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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之朝廷,实在不算件大事。 她还得先去大理寺应卯,不能耽误了手上的事,阴、董二位亦如此。得等她把大理寺的事清个差不多,跟郑熹汇报完了,才能赶到考场,掐着点儿宣布第二天的考试开始。 由于这是头一回考试取女官,也没个成例,大多是照着男子科考的成例现编的。无论女丞还是女卒的录取,都是一边考、一边总结的。场地是借的,大家都是抽空干活的。 祝缨准备早一点到大理寺,也好把事干完,早点去京兆府。不想一大早,还有人比她更早! 祝缨正在吃饭,家门就被人敲响了。 杜大姐去开了门:“你?” 张仙姑举着一张卷饼,问:“谁呀?” 祝缨看过去,门口站着一个小黑丫头,她走了过去,见这小黑丫头头发丝上还凝着点清晨的细小水珠,鞋边微湿,跑得嘴巴微张地喘着气。她问:“出什么事了吗?进来说。” 小黑丫头吸吸鼻子,大口呼吸了几下,靠着门说:“可靠赶上了。小祝大人,我们娘子叫我来传句话。”她四下看看,然后说:“娘子说,叫你人别太实在了!你想干事呢,有人想占便宜的。” 祝缨道:“你进来,坐下来慢慢说。吃饭了吗?喘口气儿,过来吃一点儿。杜大姐,给她盛碗羊汤。” 小黑丫头咽了口口水,说:“她们在我们家说闲话,说……有人打算,考中了就回家好说亲的……” 她有点担心地看着祝缨,就怕这位小祝大人生气,不想祝缨很和气地说:“是吗?替我谢谢你家娘子捎话。你来,吃个早饭。” 杜大姐道:“我带她到我屋里吃吧,省得不自在。” 小黑丫头犹豫了一下,一狠心:“我、我不吃了,还得给娘子回话呢。” 祝缨摸摸她的头,说:“杜大姐,给她擦擦头发,再拿张饼给她卷点羊肉带回去吃吧。天气冷了,太辛苦。” “您、您不生气?” 祝缨摇摇头,她今天可慈祥多了。花姐和张仙姑也已走了过来,张仙姑道:“哎哟,来都来了,吃点东西再走吧。”花姐也说:“汤也盛好了。”又拿了给祝缨准备的吃食,让她拿到大理寺热热再吃。 祝缨现在在大理寺有的是人巴结她,不用招呼都有人自动给她准备加餐,不过她仍然会自己带一点,让张仙姑有点事忙。反正她也吃得下。 花姐一边将小食盒塞给她,一边说:“这……” 祝缨道:“没事。” “嗯。” 张仙姑开口了,小黑丫头就跟着乖巧地吃了碗羊汤,暖和的羊汤下肚,她的脑子也回来了,说:“我们家娘子?是个出家人……” …… “出家人”小江现在还没有度牒,买完房子之后她手上的积蓄也就没多少了,买不起。考试也是才准备没几天,崇玄署也不是天天开考,她如今只是做个女冠的打扮,只要不号称自己就是女道士,这样的打扮倒也不犯法。 她的主要收入有两项,一项是房租,一项是教弹琵琶,兼教个箜篌入门。房租不用每天收,有的是长租一年的,也有是按月的,她也不常往那边院子里去。 教弹琵琶就日日热闹了。来的都是妓-女,内中还夹着两个雏-妓。这些人算不得各家顶尖儿的,那样的姑娘是请了师傅过去教授,她们又不是极差的,还能值得花些钱叫她们学些技艺、略识几个字。 虽然到了花街上她们得有各种讨人喜欢的样子,到了小江这里就比较能露出真性情了,也常会说些笑话。小江买度牒的钱差不少,一些小食却还是能准备得起的。又看出来雏-妓学艺不好会饿饭,也给她们些热汤饭吃,没有大鱼大肉,但都新做出来的整洁饭食。 妓女们也喜欢她,也听说了她与那位小祝大人仿佛有些事儿,心里是向着她的。花姐“不妻不妾”的评语,有一部分正是这些人出于义愤而说出来的。她们知道,说起“小祝大人”的时候,江娘子看起来不高兴,但是心里还是想听的,于是也常说说。 在这花街上还有什么别的消遣呢?她们也有见着前辈姐姐养书生,书生一去不回头的。也有见着放良赎身做妾,不容于大妇的。更多的是见着前辈沦落到更不堪之处,又或者早亡的。 江娘子实属她们见过的,有很好结局的人了。在江娘子这里,就仿佛她们也过上了江娘子一样的生活一样了。 练得累了时,就有人说:“小祝大人确实厉害哎!真的要考女官哩!以前没听说过有。” 另一个不服:“女官多了呢!” “那是出来站班管人的官,还是关在宫里侍奉人的官?” 争一回,结论还是这个“女官”厉害。 