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击弯,整个小臂必将陷入他的钳制之中,被其夺剑将轻而易举。 他好歹是凝水中境的仙师,若是真被这一个刚突破灵台境不久的少年夺去手中之剑还有何颜面?他必须得承认是他小觑了这少年,但是剑技本来就不是他这个老人最大的依仗! 游苏左拳已至,可老人的手臂却并没有如他所愿的弯曲,这蓄谋已久的一拳仿若泥牛入海,让人绝望。 老仙师随之暴喝一声: “退!” 一股强大的劲力自老仙师体内骤发,饶是游苏做好准备,铆足了玄炁抵御也无济于事,被震到了数米开外的他失去了贴身肉搏的这唯一机会。 他这次得手,也只是占了对方轻敌的便宜,况且这老仙师的剑技造诣一般,他方才除邪之时也未曾用剑,而是御炁伤敌,说明老仙师更擅长的明显是控炁之术。 游苏明白,一个至少凝水境的大修士一旦全力御炁,他再想近身近乎白日做梦。 天下修士身负灵脉,吸收天地玄炁供以修行,通玄脉、筑玄台、凝玄水乃至往后更玄妙的境地,玄炁都是修士一切的根本所在。 但炁的运用也分两大主流,一种是基于对玄炁的控制而产生的各种仙术,地爆天星、树界降临各种道法比比皆是;另一种则是将炁寄于外物借以发挥更强功效的技法,剑修、丹修、符修百般门径不胜枚举。 两者并不冲突,但人在这两道上亦有天赋之别。 老仙师鉴前毖后,玄炁大多已化为护体罡气,导致之前沉重的威压也散去大半。游苏反应极快,此时的他已被老仙师震荡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稳住身形后运炁便撤。 这条回宗的青砖路他少说也走过成千上万次,更枉提那个孤傲蛮横的师尊走后,孤单的他不知在这条路上遇过多少次同龄修士的排挤围堵。 游苏每次都不出手,只是尽力逃窜,他明白打了小的就会来老的,更何况那些憋着一肚子气的老的就等着一个由头出手呢。经年累月之下,可以说无论身处这条路的哪个位置,游苏都能立马构想出一条合理的撤退路线。 老仙师没料到游苏居然逃跑的如此干脆,明明上一秒还在奋起反抗,下一秒转身便跑。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无论是早有所料还是临阵灵光,都足以证明这个少年并不简单。 不过老仙师也并未失措,反倒是一脸冷静,只见他手捻兰花,双袖无风自鼓,嘴唇翕动:“日出东方,黑庶腾腾。前山后水,左龙右虎。” “定!” 一字爆响,游苏倏然发现后腿重如万斤巨石,怎地都抬不起来,细感之下才发现全身都僵硬异常,难动分毫,宛如被千条铁链所缚。 游苏驱炁作剑,试图将这些无形的枷锁砍断。两息之后,游苏发现定身之劲骤散,恢复行动力的他却不再试图逃跑,而是站直身子风轻云淡地抚了抚玄色轻衫,因为他知道,他跑不掉了。 短短的两息时间,已足以老仙师不紧不慢地移至游苏近前。 老者目光炯炯,惊异道: “我这定身咒即便是凝水境修士也可定上一瞬,你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居然两息可破,还是个瞎子,倒是颇有手段。” “前辈谬赞,是前辈手下留情罢了。”游苏不矜不伐。 “哦?你知我方才是试你?”老仙师目光更甚,心中愈惊。 “前辈若是真想制我,早就可以将我和那邪祟一齐收拾了,更无需与我先交谈再出手。” “你眼蒙尘埃,心却如镜。”仙师捋捋长须,“那你为何要逃?” 游苏抬头浅笑,直视仙师,“我知我在前辈眼中如砧上鱼肉,但坐以待毙实在不是晚辈风格。” 老仙师对上这涣散的目光,只觉仿佛看见了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忍不住露出了赞许之色,可又转瞬即逝,正色道:“可惜你是祸近己身,尚无所知。” 游苏不是愚笨之人,适才短暂对峙之间,他已想通一事——先天目盲的他似乎并非全瞎,而是可以看见那些莫名的“脏东西”,心中已然有了些许猜测。 “晚辈不懂前辈是什么意思。” “你是真不懂?还是不想懂?”老仙师微阖双目,状若可惜地摇了摇头。 