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眉,就连玲珑料峭的身姿也挺了挺,却全然没觉得少年这敷衍的道谢是敷衍: “是我将你带出来的,自不可能看着你落入魔爪。” 游苏暗笑抱拳,顺手祓除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邪祟。 本来他们该直接飞到东井城,但这里白茫茫一片,飞得太快很容易就会错失目的地。因为据她所说,东井城是座小城,她也许多年没来过此地了,遂只好在大概的位置降落,选择顺着邪祟窜出的方向步行寻找。 似是雪地里行路过于乏味,又许是觉得与游苏的关系亲近不少,之前一直习惯闷头赶路的乾龙尊者倒有些不喜欢她与游苏二人间的沉默。 她本就并非高傲寡淡的人,只是不喜欢和无关紧要的人说话,而只有少数人知道,她其实是一个话痨。这一点白泽深有体会,她们两个分别占据身体,想要交流便只能通过书信。 每当见龙宫宫主的人格醒来,看着日记本上洋洋洒洒的几页纸都会觉得压力山大。因为她会担心明明自己才睡去半天,怎么就有这么多的事情要交代了?可通篇读完,才发现不少都是那个野心勃勃的‘自己’在絮絮叨叨罢了。 “听说……你有两个道侣?” 村里的老妪,八卦心普遍比年轻的小姑娘还要盛。 “算是吧。”游苏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红颜虽多,名义上的道侣却只有师妹和师姐两个,至于雪若小姐,她大抵是会单方面不承认这个身份的,所以该算半个。 “你与你那个妖族师妹,是真的?”乾龙尊者还是有些诧异。 “尊主觉得有何不妥?”游苏反问。 “若是两情相悦,自然没有不妥之处。”乾龙尊者对妖族的态度并不极端,可能是源于东瀛北敖都是五洲的边缘化洲域,反而比别人多一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我自小孤单,是师妹救赎了我,当是两情相悦的。” 游苏回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心中还是会不自觉泛起甜意。只是北敖东瀛相去甚远,下次相逢不知何年,又是怅然哀叹。 乾龙尊者没见过那个妖族少女,但也听出游苏对她深沉的爱恋,“你这般贪心,你师尊对你怕是又恼又喜吧?” 恼的是两个出类拔萃的弟子都被他收入囊中,喜的则是肥水没流外人田。 “命运已将我们交织成网,我亦不舍抽身而去。”游苏对于承认自己贪心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我没有立场指责你贪心,她们都是好女子,好好待她们吧。”乾龙尊者对这种资源掌握在一人手中的现象司空见惯,而美色同样是一种资源,并不分男女,“你可知为何凡人称妻妾,修行中人称道侣?” 游苏摇头。 “正是因为这个道字,最理想的道侣当是与自己志同道合,即便不求同道,也该能相互扶持对方追求的道,这样才能相伴走过漫长的修行岁月。” 教的头头是道,女人却也比谁都清楚想要寻一个真正的志同道合之人,何其多艰? 只不过话罢之时,那双倒映着洁白雪地的眸子中又多了个黑衣黑剑的少年身影。 “看来尊主还是在提醒我这个瞎子别被美色所惑。”游苏无奈。 “再见时你的左眼已经炯炯有神,你现在不是瞎子了不是吗?人总会想弥补曾经自己缺失的东西,最终却难免矫枉过正。” 