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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了,只剩下执勤站岗的那十来个哨兵。 婆罗国那边也是一样。 那个叫伊舍尔的千夫长带走了所有人,深怕在这儿呆的太久,和军团的人擦枪走火。 看着那位穿山甲先生被带走的方向,玛格丽紧紧握住了丈夫的手,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 “那个人,还有那个姑娘……他们救了我们所有人,我不能放着他不管。” 同样望着那个人离开的方向,亚尔曼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用安慰的语气说道。 “亲爱的,相信我,我绝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等回去了之后,他就联合西帆港的市民向总督府请愿,把联名的电报发去凯旋城! 他还不信了! 这么大的事儿没人管得了! “……姑且不说那些家伙龌龊的勾当,西帆港根本就不是南方军团的殖民地,南方军团的法庭无权在这里执法!” “就算要审判,也得凯旋城的法庭来审!” …… 就在获救的威兰特人幸存者们为穿山甲的遭遇感到义愤填膺的时候,西帆港的贫民窟内同样也在义愤填膺着。 不过他们义愤填膺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什么穿山甲,而是港口当局对家人会的无情打压。 那毫无疑问是打压! 对于上门找茬的帮派分子——那些胳膊上纹着老鼠、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巡逻的士兵只是高高举起,然后轻轻放下,甚至都没有拿棍棒教训那些恶棍一下。 而对于他们这些团结起来自保的穷苦人们,那些士兵却是眼神凶恶的予以了警告,就好像他们保护自己的权益是多伤天害理的事儿一样。 果然还是扎伊德先生慧眼如炬,一针见血,那些帮派分子和威兰特人都是一伙的! 那些帮派分子仇视他们,因为不收帮费、还免费教人识字的家人会破坏了市场! 而那些威兰特人则恐惧着他们的团结,所以和那些帮派们连起了手来,给他们使绊子,说他们是联盟的奸细,然后狠狠地打压他们。 其实冷静的想想,这番看似逻辑自洽的说词里,其实是存在着许多漏洞的。 比如最简单的办法,比较一下落到兜里的第纳尔就知道了。 各个帮派从码头拿到的工钱各不相同,管理标准、抽成以及福利也不同,很难直接的进行比较,但大体上还是符合“人数与溢价成正比”这一定律的。 人数越多的劳务中介,越有和用人单位谈判的底气。 不存在说什么人越多的帮派,只是因为比较团结,拿到的溢价反而更少了。 其中不是没有看出一些端倪的聪明人,但他们大多都心照不宣地成了绿色家人,甚至更高段位的家人——也就是那些负责讲课的人。 家人会还在创业初期,有大量的职位虚位以待,只要稍微动点脑子就能干到“区代理”,那好处可比在码头扛麻袋高多了。 当大多数人还在盯着那点儿工资的时候,这些聪明人已经站在了第二层。 他们非但不会把那些蹩脚的把戏拆穿,反而会帮扎伊德完善他的理论。 譬如—— 坏到流油的威兰特人毫无底线,联合其他帮派一起打压家人会。 这样一来,“明明是干同一件活,给的第纳尔为什么比别人少”这种无聊的问题,也就能自圆其说了。 扎伊德的高明之处也正在于此。 他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专家,甚至挨了不少能人的“白眼”,但他确实把婆罗行省的幸存者看透了。 这里的聪明人最喜欢干一件事儿,那就是把别人当傻子,然后自己装糊涂。殊不知糊弄着,糊弄着,到最后连自己都信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 坐在窝棚里,欧仁帮受伤的劳工缠好了绷带,正好看见扎伊德站在门口。 那眼神似乎是有事找他。 他将绷带放回了医疗箱,跟着扎伊德一起走出了门外,站在了月光飒沓的小巷里。 跟着扎伊德走了一阵,他停下了脚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有时候我不明白你想做什么,又是为了什么做那些事情。” 扎伊德轻轻叹了口气。 “我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想让那些可怜的人们有个家。” 欧仁呵呵笑了笑。 “你们有很多家人,但你是我最看不懂的那个。” “哦?”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欧仁坐在了一旁的台阶上,叹了口气说道,“只是觉得……你们或许换一种方式比较好。我们其实并不着急你们立刻做出些什么成果,哪怕你们和李斯特那样的家伙合作,我觉得也是挺好的。” 扎伊德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了他的旁边坐下,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李斯特先生是瞧不上我们的,他骨子里其实是个很傲慢的人,和您这样愿意俯下身来帮我们、引导我们的人不同。当他判断我们的风险远大于能给他带来的回报,他甚至都懒得听我解释,便将我拒之门外。” 顿了顿,他又说道。 “只有你们,你们的大门永远向我敞开,即使是卑微如尘埃的我。你们也不会放弃我,而是愿意一次又一次地给我做自我介绍的机会。” 欧仁自嘲地撇了撇嘴角。 “给人吃闭门羹,那像是李斯特会干的事儿。不过你也不用抬举我……他的成就是全联盟都有目共睹的,我不配和那样的大人物比。” “您太妄自菲薄了,”扎伊德摇了摇头,“等我们成功之后,我会给你树一座雕像,会有上亿人感谢您向我们伸出援手。” 欧仁愣了下,啼笑皆非地说道。 “那倒不用……”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不远处的黑暗中闪烁了一抹光亮。 当他定睛看去的时候,只见那火焰裹着滚滚的浓烟窜上了天空。 远处隐隐有喊声传来。 “起火了!!” “快!快救火!” 看着那突然发生的一切,欧仁整个人都愣住了,紧接着脸色狂变,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是家人会的登记处! 