不想一个小雏-妓说:“那也不太好呢。” “胡说!怎么会不好?” “昨天,有一个孤老,是送妹妹上京来考试的,说,考中了,就带妹子回去说门好亲事,以后在婆家也不受欺负。” “真的假的?什么样的婆家?大理寺不是在皇城里么?是说的京城的婆家?要是外乡人,那是丈夫随了妻子过来谋生?能养得活一家子么?总不能是有官儿不做了吧?”有人见小江的模样,就故意替她发问。 雏-妓认真地说:“真的!他说,他特特抢的这个差使,为的是到京城来见世面呢!不然,他爹还不让他上京来呢!要他在家读书。做不做官的,倒是无所谓了。说出去好听呢!顶好能有一身官衣,然后回家,也不占着大理寺的位置拿空饷,大理寺再选人就是了。” “可真是的!”有人不由嫉妒,“人的命真是不一样!有的人,生在好人家,能读书,还能考官儿!考个官儿还能嫁得更好!” 雏-妓问小江:“师傅,你怎么不考呢?你也识字啊!一准儿比她们强!”她还要说下去的话,忙被姐姐们按住了,可千万别说出就能配得上某某这样的话来呀! 小江的脸真的冷了下来,又不好对小孩子发作,她轻轻地说:“三代清白呵!” 开启今天小祝大人话题的人有点后悔,忙比划着说:“什么清白不清白的?倒也差不多,她们是待嫁而沽,我们是待价而沽。” 妓-女们于苦闷的生活里难得笑了一回,取笑起良家女子来。 小江说:“何止咱们与她们?便是这朝廷的官儿——都是名利场上客,谁比谁高贵呢?” 雏-妓没听太懂,道:“嗯,女官也就那样了。” 小江喉咙发涩,说:“那还是不一样的。好了,都说完了吗?快点练!” 中午,这些妓-女都在她这里吃饭,下午又练一阵琵琶就得回家去接客了。小江要打发小黑丫头去祝家,不想隔壁院子里又出了点事,两个租户打了起来,她只得去劝一回架,免得打坏了她的东西。调停完,天也快黑了。 第二天天没亮她就起来了,拍醒了小黑丫头,说:“你先不要干别的了!去,到小祝大人那里,给他传个话!回来给你吃好吃的。” ………… 话是传到了,祝缨人也到了大理寺。 先是办杂务,处理头一天的公务,又要签一下胡琏他们复核的底下的案子。祝缨把卷宗都看了一下,对胡琏说:“我怎么觉得近来案子多了一些?” 胡琏道:“不是觉得,就是多了!我寻思着又得有人出幺蛾子了。” “怎么说?总不能又是一个大案。那也太过了,不是好事。” “不至于,可也不轻松呐!小祝你做官几年了?你看啊,龚案之后,好些龚劼的人都完了,不得有人补上么?这些人也干了有两三年了吧?有时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有时候,聪明人呐,他先窝着不吱声,先看,看准了上来咬一口。” 祝缨道:“大理寺就更要谨慎啦!咱们可不当别人手里的枪。” 胡琏心道:就怕咱们郑大人也是要下场的人呢。 祝缨与他签完了字,顺口问了一句:“这里这一案是有女犯的,女监那里可还好?” 胡琏笑道:“嗯,现在互相都冷着,不打交道,好坏只有自己知道了。” 祝缨道:“让她们自己混吧。等犯人押到了,咱们再去看看?” “只怕到时候不止咱们俩,还有人想看一看女监的成色呢。” “到时候再说,我先忙完这一出吧。” 胡琏道:“怎么?又有麻烦了?不是把号脉放到最后了吗?”说着,他笑了起来,“令姐可真是个耐心的人,要是我姐姐,早打人了!” 祝缨也笑:“有些事儿总得上手才知道会出什么毛病呢。” “成,先不打扰你了,等你这件大事做完,再为你庆功!” “什么大事哟……”祝缨说,“真要是大事,就不会在我手里了。” 两人闲扯几句,祝缨扯过一个空白的奏本来开始打草稿,等郑熹下朝回来,她的稿子也粗粗写完了。例行的政务之后,祝缨便把稿子拿给郑熹看。 郑熹看了,道:“弃官?” 祝缨道:“本来朝廷因有候选官员或嫌地方太远、或嫌地方不宁、或嫌地方不够富裕而不去的,就有惩罚的定例。我是想,女丞是外面的官与内廷女官不同,是该照着朝廷的规矩来管的。他们有因‘女官’二字是特例而挡了眼,反而忽略了‘常例’的,不如趁还没有授官,再重申一遍。再者,现在这是咱们大理寺的事儿,又是初创,是在给别人趟路呢。看着坑,咱们自己先填了,自己走过去。不能自己掉下去,叫别人看到了,说,哦,这儿有个坑。” 郑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高兴,说:“可以。”