游苏自从左眼复明后就没想过遮掩或者隐瞒,但也不会逢人便说我不是瞎子了。以乾龙尊者的眼力看出他不是瞎子,该是轻而易举。 “尊主多虑了,我从不是因美丑来寻道侣。或者说我当了十八年的瞎子,一朝复明,我也分不清美丑。哪怕是天仙榜魁首的尊主在我面前,我也要问一句为什么。” “让自己喜欢便是美的,让自己讨厌便是丑的,管那别人排的破榜做什么?” 乾龙尊者是极不喜欢自己这个头衔的,在她看来,过度的美名有碍于她的功名。她并不是因为人美才心善,这张脸于她这个一心救民的人而言也是最无用的长处。 “受教了。”游苏略微颔首,本想夸一句这榜倒也没瞎排,却也不好说出口了。 不多时,藏匿在大雪之中的东井城终于露出了些许轮廓。 朔风卷过东井城残破的城墙,枯黄的草茎裹着碎雪,在龟裂的砖缝间簌簌发抖。 游苏踩着满地碎瓦踏入城门时,恍惚以为走进了一具风干的巨兽骸骨——街巷间朽烂的木梁支棱如肋骨,坍塌的屋舍下压着锈蚀的铁器,就连井台边的石臼也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这比游苏见过的所有被邪祟肆虐的城池还要荒凉破败,那是因为这根本不是邪祟导致,而来源于岁月的积淀。 “东井城是最早一批在北敖洲建起的城池,也是方圆百里唯一的城池,距今已经四百四十年。当时的北敖人对城池的概念太肤浅,鲜有能坚持到今天的城镇,它也是自那时起就被废弃了。再加上东井城这片的地势比别地要高不少,基本就变成了荒地。” “那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建城?” “因为这里有一口天然的巨井。”乾龙尊者指尖拂过墙壁上斑驳的砖痕,“东井城也是因此而得名,没建起城池之前,这口井就养活了不少人。” 自古以来,有井的地方基本不可能是日子都过不去的境地,那么东井城变成如今这样的原因,定然就是因为——井枯了。 “北敖冻土深达千丈,凿井取水本是痴人说梦。但这口天然的井底下有灵石矿脉,玄炁温养下的水不至化冰,甚至还有活鱼。但后来井枯了,此地荒无人烟,我将海井设在此地,一是图这口天然之井的方便,二也是想从最贫瘠的地方开始改变。” 话音未落,天际忽有星芒坠落。澄量尊者踏着青铜算筹飘然而至,枯槁的面容在雪光中泛着青灰。 “是井枯了,人心也枯了啊。”老者抚须微笑,沟壑纵横的眼角堆满岁月的痕迹,“尊主大人别来无恙乎?” 游苏瞬间握上墨松剑的剑柄,面对强敌,乾龙尊者却似乎并没有他这般凝重。 “本尊猜到澄量尊者会来。”她冷冷淡淡的,对堵住海井之行遇到的第一个阻挠之人毫不意外。 “毕竟是老夫力荐尊主将海井设在此地的啊,这里——”老人拨弄着手中的算珠串串,“可是老夫的家乡啊……” 游苏蹙了蹙眉,疑惑这老头为何希望邪祟来践踏他本就荒芜的家乡? “回去吧,尊主,回山,我们还能一起共建一个美好的北敖。”老人声线幽幽,仍在挽回。 乾龙尊者却足下绽开冰莲,玄冰螭甲覆上手腕,“道不同不相为谋!” 算珠骤停。 老人望向雪屑飞扬的尽头,追忆起往事:“尊主初上山时,老夫便知道你与他们都不一样。他们的眼里只有自己,而尊主却看得见别人。果不出老夫所料,您后来变成了万人之上的尊主,老夫也如遇明主。这几百年来在您的带领下让北敖变得愈来愈好,老夫从未反对过尊主的任何指示。只是唯这一条不对,你救不了这么多北敖人。” “救不救得了,岂是你们能断言的!”乾龙尊者嗓音淬冰,身后螭龙虚影咆哮欲出。 