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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事后她坐在藤椅里笑,烟不离手,“不在状态啊,要么下次去你家?” “不好意思,还是别有下次了吧。”他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上造型别致的灯,她家意料之外的有一种温柔宁静的艺术感,人真是复杂的动物,他想。 “哎……”她一声叹息,无可救药似的摇摇头 … “你……失恋了?”小客人同情地仰着脖子看他, 他低着头看她,她圆润的杏眼里满是关切,和对一个三十四岁老男人还会难过的唏嘘。 “嗯。”他两手插在夹克衣兜里,笑着点点头。 真的好上海啊,哈哈哈,作者肯定上海土著 居然有人这样形容lcw,天啊,在这年代都该打哦,还好命好做了男主 男主才34啊,开始看描写以为四十多呢,问题是我自己也34感觉也还是小年轻还是个孩子 后面说42 关于爱的几个词 “可是她们说你离婚很多年了。”她困惑,羊羔绒领子让她更像一只圆脸小羊,警惕又好奇。“你很吃她,王行长说的。”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吃这个字要读“qie ”,上海话,用在关系中大概就是爱的意思,但被她用普通话这么字正腔圆地读出来,连他这么沉闷的人都忍不住笑。 她明显把这理解为某种嘲笑,脸一下子就红了,耳朵尖也红了个透,大声辩解:“反正就这个意思!我看你一点都不难过!” “她们经常议论我吗?”他好不容易止住笑, “也没有,”她不高兴地嘟囔,“她们谁都说,闲得慌。” “离了婚就不能谈恋爱了?”他本是顺着她的话说,但说完两人均是脚步一顿, 那一场粗暴的性事显然与“爱”无关,离现在也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她被夹在不知道哪个时间线的缝隙中,像一道开胃小菜,或饭后甜点。 “能啊,当然能谈恋爱了!”她很快爽朗地笑道,“就是觉得你不像会谈恋爱那种人,很严肃。” “谈恋爱不就是那些事,逛街,一起吃饭,再看部电影,总比陪领导开会轻松自在多了。” “好程序化,”她挠挠脸,“好像跟爱没什么关系。” “不都这样。”他苦笑,“大学里谈了两个女朋友就这样,跟我前妻也是,机缘巧合认识的,像小说电影里那样的命中注定的邂逅,聊得也很投机,简直契合得严丝合缝的,很快就结婚了,一切都顺利得很,但又怎么样呢,别太相信命中注定了,没什么命中注定的,也别太把爱当回事,爱来了又走,很正常。” 她低着头走路,肉眼可见地沮丧,好像他戳破了她很重要的一个信念。 “嗯。”她最终还是点点头。 “所以我这么多年就一个人,”他说,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南京路步行街热闹喧嚣,复古的霓虹灯璀璨夺目,人挨着人,比肩接踵,他轻托一把她的胳膊,“往边上走。” 她乖顺地跟着他,走在他身边,很近,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味道,不香也不臭,裹挟在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工业香精味里。 “当然了,我也会和女人有肉体上的关系,几个月一次吧,快三十五岁了,再加上工作忙,还打篮球,不过和你之后也有。” 他的余光感受到她惊恐的视线一次又一次瞟过来,但他还是目视前方接着说:“就一次,上个月五号。” “人到最后都是一个人,但在这之前有人……有你陪我走一段也很好,我是这样想的,就是如果有一天面对失去会不好受。 大学第一个女朋友对我很好,可后来我还是提了分手,还是拖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提的,她应该很难过,现在想起她,我也很难过,可是人到最后都要做自己想做的事的,就算那个时候我不提分手,之后总有一天要提的,所以前妻去美国我就算再难过也没有拦,去美国是她的事,伤心难过是我自己的事,与她无关。” 她惊得说不出话,绚烂的霓虹灯映在她清澈的眼眸里,好半天才发出声音: “那你不爱她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我是说第一个女朋友?” 她并不关心他前妻轻描淡写就毁弃了他珍爱如生命的婚姻,她好奇的,或者说责怪更恰当一些,是他对初恋女友的背叛。 “我也不知道,”他低头看她的眼睛,老老实实回答,“我们发生了很多次关系,可是没有更多东西产生了,除了肉体的片刻欢愉,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第二个女朋友也是,所以后来我……” “那和我就有东西产生吗?”她狐疑极了,身子向后仰,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不想说命中注定,命运看似有深意但其实毫无意义,且混乱,这并不是怨恨,他伤害了别人,到头来也被伤害,活该,他只是觉得一切的发生都没有目的,没有老天爷安排我遇见某个人,遭遇某件事,以此来让我顿悟,获得幸福或者拯救某个人之类的目的, 一切都只是随机发生的而已。 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可以解释他在礼拜二请假,从徐汇开三刻钟的车到嘉定,再从嘉定开三刻钟到人民广场,和一个鞋带都系不好,什么都不知道,没眼色也听不懂人话的乡下妹说这么多废话,从天津路荡到黄河路再荡到南京路步行街,和她解释关于他的一切呢? 他感到悲哀,不光上海这座城市失守了,连他也失守了。 “我也不知道。”他最终这样说。 他也不知道和她产生了什么,和前妻的投机,默契,对一个完美人类的欣赏甚至是崇拜,这些都让他清楚知道那是爱情,但此刻他毫无凭依。 “侬欢喜伊撒?(你喜欢她什么?)” 后来,又是一个礼拜六的清晨六点,他有时候会在礼拜五晚上去父亲家,度过一个礼拜六,礼拜天就回自己家,但即使就这一个礼拜六,父子间也说不了几句话。 “伐晓得。”他捧着白粥,虔诚又安然地吹散热气。 “唉……”父亲长叹一口气,“侬哦(你啊)……” 他的父亲老实得像一头拉磨的驴,上班四十年没错过帐,每一个铜板的去向都了如指掌,却对唯一的儿子一无所知。 “大概是肉麻伊伐。(大概是心疼她吧。)” 他想了许久,用了“肉麻”这个词,读作 nue mu,是心疼的意思, 上海是一座罗曼蒂克的城市,全中国再没有比上海更罗曼蒂克的城市了,可这座城市的方言对感情的表达竟是如此的匮乏, “爱”的发音别扭至极,他的身边没有人会说这个字,连“欢喜”都鲜少听到,大家就是“寻了则老婆,上海宁(找了个老婆,上海人)”,“条件还可以”,“窝里相(家里)有两套房子”…… 他的父亲听到“肉麻”这个词也肉麻得不行,恶心得连粥都咽不下去,“侬侬侬”了半天,最后还是只有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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