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也有成例,就让祝缨:“你与吏、礼二处那两个郎中一道定吧。怎么样?能应付得了他们吗?” 祝缨道:“我试试,应该可以。” “去门口,找陆超。你怎么回事?也没个代步,也没个仆人!” 祝缨道:“我家有杜大姐帮忙呢。男仆这不……没来得及么?在找了。” “去吧。” 祝缨就去找了阴、董二人,找到了陆超,坐着郑府的车去京兆府考场。阴、董二人心道:此人虽然年轻,还真是有些门道,竟能得长官青眼至此! 祝缨对他们两个愈发的礼貌,在车上就将自己要重申规定的事儿讲了。阴、董二人略一皱眉,阴郎中道:“诚然!朝廷确有这样的说法!女官也是官了,不过,科考是先考后授官,事先并不知道所授何职,所以心里挑肥拣瘦。狱丞是她们自己要来考的,还会弃官不做吗?” 祝缨道:“以防万一。她们可还没见过黑屋大牢呢。” “唔,也对。”阴郎中说。 董郎中思之再三,觉得这事儿也不值当再去惊动尚书钟宜叫钟宜再训他的。也说:“三郎想的周到。” 不过他俩这会儿又不想冲在前面了,就推祝缨:“你来讲吧。什么时候讲呢?” 祝缨道:“等她们写完卷子吧,来都来了。” 第二日考试,阴、董二人是知道王云鹤的为人,对王云鹤也有点敬佩之情,心里却又不由有点怵,依旧是忍不住躲。 祝缨也就跟王云鹤又说了:“您猜,为什么报考的人这么多?有人告诉我一件事……” 王云鹤不动声色,问道:“你预备怎么办?” 祝缨道:“一则是传闻,一个浪荡公子,送妹子上京赶考,他自己就到花街见这个世面,说的话未必可信。所以不可点出,也不可追查是哪家人。二则即使是真,也是我们没有预料到,不好怪罪他人。再者,肯让女儿读书的人家,能想到她在婆家过得好一点的人家……唉,已算不得坏人了。所以,就跟上回号脉一样,咱们悄悄地改了吧。” 王云鹤笑道:“不错。” “那……” 王云鹤道:“我只是观摩。” 三天一过,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 与选拔女卒一样,这些女子也有考过一场就弃考了的,也有考过一天而不考了的。最可惋惜者,有最后一场哭着跑出去的。 这一回就没有狱卒时那么好的事了,也不一总计分,须得考满全场才能够计入。最后得了四十一人的考卷。 祝缨虽把弃考人的卷子都看一遍,倒也觉得:走就走吧,并无惊才绝艳之人。 她自己的文字虽然不够华丽优美,胜在见过郑、裴、王、刘诸人,达不到这个标准而想让她去设法安置挽留,那也是不可能的。她们或许有苦衷,或许有意外,却又不是祝缨现在想管的了。 四十一人的考卷,每人考了三天,亏得卷子上的题目不多且不难,他们三个人又花了十天才批完、争吵完。 阴、董二位初心不改,对坚持到最后的四位官员家的女儿表现出了明显的偏心。他们终于弄明白了,这四个人,人人有自己的理由。譬如武相,她要奉养老母,那就占个“孝”字。譬如另一位吉三娘,她是望门寡,不肯再嫁,又因婆家娘家都不算太富裕,就来自己养活自己,算占个“贞”。 又有一个外地商人家的女孩子,名字叫柴乙宁,她是次女,家中是有钱,所以请得起先生,看衣着打扮就与别人不太一样。这个女孩子竟然是更合阴、董二人的审美。 此外也有一些平民家的女子,说是平民,也够她读诗书的。祝缨本人更喜欢一个叫崔佳成的寡妇,因为她的卷面十分整洁,题目答得也不差。 大理寺主导的考核,总不能不给大理寺的面子,祝缨看中的人,那得给一个名额,阴、董二位则犹豫着剩下的一个名字。 祝缨道:“二位,咱们还有件事没对她们讲呢。讲完了,她们或许再有别的打算而不愿意做官的呢?不如先把这等第排出来。到时候再依次录用。且还有句不该明说的话——二位也不必过于惋惜,京兆府这儿,不是还有一场吗?” 阴、董二人都笑道:“不错!” 阴郎中终于角落里拣起了一点厚道之心,说:“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宣布?三郎你,可要为难了呀。” 祝缨笑道:“二位与我同写个公文,署个名上报就行,别的也不令二位为难,如何?” 董郎中马上说:“好。”说完又觉得自己答得太快,老脸一红。 