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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游苏抖了抖腿,照着来时的记忆就迈开了步子。 而冰洞之中,乾龙尊者依旧卧倒在冰台之上,根本没有察觉到游苏的离开。她的脸色并不好看,明明周围是寒意彻骨,她的额上竟浮出一片薄汗。 恍惚间一缕跃动的火光照亮了她的侧脸,北敖洲人独特的深邃五官在火光的照耀下勾勒出大片阴影,却更显美得惊心动魄。 是去而复返的游苏捡来了一摞干柴,在洞里点起了火,顺便还搬了块大石将那灌风的豁口给堵上了。 他骂骂咧咧地走到这位北敖洲最美也是最尊贵的女子身边,墨松剑在掌心转了个圈——秉着他睚眦必报的原则,他该一剑捅穿这疯女人的心口,因为这个女人曾经试图杀了他。 可他的剑却只是停留在女子绣着螭龙的长裙上,没有再继续刺下去。 他当然不能杀了这个女人,同样也不能看着她死。 因为只有她能关的上那些源源不断涌出邪潮的海井,可以说想救整个北敖洲,她是最不能死的那一个。 游苏抿了抿唇,剑光骤起,在冰洞中划出银练。 乾龙尊者的衣襟应声而裂,一片残衣便落在了冰台上,而她的一大半美背便一览无遗。 当那抹欺霜赛雪的脊背暴露在火光下时,他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第一次被白泽的脊背之美震撼时就曾联想,这个当时被他误以为是白泽母亲的乾龙尊者,她的背又会是何种巧夺天工的美。 可亲眼所见之后才知,他的想象还是太狭隘了。 她的背像是被月光浸透的羊脂玉,连肌理间也流动着清辉。语言的描述到此便已是极限,游苏亦无法形容出这份浑然天成的美。 即使这份浑然天成被破坏了。 她从右肩一直牵连至腰侧的伤口如蜈蚣般盘踞其上,皮肉外翻处泛着诡异的深蓝色,伤口周围蔓延着蛛网状的白色纹路。 这该是让她昏迷的关键所在,面对十二大仙的围攻,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伤。 游苏注意到了这些深蓝色的东西,它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着如玉的肌肤,就连看着都会让人忍不住倒吸冷气。 这不像是术法所致,更像是一种毒。 游苏也看得出来那十二大仙的招数皆是以镇压围困为主,否则他们大招齐出,而乾龙尊者也会以命相搏。十三个洞虚尊者间的殊死战斗,动静绝对要比当时大上数十倍,到时恐怕不仅神山,就连空原外的四城都要受到波及。 所以他们并不想杀了乾龙尊者,或者说不想惹急了她。 但……有人悄悄下了毒。 那个人,想让这个女人死。 游苏用脚趾头都想的到答案,必是那个刚经历丧子之痛的凝霜尊者。有那样的儿子,老子定只会更坏。 但找出了真凶对治好这个女人毫无帮助,游苏从未见过这样的毒,甚至不知道这毒对她到底有多大的影响,会不会令她致死。 他唯一救人的方法,似乎只有他那万能药一般的真主之血。但那就意味着,他要把这个女人收为眷属。 “你要看到几时?” 冰冷的女声惊得游苏指尖一颤,他正准备去挖点毒来以身试水。 乾龙尊者不知何时睁了眼,她回过头,眸中碎冰浮动。哪怕伤重至此,睥睨的姿态依旧像在俯视蝼蚁。 “我对老婆子没兴趣。” 游苏没有停手,故意将染血的衣料扯开半寸,狠狠在她伤口处挖了一下,指尖沾上深蓝色。 饶是洞虚上境的无上女仙,此时也疼的嘶声连连。 “你找死!” 玄冰猝然凝成尖刺抵住他咽喉,乾龙尊者染血的指尖扣住他腕脉,“本尊杀你只需一念!” “然后暴尸荒野,眼睁睁看着北敖沦陷?”游苏不退反进,任由冰刺划破皮肤,“我就知道将北敖安危系在你身上靠不住,若知你只会在我身上撒气,我方才便不该回头。更不该相信白泽,千里迢迢来把消息告诉你。倒是我叨扰了,不该将你从大业将成的幻梦中喊醒,要杀就杀,北敖洲不多我一个亡魂。” 火堆噼啪炸开一颗火星,乾龙尊者瞥见了那个还在漏风的墙洞。 