澄量尊者早有所料一般摇摇头,笑意也收拢起来,代表他不会再有任何挽留: “既如此,老夫不会让你破坏我的家乡。” “破坏东井城的是你。” “不!”老人突然暴喝,房檐上的积雪震成漫天的雪屑,“是你们!” “在老夫还没有椅子高的时候,这世上还没有东井城!这里只有一个名为东井的小部落!我们围井而生,不算优渥却也知足常乐。是神山的仙人们来告诉我们,这里要建起一座城池。我问他城池是什么,他说是高高的墙,土砖做的房,好几个部落的人聚在一起,再不必忍受寒风吹进土帐的困扰! “我们相信了他!这才有了东井城……可后来呢?商队、流民、修士……乌泱泱的人群挤在井边,这口井根本养不活那么多人!我们本来自足其乐,是谁破坏了东井?” 老者突然癫狂大笑,枯发在罡风中狂舞,“尊主,我们北敖洲就像这口井,它能养活的人是有限的!沃土怎么可能覆盖的了整座北敖?与其做这春秋大梦,不如用它集中在有限的区域!修士、富商都生活在其中,那个新的北敖—— “将变得比南阳洲还要繁荣!” 第四百四十二章:夫唱妇随 朔风裹挟冰晶掠过东井城残垣,澄量尊者枯槁的面容在雪光中泛起青铜光泽。 这个老人谈起野望神采飞扬,宛若焕发新春,可乾龙尊者却垂下黑白分明的眸子,神色哀寂的像是在悼念谁的死亡: “邪祟便变成了你们免费的杀人工具,替你们清理掉这些本该被冻毙于风雪中的人?” “尊主也说了,他们本该被冻毙于风雪。尊主上位期间,北敖洲的人口是一千年前的五倍,是三千年前的十倍。可这片土地,养不活这么多人。” “你不必再与我虚情假意了!你要救的根本不是北敖,只是你们自己!” 乾龙尊者猝然抬眸,冰冷的眼神已然将这个跟随她多年、任劳任怨的老人视作敌人,好似这老人每一个阐述他理想的字眼都冠冕堂皇到让她反胃: “不是北敖养不活他们,是北敖养不活你们这群贪得无厌的蠹虫!倘若你们少吃几口,足以养活比现在更多的人!” 游苏起初也当这老头是真有自己的想法,此时却也听出些异味来。 所谓养不活这么多人的说法根本就是借口,将羸弱的子民杀了,只剩下富裕的子民,这就代表北敖洲变繁荣了吗? 答案显而易见。 而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们也不可能不懂,所以乾龙尊者才会说他们不是为了救世,而是为了救他们自己。因为这样的救世理念,更像是出于资源垄断的竞争本能。 但是这样重造之后的北敖一定会变坏吗?所谓事在人为,游苏也无法对澄量尊者理想的终点做出判断。只是他还是不由暗自腹诽这老头太不地道,明明他自己也是穷苦出身,如今飞黄腾达了却要断了别人的活路。 “尊主错了。”老者却还不认罪,倒是让游苏都有些错愕。 “本尊错在不该想着等事成之后再对你们出手!”朴素衣裙的无双神女咬牙切齿。 “是啊……那么多人愿意加入我们,其实他们并非是认可我们的理念,只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们的计划才更有利于他们。尊主每年都要从神山豪贵的手上克扣下大笔钱粮去供养这些远山的穷人,豪贵们早已积怨良久。他们也害怕有一天,您这位一心为民的尊主会大手一挥,将他们的钱财全部散尽。” “你就是利用本尊这个计划,来说动他们的?”乾龙尊者终于明白了为何他们能将消息封锁的如此完美,竟然是因为对她的恐惧,以及对失去财富的恐惧。