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户司仓,接下来她要干嘛了? “三把火?”祝缨笑了,“新官上任,头一年都是一事无成的。” 这天晚上,她在外书房里,顾、祁、吴三人都在,小吴拿外面听来的说法向她汇报。 祁泰惊讶地说:“大人这还算一事无成么?那阿苏县、还有咱们府里这么太平,账目比起别的地方交割已经好太多啦!当年咱们在福禄县,那个账,全靠您把逋租给清了,不然更烂!” 顾同道:“是啊,风气一新!” “那都是以前种的树,现在结的果。咱们在这儿什么事都还没干呢。”头一年,都是了解情况、收拾手下的。 顾同笑道:“怎么没有呢?修葺房舍的事儿正在找人了,这回一定干好!下面的人都说您真是爱民如子、爱惜手下!老师,如今府内的文吏、衙役,心里都是向着您的。” 祝缨问道:“不过让他们比前吃的好点儿、住得好点儿、发的俸禄多点儿。算起来,能翻个番?” 祁泰道:“这还不够?下官以前在户部的时候,谁能给我翻个番儿,叫我干什么我干什么。” 祝缨道:“要是有人以五倍的利诱惑呢?十倍呢?不给所有人,就选一、二人,收买得动吗?” 三人脸都变色了,祝缨道:“成就好事不容易,坏事,太容易了。” 顾同认真地说:“人都是会有良心的。大多数也都是知道好歹的!有人生事要害人,总有别人会护着好人。” 祁泰和小吴都认真地点头。 祝缨道:“这倒是。唔,王县令来了之后,我会同他一起去河东县看看,祁先生、小吴,你们留下,阿同、项乐你们与我同行。” “是。” 祝缨道:“小吴,学问不是一天能学会的,但要学。差使也不能耽误了,想要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累。懂?” “是。” “祁先生我就不多叮嘱了,你只管盘账,越细越好。手下的人,小吴,你帮祁先生看着点儿。” “是!”小吴答得响亮。 祝缨道:“就这样吧。” 她说“歇几天”,还真就是歇“几天”,王县令一到,她就又忙上了。 —————————— 王县令嘴角起了一堆小水泡,赶到府衙的时候是半下午,有点担心这会儿知府是不是清醒的。 以王县令的经验,找官员说事儿,顶好是上午说。中午有些官员就开始喝酒了,下午晕乎乎的,什么正事儿都谈不了——除非是个能吓得人醒酒的上司。 到了驿馆,他先派人投了帖子,送了几个红包出去,派人往府衙里送一份厚礼。他是个老实人,却不是个傻子,上司的礼物那是不能省的。 祝缨正在后衙跟张仙姑说:“我得出巡了。” 张仙姑在心里算了算日子,问道:“出去多久?” “二十天上下吧。” “这么久?够到州城打个来回了。” “嗯,到下面都看看,不看一看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哦,那日子也差不多了。”张仙姑说。 “对。” “家里你只管放心,有我们呢!”张仙姑打包票,“家里都收拾得差不离啦!过两天我再种盆花来!哎,等你回来,咱家新地窖也能收拾好了,今年橘子又有地方放啦。” “怎么都跟橘子干上了?” “橘子好呀。” “还有更好的呢。”祝缨说。 张仙姑高兴了:“真的?” “嗯。” 她考虑到了,全府的闲地都种橘子?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她还想弄点别的。不然万一橘子染了病或者突然减产了,岂不要全体受穷?顶好是四个县各有一个除了粮食之外的招牌物产,可以是橘子之类种出来的,也可以是什么手工制品。 每项都以其中一县为主,另外三县有零星的都可以贴着这一个主要的县贩售。哪怕主要的产出受损,还有点别的可以补贴。多会点儿手艺总不是件坏事儿 要是老天爷不给面子,四样全灭,那算她倒霉。 除了南府四县,她也想了一下阿苏县。