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学生们也说:“咱们也没吃亏,他们也没占便宜。” 祝缨笑出声来:“打架是要凭自己的本事。不过你们平时也该有风度啊!” 邹进贤因一直没什么机会多展现才学,此时便说:“彼时大人是为了经营梧州,不过是‘从权’,为了安抚召其归顺。如今初具规模,应该‘拨乱反正’了。” 祁泰咳嗽了一声,自斟了一杯,张运看过去,他尴尬地对张运举了举杯,张运忙也将自己的一个空杯子装成满的,讪讪地举了举,假作里面有酒似的做了个一饮而尽的动作。 祝缨道:“别喝太急,再醉了,明天还有正事呢。如今都不用每天早朝了,不用赶得那么早,差不多时候去吏部、户部那里排号就是了。” 张运忙说:“只怕要等太久,不知大人可否美言几句?” “吏部的事情我不好干预,巧了,鸿胪寺与户部之间也有事,他们那里我倒可以为你催一催。” 张运又道了谢。 祝缨指了指邹进贤四人,道:“既然是贡士,抵京之后就好好温书备考,不要给你们使君丢脸。别驾得闲时,来家里坐坐。” 张运心领神会。 一餐饭吃完,天也不早了,祝缨也没个路条给他们,就留他们都在客房里住着。张运有心事,眼见几个学生都住下了,叫住门外的随从,塞了一个红包:“还请转告大人,我有事求见。” 随从收了他的红包,转头出了院子,很快又回来了:“大人在书房,您请。”将他引到了书房之后,又将红包拿出来,自留了一半,将另一半“贡献”了出来,与同伴们分了。 书房里,张运一点酒醉的样子也没有,擦着汗,说:“大人恕罪,无知小儿酒后狂言……” 祝缨摆了摆手,问道:“梧州究竟如何?” “差不多吧。”张运说。 “‘不多’究竟有多少?”祝缨问,“你不说,但你看得出来,对也不对?” 张运苦了一张脸,道:“使君不能说差,只是没有那么好。他又有私心。” “哦?” “就是太心热了,他曾对下官说,梧州刺史只有从四品,面上不好看。” 以张运的经验,这位刺史水平中等偏上一点点,真不算差。邹进贤当着祝缨的面说“拨乱反正”固然是心直口快,但是细究这位刺史的所作所为,也不能说他走歪门邪道。重农抑商,正阴阳,明华夷,重士绅,哪一条都不能说是错的。 在张运看来,最错的就是“心热”。新刺史想要“编户”,把祝缨没办成的事给办成了,如此一来,梧州能升到个中州,最低下州保底,则他不必再熬资历,也能如祝缨一般,原地再升一级。也可带着刺史府的官员跟着升级,收拢下属之心更为他卖力。 但是就今晚而言,邹进贤的“胡言乱语”才是犯忌讳。新刺史如果追求个升级,反而不是错事。 哪知祝缨听了没对任何一条表示出不满,反而问他:“长史和司马该轮换了,使君有无奏请?” 张运张了张口,苦笑道:“他还要拿这个拿捏人哩,哪里又会有?” 祝缨道:“我知道了。你且休息去吧,碍不着你的事。” “是。” —————————— 张运提心吊胆地走了,使君与他也不是一条心,差不多得了!干嘛为了使君把自己填进去呢?邹进贤又不是他选的,帮着搭一句道歉的话就完事儿了。邹某人自己熬不过去,干他什么事?差不多得了。 那一边,项安、项乐早不开心了,他们对梧州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少。他家虽改了户籍,仍是受一点歧视,好在家里不在乎,但也说了一些麻烦事。祝缨在时,干什么都顺,换了新刺史,早上没有晨会不会安排事务,一天的日子就混着过,做事都要请托,没有效率可言了。 项家以有还有一份与山里贸易的线路,后来生意做大了,这条线就没那么重要了。但是有比没有强,也耽误了一笔收入。 但是这又不是可以说出来的,让祝缨回去整顿梧州?还是让梧州刺史听话反省?不现实。所以今晚他们什么也没托张运。 不过这不妨碍他们找祝缨抱怨今晚。项安更是生气:“他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拨乱反正的?” “过河拆桥。”