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帝王寝宫。 徐公公手中,捧着个长长的木盒。他亦步亦趋跟在主子身后,心中暗忖。 这霜雪洁白, 覆了绿瓦红墙,连白都不必挂了。 紫宸殿中,满是浓浓药苦之气。 平宣帝卧榻已久,周遭随侍的宫女太监,也早早换作了裴彧的人。从前那位冷情多疑,玩弄权术的帝王,如今也不过是个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普通人而已。 听到脚步声,他沉重的眼皮抬了抬,瞥见那个颀长的身影时,嘲讽一笑,又垂了下去。 裴彧面容肖似其母,身形却像他。他早些年,也是在战场上杀敌立功的,父子之间,总有几分相似之处。 比身形更为相似的,是如出一辙的心狠。 “你来做什么?” 平宣帝呼吸很浅,连出气都觉得困难:“瞧见朕如今这副模样,你高兴了?欢喜了?” 裴彧面不改色,淡声道:“欢喜算不上,但的确有几分愉悦。” 平宣帝死死盯着他,目光如刀,恨不能用力扎入他的身体。 他抓着身上的被褥,很想起身,却无力坐起。殿中的人早在裴彧来时便退了出去,无人相帮,格外狼狈。 “走到这一步,你与朕,又还有什么区别。” 平宣帝终于放弃了挣扎,望向他:“你唾弃朕,厌恶朕,可还不是与朕走了同样的老路!……明家倒了吧,你的太子妃,表面爱你敬你,谁能保证她心里没有半点愤恨?往后你的儿子,也会如你今日一般,这样走到你的榻前!” “往后之事,谁能知晓?” 裴彧神色平静,姿态冷隽:“我与你,终究还是不同的。” 他从前不是没想过,如若终有一日,覆水难收,他是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越是不愿成为平宣帝那样的人,此事便越似心头魔障。 当年的孩童一日日长大,他能看出自己在某些方面,与平宣帝难以避免的相似之处。可事到如今,他可以平静地陈述着另一个事实。 父与子之间,再血脉相连,也终有不同。 哪怕是同样的结局,同样的选择,他与明蕴之,也不会走上平宣帝与母后的老路。 “这些年来,你虚伪凉薄,自私寡恩,可知会有今日?” 裴彧看着他宛如苍老了十余岁的面容,开口道。 他宠爱丽妃,纵容康王,对陈皇后的许多行径保持默许的态度,不就是想让几个儿子相争,互相制衡,好独坐高台么? 落得如今众叛亲离的下场,不冤。 平宣帝的呼吸一阵阵急促起来。 他身子康健,若不是丽妃与康王母子设计毒害,这副身躯怎会衰老得如此之快。这几月来,日复一日地痛苦和折磨,早让他身心俱疲,恨意丛生。 “你终究是朕的儿子——这皇位已经是你的了,有再多的不满,也该够了!”他睁大眼眸:“丽妃那个毒妇,还有裴易……给他们鞭尸,鞭尸!” 他一激动,全身上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咳得激烈。“杀了他们,让他们不得好死……” 他显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意识不清醒了。 裴彧:“儿臣还念及父皇与丽妃多年恩宠,特意嘱咐了人,一定要将父皇与丽妃安葬于一处。” 丽妃早已身死,她的遗体早已被平宣帝憎恨地扔入了乱葬岗,连坟茔都没立。 听出他话语中的意思,平宣帝“啊啊”几声,拼尽全力抬手指向他:“你敢……你敢!朕可是帝王,朕要入皇陵,享天下香火!” 越到快死的时候,越不住地想身后之事,他哆嗦着手指:“你如此行事,是要被天地祖宗所咒骂的,你就不怕遭天谴么!” “父皇当年满手血腥之时,也不见畏怯过天道。” 裴彧打开手边的长长木盒,取出其中卷轴。 去年冬日,他曾对平宣帝提及过他母后的画像。 父子二人做完了表面功夫,便默契地再无下文。