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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 我心中又惊又喜,黯淡的双眸立马有了些光,起身便朝门口跑去。 才至门口,我便见到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挺拔身影。 眼眶一热,我喃喃道:“兄长……” 裴容瑾回头,青丝束发,面如冠玉。 他大步走了过来:“景川长高了不少。” 我心中一涩,正要回话,那解说词又在耳畔响起来了。 我浑身僵住,这才发现兄长的脸色似乎格外憔悴苍白。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也扑鼻而来。 我倏地明白了什么。 “兄长为何无召回京?” 裴容瑾叹了一口气:“我再不回来,我弟岂不是让人欺辱了去。” 我终是忍不住,哽声抬手抚上他的手臂:“可父皇罚了你……” 裴容瑾眼眸微沉,转而一笑:“父皇奖罚分明,我已用军功抵罪。无碍,无碍。” “要知道,你兄长我在战场上直取敌军头颅,这样的威风事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裴容瑾说得轻松,但我心底却蓦然一痛。 上阵杀敌冲前锋,这般危险之事本不是他一个皇子该去做的。 可他却是为了我,做了南楚国最苦最累,离家最远的皇子。 我沉默着看着他。 裴容瑾蓦地想到什么一般,又顿住了动作。 “外界传崔长乐为谢家那位将军守身如玉,不愿让你碰,可有此事?” 我身形一僵,想顾全大局的解释一番,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我沉默,裴容瑾也明白了外界所传皆为真。 “她如此不识好歹,兄长我就用下一次的军功求父皇给你换一个王妃!”他义正言辞说道。 我低着头,眼底是说不清的苦涩心酸。 暮色西斜,天色渐晚。 送别皇兄后,我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推门一进,却见崔长乐站在厅中。 “长乐……”我有些惊讶她此刻会出现在此。 崔长乐神色微冷,和我好像是有着一条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寒羽已醒,但此事人尽皆知,我需要给谢家一个交代。” 我攥紧了袖口:“你想如何交代?” 崔长乐面无表情,说出口的话化作利剑刺进我的心脏。 “王爷与我和离,允我二嫁谢家子。” 寒冬腊月,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我才从万分错杂的情绪中抽离,涩声开口。 “不能再等等吗?” 她为何不能等我死后,再与谢寒羽双宿双飞…… “为何要等?”崔长乐拧眉,“我与他才是两情相悦。” 我惨然一笑,抬头看向她,“你有想过我吗?” 王爷的王妃和离马上二嫁,也是世间独一份的事。 四目相对,崔长乐别开了视线。 “臣女自是有为王爷考虑,寒羽不懂婚礼上的繁俗,我们的婚事,还要劳烦王爷亲自操办。” “如此,更能彰显王爷的大度,洗清外界的骂声。” 说完,她对着我又是深深一鞠躬,再转身离开。 一股寒意自脚底攀身而上,让我摇摇欲坠。 我看着崔长乐离开的方向,已无身影,只余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夜。 一口淤血涌上心头。 我用手捂住嘴,腥甜外涌。 我的命,已不足三月。 最后的日子,竟是一份安宁都换不来…… 彻夜无眠,翌日清早。 青宜神色慌张地来了我房间:“王爷,容瑾王被陛下关进天牢了!” 我吓得脸色一白,当即出府赶去皇宫。 引路的太监告知我,裴容瑾大胜归来,本是好事。 却因得知了我的王妃要与我和离二嫁,闯了金銮殿要面见圣上,惹得龙颜大怒。 我听得一阵心慌不安。 父皇的金銮殿,向来不喜有人打扰。 兄长这般冒然闯入,定会被有心人以为他别有意图! 金銮殿内。 我求见父皇后,直直跪下,将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不敢抬头。 