祝缨玩味地说,脸上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 项安道:“我看是吃奶骂娘!” 祝缨笑笑:“你明天去看看佳茗在做什么,要是得闲,叫她来跟青君见一见面。好久没见着家里来人了,听听家乡话也是好的。” “是!那……” 项乐给妹妹使眼色,项安一向比较沉稳,今天有点激动了。 祝缨又说:“没听邹进贤说么?‘拨乱反正’呐!哈哈!” “那也不能由着他乱来呀!大人的心血,乡亲的血汗,才有的梧州今天!吃饭骂厨子还要拆了灶台!” 祝缨摆了摆手,项安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低下了头。祝缨对项乐道:“你明天去找两个人。” “不知是哪两位?” “国子监那里的保送生。让他们不要乱跑。” “是。” “都去吧。” “是。” 祝缨又从抽屉里摸出了那叠家书,重新读了一遍。将后面几页抽了出来,这是张仙姑和祝大分别写的,祝大眼神开始不好,就只写了两页,字还写得挺大,说在家都好,会给她看好家的,让她好好做官。张仙姑话就多些,也说家里不用担心,让她混不下去就回来过日子。不跟外面的坏官周旋了。 信封里还有一个小信封,打开来是苏鸣鸾写的。内容很简单,新刺史欺人太甚了,我们要动手了,先跟您说一声。 祝缨叹了一口气。 —————————— 次日一早,祝缨要去鸿胪寺应卯,张运等人也早早起身。邹应贤等人要去会馆休息,张运也要去排号。 祝缨道:“别驾且不必去,今天他们必然是没心思的,我去同他们讲一下,明天你与户部的人核账。” 张返急忙道谢。 祝缨留他们吃了早饭,再与他们一同出门。项乐、项安也依照她的吩咐,各自出门去了。 到了鸿胪寺,上下也都还很兴奋。骆晟是个不错的上司,骆晟好了,日后有事相求,大家也多条路。 祝缨叫过典客令:“东宫昨天没别的事吗?” 典客令忙说:“没有,礼部那里也没有别的事。” 祝缨道:“又要使节谈判了,咱们的人手还够吗?” 典客令道:“大人先前安排典客署的时候,留了几个做策应,现在可以调度。” “调了这几个,就没有策应的人了。” 典客令因而猜度:“那……难道要从这里调?”他是不太愿意的,典客署是他的地方,不太想让别人插手他自己的范围。 祝缨道:“典客署不是还没满员么?再补几个人吧。” 典客令一喜,又敛了笑容:“大人的意思……补谁呢?” 祝缨道:“新人,把掌客的缺补上,你把阮丞叫来。” 阮丞很快也来了,祝缨将这事与他一讲,阮丞道:“正好,年末也是考核的时候,大人想补什么人呢?”他猜着是不是要给丁贵等人补个官?那也太快了吧? 不想祝缨却说:“从国子监里再挑俩吧,谈判的时候,一个管与西番的记录、查询,一个管胡人的。” 阮丞笑道:“使得。” “再补几个吏目,从四夷馆调了人手走,还须再给补上几个,不能耽误了事。” “是。” “梧州的司马与长史也该轮换了,与这个一起办吧。” “是。” “你草拟,我拿与鸿胪署名,再给吏部拿去。” “是。” 他们说完,骆晟也从朝上回来了。他正在高兴的时候,祝缨说什么他都听,听说要补人,且不是额外补,只是填个缺员,又是从国子监那里找人,不是随便抓什么不会干事歪瓜劣枣。骆晟道:“是该补齐人手。我近来有事,子璋多多费心。”提笔就签了名字。 祝缨恭敬地答应了,接过文书接着办下一件。 半天功夫,祝缨便将范生、张生一人的告身弄了下来。一人前脚接到项乐的通知,后脚就有了官身,一时之间连“喜”都没来得及,呆在了当场。被项乐一提醒,才想起来要收拾行李、向岳桓等师长辞行,还要到祝府去道谢。 做了掌客,九品,就在祝缨手下,这是极舒服的一种安排。 他们到了祝府却没有遇到人。如今太子也不用在宫里窝着了,也可以上朝了,骆晟当场提出借用赵王旧邸,两宫都没有反对。收拾出旧邸一侧的几个院子需要几天的时间,今天祝缨不用忙这个。