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裴容瑾很烦:“那也要试一试。” 裴景川笑了笑:“别费周章了,娶崔家女,对我很好。” “兄长,这些年来,我一直困在宫里,从未出去过。” “我也想去看看,宫外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裴容瑾神情松动了几分,却依旧坚持己见:“还是不行,我还是去求陛下罢。” 那崔长乐能对他才十二岁的弟弟动心? 据说世家里就有人嗜好特别,抓男童做童养夫,而后将人磋磨至死…… 越想越恐怖,他打住念头,冷冷道:“我去杀了崔长乐。” 裴景川连忙拉住他,让自己的语气柔之又柔:“兄长,我若是娶了崔长乐,来日未必不可借崔家之力。” 言外之意,借崔家势力,推裴容瑾上位。 两人是亲兄弟,心有灵犀一点便通。 裴容瑾的心猛的一跳,怔怔的看着他,却见他神色不似作假。 雪花在一片朝阳中,飘零而下落在了地上。 顷刻间,红墙绿瓦的皇宫内,地面上晕染了一片又一片的影。 裴景川看着他,笑了笑:“陛下的旨意,等我崔长乐及笄,也就是元和二一年初春,便与崔长乐成婚。” 裴容瑾惘然道:“这么快。” 裴景川叹了一口气:“兄长,不快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让马车在后头远远的跟着。 裴容瑾问他:“你真的想让兄长坐上那个位置吗?” 裴景川眸色平静,想起了那日他落水的事情:“原本是没有那个念头的,可是当我看到——” 谢嘻欺负他,崔长乐挺身而出,谢嘻便受了瘪。 见太子来了,谢嘻又有了欺负他的底气。 他继续道:“谢小公子那样的人都会借势而上,我为什么不可以?” “兄长,你也是皇子,你为何不可以?” 裴容瑾身影一滞,语气微沉:“你说得对。” 裴景川神色未改,仰头看着远处的宫殿螭吻处,轻声道:“兄长,我们来日方长。” 一路相送,等到了宫门前,兄弟二人才分别。 雪势不小,马车行的很慢。 裴景川没过一会,便有了些饿意。 王府在南街处,一想到要等到了那,裴景川才能吃上饭,他就有些无法忍受。 若云瞧着他苍白的脸色,担忧问道:“王爷面色怎的那么白?” “我面色很白吗?”裴景川捂了下脸,只觉得冰凉,“可能是饿的。” 马车外,传来小贩们叫卖的声音,熙熙攘攘。 裴景川慢慢掀开车帘,盯着路边的小摊。 若云很机灵,出主意道:“王爷,左右也不急于去王府,不如我们在街上逛逛?也好买点东西先填填肚子。” 裴景川点头,随他走下了车。 街道上卖粉面的小摊里,裴景川和若云坐在椅上,等着他们方才点的吉祥面。 裴景川用手支撑着头,神情疲倦。 不知等了多久,他的眼神渐渐失焦。 ——在若云看来,是困了。 “王爷。” 一道声音自若云后面传来,他循声回头,见是一身白衣的崔长乐。 崔姑娘的眼神没有给他半点,只盯着裴景川。 下一瞬,一道重物砸在什么东西上的声音响起在若云耳畔。 若云纳闷回头。 赫然瞧见,他家王爷晕倒了!那声音是他的头磕在桌面上发出来的! 崔长乐扶起他,匆匆去了医馆。 若云大惊,正也要跟着去,一旁上菜的小二紧急拉住他:“客人,您二位还没给银子呢?” 他从荷包里掏出银子,顾不及多给了很多:“给你。” 扭头一看,崔长乐都快没影了。 若云提裙在后面追,边追边骂:“怎么……怎么跑得那么快。” 京城医馆里。 裴景川躺在床上,痛得缩成一团,脸色惨白。 崔长乐见他这样,不由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大夫……快来给他把脉。” 大夫上前替他把脉,一阵摇头叹气。 崔长乐失色:“他怎么样?” 大夫收回手,垂目道:“他身体是否这几日受了寒?回去后,姑娘给他多喝些姜汤、鱼汤便好。” 汤怎能治病? 崔长乐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上一世,他病恹恹的模样。 她攥紧了手心,心中刺痛:“若只是受了寒,他的脸色怎么白成这样?” 见她执拗,大夫只能明说:“他是来常年营养不良。” 崔长乐怔住,神色渐渐松下来。 堀桽譏鄘砩濙荒強卽靨瞥艍缎婌拷冤 不是生病就好。 诊断结束,崔长乐又扶起裴景川,朝王府走去。 一路上,裴景川都没有说话,只是紧攥着她的衣袍。 