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话把骆晟给干哑了。安仁公主又嫌祝缨:“他就什么事都不敢动手!忒胆小了!我便是求了陛下,不也是给了我么?这些人,真没意思!” 骆晟一腔苦水,也不知道往哪里倒。 祝缨道:“殿下是性情中人。可惜,即便是魏晋之时,也是不能在朝政上恣意的。殿下想恣意,就不能碰与朝政相关的事,想说点儿正事,就得讲朝廷的礼法规矩。您呢,更是如此。言尽于此。别人的家事,我是管不着的,屋顶底下的秘密,不足为外人道。” 骆晟讪讪而归。 顶走了骆晟,祝缨又往王云鹤的府里去了一趟。 王云鹤道:“你不忙?” 祝缨笑眯眯地道:“有件事儿。” 王云鹤身子往后一扯:“你要做甚?” 祝缨拿出一个信封来,放到他的桌上:“陛下初登大宝,潜邸旧人一时还不能趁手,恭喜您,能着手做一些事了。” “这是什么?” “您这府邸,还是我挑的。可毕竟不是您的,公子又要到京了,得有个住的地方。” 王云鹤这家是龚劼的旧府,查抄了之后分给他住的。王云鹤走了或者死了之后,这地方得还给皇帝的。所以,王云鹤在京城是没房子的。陈峦不同,陈萌现在住的那个,是陈峦自己后置的私宅,陈峦比王云鹤更会给自己弄钱。 祝缨道:“您干您的,万一触怒了谁,公子还有个退步。免了您后顾之忧。” 王云鹤如果要改变一些东西,哪怕是他,少不得还有一备波折,什么辞官、罢相之类的也是有可能的。从来变法的人,都没有一帆风顺的。 多给他准备一个窟。 王云鹤摇了摇头:“真有忧,不是这一点点的事情能解决的。拿回去!你……” 祝缨抬手:“放心,来路正的,我不是那群只会贪赃枉法的废物。” 王云鹤仍然拒绝了:“拿回去吧。心思不要放在这个上面,大风浪就要来了。我知道为官之不易,免不了和光同尘,但至少,不能让你因为给我置办这些东西做那样的事。我要做的事,一时未必能施展得开。若我办不成,你们也要接着干。” “是。”祝缨说,鲁王谋逆算不得大风浪,于朝廷,大的风浪是接下来的洗牌。 祝缨也不客气,把信封又拿走了:“这个,我给您留着。” —————— 王云鹤不收,祝缨把信封往家一拿,出门跟陈萌吃饭去。 吃完了饭,还得接着审案子,这边案子没有判决那边宫里倒是干脆利落,从罗元开始,凡沾边的宦官都被处死了。罗元家也被抄了,杜世恩带队办的。 祝缨想起那个他买来的“儿子”,那个还是自己给找回来的。 她把写废的一张纸团了扔进炭盆里,重新理了一张继续写。 一气干到了年前将要封印放假了。大理寺众人情绪高涨,祝缨一边抄鲁王府,一边给大理寺置办了一些产业。今年过年的好年货又回来了! 鲁王谋逆的“事迹”在年前终于理出来了,祝缨只罗列了鲁王干过的事,并不给他定罪,定什么罪、怎么罚,交给皇帝和大臣们去讨论。 朝上讨论得很激烈,鲁王的几大罪状都列了出来,头一条就是谋逆,然后说他逼死了先帝。 政事堂一群老鬼,除了这个之外,给他安了十分狠毒的几项罪名:不恤民,不修德,贪暴,不孝不悌,欺辱士大夫,荒淫…… 有这几条罪状的人,做个亲王是很正常的,如果做了皇帝,也得是史书上的昏君的品格。 政事堂的意见,废为庶人、流放,以臣子议论诛杀先帝血脉,这事儿他们不能开口。当然也有愣头青叫着要诛首恶。 最后皇帝发话:“毕竟是先帝血脉,废为庶人,流放。”同时,将他的妻子儿女也废为庶人,从宗籍里除名,流放三千里,交给当地的官员看押。 抄家,这个已经抄了,祝缨当堂把两份账目交上,一份给内藏,一份给户部。给户部的这一本要扣掉先帝赏赐的庄田,以及遣散费、大理寺的办公费等。 窦尚书本来准备争一争的,因为抄家的收入,本来就很容易说不清楚。鲁王家资尤富,窦尚书已得到了风声,宫里想要这笔钱。 祝缨给他省事了,窦尚书默默地认了这笔账。 