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愿看到她们受一点伤害。 只是他嘶哑的念叨尚未说完,便觉滔天的疲惫席卷全身,唯觉麻木,仿佛连大脑都停滞了运行,让他忘了接下来要说哪几个字,便不可抵抗地摊在女孩怀中,在闭眼前的最后一瞬,他恍惚看见白泽的脸在珍珠光晕中无限拉长——最终沉沉睡去。 女孩染血的裙裾无风自动,双马尾亦是随之飘扬。 她的右肩上有一个手腕宽度的豁口,鲜血早就染红了这件粉红的襦裙,可她用右手托着游苏的手却稳得不像话。 她缓缓将放在游苏颈椎后的手拿了出来,手上覆盖着清寒的冰气。让游苏陷入沉睡的是他积攒许久的疲惫,但让他陷入麻木无法忍受疲惫的却是女孩悄悄从脊柱注进他体内的寒气。 “做哥哥的也不能永远让妹妹躲在身后啊……” 女孩以手宠溺地拂过少年的脸,那张总浸着懵懂的脸庞此刻却透出一股神像般的贵气。 “哥哥家的家法还真是严厉……还有那以口渡气,也亏你想的出来。” 她话语虽像埋怨,语气却听不出半点不悦,反而尽是疼宠之意。她轻挑眼眸,眸光垂落时,仿佛连远处那颗圆月的盈盈流光也为之停滞。 “她费尽心思想杀了我,却不会想到我会因祸得福……不仅醒了神识,还有机会重回山巅……” 她依依不舍地将在游苏脸颊上摩挲的玉手收回,无人知她口中因祸而得来的福是远处那个足以让她找回所有力量的珍珠,还是面前这个始终把她护在身后的少年。 她缓缓起身,转瞬间又从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变成了那头神俊非凡的神兽白泽,而游苏被她轻柔的衔在口中。 一滴晶莹的涎水自她唇齿边滴落,她是真的想把这个男人吃掉…… …… 珍珠表面的光晕如月华倾泻,白泽驮着游苏在沙海中跋涉。 她将游苏在地上平稳放好,旋即又变回来人形。 她先是将手按在了这枚硕大无朋的珍珠之上,细细感受其中惊人的厚重玄炁。只是吸收了几缕,便让她有了气力。 只见她手掌翻飞,在两人的周围竟是赫然出现了一圈冰晶之墙。 她再次看向沉睡中的少年,叹惋道:“有时候可不是妹妹不想帮哥哥,只是神兽哪里会用术法,我便只能出些简单的招数,还望你能理解。” 话罢,她还俏皮地戳了戳游苏的脸,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无知懵懂的小猫。 在亲身体会过这玄炁之能后,白泽已经确保它对身体没有损害。于是她指化冰锥,毫不犹豫地砸在珍珠之上,接连凿了十多次,终于在这珍珠圆满的表面上裂开了一道口子。 紧接着,玄炁凝成的乳白液体自珠身裂隙蜿蜒而下,像一条发光的溪流,温柔地漫过游苏伤痕累累的躯体。 见到大功告成,白泽似是想到什么,俯首舔了舔他烧红的眼睑,冰蓝的寒气顺着舌尖渗入皮肤,将暴走的左眼暂时封存。 “我说了哦,我平时都是这么舔舐伤口的呢。” 女孩的眼角透着一股狡黠,似乎很享受在游苏睡着的时候对他为所欲为,做着那些他醒时根本做不了的事情。倘若不是怕游苏察觉古怪或是抗拒与她亲昵,她上次就想这么干了,最后还是忍着性子用手替他冰冻伤口。 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脸庞,白泽的唇不由自主地从游苏的眼圈缓缓下移,覆在了之前游苏为她渡气的地方。 好在白泽也是第一次主动,只是蜻蜓点水便一触即发,旋即便俏脸绯红若春桃,呵气如兰的害羞模样,好似在那沙堆底下主动伸舌的不是她一般。 