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们如何能不提前提防?尊主所谓的救世,救的只是这大片的无用之人;而我们的救世,救的却是他们。换作您是神山中人,您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不,我不会!”朴素衣裙的尊贵女修目露厌恶,心知眼前这个老人已经不可能再回头,而面对敌人,她不会有一丝怜悯。 老人也长叹一口气,“老夫与尊主的终极目的乃是一致,都是为了让北敖变好,何必要弄得陷入此等水火不容的境地?” “别侮辱她了老头!她跟你这条忘本狗可不一样!”游苏恶狠狠地抽出墨松剑,剑尖直指这位老牌的洞虚尊者。 望着身侧少年拔剑替自己仗义执言的身影,乾龙尊者心中最柔软的角落仿佛被戳中。一路走来,她什么都是靠自己去争,被误解被诋毁或是被反对,都没能阻止她改善北敖的脚步。在另一个自己被她亲手赶走之后,她就做好了吾道永孤的心理建设,却不曾想今时今日有人能站在她的身边,还是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触动。 被冠以忘本狗之名的澄量尊者脸色虽然难看,但他却也有身为尊者的骄傲,压根懒得与游苏一个少年置气,反而是假惺惺地提醒道: “尊主与这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走得这般近,小心落人口舌。” “多谢澄量尊者提醒,不过你看错他了,他跟你这条与邪魔勾结的通敌狗可不一样。” 乾龙尊者模仿着游苏的骂术反唇相讥,游苏还是第一次听这女人骂人,遂错愕地看向她,却见女人也在看他。 他自从被乾龙尊者裹挟着逃出神山后便没见这个女人笑过,可此时她在笑。 北敖的夜晚很短,但曙光却不会因为夜晚的短暂而失色,反而会因满天地的白色而更显瑰丽。游苏觉得这女人笑起来大概就像第一缕破开永夜的晨光,她被寒霜覆盖的眉梢舒展时,竟在漫天雪絮中晕开一抹艳绝的惊鸿。神女垂悯众生的慈悲与不符年纪身份的狡黠灵动,竟在这一笑中水乳交融。 难怪她是天仙榜魁首啊…… 游苏心里顿时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只是她有多美,澄量尊者此时的脸色就有多难看。这两人一唱一和,宛若夫唱妇随。 十二枚刻着数字的青铜珠泛起幽蓝卦纹,在他的手中盘绕成浑天星图。 “尊主若执意要堵住海井,就请绕路去南边的三座海井吧。” “怕是等本尊赶到,北敖已经亡了,你真以为靠你一人就能挡住本尊?” “老夫只是不愿别人破坏故乡,还请尊主见谅。” 乾龙尊者摇头苦笑,她回过身来,四道冰棱猝然出现在她玉白指尖,下一瞬便插入游苏四侧,形成一个正正反反的方形。 还没等游苏反应过来,就见脚底深蓝阵纹浮现。游苏猝然感到刺骨严寒,以手触摸周身,才发觉方寸之间已然出现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将他包裹在内。 “这一次别乱跑了。” 女人轻声嘱托着,遂也不等游苏回答便利落转身,飞身而起。 素雅的长裙裙摆在空中纷纷扬扬,满头的青丝亦作狂舞。游苏高高仰望着她,忽而觉得初见时那个一身精美仙袍、锐气逼人的女人不是她,此时见到的才是真正的乾龙尊者。 游苏不是作死的性子,这回倒是待在阵中老老实实。毕竟阵法外的敌人可不再是他天生相克的邪祟,而是属于两位拥有顶尖战力的洞虚尊者。 