问题反而出在祝缨释放奴婢上了,放奴婢没问题,放一些鲁王送给刺客的奴婢,就产生了问题。有人认为,应该把这些奴婢给收回来,没为官奴婢。因为那是“逆贼家眷”。 祝缨幽幽地道:“这么阴魂不散的吗?行刺陛下和先帝,成了,坐享荣华富贵,一本万利。一朝兵败身死,竟还有了家口!稳赚不赔?有这么好的事儿吗?这群贼,何德何能?就该打回原形,以警后人。” 皇帝正是看她顺眼的时候,道:“就这么办。我许了的。” 鲁王都流放了,剩下的人就真没意思了。 事到如今,也没人给闻祎求情了,阮大将军死活不再提这茬儿了,仿佛年老健忘一般。周游、鲁王妻舅等没有意外都是死,顺便夷个三族,都是一整套的待遇。周游的妻子被强令离婚,不幸的是他的儿孙受到了牵连,儿子被杀,孙子年纪小,与鲁王一同流放。 其余在盟书上签名的人,本人赐鸠酒,妻儿没为官奴,同祖皆罢官。刺客死刑,夷三族,籍没财产家眷。参与的禁军算被蒙蔽,除名。 盟书上签名的人本来不一定都要死的,当天没有动作的,可以先放过。但皇帝做赵王时的老师,现在加了侍中的李王傅认为“此辈害死先帝,如何能免?” 李王傅之所以这么讲,乃是皇帝当日说的那句话。皇帝会这么说,又是因为刘松年秘不发丧,皇帝就说是鲁王逼宫气死的先帝。先帝死、鲁王再发难,和先帝活着的时候鲁王一党就谋逆,情况是不同的。 皇帝顺水推舟,认为自己的王傅说得对。为了安抚政事堂、安抚朝局,皇帝又说了一句:“余者不问。” 朝野都放下了心来,朝上山呼万岁。 大理寺狱瞬间空了一大半,因为都是官员,朝廷给了他们最后的体面,是在大理寺狱里赐死的。蒙着白布的尸体一具一具地往外抬,倒是没有命令百官列队观摩。 祝缨对施季行道:“就剩收尾了。” 马上就要放假了,把一些还没抄的抄一抄,之前主要抄了鲁王,现在让周游老婆带走嫁妆,再抄周家,其他人家以此类推。再把报功的公文写一写,呈上去还能赶上新年的时候给大家记一功。升官的有,不能升官的也能攒些升级。 可以过一个轻松的年了! 祝缨把一些事务往施季行头上一推,自己就回家了。 在宫门口被金良拦住了,金良满面红光:“三郎,走,到我家喝酒去!” 金良家还没有换新房子,京城换新房子也不太容易,室内陈设却好了不少。又添了两个小厮在饭桌边伺候着,金良喝,她啃猪蹄。金大娘子指挥炖了许多的猪蹄,金彪缩在桌子的一角陪着喝酒。 金良喝了半壶,高兴地说:“周游可算得到报应了!他当初害得你苦!” 祝缨道:“那人,没意思。”她早没把这人看在眼里了,且周游的报应不是因为他鱼肉百姓,不是因为他动动口就把无辜的人陷进大狱里受折磨,而是因为“谋逆”。 “谋逆”也很好笑,鲁王流放,周游死了。 有什么好高兴的? 金良终归是好意,她啃着猪蹄,看金良一个人喝得热闹。:,,.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iquzw789.org) 332. 蚕茧 好的越发显眼,差的越发现眼。…… 放假了,从金良家回来之后,祝缨难得睡了个懒觉。早晨钟楼敲钟都没能把她吵下床,她翻了个身,又多睡了一阵才披衣下床,趿着鞋,披头散发,也不收拾了。打个哈欠,坐在饭桌前等开饭。洗漱的水沾湿了脸侧的头发,几绺湿发成了身上最精神抖擞的存在。 罕见的样子让家里人都觉得有趣,苏喆与林风两个挤眉弄眼,偷偷地笑。 早饭端了上来,祝家早餐比以前略丰富了一些,但也脱不了米面肉菜。全府上下除了祁泰都是年轻人,还都是闲不住的活猴,一个赛一个的能吃,李大娘的好些厨艺都被迫化繁为简,渐渐返朴归真。 祝缨把头发往后拨,拖过一大碗汤面,面前摆了些熏鱼酱肉之类,吃到一半,赵苏两口子来了。 “义父?”赵苏有点惊讶地看着祝缨。 他算好了时间过来的,这个时辰应该是府里已经吃饱喝足、祝缨开始处理些文书或是读书练功的时候了。 