倒是崔长乐先温声开口:“我送你回王府。” 裴景川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他在她怀里,没有看见,一向清冷的崔长乐,神情怡悦。 王府门前。 侍卫的见二人直朝他们走来,纷纷将刀刃拔出,拦在府门处。 “来者何人?” 崔长乐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未来时沾染的那些权势,让她的神情生出了阴骘与狠戾。 侍卫反应过来,立马收刀:“原是崔姑娘,这位……是?” 另一名侍卫立马捅了他一肘,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王府门被两位侍卫合力推开。 崔长乐抱着他走了进去。 绕过曲折的长廊,精致典雅的池塘,二人踏进了王府的主院。 裴景川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他从未享受过的软。 崔长乐出去了一趟,等回来的时候,手上捧了一碗热茶。 茶汤滚烫,崔长乐多拿了一个勺。 裴景川让她先坐下,自己捧着茶汤喝了起来。 热气似乎也氤氲上了眼眶,甜的。 但更让他觉得难得的,是崔长乐这个人,亲自给他做这些事情。 裴景川觉得似乎有一层稠密的云,绕在他的心上。 他喝完茶,抬起头看向她:“我有一事一直想不通。” 崔长乐呼吸微窒,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你是不是当我好骗?”裴景川问她。 崔长乐攥紧了袖口,语气平静:“王爷何出此言?” 可她这个人,面上越是云淡风轻,说明她心里越是紧张。 裴景川盯着她,正声道:“你嫁我,不是因为喜欢我对不对?” 他不信,她喜欢他。 并且,如果她真的喜欢他,裴景川会觉得天塌了。 在某一点上,他和他兄长裴容瑾的脑回路一致——崔长乐怎么会喜欢上十二的他。 对于他的询问,崔长乐报以一丝微笑:“王爷,我很清楚,真心才能换真情,因利而聚的,终究会散去。” 她坦坦荡荡。 “而我对王爷,虽然不能保证无一丝利用,却绝对有真心。” 裴景川天塌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并且苦恼。 崔长乐转身离去了。 还流浪在外的若云也终于赶回。 他累得够呛,什么都还来不及说,便又跑去府中管事处,询问自己的住处了。 管家告诉他,他住王爷院里的小阁间,也就是王爷旁边那间。 说是小,那可一点都不小。 若云很知足,要知道在宫里,所有人通常都是按等级分住处的。 贴身宫女、一品宫女、二品宫女、三品宫女住的都不一样。 哪怕是贴身宫女,也是两人住一屋。 如今,若云来了王府,却享了独间。 夜幕降临,月光渐渐洒进了王府内,一地银辉。 裴景川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盯着屋内染烧的炭火,他喃喃自语:“崔长乐虽然救了我……但是她是个不知道有什么目的的人……” 想了很久,他下定决心。 不能对这样的人,付出自己的心。 翌日一早,天光破晓。 一位教导嬷嬷踏进了王府,并带了许多行李,像是要在府内长住下去。 若云看了一眼忙乎的嬷嬷,转身进了屋。 “王爷,那苏嬷嬷是皇后的人,说是教导,没准是皇后放进王府的眼线。” 裴景川古怪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可真敢说。” 他都还没说这丫头——是淑妃娘娘的明棋呢。 若云殷勤的给他捏肩,一边试探问:“那我们府中的下人,要看着点他吗?” 裴景川想说不用。 苏嬷嬷是人,背后虽然没有长眼睛,但若是大家都盯着他看,他必然会察觉到的。 到时候大家伙多尴尬。 “先看看吧。”裴景川拿起一旁的书,而后看入了迷。 若云在一旁绣着花,正想找王爷聊天。 扭过头时,却发现王爷躺在椅上,已经合眼睡过去了,拿着书的手搭在外边。 若云笑了笑,起身将柜里的薄被取出,盖在裴景川的身上。 将屋内的炭火点燃,好让王爷不受凉。 做完这一切,若云才小心翼翼的离开了屋内。 九王爷睡醒后。 若云才去唤那位嬷嬷。 苏嬷嬷神情恭敬的入了屋,行礼后,才说自己领到的教务:“书法、礼仪、香道、茶道,这些我都会教给王爷,至于能学多少,全看王爷的悟性。” 