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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疼起来,反倒误事……” 湘管浮悬,挥毫指节迟滞片刻,南婉青仍未言语,文墨了结此句,这才放下笔:“收拾罢。” 渔歌长舒一口气,忙上前搀扶起身,南婉青精神尚好,略疏散了筋骨,问道:“你说膳房有了新鲜的鸡头米?” 渔歌一愣神,答道:“是,才送来的,来人问了是做甜汤还是糕点。” 南婉青道:“都做几样罢,写这一会儿字,竟有些饿了。”渔歌赔笑答应,命小宫女传话,便搀着南婉青去往东阁枕榻歇息。 德明堂各处陈放冰缸,盛暑天气清爽宜人,木榻生寒,铺了细软的姑绒小褥,茸茸似薄雪。其上针线笸箩挨着羽枕,朱红软绸绣了大半,古篆“瑞”字端正圆润,宇文序终究定了此字为名,还有一只小兔儿扑蝴蝶,正是小儿肚兜的花样。 渔歌忙使眼色命桐儿收起来,桐儿一把搂住笸箩,福了福身便欲退下。 “慢着,”南婉青叫住人,“拿来罢。” “娘娘……”桐儿抬眼一看渔歌,又疑又怕,不敢动作。 宇文序来时已是日暮,他只怕她伤心,匆忙议定凶礼仪制便赶回宣室殿,想了千百句劝慰的话,却听宫人禀复皇贵妃安然无恙,梳洗,用膳,抄经,绣花,饮食起居一应如旧。 东阁烛盏晶明,南婉青倚着美人榻引线穿花,银针翩然指尖,一起一落。颀长身影行经铜鹤松枝灯台,浮云忽蔽日,刹那昏沉,榻上人一抬首,如同此前无数良时好景,待他归来,又是一家团圆。 她不愿提起,他也不提。 他想他是她的夫君,他是她的依靠,她愿大梦初醒忘了个干净,他也与她一并遗忘。梦之中,梦之外,他会是她长长久久的依靠,他们总是在一处:“青青……” “丧仪是怎么办?”南婉青问道。 她问得直率,宇文序一时缓不过神。竹圆绣绷落下一针,女子右手寻去背面牵出细线,一丝一缕,搅动心乱如麻,宇文序浑浑噩噩落座榻尾,眼前人神色泰然,宛若随意谈论膳食单子。 “我……”宇文序道,“东宫设帐,依太子丧仪,司天监卜日,着礼部及太常寺执事。” 南婉青点点头,不置一词,只垂眸捣鼓针黹活计。 宇文序枯坐些时,移身凑近,引着人说话:“今日可曾好好吃饭?” “吃了,午膳有一道莼菜羹好。”南婉青乖顺答问,从容自若,“才刚的芡实甜汤也很好,想来还有,你若要尝鲜,让他们送来便是。” 宇文序顺势应了好,渔歌命人传话,不多时奉来一碗莹澈汤羹。鲜芡实嫩嫩轻黄,并有花蜜、红豆,�X�K切丁,白玉清香。宇文序一日奔忙丧仪,只在早起用了饭,勉强尝了两口,食不下咽,仍是赞道:“果然不错。” 南婉青心在手中针线,无暇应声寒暄,宇文序又陪着坐了一会儿,遥看小兔雪白绒毛渐渐丰满,她换了丝线,弥合红瞳与粉耳的娇艳颜色,针脚细密,乐此不疲。 宇文序道:“歇一歇罢,仔细眼睛疼。” “过几日入殓,若不紧着些,误了日子可不好。”南婉青道,“你闲着无事便去前殿批折子,何必在这儿搅恼人。” 宇文序哑口无言,东阁静寂不闻人声,她知晓凶耗,又好似全然不知,她理应哀痛,她不曾哀痛,她只是云淡风轻。 “今日并无紧要折子,你……”宇文序斟酌张口,“你陪我说说话。” 南婉青眼也不抬:“我忙着这事,岂有闲工夫陪你闲话。” 