阿苏县的产出样样产量都不高,山地总是比平地更容易贫穷。她将此事也记在了心里。 她对张仙姑道:“我把老侯留在家里,他是咱家的老人了,都信得过。再把顾同留下来,外面有什么事儿要他办也方便,我嘱咐过他了,有事儿往会馆去找人也使得。顾同的舅舅在那里。” 张仙姑道:“能有什么事儿?天儿又热,我们也懒得出去,多歇些日子,等你回来。” “好。” 花姐问道:“你如今收的钱可比以前多多了,预备怎么办?我想,咱们在这里也不用它做什么营生,不如,有机会捎到京城,托温大郎或者金大娘子他们再置些地?” 祝缨道:“现在一时也无人北上,先存着吧,留一半儿。” “咦?” “不说冷刺史,郑大人家的女公子,怕也到了要用钱的时候了。”郑川都是个小少年了,郑霖比他还大,婚事就在眼前了。想来郑府不至于留她在家养老,明年不办喜事也就是后年了,得给她也攒一份儿礼。 花姐道:“好,我记得了。你上州城的时候也顺捎带置办些。” “好。” 她们又给祝缨收拾行装,忙到天黑透,才各自安歇。 第二天,王县令收拾得整整齐齐,到了府衙来拜见上司。 祝缨原本是他的后辈同僚,如今变成了上司,他却是所有人里最自然的一个。与祝缨见了礼,祝缨还了半礼,请他坐下。有衙役来奉了茶。 祝缨道:“天气炎热,一路辛苦。” “大人哪里话?下官拜见大人是应该的。” 祝缨道:“路上可还好?” “都好,看着路边的庄稼长得还不错。”王县令说,“就是不知道,咱们这个宿麦,怎么个种法?” 祝缨笑道:“你还是不忘这个,我也正要说这件事呢。唔,我与你同去河东县看一看,如何?” 王县令一怔,道:“好。”上司要去你辖区,是不能够拒绝的。因为拒绝也没用。 他说:“下官这就回去准备。” “不用这么麻烦,咱们一道走就行啦。你拖了许多人来,我还要与他们说话,不如咱们自自在在地走,消消停停地看。” 王县令也不敢反对,只得称是。 祝缨道:“我又不会吃了你。河东、福禄、思城三县相邻,又有河道,往年都是各弄各的,顺便看一看。” 王县令忙说:“大人,那下官那儿您得多看看。” “好。你休息一天,明天就动身?” “遵大人令。” 祝缨将府衙内的官吏都如今来,宣布了自己要去河东县的事儿。 王司功道:“大人出巡,不知衙内事务如何办理?如果有紧急事务又当如何?大人要带什么人去?下官等好有所准备。” 祝缨道:“不用太多人,我带项安、项乐、丁贵、小柳四个,再有十个衙役。你们都在府里,邸报与紧急公文让司仓随时发来。不紧急的事务就先放着。诸位各司其职。” “是。” 祝缨又说:“司户、司仓,房舍修葺等工程,你们留意,我回来是要查的。” “是。” 分派完,祝缨就骑个马,带着人与王县令一同往河东县去了。 王司功等人出城来送,郭县令听风声也跟了过来。二人言语间满是不舍,郭县令道:“大人一离开,下官心里就没有底了。您只要在府城里,什么也不用做,就坐阵,大家心里也塌实,也觉得有依靠。” 王司功道:“是呀,没有个主官,就没有个主心骨。” 祝缨对郭县令、王司功戏言道:“我呀,当过别人的下属,现在又成了别人的上司,头上也有自己的上司。该知道的都知道。你们松快松快吧。” 郭、王二人连说不敢,听她这话又觉得有点舒服:你倒是什么都知道。一个心里有数的上司,还是有可能好好相处的。郭、王二人也不想真的跟上司撕破了脸对着干,干,也得戳着别人上前当炮灰不是?反正自己能躲还是躲一躲,上司如果差不多,就听他的得了! 二人也笑了。 祝缨与王县令骑马并行,此时还是在南平县,王县令感慨道:“南平县真的好啊!” “好在哪儿呢?” “地势也好,地也好。”王县令真诚地说。 “那倒是,位置也好。”祝缨说。 南平县名字带一个“南”字,在南府四县里却是最靠北,它是南府最早的县,南府的名字也是由它而来。其他三个县都是从它往南扩散开来的。它虽然也有山地,平地比其他几个县都多,思城县又比福禄县平地再多一些,也更方便黄十二郎那样的人兼并。 