若云比裴景川还要紧张,问道:“那我们今日是学?” 苏嬷嬷看了他一眼:“茶道。” “世家子弟,无论是待人接物,必会奉上茶盏,王爷不仅要学会此道,也要精通此道。” 裴景川也怕,怕自己做不好,来日闹出笑话。 苏嬷嬷坐了下来,一边传授一边展示。 他将小茶团放入钵体中细细碾磨,手法极其老道,赏心悦目。 裴景川很难想象他怎么把茶碾得那么碎。 演示完一遍后,嬷嬷起身看向他:“王爷可学会了?” 裴景川神色微紧,拿起了茶桌上的物件。 好像并不难。 但真等他上手。 裴景川脑海里的风暴就没有停下运转过。 取火、候汤…… 下一步是什么来着? 嬷嬷适声提醒:“王爷,是熁盏。” “用火烤盏,盏冷则茶末不浮。”她的声音很温和,连带着眉间的皱纹也柔和了不少。 熁盏、洗茶、炙茶、碾罗、点茶,最后才是品茶。 裴景川一日下来,手都酸了。 直到天色稍晚,苏嬷嬷才起身作别:“九王爷碾罗那一步做的很好,很有力道。” 能不好吗?他日日在冷宫洗衣服,搓出来的。 裴景川扯出了一个笑,起身回礼道别:“外头雪大,道路难行,嬷嬷回房的时候,要仔细些。” 眼见嬷嬷走了,裴景川才揉起了自己的手腕。 若云凑上前,关切问道:“王爷,我去小厨房给您煮个鸡蛋。” 裴景川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去。 半炷香后,进来的人却不是若云,而是崔长乐。 裴景川诧异:“你怎么来了?” 崔长乐施礼,在他旁边坐下,看见桌上有茶水,自斟了一杯。 “听说王府中来了个嬷嬷,长乐来看看。” 裴景川想提醒她,那茶水是他今日练手用的。 至于味道如何,那他……属实不知。 崔长乐品了一口,面色瞬间僵住,正要说些什么。 出去拿鸡蛋的若云回来了,看见她,讶然道:“崔姑娘来了?” 瞥到她手里的茶,若云又笑道:“这不是王爷白日练习用的茶水吗?” 本来已经不打算喝的崔长乐,又拿起茶尝了一口。 裴景川神色染上了几分期盼。 崔长乐放下茶,神色温和:“王爷茶道,很有天赋。” 裴景川心里有些雀跃,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虽然他还没有喝,但被她这么一说,他顿时也想品尝一口,尝尝味道。 还没等他有动作,他眼前的崔姑娘便翩翩然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杯。 她衣袖翻转,仰头一口饮尽。 若云惊得上前一步,拿起茶壶晃了晃:“全喝了?” 裴景川神情微愣,看着她,哭笑不得:“别急,慢点喝,你呛死了,我灾星的名头可要做实了。” 他只是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崔长乐马上放下了杯盏,正色道:“你不是灾星。” 若云觑了一眼自家王爷的神情,默默行了一礼,退了几步后,转身离去。 裴景川久久无言,崔长乐安慰道:“那些人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闻言,裴景川笑了笑:“我早就习惯了。” 崔长乐默然,自从第一次见裴景川起,他便一直是被人欺负的。 “习惯……” 王爷也坐到了她的旁边,两个人的体温挨在一起,像是相互取暖。 “我常常喜欢闭上一只眼睛,仰头看着冷宫的天。”裴景川神情温柔,“闭上一只眼,敌人就会少一半。” 闻言,她被气笑了。 崔长乐扭头看他,他脸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似乎真的不在乎那些事。 与此同时,她也觉得奇怪,天下人怎么非要把灾星的名头按在他的身上。 裴景川缓缓开口:“明日苏嬷嬷会来教我如何辨别祥瑞。” 他只知南楚国的图腾,是龙。 崔长乐看了他一眼,“像崔家的图腾,便是一角兽,乃大瑞。” “还有很多其他的大瑞之兆,星云、白象……上瑞又有九尾狐、三足乌、赤雀……” 裴景川听她讲了很多,却没有一点困意。 她还讲了他出生之时的不详之兆。 裴景川挑眉:“你也见到了?” 崔长乐神色莫名:“自是。” “那时你多大,真记得那一幕?”他笑问,眼里满是戏谑。 反应过来了,崔长乐觉得他在内涵自己老。 她生气了,她真的生气了。 裴景川笑着将人撵了出去。 时光飞逝,转眼便过去了三年。 元和二十一年,年初。 