她又接待了几个新到的使团,接着却又收到了广宁王府的信,却是广宁王妃郑霖使人传话,请她过府一叙。 祝缨去了广宁王府,范、张一人就只有在祝府枯等。:,,.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iquzw789.org) 305. 条理 算你狠。 郑霖不停地拧着手绢,好险没将它给拧烂了。广宁郡王见她坐得笔直,低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你要叫见祝子璋的,怎么自己反而不安了起来。” 郑霖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来:“也没什么,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问出个答案来。” 广宁郡王道:“也是。” 郑霖并不止担心这一个,她看了一眼丈夫。祝缨没有娶妻,家中连个主持中馈的女眷都没有,她自己是不太适去祝府的,哪怕世人都知道祝缨与郑家走得近,那也不行。如果丈夫能立得起来,由丈夫与祝缨交涉会更好些。 罢了,丈夫如果包办一切,也就没有她什么事了。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郑霖放过了手绢,对一边的乳母说:“抱过来我瞧瞧。”乳母怀里抱着她的长子,小家伙一岁多了,早上玩得太疯,这会儿在乳母的怀里打瞌睡。 郑霖抚摸着儿子额头细细的茸毛,广宁郡王也凑了过去,孩子吧嗒了两下嘴,怪可爱的,逗得年轻的父母都笑了。 祝缨到得比小两口预期得早,进了房里就看到小两口在逗孩子。旁边站着一个青年妇人,面相端正,眼睛一直盯着孩子,估计是乳母。通报说祝缨到了,郑霖开口便是:“三哥。” 她怀里的孩子挣扎了两下,郑霖嗔道:“怎么不老实了?你也想见舅舅了吗?来,叫舅舅……” 这孩子也正在刚会说话的年纪,既不特别聪明也不特别愚笨,以常理论,是会叫个爹娘近亲。孩子亲舅也有几个,眼前这个“舅”跟之前哪个“舅”都不一样,孩子迷糊了。在亲娘怀里被郑霖哄了几声,他含糊地发了几个似是而非的章节,宛如遇到了抽考的学生。无论孩子是不是叫的“舅”,孩子亲娘给孩子认下了。 祝缨暗道“有事”,她不大想认这个名头。跟个不到两周岁的奶娃厘清这个称谓难度又有点大,她只好做出一副被小孩子惊吓、不敢轻触的样子来,广宁郡王看到她这个样子颇觉亲切:“我起先也不大敢抱的。” 孩子在父母的环绕下又睏了,郑霖将孩子交给乳母带下去睡觉,目光直追着孩子的背景消失在帘后,才转过脸来又叫了一声:“三哥。” 祝缨与他二人见了礼,郑霖要给祝缨让座,祝缨忙说:“不妥不妥。”就近拣了个离主座近的位子坐了下来。 广宁郡王道:“有劳三哥辛苦跑这一趟,本该我们去府上的。” 祝缨欠了欠身:“殿下哪里话?” 广宁郡王看了一眼妻子,郑霖看丈夫也是应付不来祝缨,接过了话头:“实在是有一件为难的事不得不请教。” 祝缨以眼神示意,郑霖深吸了一口气:“如今东宫已然有主了,不知……家里是个什么打算?” “诶?”祝缨眨了眨眼。 郑霖道:“我回娘家,他们这几日虽庆幸国有储君,那股高兴劲儿似有不足。问家里,又没人告诉我。可恨阿川,竟也说不知道。” 祝缨道:“事涉东宫,便是你们也不可乱猜,更不好这么说家里。传出去了对大家都不好。就是阿川,他恐怕也未必知道。京兆的口风一向很严,越是要紧的事,他越是不会轻易开口。你们是父女,莫轻易相疑才好。他不对我说,我也不去猜他的想法。” 郑霖忙说:“并不是猜疑,实是担心。如今这局势,什么都看不出来。我们夫妇还罢了,怎么过不是一辈子?如今有了孩子,心里不免就要想得多些,什么都想弄得清楚些。他们不同我讲,我也不怨,从来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道理我都懂。