祝缨似无所觉,道:“那我就不知天高地厚一次,出头去了。” ………… 他们先不去公布名次,而是将所有人召集起来,除了没有任何亲属的,都要或有父母或有兄弟或有丈夫陪同,一同到京兆府的场地上。 王云鹤还是便服列席,他要看一看祝缨会怎么做。 祝缨与阴、董二人示意,然后就站了出来,先自我介绍是主考官。然后说:“诸位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当知‘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王云鹤一点头。 祝缨又说:“女官毕竟昔日不曾有,故而要重申几件事!一、凡朝廷约束官员之律令,同样约束女官。二、女官又有特殊之处,故陛下命我等又详定条目,于今再次申明。三、大理寺之狱丞,也是狱丞,也是要看守监狱的。若有自认怕黑或体弱而不能居于陋室者,我就不让她再进一次黑屋考试白白受一回惊吓啦!” 下面也有愿意捧这个主考官臭脚的,一个富贵模样的中年人站起来拱手问:“大人,不知是什么样的律令,又是什么样特别的条目?” 祝缨也就说了一些为官条目,背这些她是极熟的,又特意把“弃官”的事单拎出来说:“诸位想明白,朝廷设官,不是为了与人取笑的。” 底下面面相觑,有些人并不吭气,想再看看情况。 祝缨缓了一口气,又说:“我再讲明白一点,官员之父祖三代、籍贯姓名,一一在档。有怕黑或是别的突发原因的,现在退出,我也不算她违例,依旧与她一分盘缠。也不要她去过下面的试炼。 如果去了试炼,临授官前又反悔的,她同父的兄弟想要选官,也是要报父祖的名字的,我可记下了。大理寺容不下这样戏弄自己的人家。如果授了官,又熬不住,她祖父的名字,也在这里了。已婚者之父与夫亦然。 半个月来诸位也该看明白了,这件事不止大理寺,吏部与礼部也一同监场。想想我这话的份量。 不要因为一时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说自己怕黑,就强撑下去,却又撑不到最后,反而误人误己。 你们能考到现在,你们的学识、教养,都是有目共睹的,并没有缺失。只是因为我要选的是狱丞,才有些微不合。 现在我再问一次,有没有退出的?” 王云鹤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对范绍基道:“如何?” 范绍基道:“幸亏刘翁不在!” 王云鹤笑得愈发高兴。 那边,祝缨又说:“现将名次排出,诸位今天可以回去再想一晚,明天还肯过来的,咱们进黑屋,见真章!如果想回的,请看这里。” 她准备了一堆的铜钱,都是崭新的制钱,用漂亮的红绳串起来,在绳结的地方用红纸封住,用大理寺的墨印盖上。每贯钱都配一件红色的帖子,里面写着某人,试第几名,因朝廷官位之有限,不得不错失淑女,十分遗憾。名字的地方空着。 她如此行事,当时就有些人上前领了红封走人。走的时候却也都没有得意之色,有些觉得满意、达成目的的,也要对她深深一礼。再与阴、董二人行礼,又到王云鹤面前一礼。 这一天结束,大部分人仍是留了下来。 也有人说:“我们早已准备好了,不如就请现在开始!” 祝缨道:“说了到明天,就是明天。诸位请回。” 等人走了,王云鹤问道:“大理寺批了你这么多的钱吗?”一听王云鹤问到了这里,阴、董二位也不溜了,都好奇地留了下来,说:“别花用太多,叫同僚说闲话。以后还要相处的。” 祝缨道:“还好,我写了个请示的公文,大家都没为难我,也批了。”大理寺现在的余钱都是她搞出来的,当然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了。 阴、董都感慨于她的“好运气”“好人缘”,竟顶着直面王云鹤的压力,等祝缨一道离开。 后一天,于祝缨,是去把人关进小黑屋受惊吓,问刻薄问题为难人,这缺德事她顶乐意干的。缺德前更缺德的是让人先亲笔写个“已经知道规定,考中也不弃官,弃官愿意接受后果”的保证书,连送考的父兄、丈夫都签字画押。 她挺轻松地先去应卯,在皇城门口就被禁军的校尉说:“小祝大人,怜香惜玉呀!”路上,又被熟人说:“三郎,有点君子模样啦!”到了大理寺,大家就不客气了,说:“小祝,好人呐!” 祝缨莫名其妙:“干嘛呀这是?” 