现在是在吃饭? 苏喆见缝插针叫了一声:“舅、舅母。” 祝缨道:“来了?再吃点儿?” 祁泰也对女儿说:“今天的肉粥好吃!鲜!” 两人不客气地坐下又吃了一碗,祝缨边吃边问:“鸿胪寺也歇了?你排上除夕值夜了吗?” 祝缨现在是不用在大理寺里值班守岁了,赵苏才开始在鸿胪寺里攒资历,得拣点儿脏活累活干着。 赵苏道:“我排的,除夕是我,我去宫里前把她送回家来一块儿热闹,成不成?” 祝缨道:“那边安排好,别叫同僚送帖子没人收就行。” 祁小娘子道:“都安排好了,拜年的帖子他也写下了,初一叫人往外送就行。我还要同爹商量一下年礼的事儿。” “行。”祝缨说。 “什么年礼?”祁泰问。 祁小娘子道:“咱家还有亲戚呢!爹同僚不得走动走动?” “哦哦。” 吃完饭,这父女俩去祁泰屋里说事儿,祝缨问赵苏和苏喆:“正旦的贺表都写好了吗?” 苏喆道:“我的已经写好了,家里的我算着这两天也该到了。” 赵苏道:“我的也写好了。” 就要到新年了,今年比较特殊,是新君登基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属于新君的纪元就是从这一年的正旦开始的。 它显得尤其的重要,鲁王逆案也在正旦之前结案了。先帝生前最宠爱的幼子被驱逐出京,仿佛给一个旧的时代划上了休止符。 虽然还有一点小尾巴,但那是祝缨的事儿了,想找全苦主如实退还田地是要费点功夫的,有些人家不知道跑哪儿讨饭去了都。 无论如何,确是新年新气象。 对大臣们,新年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是写贺表。皇帝可以不看,臣子不可以不写。写这东西也是各显神通。水平高的如刘松年,随便写写皇帝都爱看。家里养了文士的比如骆晟,自有人捉刀。祝缨就只能自己写,她写这东西也写得很顺手了,不出挑,但也不会戳皇帝肺管子。 新君与先帝情况不同,拿夸先帝的词儿硬往上套是不行的,祝缨把关键的地方给改了。夸新君就是“文质彬彬”,拍马屁就是“天命所归”。新君这运气,也确实挺好的。 除了写自己的,她还要关心梧州苏鸣鸾等人的奏本怎么样了,已经提前给她们说了要领了。又有苏喆,她也得写一个。林风不是他爹的继承人,倒不用写。赵苏等人也写了,祝缨看他们写得已经很熟练了,点个头,赵苏跟鸿胪寺的人一块儿往上交贺表。 将这些都审完,一总交上去,新年最大的公务就完成了! 祝缨道:“好了,这样就可以了。” 赵苏道:“义父,鸿胪寺……” “嗯?” 祝缨从鸿胪寺到大理寺走得急,之后“父子俩”一个在大理寺忙成陀螺一个在鸿胪寺累成狗,没功夫细说。现在两人都有时间了,他就不得不来好好聊一聊了:“骆大人,他一向如此么?” “垂拱不好吗?” 赵苏道:“垂拱,好歹是心思在这上头,什么都看在眼里,但是知道一动不如一静,那才叫垂拱。整天心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一问三不知,那叫傻。” “已经不错啦。” 赵苏到了祝缨面前也不用装了,他这些日子也是憋得狠了:“那个沈瑛,什么人物啊?什么样儿都想往上摸两把!他个半瓶子酸醋!” “其他人还是可以的,张、范两个就不错。” 赵苏道:“最不顶用的两个,偏是最大的上司。” “他们又干什么了?” “那位骆大人,他要是不会干事儿,不如回去专心当他的驸马好了。沈瑛,我干什么事儿他都要从头挑剔到尾,四夷馆那天排次序,先交给他看,他给我改了八回,最后说,就用头一回的那个吧!我……”赵苏的表情狰狞了起来。 祝缨听得直乐,耐心地听赵苏抱怨完。赵苏抱怨了一通之后气儿也顺了,又觉得不好意思了:“其实都还应付得了。义父在鸿胪的时候,也这么麻烦的么?” “我给你的已经是调理过一回的啦。” 