盛帝虽是我的父皇,却与我一向不亲密。 我出生那一天,乌云蔽日,乃不祥之兆。 自此,冷宫便是我的家。 父皇,成了遥不可及的存在。 “你们三姐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和睦。” 盛帝带着怒意的声音自主座传来。 “长姐为了弟弟远嫁匈奴,哥哥又为了弟弟怒闯金銮殿。” 他执起一旁的银纹茶杯,狠狠砸落到我身侧的地砖上。 嘭地一声,碎片四溅。 “你们究竟有把朕这个父皇放在眼里吗?!” 听得盛帝的怒斥,我将头伏得更低。 “兄长身为武将,应在战马上杀敌,而不是在牢笼中思过。” “今日他因我而冲动,请父皇责罚我一人即可。” “家事闹得满城皆知,你是该受罚。”盛帝走下主座,眼中有寒意渗出,“裴景川,朕让你娶了那崔长乐,最初的目的你可是忘了个一干二净啊。” 闻言,我浑身发寒。 我从未忘记,和崔长乐的这门婚事,从一开始就夹杂着算计与利益。 赐婚当天,父皇要我在崔家寻到一块传世之玉,只因那东西藏着一个能搅翻整个南楚国的秘密。 此等物品,父皇不得不防。 我身为棋子,被送进了崔家。 只是这些日子过去,一直都没寻到那传世之玉。 “父皇,我……” 我身子有些发颤,不知如何回话。 一想到我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兄长,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恳求。 “父皇,求您念在父子之情的份上……” 盛帝神色骤冷,脱口而怒:“不要这么称呼朕!于朕而言,你不是朕的孩子,而是耻辱。” 空气静默了一瞬。 许久,父皇的金丝龙靴停在了的伏低的额前。 耳畔,再次传来他低哑的吼音。 “朕真恨不得,在你出生那日就掐死你。” 最后两个字,将我吼得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住。 我以为父皇只是不喜欢我。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恨不得我去死。 刹那,沉重的回忆蒙上了脑海。 我的母妃,本是楼兰国贡女,倾国倾城。 父皇很是宠爱她了,这才有了他们。 他们也曾是南楚国最受宠的公主和皇子。 只是再过几年生下我的那一日,天昏地暗,乌云蔽日。 边疆敌军更是如乌云压线一般卷土重来,南楚国士兵没有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有人说,是楼兰国的奸计,献上妖妃,蛊惑帝心,祸害国运。 自此,母妃和刚出生的我被打入了冷宫。 姐姐被送去太后身边不冷不热养着。 母妃在冷宫郁郁寡欢,凄惨病逝。 刚呀呀呓语的我,也被人遗忘在了那荒僻一偶。 …… 回过神,我挺直背脊跪着。 执着而又倔强。 若是一死,可换兄长平安。 我亦视死如归。 可父皇拂袖命宫人将我逐出金銮殿,不愿再听我多言半分。 我跪在金銮殿前的雪地里。 如雕塑般,一动未动。 夜里提灯的宫人见了我,都神色鄙夷的绕道走开。 宛若我是瘟神在世。 雪不断掉,落了我满身。 殿内灯熄了,父皇气还是未消。 冷意不断侵蚀着我的理智,我掐着自己的手心,努力的睁开眼。 翌日,天微明。 宫人鱼贯推门进殿,向盛帝传话的声音传进我的耳畔。 “陛下,景川王跪了一宿,还在雪地里跪着……” 盛帝冷鸷的声音传了出来:“他爱跪就跪,谁都不许扶他!” 我听得恍惚,只觉整个人好似被冰封住了一般。 眼皮越来越重。 身体也越来越摇晃。 不能睡,不能倒下。 我要恳求父皇收回成命,不要迁怒兄长。 不知过了多久,我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竟然开始出现了星星。 耳畔有人唤我:“王爷,王爷……” 是兄长吗?不,他还在牢里。 是崔长乐吗?只有她把我当成王爷看待。 可她此时此刻,应当是陪在谢公子身边。 我咬着舌尖,脑子清醒了一瞬。 一个小太监拧着眉站我面前,推了推我。 “王爷,容瑾王在宫门口等着您。” 我一个激灵,一整个提起了精神。 “兄长出来了?” 