崔家夫妻没有出过京城,身体安康。 崔母闲暇时,也会到王府窜门,和裴景川一起谈论京城中的新鲜事。 他们二人感情培养的极好。 好到有时都会让人产生错觉,难不成九王爷才是崔母的孩子? 这日,崔母又约了九王爷去崔府过节。 此时冬日未过,寒梅正艳,若云笑着和王爷一起出府了。 一出王府,便见一绝世佳人,站在府外等他。 裴景川走上前:“崔长乐。” “你只记得她,便忘了我这个兄长是吗?” 一道冷冷的声音身后传来。 他回头看去,裴容瑾倚在树边,盯着崔长乐,眼底藏着警惕。 裴景川笑了,走过去,安抚自己的兄长:“兄长来得早,想必还未用早膳。” 说完,他拉着兄长走向了街巷边上的面馆。 崔长乐自然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便直跟在他的身后。 面馆里。 一眼扫过去,桌子上都挤满了人。 崔长乐上前,凭借着金钱之力,得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 裴景川道了声谢,挨在她身边坐下。 裴容瑾送了她白眼,掀袍在裴景川旁边坐下。 裴景川无奈:“兄长,不要这么没礼貌。” 小二将面送上来,眼力见极好,先摆在了裴景川面前:“您请,还有两碗稍后便来。” 面条散发着勾人的香,汤面上飘着一根碧绿的菘。 是的,只有一根。 裴景川不吃菘,下意识便要舀起丢掉。 崔长乐拦住了他:“浪费不是好习惯,给我吧。” 有道理。 裴景川点了点头,一手拿起勺,一手接在下面,小心的喂给崔长乐。 “烫吗?” 裴容瑾恨声道:“烫!烫死她!” 当然,这只是他的心声,明面上,他只是黑着一张脸罢了。 崔长乐咽下后,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这冬日里,暖上了许多。 小二很快又将其余两碗面端上,为表歉意,还在面上添了两个荷包蛋。 “对不住,小店忙,这才耽搁久了些。” 三人都是心胸开阔之人,自然不会在乎这些。 崔长乐神色平静,夹起蛋便放到了裴景川碗里。 裴容瑾冷眉一挑,也不甘落后。 盯着碗里的蛋,裴景川缓缓开口:“……兄长,长乐,你们要不自己吃?” 见自家兄长还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要跟崔长乐争锋相对到死的姿态。 裴景川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袖,切齿道:“兄长,你别忘记了,我们今天是要去崔府过节。” 现在就把崔家人得罪了,他是要闹哪样? 崔长乐不怀好意道:“容瑾王脸色这么差,莫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您今日便回宫?” “臣女陪王爷去见父亲母亲即可。” 裴容瑾心中警钟敲响,能屈能伸:“我很好,去,为何不去?现在就去。” 说完,他起身便朝外大步走去。 裴景川无奈捂头,看着崔长乐,有些歉意道:“别怪我兄长。” 闻言,崔长乐放下筷子,不咸不淡道:“我知道,他是有所忌惮,也是为了你好。” 裴景川去看她的神色,笑道:“是了,我现在大抵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他话题一转,又道:“但我还有一憾事。” 崔长乐起身,一身月白衣裳,牵起他的手往崔府走去。 她声如温玉:“我知。” 四下无人,一时间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崔府,白墙青瓦。 裴景川和崔长乐一进去,便有小厮引着他们二人去正厅。 崔父朝他点了点头,崔母见了他,脸上露出笑意:“王爷,快请进。” 她示意让裴景川坐到她的旁边,景川照做。 崔母和她耳语:“马上你与长乐就要成婚了,你准备了……那个小册子吗?” 裴景川不解,怔了片刻,而后脸红道:“没有。”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母亲,我和王爷过段时间,要出京城一趟。” 崔母扭头,迟疑道:“这马上就要成婚了,你们要去哪?” 不等她回话,坐在一旁的崔父泰然道:“孩子们要去哪,便让他们去,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你不要老是不放心。” 