珍珠液浸透游苏的身子,充盈的玄炁渗进他的四肢百骸,游苏的眉心浮现出淡金莲纹,明明暗暗似在预示着身体对玄炁的吸收。 白泽见到莲纹之时略感诧异,自语道:“这是莲剑尊者种下的仙种……你竟与她有渊源?只是她那般女子,怎会为你损伤本源种下仙种?” “师娘……“ 游苏的喉间突然溢出一声呢喃,滚烫的手指攥住白泽纤细的手腕。 白泽浑身一颤,看着他将自己的手背贴上脸颊厮磨,仿佛那是谁的青丝。 “我才不是你的师娘。” 白泽嘟气般撅起小嘴,却转而俏眉微蹙,不敢置信地看着一直正人君子做派的游苏: “哪有人昏迷的时候第一个想到师娘的?!” 白泽的唇角却又很快挂起一个玩味的笑容,似是窥探到了游苏某个不可见人的秘密。 “既有不止一个道侣,还有那千华尊者,如今还多了个师娘……看来我这个哥哥,还真是风流啊……” 话至最后,语气已经逐渐危险,白泽赌气似的将玄炁凝成冰针,却在刺入他经脉时放轻了力道,只是替游苏小心开解着那些因为重伤而堵塞的经脉。 师娘都可以,那妹妹更可以了吧? 珍珠液堆积在冰圈之中缓慢成池,游苏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苍白的面容却浮现出迷离笑意,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他正在坠入更深的梦境。 …… 游苏的意识如坠入一池温软的春水,睫毛颤动间,熟悉的冷香沁入肺腑。 他睁开眼时,青石案上搁着半盏凉透的茶,茶烟袅袅勾勒出一道素白身影——何疏桐正背对他立在雕花窗棂前,月光顺着她垂落的墨发流淌,发尾凝着几点莹蓝霜晶,恍若银河碎雪缀在鸦羽之上。 “师娘……” 他喉间逸出轻唤,窗外下着淅沥沥的雨,天是阴沉沉的。但这不妨碍他的心情明媚,见到师娘,便会有一种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感觉。 何疏桐蓦然回首,游苏的呼吸便滞在胸腔。师娘最摄人的仍是那双眼——瞳色清透如昆仑寒玉,眸光垂落时却似融了千年雪水,将冷与柔融成惊心动魄的潋滟。此刻那眼底泛起涟漪,朱砂点就的唇微微翕动,似是在克制着胸中满载的温柔,可最终还是变成平淡的一句: “你终于醒了。” 游苏微怔,才想起自己距离上一次进入师娘梦中已经过去多日,也难怪师娘这声轻叹中夹杂着复杂难言的焦急与幽怨。 游苏自是要继续扮演无辜弟子,只得茫然讷道:“我睡了很久吗……?” “很久。”何疏桐回答地很干脆,旋即玉手轻抬,将一缕药香递到他鼻尖。 何疏桐始终垂眸不看他的脸,素手捧来的药盏却稳如磐石,碗沿贴着他唇角的弧度分毫不差。 是药? 游苏欲伸手接过,“弟子自己……” “别动。” 她指尖虚虚压住他欲抬的手,霜色指甲盖过新雪三分白。游苏觉得此次入梦,师娘多了些寻常见不到的霸道。 “你神魂不稳,这碗安神饮需得趁热饮下——” 游苏来不及拒绝,便被师娘将苦药灌下。 这药并非温热,显然是早就准备多时。 游苏习惯性地在师娘面前做出弱势,“师娘,这药好苦……” “良药苦口,你久睡不醒乃是疾,饮下这安神饮,可让你提神醒脑,久日不眠。” 话音一落,檐下忽有琉璃风铃炸响。 第四百一十二章:梦中与师娘的日常 檐下风铃碎响的余韵中,游苏的喉结滚动,苦药滑入肺腑。 久日不眠? 游苏眉宇间不由凝滞起一股阴郁,陷入此间绝非他的本意。 外界的他虽不至濒死,但也是精疲力尽,难以抗衡那深不可测的海底世界,更有一个傻傻的女孩需要他的保护,他又岂可在这温柔乡中流连。 “多谢师娘……但弟子只是有些累,这才贪睡了些。” “非也。