这不仅仅是一场争夺东井城海井控制权的战斗,也是这两人理念的碰撞,注定谁也不会退后,直到一人倒下。 当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那么拳头大就变成了唯一的硬道理。 “坎为水,离为火——”老者浑浊眼珠倒映着乾龙尊者足下蔓延的冰莲,“尊主三息后要踏震位。” 话音未落,乾龙尊者广袖翻卷,九条玄冰螭龙自虚空窜出。龙吻喷吐的极寒吐息却在触及老者衣袂的刹那,被凭空浮现的青铜卦盘尽数吸纳。澄量尊者枯指轻叩“巽”字卦象,本该冻结万物的寒潮竟化作轻风,只是吹得废墟上的积雪簌簌飘落。 “未济卦,事未成。”老者踏着卦盘凌空而起,“尊主虽是天纵奇才,自创出了前无古人的顶级功法,可这招冰封万里却是常用的。” 乾龙尊者瞳孔骤缩,她清晰看见老者身后浮现出十二重虚影——正是这些年来自己数次使用这一招时的画面,其中细节历历在目。 她这才意识到,澄量尊者竟将过往见证过她胜利的每一场战斗都刻成算筹,化作预判未来的基石。 他早就算到了两人要有鱼死网破的一天。 女仙更觉一股怒火生起,绣着螭纹的裙裾骤然炸开万千冰棱,每一枚棱镜中都跃出一道持剑身影。 游苏惊觉这些竟是乾龙尊者未来三息可能施展的招式,三百六十道冰棱便是三百六十种杀机。澄量尊者手中算珠疯狂震颤,青铜卦盘接连浮现“大过““小过“等卦象。 “坤上兑下,地泽临——”老者暴喝声中,十二枚算珠没入雪地。 地面轰然塌陷成沼泽,将半数冰棱吞入卦象演化的虚数空间。 然而残余的冰镜中,乾龙尊者真身已瞬移至澄量尊者背后,玉指凝结的冰刃距其命门仅余三寸。 “坎位冰棱三息后至!”老者的喝声混着风雪,十二枚算珠突然嵌入雪地。 游苏足下的大地突然剧烈震颤,他看见冰层下浮现出女子的倒影——那倒影竟在持着冰棱刺向她自己的后心! 好在乾龙尊者也并非没有预警,这个命门来的太过容易,一直藏在她飞扬裙摆之后的三道冰棱在此时才露出獠牙,直将那澄量尊者逼得身形飞退。 初次交锋以两人分庭抗礼结束,澄量尊者枯指划过“震”位卦象,“巽风解冰,离火融雪,尊主的冰系术法在老夫面前不过镜花水月!” 寒风在废墟间呼啸,游苏被无形阵法裹住的身躯如坠冰窟,但这寒冰之阵却帮他挡住了外界更恐怖的威压。 他看见乾龙尊者的冰棱在虚空中碎成漫天星芒,而澄量尊者的青铜卦盘却始终悬浮在胸前,每一道卦象都精准化解了致命杀机。 这与在神山空原上奥数尊者与澄量尊者的战斗不同,因为此时此刻这两人是奔着杀人去的! 亲眼目睹两位洞虚尊者之间的生死搏斗,游苏不由感叹能修炼到洞虚之境,又有哪个会是等闲之辈。 “乾卦主天,坤卦主地——”老者喉间滚出低沉的吟诵,脚下卦盘骤然扩张,将大片大地笼罩其中。 卦象交错间,每一片飘落的雪都成了他的眼,每一缕呼啸的风都成了他的耳。 而乾龙尊者广袖翻卷,九条玄冰螭龙破空而出,龙吻喷吐的极寒吐息却在触及卦象的刹那,被“巽“位卦纹化作了绕指柔风。 游苏攥紧墨松剑,饶是没有参战的他也能感受到来自澄量尊者的可怕压制力。他明明记得奥数尊者说过卦者不自算的规矩,可这老头摆明了是要遭天道反噬也无所谓,只要能拦住乾龙尊者即可! 游苏见过首长老诛杀那位南阳洲洞虚修士的场面,寻常洞虚跟他这种级别的洞虚比起来并不比鲶鱼与鲨鱼的差距更小。但偏偏此时的乾龙尊者并非全盛之时,分去一半魂魄的她不仅没有那般镇压所有敌寇的实力,同样只剩一半的神魂也很难帮她维系长时间的决战…… 但生死之间的战斗不会等你恢复,老者枯指轻叩卦盘,地面轰然塌陷。