游苏抬手作揖,语气严肃:“请前辈指点迷津。” “我乃恒高神山灵宝宗凌真人,你师出何处?” “回真人,晚辈游苏。” 凌真人抬眸望向少年,眼底里颇感无奈。没想到话已至此,这璞玉般的少年依旧设防,只答姓名不答来路,难不成真要执迷不悟、自寻死路? 游苏心中也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这老人居然是神山而来的仙师。 在此之前,他唯一见过与神山有关系的修行者,便是这出云城的老城主。 需知这老城主,也不过是神山第一宗玄霄宗的一个外门弟子罢了,因为突破无望又不愿失去宗门的资源,才被派遣到这偏僻之地做了一城之主。 第五章:我就是忘不掉啊! 天下共分五洲——东瀛、西荒、南阳、北敖、中元,五洲之上又各有一座神山,分别是星曌、闻玄、天启、空原、恒高这五座神山。 传说中,远古的世界荒蛮无序,五千年前正值域外天魔入侵,五大仙祖横空出世,驱逐外魔,又各济一洲,于高山上立人间序法、传百年仙道。待众生已渡,五祖更是放弃飞升,在高山上坐化,牺牲自己于天外筑墙,使五洲再无外魔之扰。 世人由此敬仙祖更甚,以高山为神山。时至今日,神山俨然已成为五洲各自的中心,无论是宗门还是城镇,皆以神山之上者为尊。 游苏自幼生活的出云城,便位处中元洲之南,受恒高神山庇佑。在这等偏僻之地能见到神山仙宗之人,颇有种不真实之感。 灵宝宗尽管不如恒高山第一宗玄霄宗那般举世闻名,但在中洲修士眼中也算声名显赫,也难怪游苏心中讶然。 “方才的邪祟之物,你见过几次?”凌真人也能理解,毕竟萍水相逢,三言两语并不能让这聪慧的少年彻底卸下心防。 游苏沉默了一会儿,回道:“回真人,这是第一次。” 凌真人听了低叹一声:“对邪祟之物,你又知多少?” “还请真人赐教。” “五洲之外是无际的深海,而深海之渊,是无尽的污浊。污浊腐蚀了大地,它们是一切邪祟的源头。”凌真人双手负背,语气平淡,可字字沉重,“邪祟污染了仙道,凡人成为它们愚弄的玩物,修士才是它们觊觎的猎物,因为它们迷恋的,是修士体内提炼过的精纯玄炁。” “有人说,修行就是除尘祛垢的过程,而污浊就是修士们褪下的尘垢;也有人说,邪祟其实是修士们的心魔,所以污人心神无孔不入;更有人说,它们是几千年前外魔的残秽,腐朽着这个世界。迄今为止,对其来历众说纷纭、尚无定论。但唯有一点,颠扑不破!” 真人忽地声如洪钟,切齿愤盈,“邪祟,乃是五洲所有生灵共同的死敌!” 游苏心中也翻起惊涛骇浪。对于邪祟他也只是幼时从师尊处简单听过一些,可师尊天不怕地不怕,邪祟之物在他眼中譬如虫豸,耳濡目染之下游苏也从未将邪祟放在心上。 今日所见所闻,才知邪祟之恐怖。 凌真人见游苏哑口,还当襁褓中的少年无法理解邪祟之祸,叹道:“你是不是觉得,邪祟之物离你太过遥远?” 还未等游苏答话,真人似是想到伤心处,神情悲痛道,“你知那提灯鬼所食之人是谁?” “是我师弟!是我亲如手足的师弟啊!”真人痛心疾首,此刻的他不再是一位师出名门、修为高绝的仙师,只是一个悲痛的老人。 “五大神山为护世人,合设辟邪司,我和师弟皆是辟邪司之人。师弟数十年恪守正道、斩邪无数,上个月他还告诉我他已准备好突破凝水中境,连灵丹都备好了!却在闭关前最后一次任务着了这提灯鬼的道!我追杀这邪祟百余里,至此却见到师弟已被它蚕食殆尽。他本有那么好的未来啊……天底下又有多少我司中人,为救他人死在邪祟手下呢?” 难怪这凌真人方才收那邪祟时喊得那般撕心裂肺。游苏受得情绪感染,只得默然道: “真人节哀。” 凌真人深呼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心神。修道之人讲究清心,若非情到深处,他这种修为的老人也绝不会如此失态。 “我知道,你肯定很好奇为什么你明明是个瞎子却能看见这邪祟,而我对此并不惊奇?” “回真人,确有此问。” “那是因为,你见过比它更邪恶的秽物!”凌真人突然语出惊人、斩钉截铁,“我不在乎你骗了我!我只想知道,你在哪儿见过它!” 凌真人敏锐地察觉到,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少年剑眉微蹙,手指也微微地握紧了些。