崔母看着已经高了自己很多的女子,神情怅然:“一转眼,长乐都要嫁人了。” 裴景川神情似乎被触动了,眼眶微红。 崔长乐眼神微闪,欠身道:“我一定会和王爷平安归来。” 刚踏入府门的裴容瑾闻言,追问道:“你们要去哪?” 去哪? 自然是去边疆,去接他们的姐姐回家。 崔长乐昨日收到探子送来的消息——匈奴王暴毙于王庭,他的叔叔要夺位。 他篡位,他们不管。 可是裴景川的姐姐,却还在匈奴。 当年和亲,匈奴求的是年幼的裴景川为质,她姐姐以她尚且年幼,请旨和亲。 如今这一代匈奴王死了。 那人,也该回来了。 夜色如墨。 这份团圆饭吃完,裴景川和崔长乐便翻身上马,领着私兵出京城了。 裴容瑾想跟,被他拒绝了。 风吹过,裴景川深深的看着她,轻声道:“兄长,世家会祝你一臂之力的。” 双目对视间,裴容瑾浑身一僵。 他总是喜欢把这个弟弟当做那个还在冷宫中,脆弱、可怜的弟弟。 而在此时此刻,他却在他温柔的笑下,看到了他的穷图匕现——那颗谋逆之心。 见他明白,裴景川收回视线,扬起马缰,朝边疆而去。 不知队伍走了多久。 崔长乐摆了摆手,示意队伍停下,一行车马立即驻足在原地。 “王爷。”她朝裴景川喊道。 听到了她的声音,裴景川回头,向她温柔的笑了笑。 他今日没有穿素日里喜欢穿的素色衣服,而是一身紧身的黑色玄衣,外面另外罩着一层浅金色纱衣,束腰处是一根银色的腰封,他本身就瘦,如此打扮,更显得单薄了。 崔长乐和他穿得款式,很相似,也是一身黑。 他们坐在一根很大的树枝上,仰头望着夜空中的明月。 月光照于地面上的石与树,却没有照亮他们的前路。 “前路未卜,长乐,你怕吗?”裴景川梦呓一般低喃道。 崔长乐轻声道:“能和你一条路走到黑,是我心之所愿。” 被她突如其来的直白打了个措不及防,裴景川忍不住笑了。 他看向一脸严肃的崔长乐,似是随口一言:“你从前,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她反问:“怎么这么问?” 崔长乐的心一下停住。 像是有一块石头砸进她的心湖,可随后,还是化为了一潭平静的湖水。 上一次他的试探,还是在三年前。 崔长乐自诩冷静,却每回被他意味深长这样询问,心都会一紧。 裴景川不看她,只摩挲着手里的半块玉佩。 这块玉,是当年崔长乐与他初遇之时,不小心被她摔碎成两瓣的。 后来,她把这一块送给了他。 崔长乐缓缓道:“如果我说,我是对你做错了事,且是上辈子对你有亏欠,你会相信我吗?” 自她出仕,为官为人,都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 可是当裴景川死后,她才发觉,她后悔了。 裴景川听完她说的,心下渐渐有了思量——她不会信口开河。 眼眶一热,这些年深藏在他心里的猜测终于要得到证实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除了亲人。 崔长乐对他温和得太不像话了——早惹他心生疑窦。 他有些不想听了,可嘴却硬要问她:“上一辈子,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真的有上一辈子吗? 崔长乐收拢五指,拳头渐渐攥紧。 “王爷是个可怜人。” “我有多可怜?” 上一辈子,裴景川身边所有的人,都离他而去了。 连他自己,也化作靡靡黄土一捧,葬入冰冷地下。 裴景川喊她:“你走神了?” 崔长乐收回乱飞的思绪,喉间微动,不敢再看他的面容,而是起身朝队伍走去。 曾经深埋的那些回忆,纷纷涌上她的脑海。 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的攥住,然后扯上嗓子眼。 她很想逃离那一切,不去面对她曾经做过的错事…… 她脚步不停的向前走,蓦然,有一个人从后面抱住了她。 熟悉的桃花香味萦绕在她的鼻尖。 裴景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上一辈子,是不是也喜欢你。” 崔长乐眼眶酸涩,艰难道:“是。” “那就是了,人啊,总是会反复的爱上同一个人。”裴景川幽幽道。 哪怕不是同一个人,也会是相同类型的人。 