大家都笑,也没人追查她花了遣散费的事儿。 等郑熹从朝上下来,裴清又拍一拍祝缨的肩膀,说:“大理寺就该有这样的风度。”冷云也说:“哎哟,你是不是能吃好多喜酒啦?” 郑熹则笑得十分含蓄。 女丞这事儿,在朝廷上不大,但是民间谈资十足,祝缨发一手遣散费虽有不够威严的说法,但物议颇佳,都说办的还挺漂亮。民间大多说说钱新、帖子好看,朝上的人精颇有几个能看出这其中的善意的。陈相、施相都拍拍郑熹的肩膀,说他“得人”。钟宜也很说:“倒是会做事。” 祝缨的请示一向批得顺利,今天是尤其的顺利。 郑熹放她:“快些把这些给我了结了!还有事要你去办呢!” 祝缨道:“不会耽误这里的正事的。” 由于已经缺德过一回了,再次缺德大家也习惯了。这一天,祝缨一到场就发现,四十一个人现在只剩下十三个愿意进场的了。其余人也各有“怕黑”的理由。祝缨也不计较,仍然是发了钱和帖子,对他们说:“人的一辈子是很长的,不要因为这一次的不快就耿耿于怀。” 转头就把十三个人分两组关进了小黑屋里! 一阵尖叫之后,又是一阵尖叫。 祝缨有点郁闷,她最想考的,不让她考…… 考完之后,名次排出。武相是排了第一,祝缨看中的那位崔佳成就排第二。那是没有什么悬念的。祝缨留意看最后的整体名次,一如王云鹤所言,家境好的大部分成绩好,家境一般的成绩更靠后一点。 然后十三个人,又被拉去号个脉,体质也都还可以接受。 考中的固然一脸的欣喜,没考中的倒也还沉得住气——她们都在看王云鹤。 王云鹤见状,笑道:“京兆府也需要狱丞,缺虽少各位也不须气馁。天地广阔。”他非常含蓄地透了一点风,但又绝不直接说“天下其他州府也可能推广女丞”这样的话。祝缨留心看他行事,暗中点头。 等王云鹤说完,祝缨笑道:“诸位要等京兆府试,也是需要盘费的。”这些女子心中不能说没有失望,却又有一点希望。也有两个不肯领的。既取不中,她们就不要这个钱了!也有领着之后就落泪的。也有大大方方领了,说:“祝大人,以后必会同朝为官的!” 祝缨道:“心想事成。” 一应分完,祝缨对武、崔二人道:“待我上表,吏部给你们告身,你们就是大理寺的官员了。” 两人同时说:“是。” 祝缨道:“品阶虽不高,也有礼仪。那些等告身下来再说吧。先说几件你们要先知道的事儿——” 她把订的规矩说了,武、崔二人都很理解。祝缨又说:“今日就到这里。”又命人拿出两贯钱来:“你们是不缺,但是从九品的官是会缺的。大理寺现在还是这个规矩,既入大理寺,就要先照应起来。拿着吧。” 两人都大方地接了,福一福,告辞而去。 祝缨向王云鹤致谢,辞行。王云鹤道:“你们回去写表章吧!三郎……” “是,晚辈就把这一回的得失写一写,请您过目。” 王云鹤满意地说:“有劳你啦!” 阴、董二人都佩服:这是什么人?能把王京兆给调理得舒服了? 他二人有志一同地往后缩一缩,等祝缨写完了表章,二人就在后面签个名了事。奏表,祝缨是先拿给郑熹看的,郑熹道:“唔,这回写得有点模样了。只是用典这事,罢了,慢慢来吧。” 祝缨就把这份表章报了上去,中间也没人拦她,皇帝看了也就画了个敕。皇帝不反对,武相、崔佳成的告身也就下来了。祝缨就派了两个女卒去她们两个家里通知,让她们领了告身,安排礼部的官员教她们礼仪。 礼部的董郎中又来了! 他也是个老熟人了,见了面也对两个女子说:“恭喜恭喜。”他看中的武相,是个官员的遗孤,只有十七岁,官员遗孤那得护着点。而祝缨选的崔佳成更妙,这位是个寡妇,已育有一儿一女,如今已经三十岁了,董郎中也不好对这样的一位寡妇不礼貌。 这两人也都挺爽快,对董郎中也保持足够的尊敬。一个教得快,两个学得快。很快礼仪学全,就可以上任了。 武相父亲是官,领了告身回家跟母亲一说,自有母亲安排一切官眷需要安排的事务。崔佳成自己就是主母,也不用祝缨多问。演礼完毕,两人的官服也都自己做好了,一切停当,就等着跟祝缨去上任了! 实在省心。 祝缨这回又带着胡琏过来了,笑道:“还是我。” 胡琏因是同僚,就乐意多讲许多话,代祝缨讲了大理寺的福利,一力吹捧祝缨:“这位是祝丞,有志不在年高。小武你是官眷,也知各处之苦乐,大理寺今天比以往都丰足,全赖的他哟~” 武相心道:从他筹划这个事儿,我就知道他不一般啦。 面上却什么都不说,作腼腆受教状。 崔佳成则因自己周围也没个官,决定先看看情况再下结论。 