寂了下去。 她心中实在难受,将柴刀往停尸房旁存放证物的房子里一扔,坐在屋里发了半晌的呆。想了想,回家取了钱,往后衙去找花姐。 她与花姐颇有点“动如参与商”的味儿,花姐听到她来找自己,惊讶地说:“找我?” 杜大姐道:“是哩。” “快,快请进来!” 花姐不知道小江是来找自己做什么的,仍是张罗茶水,小江道:“甭忙了,我来还钱的。这就走。” “钱?” 小江把钱放到桌上:“柴刀。” 花姐面带犹疑之色,小江道:“拿着吧,你钱白花了。” “出什么事了?” “人死了,当堂招供,自己碰墙死的。”小江简略说了李氏的事。 花姐道:“竟然……” “我们以前,最羡慕良家妇女了。”小江缓缓地开口,“多好呀,不用迎来送往,只伺候一个男人就行。不用忍那么多的怪癖,不用强忍着不开心还得陪笑。能有自己的孩子,老了也有一大家子自己人。死的时候床边有人看着,有人为我们哭。要是有个家、有个男人,就算挨打也情愿。这可是生在良家了,也叫打死了。还手了,还是个死,谁都救不了她。” 她心里难得紧,不敢再说,就怕说下去会在花姐面前哭出声来。花姐却先哭了:“不挨打,也不一定能过得好。看命。当年,大郎死了,娘待我当亲生女儿一般,还是要坐产招婿,还是要挣命。我知道不该抱怨,我的运气已然足够好了,可是我们凭什么要遭受这一些呢?” 两人说着说着,抱头痛哭。 小江哭完了觉得不好意思,松开了花姐,擦擦眼泪,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说:“祝大人说过,穷人富人、男人女人,仓廪实而知礼节,他想试试,京城人看起来比福禄县开明得多。” 花姐低声道:“那她今天一定很伤心,她尽力让福禄县过得好些,全不似那些地方官那样加征苛捐杂税。来的时候,人人都打趣她,这下发财难了。我却知道,她过来不是为了搜刮百姓的。可还是有人虐待妻子,哪像个通人性的样子?” 小江心情有一点好,说:“他说,哪怕知道还要驮千八百年的碑,他也不会把错的当成对的!哪怕往那破碑上踹上一脚,也不算白来一遭。总有一天能砸烂那破碑!” 花姐破涕为笑:“是她。是她能说出来的话。我也想踹一脚。” 小江道:“嗯!”她哭过一场,又说了些话,心里好受多了,又觉得自己与花姐仿佛说得太多了,起身便要走。 花姐道:“洗了脸再走吧。”叫杜大姐打水的时候,却是祝缨提了水交给她。 花姐道:“你怎么来了?” 祝缨是来找小江的,她活得糙,李氏的案子判完了,她也不找人抱头痛哭,又忙着县里的事了。庞石匠父子俩有了帮手后进度快了许多,县里放置的识字碑已经刻好了,祝缨先去检查了一番,命人将识字碑就立在市集外面,她刚看过了,看起来不错。 识字碑不需要有多么的高大,反而要适合人现在碑前睁眼就能看清,一人高就很好。上面搭个简易的棚子防着日晒雨淋,好能多存放个几百年。祝缨又命人取了纸,将这些碑文都拓了下来,连同自己写的表扬刘松年的文章一同打包,准备蹭李氏案子公文送京的驿路。 第一份识字碑有了,她就找小江要词谱传唱。小吴回来说小江去了后衙,祝缨就亲自过来了。 ………… 花姐打心眼儿里为小江高兴,小江对她有些想法她是知道的,她们俩的事儿却比家务事还要难理清。她未尝不想小江能过得好一些,小江过得好了,也就更能走出旧事,她的心里白能不挂怀。 小江道:“早谱好了,可以传唱了吗?” “对啊。现在就去办吧。”祝缨说。 小江看了一眼花姐,道:“要不是刚才……我该误会大人心硬、该怀疑这千年百的碑要怎么驮下去了。我这就去。” 她又活蹦乱跳地去找幺妹等人,教她们唱歌去了。 