你身体早已恢复完好,神识却始终疲软虚弱,我想该是那食梦鬼留下的后遗之症。这药乃调养神识的良药,多用于精神不振之人身上。强迫你清醒是为了让你习惯清醒,待你再觉疲惫困乏之时,便说明你的神识恢复正常,自可再次安眠。” 何疏桐娓娓道来,指尖仍虚虚搭在他腕间,冷泉般的气息渗入肌理,压住了他欲挣动的脉搏。像是在关心他的身体,却更像是在确认药效的发挥。 游苏闻言眼眶微张,暗忖哪有这种丹药? 哪怕他不是炼丹师也知神识脆弱至极,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病理基本不可能用在治疗神识之上,因为倘若神识出了差错,那人也基本形同废人了。若非走投无路,谁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救珍重之人呢? 师娘对他显然不需用这种走投无路的方法,只是师娘怎会说出这么拙劣的谎言? 游苏转瞬就明白,师娘要喂药的自己并非那个在玄霄宗上过大半年功课的自己,而是那个偏远城池破落宗门里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剑修。这谎言骗不了他,却可以骗当时的稚嫩少年。 游苏心中惊愕,才知师娘居然也有这等腹黑一面,竟为了留住他在身边,不惜骗他喝药…… 再抬眸时,师娘也正温情满满地看着他,笑容温婉可掬,看得人心生涟漪。 游苏却被看得心绪紧张,他状若懵懂地眨了眨眼,借闭眼间隙想将自己的神识回归现实,却发现真的神清气明,那种意识穿梭的晕眩坠落感始终不来。 糟糕……师娘是真的急了…… “你还很困吗?”见游苏频繁眨眼,何疏桐声音关切。 游苏将那抹尴尬掩藏的很好,他揉了揉眼,“不是,是眼睛尚有些酸。” “眼酸?”何疏桐将视线聚焦于游苏清澈的双眸。 “没、没什么。”游苏故意偏过头些,形似害羞一般。 何疏桐见之更感好奇,将螓首贴得更近些,似要看个明白。 可见到少年湿漉漉的眼角,她的心也像是被扎了一针般刺痛了一瞬,支吾道:“你……在难过?” “不,弟子是在喜悦。”游苏将身子也侧过半圈,宛若一个不愿被家长发现偷哭的傲娇男孩。 游苏自不是真的哭了,他亦是此间主宰,挤出一滴落不下的泪完全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为了分散师娘注意好不再纠结于他为何久睡不醒,他便只好出此下策。 只不过泪是假的,困于现状欲哭无泪的心情却是真的。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瞬一片温软便轻轻贴在了他的后背,清香从后颈吹到了他的脸颊。 何疏桐从背后轻柔搂住少年,叹息轻得像冬日里檐角融化坠落的冰棱: “傻孩子……” 她似在用行动告诉少年,不必为她展露的温柔而感到如受上天垂怜般的窃喜,她本该如此,她往后也会一直如此。 游苏亦是身体微僵,完全没料到师娘的反应如此之大。 他以前或引导或主动的相拥,皆是为了拉近与师娘的距离,可师娘的第一次主动却没让他生出一种得偿所愿般的欣喜,反而感到千钧之重,这是师娘的这份情谊之重。他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对师娘竟如此重要。 一股莫大的愧疚充斥着他的胸腔,他这才思考起自己进入师娘梦境的原因来——不是出于对师娘的思念,而是出于他对师娘入梦的好奇。 他想知道原因,想借此让他更了解师娘,好让他达成那个自知道这是假师娘开始就无法抑制的僭越想法。 