胡琏说完了话,又与祝缨带她们见上官、同僚。 郑、冷、裴三位见这两个女子,白皙整洁,却又不是什么天仙佳丽。尤其是崔佳成,一个中年寡妇!还是个儿女双全的!都例行公事地说:“不要小看了狱丞的差使。马上就有囚犯进来了,你们可不要叫人失望才好呀!” 二人也都乖顺地答应了。 两位大理寺正一看这二人,也只是“一看”,勉励一句便过。 那些同僚又与男卒男吏们不同,面上都和气礼貌。事先亦知二人来历,亦无异议。只是都与三位上官一样的想法:小祝,真是个神人!他竟不挑点好看的女人进来! 祝缨与胡琏最后把武、崔二人带去领了些用品,招呼了两个女卒帮忙搬到了牢里。她们二人住一间,一人一张床。各有桌椅柜匣妆台之类,端的是十分周到。 祝缨道:“我就一句话,你们是来做事的。至于大理寺,诸位大人、我、胡丞,我们这些人,咱们日后见真章。” 第103章 新事 武相叩响了门,里面一阵嘈杂之声:“小娘子回来了!” 武相的父亲生前是个六品官,为官数载却没留下太多的家资。一处小院子、城外二十亩地、家里的一点陈设用具、三个女仆一个门房老苍头。老苍头陪着武相奔波了数日,今天武相不再让他相陪,就依旧看守门房。 家里武母带着三个女仆翘首以盼。 听到叩门声,家里面就像接武相父亲一样的又热闹起来。三年了,武宅又接着官儿了。 武家的宅子是自己的,却也只有一进的院子,跟祝家现在住的差不多。武相的告身一下来,武母就自动搬到了西厢里去,女仆们住在东厢,把武相给挪到了正房里去。武相想抗议的时候,武母已经完成了整个搬家的工作了。 只有一进,也就无所谓“接”了,往房门口一站就看到了女儿穿着浅青的官服站在了大门口。武母的眼眶有点湿润。 老苍头道:“小娘子,娘子念叨你一整天了呢!” 武母道:“你这孩子,偏不肯叫老贾陪着你!” 武相的父亲在世的时候,老苍头老贾是不管跟着出门的,另有一个机灵的小厮陪着。武父去世之后,这个小厮就另谋他处去了。 武相对老贾点点头,然后对母亲说:“祝大人都没有带个小厮,我何必摆这个谱呢?我今天在那里一看,据我看,祝大人是个实在人,咱们很不必弄这些虚礼。老贾就在家里,挺好的。” 武母忙打发她回房去换衣服,忙上忙下的,又说:“米券也换好了,家里我都收拾好啦。要不叫小玲儿扮作个书僮陪着你?你才去大理寺,哪里就能知道祝大人是个什么样子的呢?” 武相道:“风评也是错不了的。” 武母一面吩咐厨娘去做饭,一面跟进了正房,说:“京城说他的口风一好一差的,也说不准。” 武相道:“娘怎么也这样了?” “我就是说说……”武母一时手足无措。 武相换下了官服,穿上家常的衣服,说:“给老家写个信吧,告诉他们,咱们不回去了。” “哎。” 武相对侍侯自己的丫环说:“把我带回来的东西收拾一下。”又让母亲的丫环去帮忙,然后拉着母亲坐下,说:“您别这样,我都知道了。” “什、什么?你也没当过官儿,怎么知道怎么做官呢?” 武相无奈地道:“您有前夫,是我大伯。所以咱家就离了家乡到京城来,爹走了,您也不想回去,也不让我扶灵回去,爹至今还寄在庙里。我都知道的。你们总不拿小孩儿当回事儿,说话的时候我都听到了。” 武母更加不知道怎么好了。 武相道:“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娘儿俩好好过就得啦。您还跟以前似的,该怎么过怎么过,现在有我。” 武母压抑许久,终于放声哭了出来:“这都算怎么回事儿呀?” 武相等她哭完,给她递了个手帕,丫环们倒上茶来,武母润了润嗓子,说:“你说,现有什么谋划呢?你一个姑娘家……” 武相道:“甭管姑娘家不姑娘家,我现在是官身了,就护得住您。想不回去就不回去呗!怎么?他们拿走了那么多的产业,还不知足吗?我原本只是囿于身份才无法与他们争执,纵有阿爹的遗书安排,也只能是守着这间房子、几亩薄田。现在可不一样了呢。” 武母喝了半盏茶,气儿也顺了,说:“老家是回不去啦,在京城就要好好过了。你现在的上司……” 武相道:“我才到大理寺,还两眼一抹黑呢。女监两个狱丞,还有一个都三十岁了,比我人情世故更懂些,我们两个分管八个狱卒,虽都是女子,内里也有刺儿头。上司也不好说,从九品,能见着几个人?倒是祝大人定的规矩,看着是为了护着这些人的,我只怕有些人不识好人心。” 