他本可以跑却没跑……竟是回来救我吗?可我…… 冰刺在触及动脉前碎成齑粉,她冷哼一声收回手,也转过了身子。 “无需你救,本尊自有解毒之法。”她的声音还是那般倨傲。 “那最好了。”游苏庆幸,干脆坐远了些烤起了火。 两人陷入缄默,望着那女人的背影,游苏竟读出一丝萧索。 说到底,这个女人也是为了北敖兴起,只是执念过深才变得刚愎自用。换作是他,怕是更难相信自己几百年的理想被人利用,最终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样。 得知真相后最恨最痛最悔的人,便也就是这个山巅的女子了。 但游苏可无意安慰她,哄暖了身子便站起身搓搓手,“你既然能自救,那我就走了,我师姐和白泽还在神山,我必须得去救她们。” “你不能回去。”女人冷淡开口。 游苏挑了挑眉,“凭什么?” “其一,你不过凝水之境,想救她们无异于自寻死路,想得到你手中天醒灵光的人满山都是;其二,她们也不需要你救,有人启动了神山的护山大阵,那十二人便没那般大的威胁。” “护山大阵?有什么用?”游苏从未听闻此物存在,却也觉得合理,毕竟偌大神山,哪能没点自保手段。 “你之前乃是辟邪司神子,却连《佑山书》都没读过?”女人的语气有些鄙夷,好似游苏连这个东西都不知道,定是一个不学无术、滥竽充数之人。 “奶奶,我是瞎子怎么读啊。”游苏翻了个白眼。 其实倒不是游苏看不了,只是大家都觉得他是瞎子,便也不会向他推荐书籍之类。而且也没有谁会想不开去攻打神山,所谓护山大阵在恒高神山便也不是人人口耳相传的知识。 不过乾龙尊者闻言仙靥还是一怔,再次回首瞥了一眼少年,眼中倒是罕见地露出一丝歉疚,就连游苏唤她‘奶奶’也懒得追究了,竟耐心为他解释了起来: “护山大阵乃保护神山的重大手段之一,五座神山皆有此阵。一经开启,神山周围的玄炁便会被瞬间抽空,并在接下来的六个时辰内压制所有东西对玄炁的感知。所以纵使万仙来攻,开启大阵后的这六个时辰,也休想伤到神山半分。” 游苏听完也觉震惊,才知竟还有如此逆天的阵法能这么大范围的阻断对玄炁的感知,想必那十二大仙的招数顿时化解便是那大阵所致。 “别人出不了手,神山自己的人还不是不能出手?六个时辰之后又当如何?” “自是有不需要人也能用的防御之法。” 游苏略微颔首,也知神山能屹立五千年而不倒,其中底蕴确实难以想象。 “可纵使那十二位尊者出不了手,我师姐和白泽就跑得掉?” “跑不掉,但至少安全能得以保证。那十二位尊者抓我时就畏手畏脚,说明他们也怕事情彻底败露。可大阵开启,神山所有人都会知晓昨夜之事。他们想要解释,便只能将我污名成勾结邪魔之人,但他们绝不敢轻易如此,那不过是逼我退缩的手段罢了。” “因为如此一来,神山所有人便会得知远山之地邪魔流窜,其中定也会有不忍之人。矛盾便会因此激化,可他们并不想计划被打断。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轻易这么做。”游苏接过话头,“但此战蹊跷过多,他们定能意识到白泽与师姐与昨夜之战有关,绝对不可能任由她们被那十二位尊者处置。” 乾龙尊者又瞥了游苏一眼,眉宇间竟有一丝赞许,旋即又满是忧虑: “不错,他们最大的弱点便是他们自己也知道此事惨无人道,所以才先斩后奏,封锁消息只待木已成舟。” “既如此,要破坏他们的计划便有两条路。第一,让神山被蒙在鼓里的人醒悟他们的恶行;第二,尽快堵住海井,让这木成不了舟!”游苏终见希望,语气也有些振奋。 乾龙尊者略微颔首,“想要及时止损,就要双线并行。第一条路交给她们,我们要走的乃第二条路。” 游苏却听出古怪,“我为何要跟你一起走这第二条路?我回去帮她们不行吗?” 乾龙尊者答道:“你身份不便,不宜在神山露面,否则只会将矛盾吸引到你身上。” 游苏暗忖她的回答倒是符合逻辑,将他带走不仅是保护她们,也是保护他,于是好奇问道: “你擒住我的时候就这般好心,料想到了这里?” “你觉得我擒住你是为何?”乾龙尊者漠然反问。 “我怕你是听我骂你骂的不堪,气急败坏要挟持我报复。后来被别人围攻,你若真想跑本该将我随手丢了,可你发现我连一个字都没骂错,便也没脸看我因你而死,只好一直挟持着我,然后就到了这里。” 乾龙尊者眸光闪烁,顿了片刻才淡淡道:“想怎么想,是你的事。” 游苏扯了扯嘴角,心想这女人当真是一颗又臭又硬的顽石啊。 下一瞬,一股剧痛自他变得深蓝色的指尖瞬间席卷了他整个手臂! 第四百三十二章:以毒攻毒;比毒更痛 “你碰了此毒?!” 女人强忍着腰背的剧痛转过身来,却见游苏已然掐住自己的大臂痛得呲牙咧嘴起来。 “你明知故问?”游苏没好气回道,看着自己已经变成深蓝色的右手掌,他自知这回托大了。 太岁之力再强也终有限度,这毒的可怕远超他的想象。起初还毫无感觉,转瞬间便觉得自己的右臂都被冻成僵死一般,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右臂就会像碎裂的镜面般瞬间瓦解成块。 “自作自受。”乾龙尊者冷笑一声,似是在报复游苏方才的报复。 游苏扯了扯嘴角,看着女人肩背处比他更深邃的蓝色,倒也懒得和她置气: “你忍着这股痛飞了这么久?” “如何?” “没事,你真能憋。” 乾龙尊者本想动怒,却又因绷紧的身子牵连伤口,便也说不出回怼的话来,索性闭目调息、强忍剧痛。 游苏也无意多聊,专心将玄炁逼入肩膀,堵住那蔓延的蓝色剧毒。两人无话,倒像是比起了谁更能忍耐疼痛。 “这什么毒?” 女子挑起眼皮,“冻骨青蚨。” “凝霜尊者那老头干的?” 乾龙尊者略微错愕,倒是没想到游苏一个瞎子的洞察力如此敏锐,不免高看他几分: “冰中无活物,不仅是因为冷,也是因为不透气。但霜比冰更疏散,有一种生命力极强的虫就可生于霜华之中,便是这青蚨。但青蚨本身无毒,是他以各种剧毒凝成了霜供那青蚨生存。如此一来,这青蚨就成了颇具活性的剧毒之物,钻进骨肉后便极难祓除。” “他倒是阴损。”游苏感到一阵恶寒,难怪他觉得这些深蓝色的毒纹犹如活物一般。 “都是洞虚修士,哪能没点狠辣的手段。”女人一副见惯不惯的口吻。 “你不是说你有解毒之法吗?如何解?” 乾龙尊者顿了顿,叹了口气,似是觉得自己嘴硬也没什么意义:“我有,却也没有。青蚨是北敖洲独有的虫子,霜中可活、冰冻不死,但却惧火。倘若以火毒攻之,便也没多大威胁。” 瞥见游苏将手臂往火堆里凑的举动,她连忙制止:“火烤是没用的,它钻进了骨肉之中,外火烤不到它。怕是只有你外皮被烤焦了,它才会察觉到一点痛,如此还是会费一条手,没有意义。” “照你所说,这凝霜老头此毒便也只能窝里横罢了?” 北敖洲天寒地冻,善火法者必然稀少,所以对这冻毒无可奈何。可其余四洲中善火术者反而是最常见的,所以这毒便也没那么吓人。 只是想必太低级的火法也威胁不到这青蚨,否则以乾龙尊者的道行,虽然专精冰术,其它流派的术法她定也会有所涉猎,又何至于让此毒侵蚀这般久。 “北敖洲的修士大多一辈子待在这里,不对付自己人,又对付谁呢……” 乾龙尊者言语间怅然不止,遂又看了一眼少年,轻启略显苍白的薄唇似是想说些什么,可却欲言又止,终是阖上,半响憋出一句: “过来吧,冰不能冻死青蚨,但至少能让它动不了。本尊替你冻住右肩,回山再想办法祛毒。” 游苏错愕于她的声音居然不再那般高高在上,也不再那么肆意张扬,而是有些闪躲,甚至有些柔弱。给游苏的感觉,就好像是白泽闯了大祸的时候,就会试图用一点乖巧的表现来缓解内心的愧疚。 游苏暗想她的心理估计也一样,像个孩子,但她喵的她都几百岁了,没有人会像原谅一个孩子一样原谅她。即便真说起来,她也是被利用的那一个,但作为最高的管理者,自然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你能阻断它的蔓延,为何不冻住自己?” “这毒奈何不了我。”女人又恢复了那倨傲的语气。 游苏摇头,心想这女人是不是少了根棍子,怎么比男的还要面子: “你是怕冻住大半片经脉,力量就不够走完这第二条路了。但你这样硬撑,我看这毒要不了多久就会爬满你整片背,然后就是全身。” 