祝缨道:“你们俩……”她的手指在脸上空划了两道竖线。 花姐道:“哎哟,钱!” “什么钱?” 花姐将刚才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她也是要强的人呢。” 祝缨道:“嗯,挺好。” “那个案子,你心里别太计较了。” “我向来不计较这个,”祝缨说,“走了。” 小江去教人唱歌去了,庞石匠还带着全县的石匠刻识字碑,祝缨便叫来县城中的工匠,与他们重新规划一下流人旧营,总住在大牢里也不是个事儿。 趁着采石场有服役的人,让他们多采些石头,都堆在旧营那里。再征发另一轮的徭役来修流人营。 将这些都办妥,天气也热了起来,祝缨将高闪叫了过来。 高闪一听她传唤,头皮不由一紧,瑟缩着到了签押房,问道:“大人,您唤我来有什么吩咐?是……案、案子么?” 祝缨道:“给你另一个差使!” 高闪登时来了精神:“必不辱命!” 祝缨道:“你没事儿就给我四处蹓跶去,看到谁打老婆,拿到衙前剥了衣服打他二十大板。” “是!” “行了,去吧。” “是。” 从此,县衙前三不五时就有人嚎叫。 小江和花姐知道之后都笑出了声,小江只觉得快意,花姐笑完又有点担心。这天,吃过晚饭花姐寻祝缨:“你叫司法佐打人了?” “我让他们吃饱了,不是让他们更有力气打老婆的。谁打老婆,我就打他,他老婆打不过他,我打得过。” 花姐道:“你别赌气。这事儿干得痛快,干完了要怎么跟百姓讲?” “我为什么要解释?干完了,自然会有人给我找个光明正大的由头!”祝缨无所谓地说,“我眼里见不得打老婆的男人。我这可是在救他们的命呢。” 花姐彻底放心了,一直笑个不停。 第147章 苏媛 春耕结束了,祝缨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 其一是要归还耕牛,她这儿有许多牛马都是从阿苏家老洞主那里租来的,当时讲的是租,现在就得还,从老洞主那里把押金再拿回来。 其二是南府转发文过来,说府学那里有名额,福禄县如果有好苗子也可以送到府学来培养。此时官学的名额有限,府学并不给每个县各分多少名额,而是一总考核取前几名。这是个大事儿。 其三是流人营的规划已然完成,需要着手开始建设了。如果流放的犯人多,还能让他们自己来建,拢共二十来号人,又各兼着差使,干不过来,还得起码再征百来人的徭役。 其四是她想了很久的橘子,也得开始动手了,不能总是想着。 此外又有已经在执行的识字碑等事。 祝缨拢了一下手上的事,千头万绪,不能等着一件干完了再干另一件,得安排好时间。 流人营所需的石材差不多了,就下令再征一百人到城郊建房子。因为流放到了福禄县的都是重犯,将他们与普通百姓杂居不太安全,如果是个犯官,又时常会拖家带口,县城又小,所以很早之前的规划是将流人营放在城郊的。既方便调用,又不让他们在县城内危害治安。 以前流放的犯人不算特别少,俨然是个小村镇的样子。祝缨拢了一百来号人,命他们先清理旧址上的废弃物。将还能用的材料都拢起来,也好省了再去攒材料的功夫。即便如此,类还是不够——几年功夫,能用的料都被人搜罗走了。 祝缨便还依之前征发石匠之法,再征集一些木工来。 有了征发石匠的经验,县衙再次征发木工的时候就熟练得多了,不几天,人就到得差不多了。先是伐木。县衙手上有山头,这些木工第一要做的是伐木。能用的用,需要用晾干的木材的部分,就用伐下来的新木与积有板材的士绅、商家置换。 派了另一个司法佐带了两个衙役监督工程,这项工程她就可以暂时放下了,只要在办其他事务的中间抽个空过来检查几回,最后再验收即可。 