男人手掌忽地攥住竹圈绣绷,轻轻使力便抢来怀中。南婉青生怕扯坏,不敢下重手争夺,气得柳眉倒竖:“你又闹什么?” 宇文序一手拈针,一手执圆绷子,像模像样:“我替你忙活一阵,你歇会儿。” 南婉青坐直身子,疑道:“你会这个?” 宇文序道:“你教好了,我便会了。” “下一针落在何处?” 宇文序细细端详绣布针线,半晌不答话。南婉青早知如此,指尖点一点“这儿”,宇文序顺着指点下针,丝线方穿过红绸,南婉青却道:“错了错了,这一针是背后入针,可不是正面。”宇文序定睛一瞧,绯红长线缠绕手绷,如一道突兀裂痕,不由慌了手脚。 “我看你是存心添乱。”南婉青夺回竹绷子,先取了银针,挑开错线,还复如初。宇文序又挨近几分,低声下气:“不是存心添乱……” 南婉青没奈何,心怕这人碍事,免不得顺他的意:“有什么话要说?” “不说了,”宇文序道,“我只看着你。” 南婉青瞧了他一眼,银针辗转起落,不再言语,宇文序静静守着人,满腹心事权当若无其事,秋暮万籁俱寂。晚膳时分用过饭,南婉青又拿起针线做小儿肚兜,宇文序仍近身陪坐,直至三更天。兔儿红兜子添了带子,滚一圈五彩边,鲜亮喜庆,南婉青铰断尾线,了却手头一桩活计,方且就寝。 “过了困劲儿,睡不下去。” 二人同衾共枕,芙蓉幽帐阴云压顶,张目无眠,阖目无眠,南婉青挣开宇文序怀抱,转去另一头。宇文序亦是久卧不寐,将人搂回怀中,软声哄道:“无妨,我哄着你睡过去。” 南婉青枕上男子臂弯,半信半疑:“你知晓让人安睡的法子?” 宇文序道:“从前不知,如今会了一些。” “有什么法子,且使一使。”南婉青倚着人,由他一试。耳畔胸膛心跳沉稳,宇文序俯身浅啄鬓发,厚实大掌柔柔抚拍脊背,一下两下,再无动作。 南婉青噗嗤笑开:“你这是哄小儿的法子,我可不是小孩儿。” “恕我愚钝,如何哄来还请娘娘赐教。” “如何哄来?”南婉青略一思索,“我要……” “我要听说书,我要听小兔儿的故事。” 宇文序犯了难:“小兔儿故事?” 南婉青道:“是,快说来,我要听小兔子的事。” “小兔子?”宇文序冥思苦想,迟疑道,“话、话说……话说有只小兔,腿脚很是利落,一日窜急了些,不当心撞上田边桩子,折颈而死。一农人因以饱餐,自此荒废稼穑,成日守在树桩底下,以求再得一兔。所求自然不可得,警示世人切莫胶柱鼓瑟。” 南婉青忍俊不禁,一捶那人胸口:“你当我不知《韩非子》?” 宇文序搂着人告饶:“岂敢小瞧你,我实在不能……” “这个不好,再说一个来。” 宇文序很是为难:“青青……” “再说一个来,再说――”怀中人不依不饶一顿歪缠,宇文序闹得没法子,只好又开了口:“话说有只小兔子,它……” “它立志做大将军……” 南婉青皱了眉:“岂有小兔做将军的?” “如何没有?它是……”宇文序搜肠刮肚,吞吞吐吐,“它是……” “它是广寒宫的玉兔,因不忿天蓬元帅欺辱嫦娥,立志修道成仙,统领三十万众天兵天将,一雪前耻。” 南婉青笑道:“听着倒新鲜,且说来。” “它、它辞别月宫旧主,先去了极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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