武母忙问:“怎么?”又补了一句,“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陪你父亲多年,好歹也听过一些事儿。” 武相道:“唉,大家都是头一回干这些个事。” 她也是头一回当这个官儿,新鲜感有的、自豪感也是有的,拿到告身之后给亲爹上香,那股子气概也是足的。现在开始要干活了,她慢慢冷静了。开始给母亲说崔佳成,说自己手下的八个狱卒。 武母是个官眷,六品的,不但比张仙姑的品级高,也比张仙姑更熟悉官面上的事儿。她今年四十岁了,丈夫比她还小三岁,夫妇二人到京城的时候也是互相扶持的。武母不敢说有多少精明强干,在六品命妇里至少不算是差的。 她听着女儿说了祝缨定下的大理寺的规矩,就说:“这是个明白人呢!还不到二十岁,是个厉害人物呀!” 又听女儿说了大理寺的补贴,更加说:“唉,做官儿的,自己有本事不算本事,还得有个好的上官。像郑大人那样的你又搭不上,你又是祝大人招的官儿,这不是现成的恩师吗?” 然后就显出了自己作为官眷的优势来了:“别慌,虽说男女有别,你也不好往他那里跑门路。我可以呀!这时候就用着家眷了!我收拾收拾,过两天我去他的府上拜访一下他的母亲。” 武相道:“他一向不收礼的,听说很是清廉。” 武母笑道:“我只与他家老夫人说话。” 武相道:“您先缓缓,我先把这里面的事儿理会清楚再说。” “怎么?是同僚还是?” 武相道:“同僚还看不出来,可是那些个狱卒比我早到好些时日呢,又有争强好胜的,又有地头蛇。” 武母道:“那咱们俩兵分两路!你弄你那头的,我弄我这头的,两不耽误!可别叫旁人抢了先。再有,那些个刺儿头,不收伏不了,就该远远打发……哎哟……既是祝大人招了来的,你就不能擅自打发了……” 武相道:“娘,你想岔了,我现在只是个狱丞。娘可曾听过女子做狱丞的?这已是犯了天条了,娘还想我跟爹似的往上升吗?咱们现在先求稳。” 武母怔了一下:“唉,是我没想到这个。你先稳住才好。我只与他家老夫人先见一面。咱们打听一下,他家住哪儿。我好去打探一下,他想叫你做什么。你那儿,不就拢共八个狱卒么?咱们也打听个底细才好收拢。哪怕为了求稳,这事儿啊,还是在掌握中的好。” 武家母女俩是熟悉官场套路的,崔佳成回家就只能自己琢磨。她也没个别人商量,统统是自己拿主意,不好跟祝缨多接触,她就让自己的儿子,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你去打听打听,祝大人家住哪儿。还有,那个车小娘子是京城人氏,也探一探。” 又琢磨祝缨需要自己做什么。 …………—— 祝缨不需要她们做什么。狱丞,还是女监,只要把她们放在那里,她们能定得住、不闯祸就成。她也就放任两个新官与八个已经到岗有些日子的手下磨合去了。 她自己还一堆的事儿呢! 为了女丞女卒的事儿,她最近很忙,现在终于落幕了,她又要写个总结给郑熹看,还有得给王云鹤写个总结。还得写个奏本给皇帝。皇帝看不看的另说,但她得写。她也想写,既是总结,又是留个痕迹,将自己在执行这两项选拔之中遇到的一些问题都给打上补丁。 什么号脉啦、弃官的惩罚啦等等。 写完了先给郑熹看。 郑熹看完了之后,说:“怎么跟这个较起真来了?哪有这么多的女官要选的?不过想得倒是周到。” 祝缨针对这“弃官”的预防方案又做了改进,以后可再没有客客气气给你张贴子还发路费的好事儿了。考了,排完了名又跑,连保人都一起受罚吧。拿朝廷消遣来了! 朝廷取士,考中了进士而不做官的还是有的,朝廷也不很处罚他们。只处罚那些候补做官,授官又挑肥拣瘦不赴任的。因为朝廷要“取士”,要仕林之心。 但朝廷不需要收买什么女子之心。爱干干,不干滚!本来也没打算给你们准备什么舞台。 所以郑熹也不觉得祝缨写的这个预防条款严苛,只说她:“就是爱操心!王云鹤这下可高兴啦!省得他自己掉坑里!” 王云鹤年纪比他大得多,这么直呼其名其实有点不礼貌,祝缨也只当没听到。祝缨听王云鹤话里的意思,乃是有意推广至各州府了,她也愿意把自己的经验写出来。郑熹一点不礼貌的话,她听了跟没听到一样。 郑熹点头了,祝缨就把这份总结誊抄了上表,再把一份流程写给王云鹤。京兆府的选拔也要开始了。 有了祝缨在前面趟雷,王云鹤这事儿办得就十分的从容。