赵苏低声道:“朝中多能人,朝中也多庸人。” 祝缨道:“搭个高台,什么人都往上头放,好的越发显眼,差的越发现眼。” 赵苏忍俊不禁,又说:“义父,骆大人既是驸马,又是太子岳父,可我总看着他不像是能成事儿的人。” “他本来也没干成过什么事,胜在不折腾。” “可他没有决断。我瞧着,他总往一个方向看,琢磨了几天才琢磨出来,他是看东宫。东宫的事,我要年轻二十岁,真敢扎进去。现在倒看清楚了一些,那不是能轻易能沾手的地方。他对我不错,可实在,他那个家里、他这个人,弄不动。” 祝缨道:“那就不弄了,你把本职干好就行。磨一磨手上的功夫,皇城里与州县里还是有些不同的。才把你调到鸿胪寺来没多久,再想往上走,只有耐住性子,等机会,才能走得稳。骆晟那里,面子上还是要能看得过去。” “是。他要不琢磨着往更高的台子上去现眼,现在这个位子还是能维持的。更高,就不能奉陪了,他不能让人放心,才不配位、德不配位。如果是义父,显眼现眼,我都跟着。” 祝缨抽过条黑绸,把头发扎了:“忘不了你,你可要跟上了,熬住了。” 赵苏放心地笑了:“是。” 这也就是赵苏今天来说的重点,见识过祝缨这样的义父之后,再遇到骆晟这样的上司,正常人是不想给骆晟卖苦力的。太累了!不划算! 对上司面上还得敬着,上司有要求还得顺着,骆晟还是祝缨的前上司。赵苏就算想暗中晾他,也得跟义父通个气之后,才能定下神来。 祝缨向着他,赵苏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 年前年后,祝缨的应酬变得多了。赵苏到府里的那一天,祝缨还能随兴,接下来又恢复了正常的作息,与各色人等交际。 郑侯府上是要去的,郑熹这次自己没有能够得到显著升迁。以常理来说,他算是“迎帝登基”的那一个。算个掐尖头彩。但他现在还是个京兆尹,官职也没动。祝缨这样比较亲近的人还知道,他的二女儿内定的太子妃的位子还没了。 与这两样相比,郑家得到的那些就不是很相衬了。 郑奕被放到了禁军里,他是获益的,但总觉得自己这个官职也不足以平了郑熹的账。祝缨那个不算,祝缨自己也有“大功”,跟郑熹是两本账。看到郑熹,总要为他打抱不平。 祝缨道:“大过年的,你少说两句吧。” 郑奕道:“难道我说得不对?” 祝缨笑笑,不说话。郑奕这人挺讲义气的,对“自己人”也好打抱个不平,但郑熹这个账,得他自己跟皇帝那边算,郑奕生气也是没用的。 郑熹道:“说这个做什么?”又指着白志庆、柳昌两人说,“你们两个也该到地方上见一见世面了。” 邵书新等人回归,郑熹就手把这两个人往外一放,地方还没选定。白志庆是礼部的,经过先帝丧事、新君登基的一系列事件,加上这些年的积累,够升个一级到地方去捞政绩了。 舒炎是新丰令,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位置给他,先不动。 祝缨暗中观察着郑熹的安排,想着自己也得安排上了。 从郑侯家出来,她又与邵书新等人小聚了一下。国丧期,也不能有歌舞,他们撺掇着祝缨做东,邵书新道:“你这回大发利是,已着紫衣,该着你做东!” 祝缨道:“好。” 邵书新指定了京中一处名园,祝缨就把它给包了,请他们去“品茗赏花”。祝缨与邵书新都是不会写诗做文章的,就看他们做。郑奕也不太会,与他们坐在一处喝茶,低声说:“昨天,陛下派了一队人出京。带了白绫。” 祝缨与邵书新对望一眼,心里冒出一个人:鲁王。 鲁王是死定了。皇帝也是真的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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