可他却没有为自己的好奇心负起责任,反而还因为他的‘太子换狸猫’,导致师娘一直无法完成她捏造梦境的目的。她定是极着急了,才会出此下策,强硬地留住自己,自己又岂能生出半点怪罪之心。 这些日子险象环生,他根本连闭眼都不敢。精神时刻紧绷早就疲惫不已,此时沉眠也权当休息了。反正他还能在这儿和师娘亲昵依偎,至少说明他还没死,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白泽。不过这蠢猫能在乾龙尊者百般诱骗下苟活到今日,恐怕不该小觑她保命的本事。 念及于此,游苏暗叹一气,纠结心思渐明。 既然已经无法脱身,与其瞻前顾后,不如完成自己应尽的责任。 何疏桐并不知这短短依偎的片刻,游苏的内心世界正发生着如此复杂的变化。等到她意识到自己竟不自觉抱住少年时,她赶忙缓缓撤离身子,净如雪莲的仙靥上竟泛起一抹桃粉之色,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雪白的裙带。 何疏桐正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这不符身份的行为,游苏却率先开口,消解了她自以为是的尴尬。 “师娘……我肚子好饿。” 何疏桐黛眉微扬,平静答道:“你久睡多日,不饿才不正常。你想吃什么?” 游苏笑了笑,“就吃鸡蛋面便好。” 何疏桐心中又是一疼,感叹这孩子真是穷苦惯了,竟傻到对一个洞虚尊者只要一碗鸡蛋面。 “你上山砍柴,不慎将斧头落进河里。你遇见了我,请我替你捞起,可我却捞了三把斧头出来。其中一把金斧、一把银斧,还有一把铁斧。我问你,哪一把是你落进河里的?” 游苏毫不犹豫,“铁斧头是我掉的。” 何疏桐却摇头浅叹,以指节在游苏额上轻点一下以示教育: “你掉的是金斧头,可知为何?” 游苏摇头。 “因为你遇见了我,而我是你的师娘,自会给你最好的。” 游苏瞳孔微张,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师娘,我……” “好了,从今往后记住你并非无人关心的孩子,即使顿顿山珍海味对你而言也不为过。只不过你重伤初愈,一碗鸡蛋面倒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话罢,何疏桐便盈盈起身。 “不是……我是想说要不还是弟子自己来吧。” 何疏桐黛眉轻挑,将欲起身的游苏按住,“你是担心我不会做饭?” “非也,弟子是觉得师娘乃玄天剑仙,双手岂能沾那阳春浊水。” “为师还没娇贵到连给自家弟子下碗面都不行的地步,很快便好,好好躺着。” 何疏桐严声下令,游苏连忙乖乖躺好。 待到仙子走出屋外,她才冷靥消融,唇角挂着一抹庆幸之色。 她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倘若在现实世界,她又怎么敢主动提出为游苏下面。不过幸好这里是梦境之中,鸡蛋面她想变就变。 一想到游苏待会儿会为她烹饪出的佳肴而震惊钦佩于她,何疏桐便喜不自胜,觉得干劲满满。 然而走进厨房,她才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她没吃过鸡蛋面。 她自小养尊处优,在何府又怎么可能吃这么朴素的食物。待到长大后封心锁爱,便无好食之欲,基本都是以辟谷丹果腹。 但没关系,她能一变再变,直到变出一碗让她满意的鸡蛋面为止。 …… 何疏桐将面紧张地端到游苏面前,青瓷碗中盛着莹白如玉的面条,热气氤氲间模糊了她清冷的眉眼。 她垂眸凝视这碗面,十指紧张地扣在一起——这已是她第十五次变出鸡蛋面,力求完美的她连面上洒落的葱花都似雪屑般工整。 “好香!” 游苏热情夸赞,表现得迫不及待。 事实上何疏桐口中的很快便好,其实足足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何疏桐心情忐忑地将面递给游苏,觉得游苏并非是期待着她的面才这般热情,应该只是真的饿坏了吧。 游苏立马夹起一枚金黄煎蛋送入口中,顿时眉眼舒展,惊艳道: “师娘的手艺竟这般好!” 何疏桐的耳尖泛起薄红,她伸手将散落的一揪青丝挽回耳后,宽袖拂过案几时带起一阵雪松冷香,“不过是些粗茶淡饭。” 少年执箸的手忽而顿了顿,面汤映出他眼底细碎的光。 “师娘……我怎么只能吃到鸡蛋,吃不到面啊?” 游苏腮帮子塞的鼓鼓囊囊,他早就做好心理建设,哪怕师娘做的再难吃,他也会狼吞虎咽,绝不扫师娘的心意。 “面在下面,你身子欠补,我便多放了几个鸡蛋。” “那是几个?” “大概……七八个吧。” 游苏第一次觉得一碗鸡蛋面都能如此奢侈,下定决心即使吃噎了也要将师娘这沉甸甸的爱尽数吞下。 随着第一口汤汁裹着麦香滑入喉间,他睫毛轻颤,仿佛吞下的是漫天星河。这面当然算不上多么美味,但游苏卖力的表演确实无可挑剔,也切切实实让付出心意的何疏桐倍感欣慰。 何疏桐望着他腮帮鼓动的模样,忽然想起百年前在雪原上见过的幼兽,捧着猎人投喂的肉糜时也是这般毫无防备的餍足。 “慢些吃。”她的唇角弧度根本压不下来,“锅里还有……” 话音未落,少年突然搁下竹筷,汤碗里最后一滴汤汁正顺着瓷壁缓缓滑落。 “师娘,师妹可醒了?”游苏望着空碗,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还没吃吧?” 何疏桐广袖下的指尖掐进掌心。窗外细雨敲打芭蕉的声响骤然放大,她看见少年映在窗纸上的影子晃了晃,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吃味,也不知怎的,下意识就脱口而出道: “在你昏睡之时东瀛蛇族来人。你师妹的族人察觉了她苏醒的血脉,便来带她归家。我这也才知道,她竟是一只离家出走的蛇妖。我本想留住她,但她回族是为了用祖血洗礼,此乃蛇族觉醒血脉的必经过程,我便更无凭无据留下她,只好放人。” “师妹是蛇妖?!”游苏故作惊讶,眼露失神,宛若第一次知道般震惊。 可真正让游苏震惊的不是师妹的离去或是蛇妖身份,而是距离现实中师妹被族人带走明明还有好久,可在师娘主导的梦里却提前到了今日之前。 这分明……是师娘故意将师妹从鸳鸯剑宗删去了…… “不错。”何疏桐平静回答,冰裂纹青瓷茶盏在她掌心转了个圈,茶水却纹丝未动,她似是觉得这样说不够完善,继续补充道,“她临走时依依惜别,对你很是留恋。但修行大事当前,不可囿于儿女情长。她是明事理之人,望你也能够理解。她托我告诉你务必好好修行,可别等重逢之时叫她赶上了。” 这的确像是师妹会说的话…… 游苏暗叹那般高贵的师娘扯起谎来竟也不羞不臊,内心为师娘这特别的占有欲暗暗窃喜,表面上却还是演出一副悲痛伤神模样。 他的指节扣在桌沿,泛白的骨节像是要刺破皮肤。何疏桐望着他低垂的脖颈,那里有一道未愈的剑痕蜿蜒至衣领深处,像是被人硬生生撕开的伤口。她忽然起身,月白衣袂扫过少年紧绷的脊背,双臂环住他时宛如收拢一对折断的鹤翼。 “纵使人妖殊途,但只要有心,亦可殊途同归。”