他的风评之前是比祝缨好,只是没了祝缨那一笔遣散费,祝缨的风评又上来了一些。 出乎祝缨意料的是,王云鹤这回拣到宝了! 祝缨与阴郎中发了文书公告天下时,尚且有人观望。等到大理寺这里正式确定了人员,祝缨又把善后做完。京兆府再出公文时态,整个京兆想参加的人竟多了起来! 似之前吉三娘那样的竟然不能算是出挑了,她竟再次落选了。 祝缨在家里听花姐闲说才知道王云鹤竟得了一位能干的女丞。她也没有去与之结交的心思,只是对花姐说:“你要考,也一定能成的。” 花姐道:“又胡说!我哪有那个本事?据说是经史皆通的,我可没那个本事。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提到了小江,“可得设法谢她一下才好。” 祝缨道:“那也得有个由头、有个机会才好。总不能就这么过去,说‘你告密告得对,给你奖励’吧?对别人兴许可以,对她不行。” 花姐道:“她也是可惜了。” 祝缨道:“付小娘子怎么样了?” 花姐道:“正要说呢!大理寺的女监仿佛有点热闹。” 祝缨问道:“怎么说?” “长官倒比下属到得晚,好比先纳了个妾又后娶了个妻,能不出事儿吗?且你选的那些个女卒,好几个都很有心气的。”她比祝缨热心多了,一个一个扳着指头数着付小娘子那些个同僚,结论是,车小娘子只是有点冲动,那位周小娘子可是很能争强好胜的。 祝缨“嗯嗯”地点头,花姐问道:“你不管管?” 祝缨还真不想管,她说:“让她们自己来。我又不是伺候她们的老妈子!” 花姐笑道:“也对。只要她们不给你惹事儿就行。真惹了事儿,又何必再纵容呢?”她心里仍有一点遗憾,以花姐之心,总是希望选出来的女子都能够踏实刻苦,又能够感恩宽容,最好能够给祝缨分忧争气。 现在看来,付小娘子这样的,不生是非想把这活计干下去,已然不错了。至如争强好胜者,花姐很不希望她们的怄气影响到祝缨。 她开始担忧。暗下决心,要通过付小娘子帮祝缨盯一盯这些人,不能因为她们倒害得祝缨受牵连。 祝缨不知道花姐这种心情,在她看来,这也不是大事,应付得来嘛!此时已是十月末了,她又收到了郑熹派人捎来的传话——我不叫你,你就不到府里来了吗? 祝缨又麻溜地跑到了郑府。 …………—— 郑熹对祝缨已是十分宽容了,他对有能力的人一向比较优容。祝缨想要安排个女丞女卒,有道理,还做成了,并且可以看得到处事能力有了进步,跟吏部都搭上线了,还在钟宜眼皮子底下搭上了一个郎中。 郑熹也就等到祝缨把这件大事办完,才把她叫过来认真地“聊一聊”。 祝缨站到郑熹的书房里,郑熹看着她,表情十分的慎重。端午宴,祝缨排最末一座,那是因为在郑熹这里,最吃不准的就是她。对祝缨,郑熹曾经有过几次安排最后都没照安排的路走,先是想让她做吏,然后想让她考进士,不想最后还是拗不过她考了明法科。 郑熹在父亲面前,听郑侯说他运气好收到了祝缨,又听陈相等人夸他“得人”时,于得意之外更有一点忧虑——人才优秀不优秀并不是关键,关键是能听他的话、受他的控制。 钟宜是什么特别优秀的人才么?不,他资质平平,仅仅不蠢而已。可是陛下三不五时就还是会把他捞到高位上,就是因为钟宜这是特别听皇帝的话,甭管顺不顺手,皇帝用着放心。 相较之下,祝缨有能力也为他办了很多事,却似乎与他总没有那么的亲近。郑熹不想放弃这样一个好苗子,但是在着重栽培之前,有些话他得说得明白,祝缨也得回答得清楚。 郑熹道:“坐吧。” 祝缨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是很对,她谢了座,不像是以前那样的随意就坐下,而是坐得很端正。 郑熹道:“你呀!” 祝缨道:“您这是……” 郑熹问道:“手上的事儿都办完了?” “之前预备办的都办好了,您有什么吩咐?” 郑熹摇摇头,说:“没事就不能跟你说说话了?怎么现在想见你这么难了?” “哪儿能啊?”祝缨马上说,“这不是得先把您吩咐的正事办了,才好玩笑的吗?” 郑熹轻松地问:“整天就是忙,自己的仆人雇好了?” 这事儿他已经问过一次了,祝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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