乾龙尊者足尖绽开的冰莲尚未凝实,便被“艮“位卦纹吞入深渊。 女仙踉跄后退,三千青丝掠过苍白的唇,一缕血线自嘴角蜿蜒而下。 游苏瞳孔骤缩——那抹猩红在雪地上绽开的瞬间,他看见乾龙尊者指尖悄然凝结的冰晶符文。那些符文并未袭向老者,而是无声无息地渗入龟裂的井台。女仙绣着螭纹的裙裾在狂风中烈烈翻卷,仿佛一片不肯坠落的雪。 “尊主何必强撑?”澄量尊者抚须长叹,枯发间缠绕着幽蓝卦纹,“你已不是之前的你。” 乾龙尊者冷笑一声,足下冰莲突然炸成万千碎晶。每一枚冰晶都映出她苍白的仙靥,三百六十道身影同时结印,整片雪原骤然升起参天冰柱。澄量尊者卦盘急转,十二枚算珠化作流光没入虚空,在冰柱袭来的轨迹上织出青铜巨网—— “轰!” 冰柱与卦网相撞的刹那,游苏耳畔响起瓷器迸裂的锐鸣。他猛然抬头,发现那些看似凌乱的冰柱竟在雪地上勾勒出玄奥纹路——那是乾龙尊者五招之前“失手”轰入地底的冰棱,此刻正与雪地下的符文遥相呼应! 老者疯狂拨动算珠,却惊恐地发现卦象显示的“未来“正在扭曲——乾龙尊者早将真正的杀招埋在了“过去“! 游苏也是此时才明白过来,难怪她要步行进城! 她不是找不到路,她是一路在刻阵! 这个可怕的女人为了瞒过天机,连他也一起骗了! 从这张偌大阵盘中如岩浆喷发般倒喷出满天的雪,乖乖待在阵中的游苏看着铺天盖地的白色差点以为是天塌了。 雪蓦然停了,游苏终于再次看见了她。 “本尊说了,我猜到你会来这里。” 女仙指尖绽放出幽蓝莲花,那些被卦象吞噬的冰棱突然从虚空中喷涌而出。 每一道“失手“的术法都成了逆转战局的伏笔,澄量尊者精心计算的防御阵型,此刻反而成了困住自己的囚笼。 青铜卦盘在冰雪交织中寸寸龟裂,老者枯瘦的身躯被掀飞数百丈,一路撞碎了这些已有百年历史的断壁残垣。 最终止住他身形的,竟是那口位处城中心的硕大圆井。 从这口东井城曾经的‘母亲井’中正源源不断的涌出邪物,它们面对澄量尊者这个送上门来的大餐兴奋至极,而呲牙咧嘴扑上来的它们却很快被冰封住。 奄奄一息的老人并未感激尊主大人的恩情,他望着这口已然漆黑浑浊的圆井,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幼童时和伙伴们围着井口垂钓,这在北敖洲可是一件稀罕至极的事儿。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井变了,人也变了。 “后悔吗?”女人看着面目全非的东井,怜悯般地问。 老人只是摇头,顺便咳出早已暗红色的老血。 “这些邪祟才是新时代的甘霖。它们会啃食掉所有无用的根须,让北敖洲逐渐茁壮。” “吃完他们呢?剩下不也要去吃你们吗?北敖遍地都是邪祟,你们难道要自困于神山周遭?” “尊主没见过雨吗?雨是会停的啊……先生会让这些邪祟回到海底,那时候的北敖如释重负,便会重生!” 乾龙尊者正要结印的手势猛然顿住: “先生?谁是先生?” 可老人似乎已经再听不见她的问题,最后一枚算珠就藏在老者自己的喉间,风传来他临死前最后一句呢喃: “娘,井水不冰啊……” 雪落无声。 乾龙尊者缓步走到老人身边,虚手替他阖上了双眼。 东井城的废墟在暮色中震颤,第三口海井轰然坍塌。 游苏看着女人弯腰捡起了什么,那竟是一粒被冻了几百年的粟米。 或许北敖本就不要高高在上的仙人,而是需要弯腰捡粟米的人。 游苏没有说话,在女人后仰倒地之前抱住了她。 