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一夜间开了几枝,伶仃几朵缀在长枝上,雪天里越发显得寥落。 陆曈推开窗,看见的就是红梅雪景,嫣然烂漫,一瞬间有些恍惚。 似乎回到多年前的落梅峰,一觉醒来,身边是试药的空碗,她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跑出屋子,一抬头,漫山大雪茫茫。 身后有人叫她:“姑娘?” 陆曈骤然回神,银筝揉着眼睛站在门口:“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她微怔片刻,像是渐渐才明白过来,这是天子脚下的盛京,不是千里之外苏南的落梅峰上。 银筝没察觉陆曈神情异样,只打了个呵欠,又紧了紧身上衣裳,“好冷,姑娘赶紧进屋,冷风吹不得,着凉就坏了。” 陆曈随她进屋,二人简单梳洗过,银筝烧上水,同陆曈去开门。 冬日冷,天亮得晚,西街小贩开张也开得晚一些。医馆大门打开,对街裁缝铺和丝鞋铺门尚关着,天刚蒙蒙亮,下过雪的天边,清晨灰蒙蒙的,像拢着一层白雾。 银筝拿起扫帚,打算将门口的积雪扫一扫,才走到门边,“啊呀”惊叫一声,踉跄着险些摔倒。 陆曈问:“怎么了?” 银筝指着李子树下:“姑娘……” 陆曈看去。 李子树下坐着个人,也不知在此坐了多久,浑身覆上一层白雪,乍一看还以为是具尸体。他一动,毡帽上雪粒簌簌落下,露出那张油腻的、沟壑纵横的脸。 陆曈微怔。 那人是苗良方。 苗良方扶着树,慢慢站起身来。 不知是腿瘸的原因,还是因在此冻了太久,他动作有些僵硬,蹒跚如学步稚童。 没有人开口。 许久,苗良方打了个哆嗦,望向陆曈,语气还如昨日一般不耐烦:“你知不知道,春试很难,近三年春试通过的平人医工,加起来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我知道。” “那你还考?” “还考。” 他往前走了两步,揉揉鼻子,不自在道:“你昨日说的话,还作数吗?” 陆曈看着他。 苗良方仍穿着昨日那件漏了棉花的袄子,胸襟的破洞好像变大了一些,头发花白,眼眶红红,站在李子树下,笨拙僵硬如一只雪人。 那只被阿城精心堆好,又被太府寺卿仆妇一脚踩碎的雪人。 雪人漆黑的眼像两颗蒙了灰尘的黑枣,偏带了一丝殷切、单薄的希翼,胆怯地望着她。 雪停了,西街清晨寂静,医馆牌匾正对着大门口李子树,枝叶掩不住“仁心”二字。 陆曈笑了笑,颔首道:“当然。” “陆曈”邀请“苗良方”加入了群聊 “苗良方”与群里其他人都不是朋友关系,请注意隐私安全。 最新网址:www.xinbqg.la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小裴大人 最新网址:www.xinbqg.la 盛京的雪下着下着,转眼就下到了十二月。 小院里的红梅开了大半,西街的雅斋书肆里,开始大量售卖新年张贴的桃符。 仁心医馆摆出来新的面油“玉龙膏”,以香料掺入生药油脂做成面膏,可预防皮肤因冻寒皲裂。因价钱不贵,平人常买来连同酥饼、观音像作为节日贺礼。仁心医馆的进项就在“玉龙膏”出现后,渐渐维持了一种稳定的平衡。 一大早,杜长卿就与银筝阿城出门施粥去了。 施粥是杜长卿的父亲杜老爷子留下的传统,每年腊日,仁心医馆诸人都要去西街庙口,搭棚煮“七宝五味粥”,散给穷人。 因医馆无人,杜长卿又知陆曈忙着准备春试,故而没让陆曈同去,留她在医馆坐馆。 里铺中,苗良方坐在躺椅上,腿上盖了条薄毯,眯着眼看陆曈在一边写卷册。 自打那一日清晨他来见陆曈之后,二人就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苗良方默认了教陆曈医理以助她通过春试,陆曈也默认了若她真通过春试,就满足苗良方所求之事。 他每日清晨过来,教导陆曈直到深夜才离开,杜长卿虽然骂骂咧咧,但也管了他一日三餐,比挨饿强。想着曾身为翰林医官院医官,教导个把大夫也不是什么难题,何况这位仁心医馆的医女小有美名,人又聪颖,这差事不算太难。 但苗良方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小陆,疥藓怎么能用盐胆水呢”苗良方看了一眼陆曈的卷册,忍不住扶额。 “为何不能?” “盐胆水大毒,涂搽加重化脓。” “那是有疮有血的,无疮无血用卤水无恙。” “你怎么知道?” “我用过。” “你用……”苗良方满腹话语噎在嗓子眼,瞪着陆曈:“你用过?” 陆曈点头。 苗良方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憋屈。 她用过? 鬼才信嘞! 来教陆曈也有大半月了,从一开始的隐隐期待到现在焦头烂额,苗良方每一日都在被陆曈的“医术”震撼。 因陆曈要准备春试,而他对陆曈过去一无所知,因此来教导陆曈第一日,就分别按九科写了考卷,打算探探陆曈的底。 然而不探还好,一探,这位陆大夫着实让苗良方大惊失色。 陆曈写的药理医经,虽然不甚周到,勉强也能看得过去。然而她在病症下写的方子,实在是天马行空,离经叛道。 一些常用方子还好,但凡有些难度的病症,陆曈的析症还算准确,但开的方子,总是夹杂着一两味毒药。 一开始,苗良方以为陆曈只是习惯这样写药方,但后来写得多了,有些方子苗良方闻所未闻,渐渐让他开始觉察出不对来。 这位陆大夫,与其说她懂医理,倒不如说她更了解各类毒药。 她擅长以毒治病! 苗良方也曾旁敲侧击,试图打听出这位陆大夫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或是性情有什么问题,于是对她道:“有毒药之急方,毒性能上涌下泄以减弱病势力。有无毒治病之缓方,无毒则性功缓……你换个方子试试呢?” 陆曈蹙眉:“我不会。” 回答得干脆利落。 几次三番试探,苗良方也就渐渐明白过来,这位陆大夫是真的不懂医理,也没有经过正经医工教导,好似她学医全靠自己摸索,而她摸索的基础,是毒药。 她对毒药的熟悉,得心应手的程度让苗良方感到心惊。 更让人心惊的是陆曈写的那些方子。 苗良方自认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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