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背发凉。 “是谁!”蕙心赶忙将陆婕妤护在身后,“谁在装神弄鬼!” 去了一个四阳,陆婕妤身旁还有一个蕙心一个乳母,以及一个小丫鬟一个小太监,一行四五人,却是不怕。 蕙心拔高了音调,一来吓唬人,二来壮声势:“再不出来,我便叫禁军了。” 入夜,禁军巡逻内宫各处,若有异动必定火速赶来。 “是……是我……”墙角慢吞吞挪出一个小丫头,哽着声,手里一盏熄了的纸灯笼。 众人松了一口气。 “你是哪一宫的?”蕙心等人点上灯火,华光璀璨,陆婕妤入内落座,问了来历。 小丫头道:“奴婢是清思殿秦采女手下的,名花椒。” 清思殿,秦采女。 宫中何时有这号人?陆婕妤与蕙心相视一眼,俱是狐疑。 “是原先仙居殿的秦宝林。”花椒似是看出二人疑惑,补了一句,方才黑黢黢看不真切,她脸上肿了老高。 秦宝林降了位份,不知何时又迁去了清思殿。 “你是犯了什么事?悄悄躲在这里哭。”陆婕妤以为这小丫头侍奉不周,受不住主子打骂,偷跑出来,捡一处没人的地方发发怨气,“人食五谷杂粮,岂能断绝七情六欲,哭一哭也好。只是哭了以后,要警醒着下次当心。”语罢唤了蕙心,赐下一盅宴席带回的莲子羹:“趁热吃,吃完便回宫去罢。” 花椒接过汤羹,呆呆傻傻的,半晌回不过神。 蕙心示意切莫忘了谢恩:“这是珠镜殿的陆婕妤。” “婕妤娘娘?”花椒猛地放下汤盅,噗通一声跪下,将头磕得咣咣响,“婕妤娘娘,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小姐!她病得重,嘴里已经说胡话了,没有药也请不着大夫,只怕、只怕……求求婕妤娘娘开恩,救救小姐!” 陆婕妤吓了一跳,好在乳母早将宇文复抱去里间,否则定会惊哭。 “你且慢,说说清楚,怎么一回事。”陆婕妤道。 花椒直起身,磕破了头,额间沁出红艳艳的血珠,泪如泉涌:“中秋之后小姐便染了风寒,一直不见好。迁居清思殿又是一番闹腾,如今天气愈发冷,又没有药,眼看就要……” 绣帕牢牢捂着眉心,蕙心上前止了血,花椒仍是哭,眼里止不住地掉:“我去找太、太后娘娘,被打了出来;我去找皇后娘娘,他们说娘娘不在……我实在、实在没有办法,求求婕妤娘娘,求、求求……” 皇后于摘星楼主持寒衣节夜宴,的确不在清宁宫。倘若在,这个小丫头也难见到,一个采女请太医的事,皇后宫中女官定不会通传。 陆婕妤道:“蕙心,请何太医去清思殿。” 何太医是专为宇文复请平安脉的太医,与陆婕妤最为相熟。 “多谢婕妤娘娘,多谢婕妤娘娘。”花椒身子一低又要磕头,陆婕妤拦下:“你若磕坏了,谁来伺候你家主子?” 这小丫头的言谈举止,一看就不是宫中侍婢,应是秦采女带进来的。当初太后青眼有加,荣光无二,还许她带着贴身婢女,如今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也不闻不问,令人唏嘘。 “娘娘,辇轿到了。”蕙心吩咐了人去请何太医,正好瞧见四阳领着辇轿过来。 花椒千恩万谢地告退,陆婕妤却开了口:“等等……” “我随你去一趟罢,今夜未必是何太医当值。蕙心,”陆婕妤唤一声,“你拿我的名帖去太医院请,乳母与复儿坐了辇轿先回宫。” “这――”蕙心略有迟疑,还是应了,“奴婢这就去。” 