就好比他的父皇,南楚国的陛下,后宫美人三千,却总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 崔长乐的身子一僵。 裴景川眸光明亮,像极了点缀在夜里的星,明亮、干净、不惹俗世尘埃。 “我知道上一辈子的我,为何会对你死心塌地了。” 崔长乐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她轻声开口:“为什么?” 裴景川松开了她。 崔长乐顿觉心中一空。 下一刻,裴景川将她的头掰了过来,凝视着她。 “世人皆道南楚九王爷是天降灾星,除了母妃、兄长、姐姐,便只有你,不觉得我是。” 崔长乐怔然一瞬,而后挑眉笑道:“还有长乐的家人。”也不觉得他是。 灾星之闻,素来荒唐。 裴景川握起拳头,重重的在她肩膀锤了一拳:“你敢反驳我?” 婚前就这样? 婚后还得了? 冷不丁,脑海闪过一个念头—— 要不,等他利用完崔长乐后,救下了自己的姐姐,便去逃婚?…… 良心拉住了他,裴景川蹙眉,陷入犹豫中。 崔长乐站在他面前,只温柔的看着他,眸光中丝丝缕缕都是柔意。 “王爷可知道,长乐为何喜欢你。” 见他没有反应,崔长乐盯着他,有意逗逗他,轻声哀叹道:“官场沉浮,所有人都心怀不轨,一言一行,皆需思量再三,只有在王爷面前,长乐才能毫无忌惮。” 裴景川抬头,挑起一边眉:“你是骂我单纯?” 说完,他佯装生气,转身大步离去。 崔长乐在他后面追,边追边温声喊:“王爷走慢些,林间枯木多,小心脚下。” 李雀咬着手里的干粮,坐在火堆旁,望着一前一后的二人。 不知为何,总觉手中的粮食,干瘪且索然无味。 一名崔家的私兵问她:“李大哥,咱们崔姑娘一向如此吗?” 另有附和声:“传闻说,崔姑娘是京城的一朵高岭之花,眼下见了,也不像啊……” “那是在没有遇到王爷之前,她却是那样冷冰冰的。”李雀无奈地开口。” 私兵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那传闻……姑娘喜欢逗小孩……” 李雀眼神古怪起来,冷冷的斜她一眼:“不该问的,不许再问了。” 闻言,几位私兵立马点头,继续啃饼。 可李雀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其实比其他人还要挠心挠肺的好奇。 毕竟,于小李而言,自家小姐不过是在元和十八年,进宫了一趟。 回来后,便禀告了崔家主,说要嫁人。 才一天啊!姑娘就说她对宫里那位九王爷一见如故! 李雀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裂开了,并且需要静一静。 树丛间,裴景川也不是要闹,只是跑远些想去解手。 哪知崔长乐对他穷追不舍的。 他不失尴尬的转身后,朝远处的崔长乐说明了自己要做什么。 顿时,裴景川见证了一番——人的脸色,也是可以五颜六色的变幻莫测。 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他笑得弯下了腰。 一行人休整一番后,继续踏上了去匈奴王庭的道路。 裴景川骑着马,处于队伍的中间。 他遥遥的盯着前方,为首的那个人,心中像是吃了一块酸梅糖,又酸又甜。 三日后,边疆。 黄土地上,是一片扎人的碎石,风尘扬起,落了人满身。 界碑上刻着“边境之处,勿要往前”几个大字。 崔长乐翻身下马,走到中部的车队,伸手将裴景川扶下。 迎着他询问的眼神,她平静道:“不远处便是匈奴地界了,我们人多,若是要往前走,得先分成几波。” 李雀先拱手道:“王爷,小姐,让属下先领队去探查一番情报。” 裴景川心里有些急,很想自己先去。 崔长乐侧眸看去,看出了他的想法,不由心口一跳。 让他去?碰上了危险怎么办? 在此时,崔长乐发现自己似乎每回碰上他的事情,都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你想去……那便先去,我和你……”在说出这句话时,她原本还有些运筹帷幄的心,骤然沉了下去,淡淡道:“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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