她下颌抵在他发顶,“此路多艰,不过师娘会一直在你身边。” 游苏的颤抖透过单薄春衫传来时,何疏桐才惊觉自己的心思竟如此拙劣。居然利用少年对他师妹的情感,来烘托自己始终相依在他身旁的重量…… 怀中少年顺势将脸更深地埋进她襟前,闷声说:“弟子现在只剩师娘了……” 哀声渐落,何疏桐方才那点自责顿时烟消云散。 虽然拙劣,但着实有效。反正是无人可知的梦,自己记着欠灵若一个人情便是…… 檐下雨声渐歇,暮色将两人相拥的影子拉长,投在绘着墨竹的屏风上,恍若一双交颈的鹤。 此后三日,听雨阁的晨昏总氤氲着茶香。 何疏桐执黑子叩在檀木棋盘上,看着对面少年苦思冥想的模样,唇角不自觉扬起清浅弧度。 游苏的棋路像极了他挥剑时的模样,横冲直撞却暗藏玄机,每每在她以为胜券在握时杀出片朗朗乾坤。 “师娘又让着我。”游苏捏着白子迟迟未落,窗棂漏进的月光在他睫羽间流转,“这局分明能双三绝杀。“ 何疏桐拂袖扫乱棋局,白玉棋子叮咚落进藤编棋篓,“下棋不是为了胜负,是为了消磨辰光。” 她抬手斟茶,碧螺春在琉璃盏中舒展如初春新叶,“说起来,你哪里学会的这五子连珠的游戏?” “是师妹教我的。”游苏也习惯了用师妹当做挡箭牌。 何疏桐沉溺于谦让游苏得到的满足感之中,也并未多问,殊不知谦让的并非是他,而是游苏。 这些日子他们煮茶、下棋、攀谈、习剑,甚至彻夜赏月,两人都在鸳鸯剑宗寸步不出。 直到有日游苏提出想进城走走,这般局面才有所改变。 何疏桐本想拒绝,却又在游苏‘还没跟师娘一起上过街’的央求中软了态度。 她并非不愿,只是担心她没见过的那些居民会生出变节。但她不知游苏同为此间梦境的主人,又怎么会让这梦出现变故。 游苏攥着盏兔子灯站在青砖大街入口,仰头望来的模样让何疏桐想起苍山巅初融的雪水。 城中灯火通明,颇为热闹,原来竟是在欢庆击退邪魔。 “师娘可知凡人如何庆祝?“他指尖拂过摊贩悬挂的走马灯,暖黄光影在眸中流转,“要猜灯谜,食浮元子,还要……” “还要给心上人买支绢花。”卖花妪笑眯眯递来支并蒂莲,银丝缠绕的花瓣沾着晨露,“小郎君这般品貌,合该配这并蒂莲。” 游苏耳尖漫上霞色,“哪有男子佩花?” 却见何疏桐已俯身拾起支素白木兰,“这个便很好。” 下一刻,她便亲手替少年戴上。 长街尽头忽有熟人惊呼:“游小哥!这位莫不是你家娘子?“ 少年笑着摆手,却也不解释这是自家师娘。何疏桐更是支吾难言,不知该如何跟这陌生凡人解释。 事实上两人容貌终究看得出年纪之别,哪有人会这般唐突,一切都是游苏心思回转下的安排罢了。 街上人流窜动,游苏试探性地将师娘微凉的手握住,似是因为目盲担心走散。 何疏桐微僵,却也任由他牵着穿过如织人流,甚至主动牵牢。反正牵手而已,她早已习以为常。 万千红灯顺风飘远,恍若天河倒倾。她忽然希望这场幻梦永不完结,好让霜雪满肩的剑仙,能永远做一回烟火里的凡人。 夜深人静时,游苏倚在她的肩头昏昏欲睡。 安神散的药效终于过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洗尾巴 游苏的意识自混沌中浮起时,最先感受到的是温热的触感。 乳白色的液体裹着四肢百骸,像是浸泡在融化的月华中。 他睫毛轻颤,鼻尖萦绕着清冽的松雪香——这味道他太过熟悉,雪路奔袭时这股味道就一直萦绕在他鼻尖,是那只窝在他怀里的小猫身上的天然香气。 “游苏哥哥!” 耳畔炸开的欢呼裹着水花飞溅的脆响,他尚未睁眼便觉腋下一空,原本蜷在那处的温热团子倏然挣脱。 白泽赤足踩在池底冰阶上站起,水珠顺着她瓷白的脊线滚落,在腰窝处汇成细小的溪流。 