他阅人无数,清楚这是紧张的表现,望向少年的目光中也多了些愠怒。 “真人何出此言?晚辈……只是个瞎子……” 凌真人似是早就料到游苏会这么说,冷哼一声: “冥顽不灵!邪祟之物光怪陆离,却并非无迹可寻!传说中有隐秘的三位大邪神——血肉之主,五行之主和梦境之主,它们偷走了天道相应部分的权柄并分给了自己的眷属,而自己却藏在世界最阴暗的角落里不断繁殖与窥伺。所以绝大部分已知的邪祟,伤人的手段都可归为血肉、五行和梦境三个类别。这提灯鬼便是梦主之属,行的自是惑人心神之事。” “邪祟之物的强弱,也跟它们获得权柄的大小有关。而一旦有人直视过某眷属更强大的邪祟还没死,那同眷属更弱小者以后在他眼里便会无所遁形!这是源自权柄从大到小铁律一般的地位压制!” “见过更深黑暗的人,自然再不会被更浅薄的邪恶威慑!哪怕你是个凡人!哪怕你是个瞎子!只要你还有意识,这条铁律就一定会生效!” 凌真人声势愈发高亢,直至最后仿若要穿云裂石。 游苏面情不定、双手握拳沉默不语。凌真人感觉得到,游苏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 “可是真人,我是先天失明,今日之前,我真的没看见过任何东西。” 游苏表情挣扎,他隐隐猜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却还是不敢相信。 “提灯鬼是梦主之属,你在梦中见过的,自然也作数。” 凌真人平淡的一句话,却仿佛压垮游苏的最后一根稻草,少年踉跄着退后了两步。 凌真人看着游苏失魂的模样,摇摇头叹了口气,随后从衣襟间取出一块古朴的绿色玉佩,玉佩之上刻着“辟邪”二字。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竹青之下流动着淡淡的墨色。 “这块辟邪令,能感应出周遭的邪祟。我试你,便是因为我收了那提灯鬼后,这墨色却并未散去。但试过之后,我发现你并未被邪祟附身,只是最近沾染过浊气。结合你的眼睛,我能确定,你近日绝对见过一只强大的邪祟!”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逃出生天的,或许是那邪祟受了伤,或许它压根就看不上你,又或许它有更大的图谋!它的存在,不论是对你还是你的家人,甚至是这全城百姓都是一个极度危险的隐患!现在,我需要你对我知无不言!只有这样,你才能救他们,救你自己!” “家人吗……”游苏喃喃自语,恍若失神。 人在失魂落魄的时候,脑海里总会闪过杂乱的画面。可游苏自小失明,除了今晨诡异的梦与那提灯鬼,还能想起什么呢? 是了,他想起了师妹脸颊那柔腻的触感,想起了师妹开心地喊“游苏生辰快乐”,想起了三年来师妹对自己的每次嬉笑怒骂,想起了八年间师娘与自己那几次短暂的交集。 可为什么……为什么梦中师妹师娘那张诡异恶心的脸!我就是忘不掉啊!! 第六章:辟邪令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游苏双手抱头,不停摇晃着自己的脑袋,“我什么都不知道!” 凌真人横眉怒目,似乎没想到这个聪慧少年怎的这般窝囊固执。但是转念一想,怒容也平静了些。 看这少年挣扎的模样,不难猜出这邪祟恐怕与他关系匪浅。凌真人扪心自问,倘若他与游苏易地而处,他又能否对自己坦诚布公呢? ‘人之常情啊……’ 凌真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年轻人,我知那邪祟可能与你关系非同一般,而你我相交尚浅,可这不是你包庇邪祟的理由。梦主之属的邪祟对玄炁异常敏感,我若轻举妄动被它察觉,后果难料。” “这块辟邪令你且拿去。将玄炁注入此令中,附近若有邪祟它便会变色变温。你试过之后心中自有答案,明日辰时我还在此地等你,你来还令我视你为友。若不来,那便是敌!” 游苏放下了手,有些凌乱的发丝垂落在空洞的眼前。这个刚刚经历丧亲之痛的老人对游苏已经足够有耐心。 游苏感知地到,凌真人在他面前伸出了援手,手上是那块辟邪的玉佩。 