小太监不太想搭理我,但还是应道:“边关战乱,陛下给了容瑾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我如释重负,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整个人却直直往前栽到。 小太监眼神闪过不忍,扶了我一把。 “谢谢。” 我扶着宫墙,拍掉自己身上的积雪,踟蹰着朝皇宫门口走去。 飞雪落下,我看着远处一身黑色盔甲的裴容瑾,瞬间五感杂陈。 “兄长……” 他才从牢狱中出来,铠甲甚至都还在往外渗血,染深了一片衣料。 我不敢再往前走。 我怕我看得太清,会忍不住扯着兄长要他褪下盔甲查看伤势。 可一向骄傲飒爽的兄长,又怎么愿意让他弟弟瞧见一身血伤? 裴容瑾大步走到我面前,将手中的红绸带递给了我。 “景川,兄长去给你赢军勋。” 他这般为我着想,我根本无力承受。 “兄长,不论是荣耀还是军勋,都是你的。” “以后所行所想,不用为我,只要为你自己考虑。” 一想到我所剩无几的性命,我喉头的哽咽又重了几分。 “下次凯旋归来,切莫再忤逆父皇。” 裴容瑾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和父皇达成了协议,不会让崔长乐另嫁他人。” “你是南楚国的王爷,不该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王妃去隐忍。” “他们若郎情妾意,就让他们无名无分的去爱。” “而崔长乐的夫君,只会有你一人。” 裴容瑾一五一十嘱咐我,言语中的笃定如军令。 我将珍藏的小木偶拿出来,塞到他怀中。 再拂去他盔甲上的雪花,有些艰难的扯出一抹笑:“要平安归来,也要记得在银杏树上再系一条红绸带。” 话尽,裴容瑾眸光一闪:“一定会的!” 他握紧小木偶,赫然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s3兔N兔7il故/[[事|屋u)提,取S::本_`文Zu勿cVJ私9@自wc搬x运pf 望着他的背影,我心中不舍。 今日一别,即是永别。 或许等他再次回京,我已经死了。 帝师府,绛云院。 在雪夜中跪了一宿,我回家后浑身时而发冷,时而发烫。 丫鬟青宜焦急出府去帮我寻大夫。 我躺在床上,整个人昏昏沉沉。 房外传来动静。 门开,一身酒气的崔长乐踏了进来,双眸微红。 我望向她:“你……怎么了?” 她径自走到床边,冷冷看着我。 “容瑾王今日求了圣旨,圆了洞房花烛夜,便让你我和离,王爷可满意?” 我心一紧,神色错愕了几分。 阿姐和父皇达成的协议,竟是如此? 我还来不及多言,崔长乐便朝我扑了过来,紧紧的摔进了我的怀里。 她说完突然褪尽自己身上的衣衫,骑在我的腰腹之上—— 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将她推开,将衣裳捡起盖在了崔长乐身上,不再看她一眼。 崔长乐怔住,神色骤沉。 我看着她陌生的神情,掩藏在袖下的手紧攥成拳:“崔长乐,我不会强人所难。” 我从未想过,迟来的洞房花烛夜,竟然这般狼狈。 崔长乐起身,把衣服换上。 “那王爷怕是此生此世都不能得偿所愿了。” 她留下一个厌恶的眼神,便转身离去了。 屋内,满室冰冷。 苦涩、无助、不甘、酸痛尽数涌上心头。 我捂着胸口,难受至极。 是我太贪心了吗? 可我此生所求,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喉间蓦的涌上一股腥甜,一口鲜血直直呕出—— 溅落在红色的被褥上,平添几分艳丽。 毒气绕肺腑,吐血如此频繁。 如今的我,怕是活不过三月了。 昏昏沉沉。 我躺在床上整整半月,时醒时嗜睡,任何东西也吃不下。 青宜喊来的大夫治不好我的急症,着急地想进宫为我请太医。 我拦住了青宜:“帮我去城门口的银杏树上看看,有没有新挂的红绸。” 此刻对我而言,征战沙场的阿姐报平安,才是最好的良药。 冬风凛凛,青宜匆匆离去。 我倚在床榻上,重重的咳嗽。 傍晚时分,青宜还没有回来。 我蓦地有些难以心安,起身走到了院子里,逡巡四周张望青宜的身影。 一道脚步声踩在雪地传来沙沙声。 我回头看,发现谢寒羽不请自来。 “寒羽拜见王爷。” 谢寒羽走了进来,一身红衣与银装素裹的景色形成鲜明对比。 “听闻王爷病重,半月不出。”