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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为何推开我?”他问。 他已发现一切秘密,藏起来的彩绦与木块,刻意生疏的距离,他一向聪明,而她在方才交手中已泄露底牌。 她瞒不了对方。 一个天之骄子,一遍又一遍被她推开,若未发现真相,尚能用借口遮掩,然而一旦知觉原来是刻意为之,他自然会生气。 他理应生气。 陆曈心中蓦地生出一股心虚,紧接着,心虚转为愧疚,愧疚化为慌乱,最后,成为她自己都不知如何应付的茫然。 “殿帅。”陆曈定了定神,仰头看着他:“我与你之间,绝无可能。” 裴云暎平静道:“为何不可能?” “我不喜欢……” “借口。” 陆曈一顿。 他精明又敏锐,从前是自己伪装得好,如今伪装被窥见,以他的性子,只会追究到底。 竭力使自己冷静,陆曈继续道:“你我身份有别,你是高贵不群的殿前司指挥使,而我只是身份微贱的平人医官,无论如何都……” 他嗤笑一声,似嘲笑她言语的荒谬:“说谎。” 陆曈:“你……” “陆曈,”裴云暎打断她的话,盯着她眼睛,“你说谎的本事退步了。” 他的眼神太过逼人,陆曈竟无可抵御,只好后退,试图躲开。 下一刻,却被攥着手腕,猝不及防拉近他身前, 他与她距离很近,或许怒到极致,漆黑长眸里竟有危险之意闪动,呼吸相闻间,陆曈瞧见他垂下的长睫,灯影下暧昧而生动。 “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门外的寒风呼啸着吹过山头,桌上火苗将熄未熄,青年身上银色刺绣被晃出一层绮丽冷泽,比这更耀眼的是他的眼睛,像落梅峰夏夜的星,温柔又锋利,照着她无所遁形。 陆曈不说话。 裴云暎紧紧盯着她,眸中已带几分恼意。 他知道陆曈一向很能藏。 初见时,他就看出陆曈并非表面乖顺。后来数次相交,陆曈在仁心医馆坐馆,他盯上她,她每次都能巧妙应付。真话谎言掺杂在一起分不清楚,每一次都叫她逃走。 殿前司审刑室中,刑罚花样百出,他一向很会逼供,也见过无数犯人,偏对这个最厉害的束手无策,打不得骂不得,逼问至最终处,都是他让步。 一次又一次,她吃定了他。 油灯拉长的影子落在墙上,缠绵又悱恻。 屋外雪月清绝一片,幽暗光线中,青年眼底怒意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浪潮,眸色晦暗不明。 他盯着陆曈,忽然俯身靠近。 陆曈微微睁大眼睛。 二人距离很近。 绝对的寂静里,对方近在眼前,触手可及。青年眉眼锋利分明,明亮双眸映着她的影子,她能感觉到对方温热呼吸和他身上淡淡的清冽香气,冰凉的、温暖的、柔和似片湿云。 她僵在原地。 那张红润的、漂亮的薄唇渐渐逼近,几乎要落在她唇间,浓长睫毛的阴影覆盖下来,犹如蝶翼,朝着她慢慢低头,只剩一丝微妙距离。 裴云暎的视线落在陆曈身上。 她直勾勾望着他,似乎有点惊讶,但竟没反抗亦或后退。总是平静冷清的眼眸里,有淡淡涟漪,仿佛隐忍。 让人想起先前新年夜那一日,她在烟火下的院落里望过来的眼神,倔强又孤勇。 心中忽而掠过一丝不忍。男子视线仍紧紧盯着眼前人,将吻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到底不忍逼她。 陆曈一愣。 蓦地,他松开陆曈的手,站直身子,喉结微微滚动一下。 雪屋灯青,山间儿女,方才旖旎与温情渐渐褪去,两个人回过神,彼此都有些一丝微妙。 陆曈望向他,心中松了口气之余,又掠过一丝极轻的失落。 他回头,低头盯着她,眼神不再像方才那样咄咄逼人,却仍带了几分冷意:“还是不肯说?” 回答他的是沉默。 他盯着陆曈,半晌,道:“行,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已经知道了。” 陆曈:“你!” 他扬了扬手中彩绦。 陆曈骤怒,试图伸手去夺,却扑了个空。 “从前我不知你心思,现在知道了,就绝不放手。”他把彩绦绕在指尖,沉默不语地看了她许久,一字一句道:“陆曈,不管你搬出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再相信。” 陆曈头疼欲裂。 裴云暎此人,最是难缠,从前他们交手时,就像甩不掉的影子,他最擅长发现人隐瞒的错漏,深藏的弱点,对准命门步步紧逼。从前是他对她迁就退让,到了眼下,一交手她就已泄露底牌,他要追究起来,实在毫无还手之力。 半晌,陆曈憋出一句:“自以为是。” “陆大夫。”裴云暎不以为意,一双漆黑眼眸平静深邃如落梅峰夜雪,泛着点凉,深静又温柔。 “与人有情一事,是你教会我的。所以你不妨再教教我,如何与人厮守。” 厮守。 分明是放狠话的语气,偏偏说的话却如此动听,陆曈心中一跳,只能努力瞪着他,勉强嘴硬:“谁要和你厮守?” “你总会承认。” 她气怒,僵硬站在原地,只觉人好似被分成了两个。一个在暗处,为这明朗的、灿然真挚的情意而心动,窃喜于这份两情相悦。一人却在更高处冷眼旁观,嘲笑她这没有结果的、渺然无终的结局。 脚下传来寒冷凉意,方才下榻时太过着急,陆曈没穿鞋,落梅峰上雪夜冰凉,此刻寒气渐渐袭来。 正僵持着,眼前一花,身子骤然一轻,陆曈愕然抬眸,发现裴云暎竟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他动作很利索,怀抱却很柔和,抱她抱得轻而易举,格外轻松。 “你……” “你要站到什么时候?”他抱着她往榻边走去,“着凉了未必有药。” 他把她放在榻上,陆曈坐直身,警惕盯着他。 裴云暎嗤道:“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陆曈:“你离我远一点。” 裴云暎什么都没做,但这也足够令人紧张。她怕自己沦陷在这双深邃双眸里,她从不知自己是这样抵挡不住诱惑的人。 裴云暎低头,递给她一方棉帕:“不擦汗了?” 他这么一说,陆曈才反应过来,方才是要从医箱中拿帕子的。 她一把夺过帕子,擦拭额上的汗来。 方才刚做了噩梦,之后又被他步步紧逼,仿佛打了一场恶战,心中沉沉浮浮,此刻再看,竟已出了一身汗。 额上的汗顺着面庞没入颈肩,她便也顺着颈肩往下擦,衣领松懈处,肤色莹白如玉,像透明的雪白花瓣,灯色下泛着浅浅光痕。 裴云暎垂眸看着,眸色稍稍一动,忽然转过身去。 陆曈并无所觉,只看他突然背过身去,三两下擦好汗,把帕子攥在掌心,道:“我要睡了。” 他回过身,望着她勾唇:“你现在睡得着吗?” 短短一夜,大起大落,说实话,的确睡不着。 想到方才之事,心中更是羞愤,更气怒于被人发现心思的难堪。 “我睡得着。”她切齿,“不劳你操心。” 言毕,合衣躺了下来,如方才一般,将后脑勺对准他了。 裴云暎盯着她,烛火灯色映着他干净的眸,却未如从前灿烂明亮,宛若深潭幽静。 片刻后,他把油灯往里推了推,也如方才一般,在床边躺了下来。 门外雪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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