可我们要怎么办呢?” 她指了指自己与广宁王,祝缨点了点头。 郑霖又说:“我们两个都年轻,这个家开府也不过几年的事儿,对朝上的事知道得也不多,阿爹一旦不对我讲,我就实在不知道哪有谁可以信任请教。三哥家里没有女眷,我们二人登门拜访又招眼,不得已请三哥过来,还请三哥教教我们。” 说着,起身盈盈拜下。 祝缨忙将她扶起,问道:“你知道江湖术士吗?” “诶?嗯。” 祝缨松开了手,手腕一转,将她扶到座子上坐下:“凡给你开包治百病方子的,一定都是骗子,再没有别的缘由。我要不骗你呢,就只好说对症下药。” 郑霖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信三哥。” 祝缨坐了回去,说:“我不猜令尊的想法,只说他的为人,先太子以嫡、当今太子以长,都是合礼法的,一望即知,他不会看不到。你且放心,他必不致受到多大损害。世人汲汲营营,往往忽略了摆在台面上的最明白的道理,以为旁逸斜出便可一枝独秀。可那又怎么样?也不是主干。” 广宁王突然问道:“要……就是主干呢?” 祝缨挑了挑眉,郑霖道:“先太子妃前两天对我说,承义郡王一天大似一天了,想请陛下做主,尽早定下亲事来。” “承义府的太妃?想定下令妹?”祝缨笑了,“她早干什么去?” 广宁王吃惊地问:“你知道?” “我猜的,”祝缨说,“殿下说主干?谁是主干?是陛下!他在一日,别人都是枝杈。陛下有意,承义早就有一门安排好的亲事了,你看看歧阳。阿霖,你能做得了娘家的主吗?都说内宅事是婆婆妈妈,可没有男人点头,这么大的一门亲事能结得成?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令尊?太妃自己没有父兄?承义的亲舅舅没长舌头?男人没个担当,太妃倒要把你往里坑?这件事,你说不成的。既然不成,就要连累你在娘家说话的份量。” 郑霖面色凝重,缓缓点头:“许是害怕了。先太子过世之后,听说……喜出望外。” 祝缨道:“她不蠢,只是不够聪明,打不了这局牌。她哪里得到的消息?她难道在别人府里下探子了?还是收买了别人家的仆人?你不怕自己家里有她的探子吗?要不就是偶然听到了,听说了就信?也不分辨一下?那是谁说的?证人呢?证据呢?这种人伦异闻,没个证据就敢乱说,被她说的那个人还有活路吗?那位要自证,就要先将谣言复述一遍再表白,不自证,就是默认。设局的人何其刁毒?她哪怕问到那位的面上,都比告状强。” 广宁郡王有些担忧地四下张望,仿佛真的怕自己府里有别人的坐探。 祝缨道:“可以说她爱子心切,但是这么个应变法,靠不住。她要是承义的谋主,谁看了不得铺盖卷儿都不要了就连夜跑路?她要是故意博同情,就更糟糕了。” 郑霖深吸了一口气:“我懂了。坏了,她暗示阿爹有意相帮,不是对我,对一些人都这么……” 祝缨道:“你要还是担心,不妨直接与令尊好好谈一谈。不要以女儿的身份,就当你们互相是不想干的熟人,去聊个天儿。” 郑霖道:“好!” 外面响起了宵禁的鼓声,祝缨起身道:“我得回去了。” 郑霖夫妇二人起身相送,祝缨道:“留步。” 她出府上马,在鼓点结束前回到了家里。郑霖夫妇又略商议了几句,广宁王道:“这不还是要去家里说这事儿?”郑霖已经有了主意:“这样的事情总是要说一说的,先前是不知道怎么说,现在我知道了。” 他们家倒不怕犯宵禁,京兆府抓谁也不能把郑熹的闺女给抓了,小两口很快便到了郑府。郑熹也知道女婿没什么准主意,与女婿说话就不会避开女儿,父女之间一番交谈不必细述前因。 郑熹也不生气,反而笑着说:“你爹曾做过詹事,这个时候让我欢欣鼓舞?不像话。不要听愚人的
相关推荐:
《腹黑哥哥。霸道爱》
下弦美人(H)
大唐绿帽王
姑母撩人
她太投入(骨科gl)
媚姑
修仙有劫
我以力服仙
心情小雨(1v1强制)
军师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