他眉目英气,意味深长看着我,“三日前匈奴国往京城送来了一具死状凄惨的女尸之事,看来王爷尚不知晓。” 匈奴国……是长姐裴曦安和亲之国! 我心中一颤,但不想在这男人面前乱了情绪。 “你想说什么便直说。” 谢寒羽笑了笑,打量我的神色带着几分看戏之态。 “匈奴大使非说那女人是我们南楚和亲过去的曦安公主。” “据说那女尸生前遭受了非人的虐待,死后还被运送的匈奴兵扒光了衣服……” 他的话未说完,我脸上的血色已戛然尽失。 “那尸体在……哪?” 谢寒羽看着我苍白的脸色,咂了咂嘴:“陛下不认,那尸体自是丢去了乱葬岗,再晚些,没准要被狗叼走。” 刹那间,我身形一晃。 父皇膝下和亲匈奴的公主,只有我的长姐。 被封为曦安公主的人,也只有她! 我顾不得身体的虚弱,立刻往外跑去。 风雪未歇,积雪高过脚踝。 我一步一喘息,走得极为艰难。 乱葬岗前。 冰雪覆盖的死人堆,腐臭味阵阵传来。 可我却恍若未闻,扒开积雪在尸体中不断的翻找,寻找着长姐的身影。 既怕找不到,又怕真的找到。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双手冻得红肿,终于没有了力气。 正无措之时,脚下却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我低头一看,是一个小木偶。 父皇母妃曾雕刻了两个小木偶。 姐姐随身带着去和亲,阿姐的赠与我做了护身符,昨日我已还给她保佑征战平安。 看着地上沾血的小木偶,我感觉世界在顷刻间崩塌。 我弯下腰,颤抖地伸手一点点挖开积雪。 雪停,阴沉的天际透着如死般的惨白。 一颗面目全非的脑袋,半个不着寸缕的破烂女尸身,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心底的天,塌了。 心像是被刀一下下刺进,钝痛袭卷全身。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掉落。 “阿姐……” 大雪纷飞。 青宜找到了我,为我披上了防寒的披风。 “王爷……”青宜被乱葬岗的惨状吓得发抖。 而我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帮我看好阿姐,不要让野狗叼走她……” 青宜红着眼眶点头。 我握住阿姐的小木偶,紧紧攥在手心。 皇宫,金銮殿。 我跪在殿前,一声声泣血质问主座上的盛帝。 “陛下为何不愿安葬曦安公主?” 他不愿我唤他为父皇,总该承认姐姐的公主身份! 香陨在匈奴的和亲公主已经回了自己的国家,她应该葬入皇陵、落叶归根! 盛帝撑着额头,眼底掠过不明的情绪:“那尸身面无全非,已无法辨认身份,并非我南楚公主。” 我将怀中揣着的小木偶拿出来,红肿的双手止不住颤抖。 “这是您与母妃联手雕刻给阿姐的小人偶,尸身面目全非,木偶不会出错……” “陛下讨厌我没关系,但是对于姐姐,为何连死了都不能好生安葬。” 我一边说着,眼眶又痛了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淌落,滴在小木偶上。 “在我没出生前,阿姐是您最宠爱的公主……您不该任她身首异处,死无葬身地……” 这些话让盛帝沉默了很久。 烛火摇曳,他抬眼看了我一眼。 “她从匈奴王室逃跑出来,不仅失了贞洁,也丢了我们南楚国的颜面。” “朕,不能认,也不愿认。” 蚀骨的绝望席卷而来。 我怔了很久,直到脸上的泪痕皆干。 我慢慢的将双手交叠贴于额上,再将头伏低。 三叩首,行告别礼。 “昔年长姐离开之前,也是这样拜您。” “如今这一拜,权当景川替长姐告别您。” “自此,我与长姐,于陛下再无父子情分,只剩君臣之仪。” 三跪三拜,我缓缓起身。 盛帝阴沉着脸,没有因我的话动怒,而是摆手示意我出去。 城郊,寒风呜咽。 我跪在挖好的坟边,轻柔地给长姐穿上她最爱的青黛色裙衫。 “阿姐,你一定要在黄泉路上等我。” 挖坟很累,但我想亲自葬她。 看着墓碑上空白的一片,我陷入深思。 回过神,我悲而啮指,以血为墨,将“裴曦安”三个字写在了墓碑上。 但我的手实在冻得麻木,根本写不好字。 背后一道身影走来。 崔长乐拿来炭棒为笔,帮我在墓碑上留字。 我怔了怔,支撑着站起身子。 却一个趔趄,差点晃倒。 崔长乐眼疾手快,扶了我一把。 