河东县位于二者之间,有山地,比福禄县要好一些。人口上也差不多,总是好地方、富裕的地方人口多,贫瘠的地方人口少。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祝缨问:“你手下有多少隐户,有数没有?” 王县令眨眨眼:“下官能管的,都管着了,管不着的,那就是不知道了。想要括隐,也是难的。大人自己做过县令,呃……下官比不得。” 他说到一半就想起来,祝缨抠隐户的本事是真的厉害。 祝缨一笑:“不急,我也不知道福禄县现在还能有多少隐户,不过算个约数罢了。有,肯定是有的。人家一辈子连县城都不踩进来,何必报这个户口白担徭役?你往这个上头想,就能想出来怎么括出隐户了。” “嗯嗯。”王县令连连点头,“早些年就该请教大人的,当时总不得机会,不然,我做事也能更顺利些。大人,那宿麦?” “你钱粮有亏空?” 王县令心头一颤,哭丧着脸道:“谁手上没有呢?下官的前任,到任半年就病死了,下官接手的时候,他都死了半年了,下官再过来,账目一团糟。下官理了这些年,正还着呢。” 祝缨看了看王县令的打扮,这县令一身的衣饰或许土,但不简朴。丝绢衣服、金银玉饰,填亏空的时候,估计也没有很亏待自己。 她看过王县令的履历,也知道他的父祖三代,王县令的祖上有个官儿,所以他是荫职。不过父祖死得早,他又没有什么过硬的靠山,最后就被扔到这里来了。观其历年的考核,都是中等,中中、中下打转,中上都没有。 想来当年鲁刺史对他也不是特别的满意,但是胜在也确实肯干,及格了。 祝缨道:“是啊,当年遇到的亏空可真是太让人头疼了。” “下官脑子慢,没想到祥瑞呀!再送一次就不值钱了。”王县令很是唏嘘。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祝缨做过县令,说起话来十分合王县令的心意,没到河东县,就把王县令给套了个干干净净。王县令,有本事但不多,胜在心地还算不错。他现在最想的就是种出个宿麦,种好了,能升走! “烟瘴之地,名不虚传!”王县令说,“没有别的地方好去,就只好呆在这里了。我好些年没能见到老母妻儿啦!” 他也是自己带了个妾来赴任的,正常人只要不是流放,一般不带正经家眷到这儿来。他很是佩服祝缨居然把爹娘也带了来,言语之中也些不赞同:“有年纪的人,还是得到舒服的地方住着养老才好。” 祝缨笑笑,也不多辩解。 到了河东县,祝缨不住到驿馆,而是说:“我听说,河东有座古庙,里头供奉着的白衣大士十分灵验,借住那里可还方便?” 王县令道:“当然!当然!” 河东县的观音庙比较有名,庙也略大,有不少客房,祝缨就选了两座院子,自住一个,衙役们住另一个。 她先住在这里,与王县令将县城周围看上一看。第二天,再与王县令往附近乡里走一下并。河东县比福禄县面积稍小,祝缨也是走马观花地看。 看不两天,祝缨便说:“大致情形我差不多知道了。突然做了个梦,我想静静地吃几天斋饭。府里事务多,闹得我脑仁儿疼,正好清静清静。” 王县令道:“好好。” 祝缨从这一天起就住在了观音庙的后院里“静修”,衙役们倒不受拘束,偶尔也去河东县闲逛,闲买些东西。丁贵在祝缨的居处照顾起居,一日三餐端进房里,等吃完了再将残肴和碗碟拿出来。一应洗沐等事都是他拿水进去,再拿水出来。 王县令心里挂着事儿,一日去探望一次,总不见祝缨出来。丁贵来传话:“大人要静修,说住几天自去见大人。” 王县令只得再回县衙,河东县城这些日子的治安尤其的好。 他并不知道,祝缨已经不在观音庙内了。当天下午,她就带着项乐、项安、小柳三个人,换了补丁衣服从后面溜出了观音庙。匆匆买了一匹骡子、一辆驴车,赶在关城门之前跑出了河东县城。 出了县城,小柳问道:“大人,咱们往哪里去?天快黑了,得找个宿头。” 祝缨道:“来的时候我见着那边有个野店,先去那里。” 