如今,裴彧将它送来了。 几乎等身高的长长卷轴,被裴彧干脆利落地展了开来。雪夜,天地皆白,屋中却黑沉得怕人。画中的女子面容清晰,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不含丝毫感情地看向榻上的男人。 平宣帝看清了那张面容,脸色骤然一变。 裴彧:“母后怀着对你的恨意而亡,我想,她应该很乐意看到你这副模样。” 平宣帝咳得越发厉害了,血腥味掩盖了药的苦涩,涌出了喉咙。 几乎是喷洒出来,溅到了那幅纯净无暇的画幅之上。 裴彧冷漠地看着他在榻上抽搐着,将卷轴放在了桌案边,那双栩栩如生的眼,始终正对着那位狼狈的帝王。 画中人容颜鲜妍,衬得平宣帝更为苍老可怖。 裴彧静静地看了一瞬,拂袖转身。 屋檐上的雪落了下来,将庭院中厚厚的洁白砸出了一个小坑。 他踏着冰冷的青石板,想。 这样好的大雪,待明蕴之明日醒来,足可以堆好几个雪兔子了。 无关之人,烦心之事。 终结于此日。 …… 明蕴之醒来之时,恰好听得丧钟鸣响。 她睡得安稳,甚至不知裴彧昨夜出去过,听闻那声响,眼眸轻动。 一切都提前了太多。 与前世不同的是,今生丽妃去得更早,康王之乱也平定得更快,平宣帝的死亡也随之加速,时至今日,已经算久的了。 帝王驾崩,于任何朝代都是大事。如今宫中没有中宫皇后,没有得力的妃嫔,一切又继续落到明蕴之手上。她不敢懈怠,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出岔子,给人以话柄。 谁知她在后头规规矩矩,一切按照着礼仪规制处理丧事之时,前朝的事却闹到了她耳中。 此事,倒的确与她有关。 她是太子妃不错,可明家罪行已于数月前公之于众,为天下人所唾弃。就连她那亲爹,都已经在今年秋日于午门处斩。 只是那时,她与裴彧在护国寺之中,外头的声音扰不到她罢了。 后来随着裴彧回宫,旁人也只会觉得是太子殿下情深意重,不弃这个罪臣之女而已。但现在情形已经不同了,裴彧登基,第一件事便是封了明氏女为皇后——罪臣之女为后,当真是闻所未闻! 朝中一些老学究们不依,雪花般的折子送入了养心殿,又被扔了出来,气得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臣当场厥倒在朝堂之上。 他直言明氏女德不配位,陛下宽仁,念及从前夫妻恩情,饶她不死,为妃尚可。为一国之后,万万不能! 他领着数位朝臣,以辞官做胁。 谁知他们的陛下竟点头,恩准了辞官之请! 那几个老臣被高高架起,如今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进退两难,朝中僵持着。 明蕴之知晓此事时,已经是这等局面了。 平心而论,她理解那些老臣的想法。总归裴彧在她面前许诺过,此生只她一人,她也愿意相信裴彧。这种情况下,这皇后之位其实没那么要紧,并无什么差别。纵使裴彧对此有执念,定要将她扶上后位,也大可以再等几年,待明家之事风头过去再说,而不是在刚登基,朝中还在动荡之事与朝臣来硬的。 她还记得前世裴彧登基不久,北凉便趁虚而入,出兵之事。 如今正是冬日,大雪绵绵,北凉或许无暇出兵,但等到来年春日,冰雪尽消,指不定还有一场战事。 裴彧在此时寒了老臣之心,怕是不好。 明蕴之思前想后,亲手做了糕点,带着青芜去了养心殿。 徐公公正愁眉苦脸守在殿外,老远瞧见她,眼睛一亮,紧接着又沉了下来,委委屈屈。 明蕴之:“陛下在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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