安排完这些,祝缨又命人将乡绅们再来请来县衙。 乡绅们想的是赚钱的人,人人都说有田有地才是根本,但人人都不会拒绝钱财,他们以为祝缨是要与他们说橘子的事了,眼下还不到橘子收获的时候,不过前期的准备还是要的,不能事到临头再争份额不是? 乡绅们各有盘算,预备要争上一争的。顾翁等人到了县衙,看到赵苏也在,心道:奸滑小子。 赵苏面不改色,他被叫来是因为他亲爹赵沣并不在县里,仍然居住在西乡主持家业。他既是县学的学生又是祝缨的义子,就住在县城里代表自己父亲。除了他,也有几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亦位列其中,其中还有两个是赵苏的县学同学,他们的情况与赵苏差不多,都是家里派过来住到县城的。 一群老少聚齐了,祝缨也从后面转了出来。他们一齐行礼,赵苏在正式行礼时口称“大人”并不叫“义父”,这一点上他是很有分寸的。 祝缨还有半礼,道:“诸位免礼,请坐。” 等众人坐下了,她说:“今天请诸位来,是要将上次的事做个了结。祁先生。”祁泰提了个账本出来,说:“本县今年春耕,各家提供耕牛共三百二十七头、马二百一十三匹,计日而算……” 士绅们小小地失望了一下,发出一点声音:原来是核算租金来的。 春耕结束了,祝缨就请他们吃了一席说了橘子的事儿,彼时耕牛的租金款子还没有算清。因为耕牛是不断调剂的,有的归还得早、有的归还得晚,有些农户手上还没有现钱或者米、帛来支付,这部分账还没清。 这几日祝缨忙别的事,就让祁泰带着衙门里的账史做这个事儿,如今算完了,就得跟士绅们结清。 祝缨道:“你们心里都有一本账,现与诸位结清。抬上来。” 几个衙役抬了钱箱上来,顾翁等人都说:“大人的信誉我等是相信的,这些事,何必大人亲力亲为呢?便是我们,打发了账房来与祁先生对账就是了。” 祝缨正色道:“以后就照你说的办。今年是头一回,咱们把这例给它做下来,以后再让下面的人照着这个例去办,有什么差错咱们也都能知晓其中的关节。这样,结算有三样,钱、米、布,各依价折算。我知道的,米价不衡定,钱也有长短贵贱之别,每年租金咱们都照市价折算,如何?” 官铸铜钱在本地十分顶用,“钱有贵贱”说起来有点奇怪,钱怎么会有贵贱呢?但是同样的一文钱,在不同的地方能买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同样的钱在福禄县能买到的米,是在京城的两倍。同样的,京城赚钱也容易些。 官铸的铜钱大小规范用料足举国通用,就值钱。私铸的荚钱奇形怪状偷工减料经常被拒收,就不值钱。 她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是不能叫人在她手里赚这个差价的,她就照着市价来,说是不让士绅们吃亏,实则也是让他们不能在这差价上赚到什么便宜。 顾翁等人想的却是:县衙别再多揩一层油水就好。 他们以前与关丞打交道的时候是容易借着官家的事儿揩油从县衙里占些便宜的,只是需要打点一下关丞等官吏。与最后的收益相比,给关丞送礼物就不算亏。祝缨比关丞精明,顾翁等人就只求别被她揩油便满意了。 好在祝缨还算厚道,与他们交易也算买卖公平。 祁泰与各家核算,一头牛干一天算一个租金,谁家多少头耕牛,用了几天,一共是几个租金。老弱的耕牛干得慢,又是另一种折价,或算半个或算八成不等。与各家算明。 牛算完了,再照这个格式算马。 算了这一项之后,又有在春耕中受伤的牛马,各记其损伤程度,受损原因、责任在谁,责任在租客的再折价赔偿。 