一行人到野店投宿,一间单间给了祝缨,小柳就在祝缨的房里打个地铺,以听使。项乐、项安合住往一间,祝缨道:“不用管我,你自睡去。明早起来收拾好牲口,问店家要些食水,咱们要赶路。” 小柳打好了水站到祝缨房里,见她拔出了佩刀正在挥刀,不由吃了一吓,死死抱住水盆:“大人?” 祝缨快速地收刀:“再不练练手就要生了。” 第二天,一行人拿了点干粮和水,包了点咸菜就上路了。项安三人还担心祝缨受苦,却见她比他们还要自在。祝缨道:“你们不用管我,顾好你们自己就行!记着了,你们俩是我的弟弟妹妹,咱们是同姓,将出五服了,小柳是表弟。咱们是小买卖人,出来看看有无生意可做的。” 项乐道:“空手买卖还有许多人同行,得是收土产或者贩卖完货物回家的才好。” 祝缨道:“我有计较。” 她拿出随身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小纸包,打开纸包,里面密密地有许多绣花针。 项安道:“卖针倒是门好生意。” 他们下了官道,先走小路,祝缨从一个路过的镇子那里弄了个货郎的挑子,又问村里的人收了点乱七八糟的手艺活儿。将挑子往驴车上一塞,项乐和小柳交替赶车,项安骑着骡子跟随。 到下一个镇子,祝缨又从镇上收了点儿当地的小零嘴、手艺活儿,将货郎挑子给塞满了。从镇上的布庄里买了条长布,路边斩了根细竹,在布上写着“铁口直断”,将布挑在竹竿上,一个幌子就制成了! 三人越看越惊奇,心道:大人这么大一个官儿,竟会这些么? 项乐小心地说:“咱们在河东一乡一乡地走么?还像大人在福禄一样?” 祝缨道:“先在河东转转,再悄悄去南平。” “啊?” 祝缨道:“啊什么啊?摆开仪仗南平县难道会让我从容的看实情吗?怕不都给我安排好了。纵不动他们,我也得自己看过一遍才好心里有数!快点儿!开工了!开工了!我跟家里说一共就出来二十天!咱们得按时回去,别让家里人担心。”:,,.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iquzw789.org) 第204章 老辣 荆五娘子说个不停,一旁荆五郎像被人剪了舌头一样,真是没意思极了。 祝缨在发作之前一向很有耐心,她安静地听着,一丁点不耐烦的意思也没有。荆老封翁先不好意思了,喝止儿媳妇:“大人面前,休要聒噪,事情说完就好了,平白骂人怎地?” “谁骂人了呀?”一道声音从外面切了进来。 荆家三人往门口望去,只见熟人王司功从外面走了进来。王司功进来之后,微微一怔:他这个样子,越来越像冷刺史了。 是冷刺史,不是刺史大人。祝缨轻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点懒懒的表情,一举一动都有点漫不经心。是一种公子哥儿式的闲适,一股“这都不算事儿”的态度。 王司功叉手为礼,祝缨道:“怎么来了?” 王司功道:“大人要新选的吏员,粗筛出了几个正经人家的孩子,下官拟了几道题,请大人过目。等大人定稿之后,就拿去考一考他们。合格了再用,免得胡乱招人守不住本心又生枝节。”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纸来。丁贵接了,站在祝缨身后。祝缨道:“我这儿正好有事找你。学校是司功管,是吧?” “是。” 司功的职业责里,排在最前面的是官吏的考课、假使、选举,同时还管着祭祀、祯祥、道佛、学校、表疏、书启、医药、陈设之事。可谓手握权柄、职责重大。厉害一点的,甚至可以与主官小小叫个板,乃至将手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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