我避开与她的肢体接触:“多谢。” “举手之劳而已。”崔长乐语气复杂了几分。 我整理着土丘周围的杂草,拂去墓碑上的雪霜。 崔长乐在一旁默默站着。 我不知道她是在看我,还是在看姐姐的墓。 时至此刻,我已不在乎。 清理好墓地,我站到山顶上,看着京城门口的那颗高大的银杏树—— 白雪覆盖的树枝上依旧飘着红绸带。 我心中一恸,喃喃道:“哥,长姐回来了。” 但是,她的魂魄永远禁锢在逃亡回京的路途中,再也回不来了。 晃神之际,我看到有百姓将红绸带扯走,换上素色白布。 我心一紧。 红为喜,白为丧。 何人要换? 彼时,许久未曾出现的那道博物馆解说词再次出现在我耳畔—— 听得解说词,再看向树上挂着的白绸带。 我心中蓦地不安,连忙下山。 城内的众人都换上了素白布衣,暗中议论纷纷。 “边疆的将军打了胜仗,凯旋归来了。” “那怎么皇帝下旨,满城服丧挂白布?” 京城街道两旁都挂上了白色灯笼,规模盛大而又透着哀恸。 顺着蜿蜒的白雪一路走向城门,我的心也冻僵了。 广阳殿,城门正开。 身穿丧服的百姓纷纷朝两侧开路,一众士兵高举着一台黑棺缓缓越过城门走了进来。 我一步一步走上前,看到棺材前的牌位上刻着——昭武将军裴容瑾!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仿佛退居了千里之外。 我踉跄走了过去,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想推棺材盖,可引路的士兵拦住了我。 “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我顾不得王爷形象,哑声哀求他们。 “我兄长既然打了胜仗,又怎会躺在这里……” 为首的士兵不忍,哑声告知我:“容瑾王被敌军射中一箭,本未伤及要害,但箭上有剧毒……” 我身形一晃,差点站不稳。 身后的崔长乐抬手搀扶住我,未曾言语。 士兵上前递给我一个血迹斑驳的木偶:“这是容瑾王弥留之际,要我们留给您的。” 我颤着手接过。 再也忍不住,浑身一软,跌坐在棺前。 “哥……兄长……” 我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只能感受到撕心裂肺般的疼。 胸间情绪翻涌,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口鲜红的血液从我口中喷出—— “王爷!”崔长乐的声音响起。 视线发黑前,我落入了一个清冷的怀抱中。 昏昏沉沉。 我做了个漫长的梦。 裴容瑾褪去一身盔甲,面上有着少年郎的青涩。 他坐在我的旁边,将手掌中用枯草折的蚂蚱递给我。 “哥不在你身边时,碰上欺负你的人,要记得躲。” 我心中一暖,跳到了他的背上。 “景川不怕,兄长永远都会保护我,陪着我。” 闻言,裴容瑾笑了笑:“景川,没有谁可以一直陪着谁。” 下一瞬,他的面容渐渐化为虚影。 “哥!” 梦骤然破碎,我猛的从床上坐起了来,浑身冰凉。 入目的床幔绣着金色的华丽花纹。 我怔住,这不是王府。 是做梦吗? 我没有娶崔长乐,甚至尚在宫中儿时母妃还在的宫殿。 兄长还活着,长姐也还活着…… 一个嬷嬷走了进来,手中端着药碗。 “王爷醒了?陛下下旨让您在宫中养病,王妃也会一同住进来。” 我愣了一瞬。 能与少年时期欢喜的女子朝夕相处,我本该高兴的,只是心却像一滩死水般沉寂。 更像一个死人一般了无生气。 “谢陛下隆恩……” 外面风雪越下越大。 崔长乐在王府陪着我,看书写字,端茶送药。 只是做这一切,她都面无表情。 我知道,这并非她所愿。 但我,也没心思去顾及她的感受。 嬷嬷常来对我说其他宫的琐碎事。 “今年冬天太冷了,皇后娘娘也病倒了,他侄子这几日一直在坤宁宫陪着他。” 我恍惚了很久,抬头问一旁正端着药碗的崔长乐:“皇后的侄子是谢寒羽吗?” 她一怔,攥紧了拿药勺的手:“是。” 我又问她:“谢寒羽来了宫里,你不去看他?” 崔长乐眼神一沉,避开了我的话题:“陛下下旨,让臣女照看王爷。” 可是自此日起,她来看我的次数,也从一日一回,变成了两日一次,三日一次。 嬷嬷很是唏嘘,但也直言不讳。 “比起王爷这幅模样,恣意潇洒的谢公子,自是更得人喜爱。” 我抿了抿苍白的唇,心底一片沉寂。 这日,崔长乐又来了。 而这一次,我将头上的白玉簪取下递给她。 “此物,归还原主。” 崔长乐没有接,而是一脸复杂地看着我:“臣女既已给王爷,便无需还。” 我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是你崔家传家之物,还给你,你我自此两清。” 崔长乐默了一刻:“王爷是何意?” 我将簪子往前递了几分:“和离之意,放你自由。” 崔长乐眉眼翻涌着情绪,过了半响才收起簪子转身离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意识有些恍惚。 我想,现在我把东西还回去,那崔长乐便不会用白玉簪刺死我了…… 之后的日子,我几乎每日只有几个时辰是清醒的。 宫人说,我时常在梦中喊着兄长和阿姐。 我扯嘴轻笑。 这几日的梦里,我常能见到兄长和阿姐,与他们约好了在奈何桥边见面。 再一起去喝孟婆汤。 只是眼下,我拿着琉璃杯盏,却是没力气递到嘴边喝上一口水了。 力气越来越弱,手指骤然一松,杯盏应声落地。 “嘭!” 这时,那道天外之音又响起在耳畔。 看着地上的四分五裂的琉璃片,我只觉脑袋一阵沉甸发闷。 环顾四周,不见嬷嬷人影,只有清冷。 远处,有烟花璀璨,还有歌舞欢闹喧声。 我大抵忘了。 今夜,是除夕。 从前在冷宫守岁过年,阿兄阿姐会悄悄带着礼物去找我。 我们三姐弟会在母亲的坟前拜上一拜。 今夜,只余我一人守岁了。 我支撑着身子,扶着墙出了殿。 母妃死在冷宫,也葬在冷宫。 只因妖妃的污名,让她死后不得葬入皇陵,也不许立牌位。 冷宫角落的一片荒废之地,是她最后的安身处。 冬风冽冽。 天上没有星月,好似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盖。 宫道幽长漆黑,一眼望不到尽头。 我一步一步走着,没有像小时候一样怕黑。 母妃、兄长、长姐、都牵着我的手走过这条宫道。 我所抚摸到的红墙,他们曾经都触摸过。 冷宫后门的荒草地。 我来到母亲的坟前,费力地双膝跪地。 拂过那小小的山丘,我恍惚想起曾和母妃的过往。 幼时,母妃教我画画,我却怎么也学不好。 因为,我不喜欢。 方方圆圆的画框,就像是冷宫一样,将我和母妃困在了里面。 我想带母妃出去,可父皇早已将我们遗忘在了这一片荒废之宫。 后来,母妃病重卧榻咳血,依旧无人问津。 年幼的我对宫人奴颜婢膝,甚至下跪磕头。 母妃训斥我:“你是王爷,怎能去跪那些宫人?” 那时的我很倔:“他们说只要我跪,就请太医来给您治病。” 只要能让母妃好起来,我长跪不起也愿意。 那一天,母妃深深的看着我,眼眶一圈圈泛红。 我那时看不懂她的眼神,现在却有些明白了。 从前,我愿一跪救母。 尔后,阿兄阿姐也愿意为了维护我身为王爷的体面,走了一条他们本不会走的道。 “母妃,景川把阿兄阿姐弄丢了……” 我跪坐下来,将头倚靠在土丘上,好似幼时依偎在母妃的怀中。 冰雪很厚,我却感觉不到冷。 “阿姐说她会在春暖花开之时回来看我,但冬天还没过完,匈奴人就把她的尸身送了回来,扔去了乱葬岗……” “兄长说他会赶跑边疆敌兵,大胜归来,但他却是躺在黑棺中被士兵运送去了皇陵……” 才说到一半,我的气息变得凌乱,重重的咳了起来。 我抬手挡住嘴,却还是有乌色的血水顺着指缝淌落在冰雪之上。 红白相间,晕染成烙梅一般。 我感觉自己眼皮越来越重,依偎在母妃坟堆边已经没力气起身。 “景川……” 恍惚间,好像有人在叫我。 我费力睁开眼,看到了一身桃色宫装的姐姐站在我面前,笑意盈盈。 马蹄声起落,一身铠甲的兄长从马上翻身而下,笑着对我招手。 虚弱卧榻的母妃也变得无病一身轻,朝我伸出手—— 这样的场景,我盼了数年,终于等到。 纷杂的记忆涌来。 七年前初遇,崔长乐也是这样跳入湖中,朝我伸出手。 水中,两人的发丝交错,缠在一处。 陌上无双的崔长乐,成了我的往后余生。 只是,风花雪月是她,刻骨铭心也是她。 我闭了闭眼,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所以,那道天外之音的解说词,所言也并非完全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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