然后减去租户手上有钱米、已经自行结算的部分,得出需要县衙代付的,最后再问,你家这几个租金用什么样的方式支付? 看着复杂,但是条理清晰半天就给算完了。租户现在付不起的部分由县衙垫付,秋收后统一催收。她会适当收一点利息,为的是防止有人占这项惠民之政的便宜,反而侵占了真正需要帮助的人的机会。 最后算的是赵苏家的以及通过他们家从他舅舅家租的牛,因为当时说的是租,双方都是为了留个引子好说话,所以还要商议怎么个归还法。顾翁等人结清了自己的租金款子并不走,也想听一耳朵。 赵苏也坦然地与祁泰对账,他行走县衙多时已知祁泰之为人,礼貌招呼之后便不废话,与祁泰将账结清。他想了一下,刚才顾翁等人要钱的多,要米的少,多半是打着橘子的主意。做生意是要本钱的,虽然本地的财主们手里的橘子是极多的,但是赵苏敢打赌,他们与自己也是一样的想法——我还可以从本乡收购散户手里的橘子呢?赚的利不就是我的了么? 赵苏毫不犹豫地说:“我要米和布。” 祝缨看了他一眼,他也不回避,目光与祝缨一碰。祝缨道:“给他开条子。”钱能当面点,铜钱的体积比起米和布来还算小的,这一笔的租金折合成米和布来十个赵苏也不好搬,得用车。所以开条子,让他拿着条子去库里领。 赵苏接了条子之后,本县所有的租金就都结算完了,顾翁等人都说:“今日功德圆满矣!” 祝缨道:“还有一件事,这一份是从山上租来的,得还。” 顾翁、赵翁、张翁等几个老者齐声道:“不可!”这回他们可不管赵苏这个毛头小子的面子了,说:“上次就遇险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等等。 祝缨道:“我知道诸位父老关心我,但做人要守信,要讲义。既已约定了到时归还,怎么可以不亲自去呢?以后是以后,今年我必要亲自去的。” 赵苏适时站出来道:“儿以身家性命担保,必保义父安全归来!” 端的是掷地有声。 祝缨道:“哪里就这么严重了?诸位不必多言,等我回来,咱们再说说橘子的事儿。上回说了我的想法,诸位有什么异议么?” 顾翁等人都选择相信她这一次,都说:“没有。” 祝缨道:“那就劳烦诸位相帮账史们拢一个数给我。” 果树这东西在大部分地区不是主要产业,农桑为本、农桑为本,还是以种庄稼——本地主要是水稻——和织布为主。一些人种麻,一些人种桑养蚕。许多地方官都如祝缨一样,只要坐在这个位子上就能反应过来农桑的重要,会下令保护耕地的面积,制止过分侵占耕地。 又有朝廷考核里劝课农桑是基础的一条,所以许多地方对果树之类的种植并不热心,统计是不准确的。 顾翁等人带着担忧同意了,顾翁又挺身而出,道:“老朽家中还有几个壮丁!”他又对赵苏道:“不是不信你呀,令舅家也有些麻烦哩,我们只要县令大人好好的回来。”一时乡绅们都响应。 赵苏板着脸道:“我家护院更娴熟些。” 祝缨看他们争执了一阵儿,伸出双手虚虚往下一压,场面安静了下来。祝缨道:“别惊着了人,我还没那么小气。” 她对顾翁等人说:“拢好了数,安心等我回来。” 又对赵苏说:“让你父亲准备好。” 福禄县就在她的一言堂之下将事情给定下来了。 ………… 祝缨命人把从阿苏洞主那里租来的牛马拢起来,趁这功夫她又去了一趟县学。 才进县学就被博士和助教一左一右包抄。两人将她迎了进来,进了门才说:“大人,听说您又要以身犯险,再会獠人?” 祝缨道:“这又是哪里听来的?” “您不去了?” “我与洞主会面也不是什么险事。” 二位一听,仿佛天要塌下来了:“不可不可!”左劝右劝,与顾翁等人说的也是差不多,都是觉得太凶险,不值得,福禄县需要祝县令等等。 