清思殿地处太极宫西北角,远离太液池,十分冷僻。 花椒推开殿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屋子里如同冰窖,竟比外头冷上许多。 “如何不点灯?”陆婕妤环顾四处,床头微弱一盏小油灯,照不清偌大一个寝殿,昏天黑地,伸手不见五指。 花椒道:“娘娘见谅,灯油不多了。” 陆婕妤心下了然。 房中既无起炭火的炉子,也不曾烧地龙,湿气凝结,怪道比外头冷。 榻上堆了好几层厚棉被,仍就不顶用,从前如花似玉的人儿,面色惨白,瘦得脸颊凹陷,皴裂的唇断断续续溢出“阿爹”“阿娘”。 陆婕妤叹一口气:“拿水来,她喝不下便抹在唇上,慢慢渗下去。” “娘娘恕罪,没有炭,烧不出热水……”花椒不由哽咽,满是无能为力的自责。 陆婕妤沉默良久,将手中的汤婆子放入被褥之中:“往后若有什么缺的,炭火也好,灯油也好,去珠镜殿找蕙心,或是四阳。” 寒衣节初雪,纷纷扬扬,压折上林苑一株松树,人道“瑞雪兆丰年”。 乾元五年十月初叁,勋国公白继禺以病薨,年四十六,凶礼仪制从简,未得天子追封。后七日,宣室殿诏,削白氏一族官爵,收兵符,斩贪暴者二十一人。籍没其家,财宝凡数千万。 ―――――――――― [1]易子而食:出自《左传・宣公十五年》,易,交换,指交换子女以煮食充饥。 [2]寒衣节,又称“十月朝”、“冥阴节”,“鬼头日”等,为每年农历十月初一,是我国北方百姓祭扫祖先送寒衣的节日。 腊享太庙,诸臣避之:出自《新唐书・卷十叁》。 第四十三章放妻书 宣室殿。 青瓷杯置于紫檀木小案,小太监沏了一盏君山银针,捧去正殿。彭正兴止住,肘弯搭着拂尘,双掌接过木案。 正殿巍峨,宇文序端坐龙案,手中展开一册奏章,不怒自威。下首青衫士子垂了眼眸,直挺的背,有如孤山翠竹。 彭正兴认得,是勋国公引荐的宋才子,宸妃娘娘的……低了头,更换茶盏,轻手轻脚退回偏殿。 “宋探花是何意。”宇文序合起奏章,冷冷一问。 当年宋阅殿试,楚王钦点的探花,宇文序如此称呼,明摆着给他难堪。 宋阅答问,面色如常:“启禀陛下,草民上奏勋国公贪赃枉法七项罪状,附罪证账本十一册。” 奏章抛去桌案,本是轻轻一声响,落在空旷的大殿,低沉若雷鸣。 “莫不是宋探花以为,宋家能查到的,朕查不到?” “草民不敢,”宋阅俯首,“这七项罪状不过抛砖引玉,草民多日寻访,得了多年前勋国公与逆贼沉良坤密谋造反的书信――” “贤国公,亦在其中。” 宇文序剑眉微蹙。 宋阅道:“勋国公倒台,下一步便是贤国公罢?” “人人尽道,宋家五郎如何光风霁月……” “我要南婉青。”干净利落的五个字,宋阅未曾避讳,未用谦称,未用敬语。 莲花漏滴水间隔莫名漫长,漫长的沉静,轩窗风雪簌簌,天地凝成一方坚冰。 “陛下意在铲除汪白一党,勋国公爱财,贤国公重权,明诸心故知所往,臣愿效犬马之劳。”宋阅俯首再拜,“或是,东楚世家。”[1] “觊觎君上宠妃,宋大才子在终南山读了十年圣贤书,读出的竟是这个道理。”宇文序唤道,“彭正兴――” 彭正兴连忙答了“在”,宇文序扬手示意,将笔墨书卷端去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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