刚刚苏醒的游苏显然无法承受如此剧烈的视觉冲击,瞳孔骤缩,掌心已先于思绪扣住她纤细的脚踝。 “扑通——” 女孩被他拽得跌回池中,激起的浪花泼在游苏眉骨,模糊了眼前旖旎。 白泽湿漉漉的双马尾贴在胸前,发梢蜷曲着勾住锁骨,像两尾贪恋温暖的小鱼。 她浑然不觉自己方才赤身站起有何不对,反倒气鼓鼓地瞪着游苏,用足尖轻轻踢游苏的小腿: “干嘛拽我呀?!” “我是不是教过你,兽有皮毛覆身,人该有衣服蔽体。” “是啊。”白泽眨了眨眼,无辜道,“可是你不是也说过泡澡不能穿衣服吗?” “我……”游苏差点被问的哑口,“我是如此说过,可我想说的意思是你在人前要衣着得体,岂能赤诚相对?” “可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我们要泡在这玄液池里,就都不能穿衣服。你又非要我衣着得体,那我就不能进来泡。”白泽自己絮絮叨叨,转而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眼睛放光,伸出食指指着游苏,“我明白了!你个小气鬼!我好不容易做出来的玄液池,你是想一个人独享!” 游苏闻言扶额,颇感无奈,伸手将女孩不客气的手指按了回去,“我没这个意思,总而言之,你别站起来就行了。” “哦。”白泽也是欢脱性子,答应的很快,又悄咪咪挪了挪身子,距离游苏更近一些。 游苏将身子往池壁又缩了缩,冰块沁出的凉意抵住他发烫的脊背,他哪敢让女孩碰到他。 他粗略地环顾了一遍周围,一圈冰质的围栏承接着自身后那颗硕大珍珠裂隙中不断流出的乳液,形成了这个玄液池。 池中乳浆浓稠如蜜,堪堪漫过胸口。这些由精纯玄炁凝成的乳液一经暴露在空气之中,便会止不住的挥发,化作了氤氲而上的雾气,所以乳液明明在冰的作用下体感清凉,却又给人以一种温泉般的错觉。方才醒时感受到的温热,分明……是沉睡时一直依偎在他身上的女孩。 “这些都是你做的?”游苏本就被迫选择相信白泽的保命能力,却没想到女孩表现的比他所预料的要好上无数倍。 “当然啦!” 白泽骄傲地扬起唇角,然后忽然凑近抓住了游苏的手臂,将之绕到自己脖颈后面。 游苏反应过来,连忙触电般拉回手臂,“你做什么?” 白泽对游苏抗拒的反应一脸莫名其妙,委屈道,“我想给你演示啊,我就是这样撑着你,一步一步从那么远的地方爬过来。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我都觉得我要累死了。但我只要一想到是要救你,我就……” 女孩绘声绘色地比划着,指尖带起的水珠溅在游苏眼睑。 游苏怔怔望着她翕动的唇瓣,没来由想起海底昏迷前渡气时的触感。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慌乱,做贼心虚般匆忙撇开视线,只凝视女孩因为兴奋而红润的俏脸。 白泽仍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拯救游苏于危难之际的光辉事迹,讲的是眉飞色舞、煞是兴起。虽然她口中那恨不得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艰难经过与实际情况完全不合,很容易就能听出编造的痕迹,但游苏却并不在意。 因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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