第四百四十三章:倚靠而眠 雪夜的篝火在枯树下明灭,游苏将烤得金黄的雪兔肉从火上提起,油脂滴落在雪地上发出滋滋轻响。 他真的饿了很久。 本以为在千华尊者那里能饱餐一顿,却没曾想还没吃上几口就被这女人蛮横带走了。现在想来,在千华小狗那儿喝的几口茶反倒让他更饿了。 得益于这女人刚经历大战,这算是他们这趟堵住海井之行中难得的休憩时间了,所以这只在雪地里幸运活下来的雪兔便不幸地变成了他的盘中餐。 乾龙尊者倚着树干调息,素色裙裾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月光下她的脸颊仿佛泛着幽蓝的冷光。 “吃点?”游苏撕下半只兔腿,递到她的面前。 女仙睫毛微颤,苍白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看着被摧残至此的雪兔似有不忍: “本尊已辟谷百年。” “哦。”游苏随口应了声,将兔腿收回。 肉香混着松脂气息在冷空气中弥漫,他故意张大嘴作势要咬,余光瞥见乾龙尊者的雪颈轻轻滚动。 “等等。”她突然开口,眸子却在那只快要被送入游苏口中的兔腿上来回游离。 游苏故作疑惑,怔怔看向她。女人被游苏的眼神瞧得有些躲闪,但还是开口道: “许久未闻烟火气,倒想尝尝这凡俗滋味。” 她并非贪恋食物,只是正值寒风呼啸、身心虚弱之际,身旁又有哄暖的篝火与志同道合的道友相陪。面对对方这伸来的好意,她又怎舍得拒绝。 游苏忍住笑意,将兔腿重新递过去。乾龙尊者接过时,两人指尖相触,游苏分明感到她的手有些冰凉。 女仙正准备小口咬下兔肉,却见游苏仍盯着她不放。她不由蹙眉,“你吃你的,看本尊作甚?” “尊主想吃就吃,还怕我瞧不成?我是瞎子啊。” 这话给女人呛得说不出话来,暗道这少年颇也无耻,明明不是瞎子还总以瞎子自居,他是故意想看自己‘出尔反尔’来取笑自己。 好在她也不是扭捏的性子,更不会让少年得逞,遂轻扬鹅颈,大大方方地将兔腿送入口中。 细雪落在她的鬓角,与唇边的油光相映成趣。 “如何?”游苏并没有取笑她。 “尚可。”她垂眸掩饰眼底的波动,“虽然只有细盐调味,不过我北敖洲的东西本就美味。” 游苏闻言苦笑,望着她染着雪粒的睫毛,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衣袂翻飞的谪仙,此刻却像个偷尝禁果的少女。 他将剩下半只雪兔放在火上翻动,兔肉在炭火中蜷曲,油脂顺着木棍滴落。 “就算那些人的想法再自私。”他忽然开口,“我觉得那老头至少是真的这么想的,他是真觉得那样可以让北敖变好。” 乾龙尊者指尖凝着冰晶,将融化的雪水弹向火堆,她沉默了片刻,反应却出奇的平淡: “嗯。” 游苏瞥了她一眼,料想她虽然亲手杀了他,但定然也是伤心的吧。 雪夜静谧,两人无话,唯有篝火在枯枝间噼啪炸响,跃动的火星被朔风卷向夜空,与雪屑交织在一起,恍若揉碎的星辰坠入雪原。 游苏将烤得焦香的兔肉撕成细条,油光在指尖凝成琥珀色的珠。 “那老头说的那位‘先生’……”他忽而开口,声音裹在寒雾里,“你当真从未听过?” 乾龙尊者凝视着跃动的火舌,仿佛要在明灭的光影中揪出某个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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