被戳中心思的女人目光微怔,旋即蹙眉,生出些决绝来: “此难因我而起,事竟之前,我绝不会死。” “事成之后呢,就可以死了?” 游苏听出了乾龙尊者的话外之意,这个女人怕是只觉自己无颜面对北敖父老,巴不得以死谢罪,于是幽幽道: “其实你本身也不想祛了这毒,因为这毒越疼,你便越心安,好似这疼就是你该受的惩戒了。你顶着这毒去救世人,事了因毒而死,推不干净责任,却也能算是将功赎罪、大义凛然。 你虽不是奔着中毒而死去的,但中毒后又觉得这般结局或许对你而言已经算好的,于是便也认了,可你想的太轻松了……” “够了!” 乾龙尊者怒喝一声,明明语中愠怒不已,可游苏分明感觉她的背影更颓唐了些,“本尊死与不死,与你这个外乡人都毫无干系!你若想封毒就过来,若不想便立刻启程!” 洞中火光摇曳,游苏叹着气走到女子身前。 而乾龙尊者已经转过身来,眉眼一片冷峻:“伸手。” 游苏依言照做,伸出右手。 见到游苏右掌的瞬间,女仙瞳孔骤缩,“你没中毒?!” “我方才自己解了毒。”游苏扬了扬自己已经完好如初的手掌,“转过去吧,给你解毒。” 乾龙尊者美目放大,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血迹斑斑的少年,才发觉自己还是太小瞧了他: “你个剑修还会高深火法?” “是被你这听不进人话的暴打了一餐,气的一肚子火。”游苏摆摆手。 乾龙尊者被怼的脸色难看,咬唇要驳斥回去,可看着少年身上各处被冰锥刺出的伤口,却也无颜说话。 “转过去啊,磨叽什么呢?若是这点痛就能让你减轻愧疚,我第一个看不过去,天底下凭什么有这么好赎罪的事?我偏要你痛而不得。” 见女人似乎被他说得木讷了,游苏继续催促,“你的命确实跟我这个外乡人没关系,但天下人的命跟我有关系。我不是为了救你,我是为了救他们。转过去。” 乾龙尊者抬眸,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游苏的眼睛。游苏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无比,而她的眼神极为复杂,却再没有那份咄咄逼人。 她没有再犹豫,翩然转身,背对着少年端坐。 螭纹裙裾垂落在冰台上,即便这片美背依旧狰狞一片,却不怕疼般的坐姿笔直,仿佛一柄插在雪原上的孤剑。 寒香混着血腥气在冷雾中浮沉,游苏没有心思按习惯去闻香识女人。如他自己所说,他只是想救北敖洲的难民。而能用不将她收为眷属的方法,自然是最好的。 方才游苏听闻解毒之法时也仅是尝试,却发现真的有奇效。他当然没修习过什么火系的高深功法,他有的,只有用正阳养剑诀温养在身体里的火意。 人皆薪柴,正阳尊者这位火法宗师留下的养剑诀养的就是烧柴的那团火。这并不是某种逆天改命的招式,却实实在在提升了游苏剑招的威力,融入到了他的每一次挥剑之中。 再加上游苏本就阳气过旺,在千华尊者身上放纵之后便许久未再发泄,这腹中压着的火竟比一些专修火系功法的大修士还要猛烈。稍一催动,就将那青蚨烧的灰飞烟灭,甚至还没来得及让太岁之力发挥作用。 “怕痛就喊。”游苏嗓音清越。 乾龙尊者冷笑,青丝垂落遮住半边侧脸,“本尊纵横北敖时,你连道胎都未结成。区区寒毒——” 话音未落,她突然闷哼一声。游苏趁她说话分神,一张炙热的手掌已抹上她肩头最开始的伤口。 接触到深蓝毒纹的一瞬间,溃烂皮肉的刹那腾起白雾,发出烙铁淬水般的“滋滋”声,肉眼可见的毒素如活物般疯狂涌动逃窜,颇具成效。 游苏方才仅是内力催毒就一直暗暗咬紧牙关,而这女人身体里的毒可不比他只是沾了一指,何况这毒还混着如此大面积的外伤,其中痛楚自是难与人说。 就算这女人是洞虚尊者,但不代表就永远不知疼痛了。痛是身体的预警机制,而洞虚尊者也会死。 游苏注意到女人的十指深深抠进冰台,指节泛出青白,浅叹道:“我说了痛就喊,别整死鸭子嘴硬的戏码。你不喊身体一直绷着,体内的玄炁就一直在抗拒着我进去。我如何祛毒?” 