博士、助教的感触可比乡绅们深得多,乡绅们还要时不时被她打压,县学感受到的是纯粹的好。二人学问极其一般,但能看得出好歹,无论是国子监的书还是王云鹤的文,都是十分难得的好东西。又给县学正风气,又给县学拨钱粮,还关心贫寒学子。 这样的县令可不能出事! 博士见说不通,也不往前走了,反身把大门关了,摆出个车裂的姿势将身子往关上的大门上一贴,一副“从我尸体上踩过去”的架式。 祝缨道:“还去不去跟学生们说话了?有大事。” 博士被骗进了讲堂。 学生们聚齐了,已有参与了结清租金的学生将祝缨要去西乡再见“獠人”的消息飞了出来。破天荒的,许多学生围着赵苏询问:“是真是假?你家里准备得好么?”“是不是你怂恿的?” 赵苏平常与他们乃是“君子之交”寡淡得很,此时也难得回了一句:“谁能怂恿得动我义父?” 学生们仍是担心。 直到祝缨亲自来了。 博士与助教也没能压得住他们叽叽喳喳,祝缨道:“安静。”他们才渐渐止住了声。 祝缨就宣布了南府给她发的公文:“好好温书,府学有缺额,有心一试者我亲自送他去府城应选。想去的,跟博士报个名,等我回来你们考个试,摸个底。” 这些学生一般都是考常科,祝缨考的那个明法科也算是常科。不过她情况跟这些人不一样,她那个身份是郑熹给她造假,最后的考试除了考试成绩是真的,别的没一样是真的,得另当别论。 正常而言,各级官学生算“生徒”,其他的野生的经各级地方考试被地方官员推荐的,算“贡士”。经选拔可送入京参与最后的考试,考过了就等着授官。理论上,各州县都可以送。实际上是有附属条件的,即名额分配。 总是大些的地方名额多,品级高一些的官员选拔、推荐出来的人机会更大。 以常理论,是府学的机会更多一些。 学生们有点坐不住了,祝缨见状便脚底抹油,溜了。经过上次劝说转科而无人问津之后她也算明白了,这些读书人的心是真的跟别人不一样的。那就让他们自己选吧,成不成的就怪不得她了。 赵苏没有参与讨论,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去找博士请了个假,说要亲自护送祝缨。博士看着他,脸色不善。 赵苏道:“大人前番全身而退,想必您也听说过大人在京城的事迹了,些许小事难不住他。笼子是关不住雄鹰的,这里也无人能左右他的意志。” 博士担忧又无奈,叹了口气:“你去吧,要几天假?” “大人什么时候回,学生便什么时候回。” “再过两天就要旬考了,你缺一次,要记成绩的。” “是。” 无故旷考要记过的,次数多了就会被清退,有原因旷考也会耽误排名,拿不到奖励。这两条赵苏都不怕,他旷考有理由,也不缺这个钱。 他告别了博士,先去县衙见祝缨。 祝缨正被张仙姑和祝大围攻,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都是:“又要收拾行李?”“还要去西乡?”“你要上天啊?”“哎哟,这可怎么是好!”“不许去。” 赵苏来了,张仙姑还要埋怨他:“他是不是又来催你了?” 祝缨没有回答,借机逃了,到外书房里接见了赵苏。 赵苏一派沉着,一揖到地然后起身。祝缨问道:“有什么事儿?” 赵苏道:“义父,义父身系一县安危,乡老们说得没有错。” “嗯?” “所以儿想,如果义父同意,儿劝他们将地点改在西乡家中如何?” 祝缨道:“这是你的念头,还是你舅舅的意思?” 赵苏道:“是儿的想法。” “因为这个改地方就没意思啦。我见过他之后,倒是可以与他谈一谈‘以后’,现在不行。告诉你父亲,不要担忧。” “是。” “县学里请了假了吗?” “是,”赵苏又添了一句,“不会耽误学业的。” 