凌真人看着游苏的眼睛,其中纠结的意味甚至快要从少年灰暗的瞳孔中溢出。他知道游苏尚存良知,此刻正站在悬崖边上犹豫不决,他如何忍心这块璞玉就此跌入万丈深渊,他必须拉他一把! “游苏,你是个可怜孩子。但你需知眼睛看不见不可怕,心看不见才是真的可怕。那些你熟知的人,可能早就不是他们了。我没来得及救下被蛊惑的师弟,但你还有机会拯救那些陷在迷障中的人!所以……” 凌真人忽地捏紧玉佩,猛然将托着玉佩的手向前一送,“接过它!” 游苏看着近在眼前的辟邪令,涣散的目光仿佛也有了焦点: “真的……能救她们吗?” “事在人为!”凌真人声如洪钟。 游苏闻言理了理散至面前的发丝,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庞,一身迷惘的气质已消失不见,他立在那里,便是一柄锐利的剑。 凌真人打量着陡然坚定起来的少年,目露赞许。 仙人只道渡己难,渡人难道就容易了吗?纵使不知这条除邪之路前方是否顺遂,但看到少年能够迷途知返,已足以称得上是件乐事了。 游苏伸手,接过玉佩。 “明日辰时,我来还玉。” 凌真人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嘴角终是挤出一点笑意。 为了万无一失,他得做些其他准备了。 …… 鸳鸯剑宗位处出云城的城西,由于城西需要重建,这里算得上城中最荒凉的地段,邻里的房屋也都空落落的。纵使有人,也只是些风烛残年、不愿搬到主城区去的老人。 游苏脚步匆匆,左手提着渐凉的酥饼,右手捏着冰凉的玉佩,心中思绪翻滚。 难怪他之前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凌真人出现之后他才想明白:到早点街时刘叔说他今天到的晚了并不是简单的打趣。 换算成前世的时间,平日里他都是六点四十五起床,七点之前洗漱完毕出门,以他的脚程十分钟左右就能到早点街,而今天却是七点半之后到的!平白多了二十多分钟! 师妹给自己庆生全过程估计也就十多分钟,剩下的十分钟去哪儿了? 游苏只觉细思极恐,之前与怪物师妹师娘的种种,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梦。 震惊之际游苏已经行至宗门老宅的门口,突然脚下踩到一块硬物,他收起东西扶了起来,是块木头。 门匾又掉了。 这块他自己定制的匾上,刻着四个大字——鸳鸯剑宗。 他定做这块匾倒不是为了故作气派,而是为了遮挡下面那块腐朽的老匾。这新匾几年间时不时就会脱落,似乎是下面的老匾在抗议。 游苏细细抚摸着老匾,上面有好几个字,每个字都遒劲有力。游苏虽看不见是哪几个字,却也知道写的是什么,因为师尊给他念过: 天地阴阳合欢鸳鸯剑宗。 游苏幼时要脸,要将老匾撤下,可师尊不让,说老祖宗传下的门楣哪能轻易更换。游苏应允,师尊走后,便连夜定了这新匾盖上,之后也常常检查是否掉落,师妹来后则检查地更勤。 或许她至今都以为鸳鸯剑宗便是全名吧。 游苏将匾锤牢了些,装模作样地审视了宗门一圈。他想起师尊临走前他曾轻描淡写地对师尊说,他会保护好宗门。如今看来,这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游苏被突然出现在门前的师妹吓了一跳。他暗自懊恼不该掉以轻心,否则这一趟很可能不是回家,而是坠向深渊。 “怎么一惊一乍的?”姬灵若撇撇嘴,“我的饼呢?” 游苏拿出怀间尚且温热的酥饼,姬灵若顿时两眼放光,紧忙接过自己的那份掂在手里感受了下温度,然后嘟起粉嫩的小嘴忿道:“怎么饼都焉了?说!你干嘛去了?” “路上和人聊天耽搁了。”游苏一脸歉意。 姬灵若满脸不信,美目一转,忽地柳眉倒竖,气道:“是不是那些人又拦你了?你说你欺负我倒挺厉害的,对外人怎么只知道跑?你教训回去啊!你越躲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知道吗!” 姬灵若义愤填膺,仿佛自己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一般,只恨自己实力浅薄没法替游苏出气。 “那我下次跑得再快些。”游苏笑笑。 “无可救药!”少女则气地跺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转瞬间又有些自责地道,“你说你,不是染了风寒吗?干嘛不好好休息,谁让你去买饼了?” “嘴馋便去了,不打紧。” 游苏这才想起早晨骗师妹自己得了风寒。其实他最初买饼的目的,是为了感谢给自己庆生的师妹,因为她最爱吃的就是这油酥饼。可与凌真人一番交集过后,“是专门给你买的”这句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那你不会让我去买吗?” “师妹愿意上街?” “算了,昨天替你去书肆铁铺我都快少半条命了,想想都后怕。” “师妹其实,可以多出门走走的。” “不要!我……我这么漂亮,会被很多坏人惦记的!”少女害怕地握起粉拳。 “说的也是。”游苏表面赞同。 “好了,我回房了,你也快些休息。”姬灵若拿着饼就走了,忽而又转头道,“对了!你桌上有我给你熬的风寒药,你快些喝,别等它凉了!” “我马上喝,多谢师妹。” 游苏盯着师妹离去的方向,插在胸襟间的手,轻轻地松开了刚握起的玉佩。 第七章:鸡腿 游苏的房间布置十分简陋,一床一桌一柜外便再无它物。 少年把玩着手中的辟邪令,坐在桌边发呆。桌前除了一碗药汤,还有一个装满花瓣的花篮,浓郁的菊花香充满了空旷的房间,原来师妹还是替他扫了地。 “那些你熟知的人,可能早就不是他们了。” 凌真人的叮嘱言犹在耳。 ‘明明我刚才只需要注入一点玄炁,就能知道问题的答案,可我为什么放下了?’ 十八年熟知的世界顷刻之间地覆天翻,换谁来都会无所适从,更何况是一个瞎子。 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不去想,游苏早在接过玉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 游苏收起玉佩、抿嘴喝完了药汤,他还有一天的课业要做。 说是课业,其实也包含了很多简易但冗杂的家务。 宗宅里的那口老井早就不能用了,他每天第一件事便是去宗外的新井里打两桶水放在厨房,然后就留在厨房劈了会儿柴。 无意中触碰到一个不在原位的汤碗,游苏摸索了一下,居然是干净的,他感到很是欣慰。 师妹喜欢熬夜,通常一觉会睡到下午,所以午饭是不吃的,到深夜饿了常常会自己下点面条,然后留一个脏碗等游苏洗。游苏劝导无功又担心少女营养不够,只好晚饭多做些菜,好留给师妹当夜宵吃。 师娘倒是八年来一次没吃过自己做的饭,能做到辟谷,那该是什么境界?可是师娘一直说的,不都是自己没有修为吗? 砍完了柴,游苏又去溪边洗了一趟衣服。夏天闷热,衣服换的勤,游苏边搓着衣服边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惧冷热?这样一看,灵台境说是才真正入了仙门,其实啥也不是。 就几件衣服,游苏洗得很快,他倒是愿意师妹把衣服给他一起洗了,可每次师妹都会恶狠狠地让他滚。 “请相信师兄的人品,绝不会拿师妹的衣服干其他的事。”游苏次次都一本正经。 “信你个鬼!”师妹回回都被气得跳脚。 每次逗师妹都能使人身心愉悦,可现在回想起来,晨间的梦就仿佛笼罩在心头经久不散的阴霾,让游苏怎么都笑不出来。 把衣服晾好,游苏回到房间,开始打坐默念起了心法。 天地阴阳合欢功。 抛开刻板印象,这真的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功法。 功法共分天、地、人三卷,天卷是指静修之法,以静坐养炁为主,把人的身体分为天地阴阳五行,引导天地玄炁哺育自身,通过灵脉进行周天循环积累,最终达到洗髓革脉的功效。 地卷则是记载了天地中许多富有玄炁的天材地宝及相应的食用手段或使用手段,借此脱胎换骨。 人卷则比前两卷加起来都要厚,记载的都是“房中术”一类,以男女为阴阳个体,通过男女欢爱来助力玄炁的流转循环,最终可至万物通泰的境地。 游苏看不见字,所以从小就将这三卷功法背得烂熟于心。