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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那么多太医局子弟,还艳压呢?大言不惭。” “怎么不能?俗话说情场失意考场得意,我们陆大夫情路多舛,那劳什子未婚夫和董少爷一个赛一个不靠谱,说不准考场就得意了呢!” “什么?陆大夫还有未婚夫?几时的事?” “嗨,那又不重要,男人哪比的上前程要紧。” “这倒也是。” 阿城盯着小院的上空,喃喃开口:“今夜子时,德春台要放烟花,咱们院子里能看见。” “好啊,”杜长卿醉眼朦胧,指天调笑,“贵人花钱,平人享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今夜熬岁必须守到子时!” 这顿年夜饭没能吃到午时。 杜长卿喝醉了。 少东家摆出一幅千杯不醉的架势,一坛屠苏酒还没喝完,人就溜到了桌子底下。 单是这样也就罢了,他酒品也不好,醉了就满院上房揭瓦,吐得地上到处都是秽物。 苗良方实在看不过眼,对陆曈道:“他一个年轻男子,醉了宿在你院中像什么回事,被旁人知道了嚼口舌不好。” 言罢,招呼阿城,一起架着烂醉的杜长卿先回家去了。 他三人走后,小院里霎时间冷清了许多。银筝摇摇晃晃站起身:“我来收拾屋子”被陆曈拦住。 银筝今日也喝了不少,大约是心里高兴。自打她跟了陆曈以来,一直也是提心吊胆,然而除夕总能让人抛下一切,浸在这暂时的喜悦中。 陆曈扶银筝进了屋,替她除去鞋袜,又为她擦洗面颊,最后给她盖上辈子,退出屋子,轻轻关上房门。 夜色冷清,远处偶尔有一两声炮竹响起。小院一片宴席散后的杯盘狼藉,映着曲终人散的狼狈。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明年除夕,她应当不会与他们一起过了。 陆曈蹲下身,把地上倾倒的酒坛杯盏捡起,连带着那些残羹剩菜倒进泔水桶,把木桌仔细擦净,搬回原位。 她又回到厨房,收拾灶台,清洗今日碗盏。 她洗得很慢,仿佛这样就能让这个新年过得再慢一些。最后,她又提来清水,就着烛灯,把小院的青石板泼洒一遍。 青石板被洗过了,干净得发亮,映着天上的月亮,像浮动的水。 月光温柔注视着她,小院恢复了伊始的整洁,所有盛宴痕迹被统统抹去。 那些欢笑、嘈杂的笑语,走调的歌声、直白的近乎粗俗的祝酒辞,连同那些人的影子消失不见。 只有梅树花枝摇曳。 陆曈抱着那只大铜盘,把大铜盘放在院边檐下的石台上。 铜盘里,折断的柏枝簇拥着掰开的红橘熟柿,格外喜庆热闹。 她没把这只铜盘里的东西倒进废弃的泔水桶,或许是因为可惜,或许是因为舍不得。 冬夜清寒,月光也凉,她在石台前停下,伸出手,从铜盘里取出那只被掰开的蜜橘,剥掉橘皮,把一瓣蜜橘放进嘴里。 橘瓣很冰,像甜的雪,从喉间滑进去,因为熟透了,甜得发苦。 她站在院子里,默默吃完了一整个蜜橘。 夜里渐渐起风,风刮过人脸,脸颊也被冻得生疼。陆曈吃完橘子,对着那只热热闹闹的铜盘轻声说:“百事吉。” 百事吉。 她想起杜长卿站在桌上赌咒发誓要学会杀鱼,苗良方在桌下拿拐棍杵他的脸,阿城央银筝给他打个兔子形状的彩绦,对银筝手忙脚乱比划兔子的式样…… 小院清寂,陆曈微微笑了起来。 她不知道未来会不会万事顺吉,那听起来太过奢侈,但今夜,至少在今夜,她从这句祝词中获得了短暂的慰藉…… 还有温情。 陆曈回到寝屋前,屋门上还挂着阿城编的大红穗结,可以驱邪纳吉的吉祥穗。 她推门走了进去。 走时没吹灯,书桌上点的那盏油灯还亮着,陆曈关上门,朝里走了两步,唇角笑意还未收起,陡然间汗毛直立,猛地看向窗前。 昏暗烛火下,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那人倚着桌角,正低头看着手里一张薄薄纸页,听见动静,他抬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裴云暎。 陆曈面色一寒。 裴云暎盯着陆曈的眼睛。 年轻人精致的眉眼在朦胧灯火下显而得异常柔和,拿刀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漂亮,松松捏着那张单薄纸页。 分明在笑,眸色却凉得像雪。 “这是你的复仇名册吗?”他弹弹手中纸卷,不经意道:“怎么上面还有我的名字?” 陆曈瞳孔一缩。 那张薄薄的纸卷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有些被人划去了,有些像是新添不久,在烛火下如画上去的漆黑蠕虫,又像刺进人皮的咒,透着阴冷与森然。 陆曈浑身紧绷,冷冷看着面前人。 年轻人笑了一下,盯着陆曈,逆着光影一步步朝她走来。 “谈谈吧。” “陆三姑娘,陆敏。”他淡淡地说。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新年 灯火昏黄。 木窗虚虚掩着,能听到门外夜风轻响。 年轻人在矇昧灯火下,一步步朝她走来。 陆曈心跳得很快。 她早已猜到自己身份迟早会暴露,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怕被太师府发现端倪,怕在复仇途中就暴露身份,她一直隐于整个事件之外,她去柯承兴府上要嫁妆,给吴秀才母亲出诊,替详断官夫人针刺,她甚至从未和太师府的人直接对上。 仅有一次见到的戚玉台,那天夜里对方甚至没看清她的脸。 所有的事件里,她不着痕迹将自己摘离出去,像闹剧里无关紧要的路人,大戏门前庸碌渺小的蝼蚁,经不起任何人关注。 偏偏被裴云暎注意到了。 甚至他认识她的时候更早,在她还没有对柯承兴动手的时候,在她还没开始第一个复仇计划的时候,宝珠楼下他出手相助的刹那,就注定他们二人孽缘。 他一开始就撞进了这局里。 裴云暎在她身前站定。 陆曈整个人笼在他身影之下,青年甚至笑了一下,弹了弹指间名卷,问:“为什么写我名字?” 为什么写他名字? 陆曈的目光落在那张名册上。 名册上写着很多名字,柯家、刘家、范家……这是划掉的。 也有许多新添的,太师府、崔岷、翰林医官院……这是没被划掉的。 那些有关之人的习惯起居,轶闻琐事,有用无用皆仔仔细细记满一整张,而这写得密密麻麻的名册中,裴云暎三个字赫然正在其列。 “只是好奇。”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好奇什么?” “好奇如果遇到今日此中境况,裴大人会站在哪一边。” 裴云暎微微一怔。 陆曈仰头,平静注视着他。 当初裴云暎于万恩寺一行对她起疑,后来屡次试探,在望春山陷害他之前,陆曈想过不妨干脆杀了他。 只是对方身为殿前司指挥使,且不提能否顺利接近,单就动手后如何应付官差也很麻烦。 后来她救了裴云姝母女,二人关系有所缓和,甚至在外人眼中——譬如杜长卿看来,她与裴云暎关系不错,称得上朋友。 但陆曈从未真正信任过他。 权贵,她对权贵有天然的排斥与厌憎,偏见也好,固执也罢,内心深处,陆曈绝不相信高高在上的昭宁公世子能明白她想要复仇的决心。 于是她把这人的名字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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