乾龙尊者偏头避开少年灼灼目光,唇齿间溢出的喘息却出卖了痛楚:“你当本尊是朔城瓦肆里哭哭啼啼的稚童?” 游苏瞥见她发间凝结的冰珠——那是冷汗触到极寒瞬间凝固的痕迹。 他忽然想起海底白泽蜷缩在他身边的模样,指尖不自觉放轻了力道:“你可比稚童麻烦,至少他们挨了板栗知道喊疼。” 乾龙尊者闻言更是气急,在这少年眼里自己真是谁也不如了,偏偏她还有苦难言,只得自行忍受。 游苏还以为她至少会回头瞪自己一眼,却没想到只是乖乖的受着,便也满意地看着她脊背弓成隐忍的弧线,这说明她知道疼,没有再强绷紧身子装了。 只是游苏却看不见,女仙原本苍白的脸色竟红润娇艳,眼底蒙着薄薄的水雾。 她并非扭捏娇羞的性格,实在是无法抑制的本能反应。 她一心振兴北敖,根本无意男女之事,莫说揉肩摸背,就是连异性都难以近她的身子。少年虽然是在治伤,却也是实实在在碰上了。但这并不是让她生出羞恼的原因,原因是她发现,这游苏养在体内的火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火! 所以与其说乾龙尊者是忍不住疼,倒不如说她是忍不住这又疼又暖的古怪感觉。 “速度快些!本尊没喊疼!”乾龙尊者咬牙,暗恼这游苏的动作居然还假惺惺地温柔起来了。 疼痛减弱了,另外一种感受便凸显了,这其实让她更难忍受。 可游苏却只当她是在强撑,并未加大力道。 乾龙尊者苦不堪言,一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少年弄得如此难受更觉憋屈,心想游苏说得倒是在理,痛楚的确是最轻松的赎罪之法。 本想讥嘲游苏几句让少年报复性的力气大些,却也因满心愧疚说不出口。没有游苏,其实她可能直到木已成舟才会发现真相,而且少年此时还不顾前嫌地救她。 那个谢字她都没说出口,又怎好意思骂他。索性她不言一语,只是一味忍受。暗忖着若是那凝霜老儿知晓他费尽功夫给她身上下的毒,却被一个少年轻松解了,该会有多气急败坏。 说起来她也觉得讽刺,一个被五洲通缉的邪魔,却是唯一愿意将真相带到她面前叫醒她的人。 之前只当他是阻挠自己道路的敌人,现在同行却能更仔细地观察他。从这张手她就能感觉到,少年气机圆满、灵台丰盈,他随时都能突破化羽境。 这个年纪的化羽境,着实让她都不得不赞佩。 良久,乾龙尊者换上了一袭朴素的长裙,遮住了重复光洁的美背。游苏则擦去额上薄汗,也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冰洞外忽起狂风,呜咽声如泣如诉,似乎在催着他们启程。 乾龙尊者望着洞口,声音轻得像雪落深潭: “你身体可还有碍?” “到处都痛,多给点丹药吧。” 游苏没有跟她客气的打算,他身上那些伤倒是没什么大碍,可乾坤袋里可谓是穷得叮当响了。 乾龙尊者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作为始作俑者的她没有吝啬,从乾坤袋中取出零零散散好些丹药,一股脑全甩了过去。 游苏尽数接过,闻了一圈,“连一罐上品丹药都没有?” 乾龙尊者深呼吸一口,似是压住怒气,“看来你也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本尊平日里也就是吃这些丹药,你当上品丹药随处可寻?” 游苏好东西吃的虽多,但还是知晓贵贱的,只是他没想到一个地位这般高的人,身上居然没罐上品的丹药。 他心想白泽说的不错,这乾龙尊者的确是神山最抠的女人。但他也隐隐猜到,这抠门并非是她吝啬或穷,而是她不想将贵重的资源聚集在自己手里。 毕竟放在哪个洲上品丹药都是稀罕物,大能们即使用不上也喜欢囤着,而那些真正渴求仙丹的人却一丹难求。单此一点,她无可指摘,游苏自不可能因为没讹到上品仙丹而生怨。 随着一句启程,乾龙尊者再次拎起游苏就飞升上天。这一次游苏却没再感觉高空的寒风吹得脸生疼,她竟然为他起了屏障。 一直飞到黎明再现,两人终于见到了疮痍之地。 