师妹手上当然也有相同的功法,只不过是游苏口述的阉割版。 专心吐纳了一个时辰,游苏就去厨房给自己简单地做了个午饭。午后正是烈阳,游苏睡了个午觉。 待到温度低些,游苏就在院子的枇杷树下练剑,用的是木剑。一刺一收,一挡一砍,挥剑的时候能让他全神贯注、心无杂念,这是游苏一天中最享受的时光。 他仿佛忘记了诡梦,忘记了师妹师娘,忘记了邪祟与凌真人,只专注地一遍遍磨练着他最强的剑技。他有预感,它马上就会派上用场。 不觉间已是傍晚,游苏懒得做饭,便出门去常吃的小馆里买了三个菜。事实上,他很有钱。 他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贩卖记忆里另外那个世界的故事,通过给师妹讲述,再待师妹将它们写成书后卖给书肆的老板,然后和师妹五五分账。老板说他的书卖得很好,已经远销别的城镇,只是语气中还总带点玩味。游苏有些惭愧,但是赚钱嘛,不寒碜。 回来时师妹还没起床,去叫只让他先吃,看来是昨天摘花太累了。游苏吃过晚饭后又练了会儿剑,然后去洗漱了一番。 洗澡会让人神清气爽,此刻他却有些压抑。就好像前世的时候,面对第二天的重要考试,今天的你再怎么想放平心境,那股隐约的危机感也会萦绕在你的心尖让你不得畅快。 他听着窗外不歇的蝉鸣,坐在床上静思,暗叹一天过得好快,要是每天都是这样平淡的一天就好了,可是已经不可能了。 他感觉得到,这小小的剑宗已经陷入了一道无形的漩涡之中,就像被外面无声的夜色所慢慢侵蚀掉的世界。 “游苏,我进来咯!”屋外蓦地传来少女轻灵的声音。 尚未等游苏应允,少女已经提着食盒推门而入,自顾自地坐在桌上摆开了饭菜。 “你怎么到我房间来吃?” “怎么了?又不是没来过。”姬灵若一脸理所当然,一边夹菜一边道,“早上不是说了,你锻剑的那三十银是我找书肆老板预支的,你那白娘子若不赶紧讲与我听,我怎么交差?” “那也不差今晚吧?”游苏只想一个人静静。 “嘻嘻,铁公鸡今天买了我最爱吃的板栗鸡,当然要边听故事边吃才最香呀。”姬灵若眉眼清亮,夹起一块板栗嘻嘻地笑,一笑起来,嘴角像恬静的弯月。 游苏心软了。 尽管教剑时再严厉,他也是极宠溺这个师妹的,给她讲故事这样的事在明天还了玉之后,还会有机会吗? 那就把白娘子给她讲完吧…… 游苏娓娓道来,讲到法海背地里向许仙告状不成便扣押许仙时,姬灵若气得火冒三丈。到后面法海勾引白娘子前来搭救,然后将白娘子压在雷峰塔下时更是差点摔筷。好在听到最终小青修炼成功打败了法海,让许仙一家团聚,姬灵若这才喜形于色。 少女陷在故事中回味无穷,回过神来才发现菜都没动多少,而那本就富余的盘中居然还剩着两个鸡腿,她心知又是这傻师兄特意给她留的,心中一暖便夹起其中一个走到游苏近前。 “喏,鸡腿,赏你的。”姬灵若有些赧然,将筷子喂到游苏的嘴边,“以后别给本小姐留,差你个鸡腿怎么着?”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游苏!你是看不上我赏你的东西吗?”少女脸皮薄,下定决心示好哪能容你推脱。 可是这筷子是你用过的啊我的傻师妹…… 游苏心中感叹,但还是乖巧地准备张开嘴。 等等! 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游苏心有所感,抬头望去,瞳孔瞬间放大! 这哪里是鸡腿!这明明是梦里那块恶心的腐肉啊! 第八章:师娘别怕,我是瞎子 “师妹!” 游苏大喊一声,打断了师妹投喂的动作。 “师兄你醒了!”师妹将捏着腐肉的手拿开,鱼目圆瞪,很是惊喜。 它站在游苏的床边,像一座腐烂的肉山。 我这是醒了……还是又睡了?可我不是已经被师娘割喉了吗? 这般想着,游苏忽而感觉到脖颈处传来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脖子上爬……很多,不止一个……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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