祝缨道:“正好回去与你父亲商议一下,可以试一试府学了。” 赵苏道:“儿不想去府学,还是义父身边更好些。府学里的老师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又已习惯了县学,到了府学里又得重新开始了,府城里却未必有一个问我母系是何族何家的官长了。” 祝缨叹了口气:“也好。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是。” ………… 赵苏回家写信给他父亲,说了祝缨还要亲自去归还耕牛的事情。赵沣接到了信大吃一惊,对赵娘子道:“县令大人要亲自过来了。” 赵娘子道:“这倒是个能做大事的样子了!我喜欢!我这就对哥哥说去。” 赵沣道:“娘子且慢。” “怎么?” 赵沣道:“你说,请他们在咱们家会面怎么样?一则安全,二则大哥的身体也不如前了,正可先过来休息两天,养足了精神好与县令大人会面。” 赵娘子皱眉,道:“我去问问。” 她马上回娘家去见哥哥,阿苏洞主果如赵沣所言,看起来比与祝缨见面时憔悴了几分,头发胡子好像更白了,人也瘦了一点。 赵娘子说:“那边儿的县令要亲自来还耕牛了,还要见你一面。你见吗?” “当然是要见的。” 赵娘子道:“那——到我家行不?” “他是这么说的?” 赵娘子在哥哥的目光逼视下说了实话:“是你妹夫的念头,你也能先过去歇两天。” 洞主一摆手:“不用!还是照旧!多带些人去,提前清清道。” “哎……” 洞主也不知道外甥曾经对祝缨有过同样的建议,祝缨也不知道赵沣跟洞主说了同样的话,两人却很有默契地同时拒绝了。 消息传回祝缨便动身了。县城不大,县令带着二、三十号人出城,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关丞更是把消息通给了顾翁。 祝缨一行人出了城门,就见前面乌压压一大片人,领头的是顾翁等人,他们的身后都是青壮年。 顾翁上前拱手道:“大人,我等老了,就不当拖累了,这里有些人,您带走。”说完往身后一指,这些乡绅们凑了两、三百号青壮要护送她。 祝缨道:“别叫人小瞧了咱们。经过上一回的事儿,阿苏洞主会更小心的,我这回只会给上一次更安全。等我回来!”她坚决不肯,顾翁等人担心个半死,只能提心吊胆地看着她走。 洞主这里带着自己的念头,祝缨也有自己的想法。数日后,两人又在老地方见了。祝缨身边跟着个侯五,侯五的刀一直出鞘,小吴等人更是紧张得要死。 祝缨洞主见了面,她是叉手为礼,洞主抱了抱拳。祝缨的奇霞话说得还行,却先以官话与他打了招呼,赵家父子翻译。 祝缨看阿苏洞主,才一个春耕的功夫他就老了不少,算一算年纪,这个年纪受了伤确实更容易伤元气。她客气地问阿苏洞主身体恢复了没有。阿苏洞主答道:“你送的药很有用,我好得很快。” 然后才是说归还耕牛以及清算租金,这个时候祝缨说的时候也是讲的官话,还是由赵苏父子来翻译,说的与对乡绅们说的一样,一是致谢,二是算账,结算的方式也一样。 赵苏结算过自家的租金对步骤很熟悉,跟舅舅说得明白。阿苏洞主道:“我要米。” 祝缨道:“好!” 还是由赵沣先垫付,然后祝缨写条子,赵沣去县里领,又或者拿这个条子抵秋天的租赋,都可以。条子也不算白条,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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