游苏坐飞梭飞去神山用了近两日,而此时一日便见到了邪魔肆虐,这便说明它们蔓延的范围更广了。 空气中弥漫的死气让乾龙尊者的表情僵硬如冰,邪魔像墨一样侵蚀了洁白的雪地,游苏甚至感觉到她拽自己腰际的手都捏得更死。 不是怕他掉下去,而是她在强忍身体的颤抖。 “什么感觉。”游苏不怀好意地问。 “比毒更痛。” 女人凄然回答,纵身飞向那团拥挤的邪群。 第四百三十三章:老傲娇了 朔城的雪下得比神山更急。 游苏的睫毛凝着冰晶,视野里只剩一片混沌的白。 他跟在乾龙尊者身后三步处,目光扫过她挺直的脊背—— 倒不是游苏在对这片完美的玉背念念不忘,而是女人背后灰白的布料上氤氲着一片浅薄的红色。 那是血,女人一路赶来朔城马不停蹄的同时也不忘大开杀戒,所有入她法眼的邪祟全都片甲不留,死的极为干脆。 那样的外伤对于一个洞虚尊者而言不算大事,但也遭不住她这般残暴的战斗。于是外伤不得不重复经历着好了又裂的过程,渗出的血也就染红了背衣。 在她屠戮邪祟的时候,游苏不仅不敢说话打扰,甚至连插手的机会也没有,倒像是个吉祥物一般,在女人杀完目光所及的所有邪祟之后,就被随手拎起,然后赶往下一站。 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幸存者,女人无不悉心安置。她并没有浪费时间将他们盲目聚集在一起,倘若不能集结成可以进行有效防御的有生力量,密集的‘人味儿’只会让那些邪祟更容易发现他们。就这样分散躲藏,反而能让邪祟对他们兴致阑珊,甚至都不会发现。 如此,也还是在第三天就赶到了朔城,女人连一刻的休息也没有。 游苏没有询问为什么第一个来朔城,他想女人应该自有深意。 但越近邪井,邪祟的浓度应该越浓,一路行来也的确印证了这一点,可到了朔城,却发现并非如此,这里安静的可怕。 乾龙尊者忽然驻足,朴素衣裙被风掀起一角。游苏顺着她目光望去,积雪覆盖的牌楼下蜷缩着几具冻僵的孩童尸体,他们青紫的手掌仍死死攥着半截树干,像是攥着最后一粒救命的黍米。 游苏的喉结动了动,此刻风雪掠过长街两侧的飞布,有半张被血浸透的告示格外醒目——“神山赈济粮已至,速至雪乡居领取”。 雪乡居,正是游苏与奥数尊者发现朔城有古怪的地方。这一路上,游苏也基本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都尽数告知女人。 “他们到死都信这鬼话。”乾龙尊者的声音裹在风里,比冰锥更尖利。 空气中的腐气令人作呕,游苏只觉人心险恶,那些去取粮的人,或许自己先成了邪祟们的粮。 “那井真在朔城附近?为何这里都没几只邪祟?” 乾龙好尊者蹙了蹙眉,似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绣着螭纹的鹿皮靴碾过告示,雪地上顿时绽开一串殷红,竟是冰面下冻结的血河开始消融。 游苏瞳孔骤缩。 那些“血河”突然翻涌起来,粘稠的黑水中探出无数白骨嶙峋的手掌。方才还静默的雪原响起此起彼伏的婴啼,每声啼哭都撕开一具“冻尸“——那些根本不是百姓,而是裹着人皮的邪祟! “退后!” 乾龙尊者广袖翻卷,九条玄冰螭龙破空而出。龙吟震碎漫天飞雪,却在触及黑水的刹那化作青烟。 游苏的墨松剑堪堪斩断一只扑来的腐尸,剑锋传来的震颤令他虎口发麻——这些邪祟的骨骼竟比海底那些更加坚硬,每道裂痕中都流淌着幽蓝的荧光。 “怎么有这么硬的邪祟?!” 他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塌陷。 游苏足尖点地急退,仍被翻涌的黑潮吞没脚踝。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攀爬,他看见地面下恍惚现出一片巨大阴影——那根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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