也就是他先前给那些受伤劳工们包扎的地方! “特么的!” 他嘴里就骂了一句,二话不说的朝着刚才来时的方向奔了回去。 看着那升腾的火焰和冲过去救火的欧仁,扎伊德也愣了一下,不过最终却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这帮鼠辈们还真是不留隔夜的仇,连一个晚上都等不了……呵呵。” 黑鼠帮的人吃了亏,肯定不会吞下这口气,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回来。 这帮人之所以成不了气候,正是因为总是被四肢左右大脑,被情绪支配了思考。 如果说先前那顿毒打最多让几条街的街坊同情他们,那么这场火灾应该足够他们成为西帆港的“明星”了。 军团一定会下场。 并且一定会赶在那场席卷整个婆罗行省的大战之前,用铁血手段惩治所有不安分的人! 那些人可不是什么断案的法官,他们的行事风格一直是杀一儆百,岂止是不把家人会放在眼里,整个西帆港的帮派在他们面前都是蚂蚁。 传闻那个古里昂更是生性残暴,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而这也正中了他的下怀。 他将带着这份已经写好的投名状,前往一个更广阔的舞台。 扎伊德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从那石阶上起了身,却走向了和欧仁先生截然相反的方向。 “萨瓦,该启程了!” 虽然有点儿对不起西帆港的幸存者们,但一切都是为了婆罗行省的未来…… 第845章 蒙冤入狱的穿山甲 “进去吧,以后这就是你的新家了。” 西帆港的监狱。 这座由花岗岩修建的堡垒,大概是西帆港港区为数不多没有经过炮火洗礼的建筑了。 而他所在的楼层,更是位于监狱的地下最深处——用来关押重刑犯的地方。 听着身后狱卒的冷嘲热讽,战地气氛组倒也懒得答理这小虾米,泰然自若地走了进去。 他左瞄瞄右瞧瞧,眼中甚至还带着几分新奇。 这牢房倒是简陋,而且简陋的真实,只有一只马桶一张床,而且马桶就紧挨着床头,吃饭的时候搞不好还得把碗搁在马桶盖上。 四面墙壁一片黢黑,连个透气的窗子都没有,少有的几个排气口也在栅栏外的天花板上。 这他妈是想把自己臭死啊…… 战地佬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不过好在这房间是个单间,不用和其他犯人挤一起。想来下令把自己关起来的那个人,也不太放心自己和其他人待得太近。 就在战地气氛组仔细端详着自己未来的新家的时候,身后的栅栏门“铛”的一声重重关上,接着又传来楼层铁门关闭的声响。 “MMP,在游戏里坐牢还行……连坐牢的体验都这么真实的吗?” 这狗光怕不是实地考察过。 战地佬感慨一声坐在了床榻上。 身为一名五好青年,他从没蹲过看守所,却没想到在游戏里却有机会体验了一把。 有一说一,这体验还蛮新奇的。 就是无聊了点儿。 就在他心中寻思着,要不挂机下线打两把游戏的时候,孤单的牢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 才关上没多久的牢房大门,忽然又“吱呀”的一声被推开了。 听到有动静,战地佬顿时来了精神,起身走到了栅栏门边上往外瞧去。 只见一名背着枪的威兰特人士兵,押着黑压压一群人走了进来。 他粗略一数,被关进来的这些人得有四五十个。 战地佬有些懵逼,被威兰特人的这番操作给整不会了。 这特么是想干啥? 用枪托把最后一人赶进了监牢里,那威兰特人士兵语气冰冷地说道。 “上面的牢房满了,你们就待这里好了。” 扔下了这句话,那威兰特人便重重地关上了门,似乎一点儿不担心这些就站在走廊上的犯人们闹出事儿来。 还是说…… 他们巴不得这群人闹点动静出来? 战地佬的心中暗自警觉。 观察着这群手足无措站在监牢里的犯人们,他的视线在人群中一阵寻觅,总算挑了个看起来最老实的小伙子。 用眼神引起了那人的注意,战地佬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栅栏门边上,看着他好奇地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那个老实巴交的小伙儿立刻回道 “家人。” 战地佬懵了。 “家人?啥玩意儿?” 见眼前的犯人一脸困惑,那小伙子很耐心地解释说道。 “我们是家人会的,家人们成立的属于家人自己的组织……那边几个是黑鼠帮的。” 说着,他指了指走廊角落的那十几个人。 战地佬顺着他的食指看去,只见几个胳膊上纹着米老鼠的家伙站在人群角落,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确实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那你们……是咋进来的啊?” 说起进来的理由,那小伙子一脸愤恨地盯着人群角落的那十几个壮汉,压低了声音说道。 “是那些黑鼠帮的人先动的手,他们用燃烧瓶把我们的屋子给点了!我们就抄家伙打了出去……最后被威兰特人给一锅端了。” 战地佬有些懵。 “那……他们为啥点你们?” 小伙子毫不犹豫说道。 “他们恐惧我们的团结!” 战地佬:“……” 虽然对话牛头不对马嘴但他还是大致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搞了半天是帮会火拼。 那些大鼻子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八成是一看起火便带人把整条街给围了,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抓了进来。 虽然那小伙子还在义愤填膺的讲着是他们先动的手,但战地佬已经没什么兴趣了解这其中的细节,反而对这家人会产生了兴趣。 他们并不像是单纯的帮派,一般的帮派可不会组织学员上课。而他们不只是上课还对社会的生产劳动关系进行了“解构”,而这些事情在婆罗行省的其他地方是从未有过的。 比如,根据那位小伙子的说法家人们的工作由家人会给予,而家人们则由家人会养育,因此他们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反而是那些码头和威兰特人抢走了属于他们的血汗。 再比如生产是一种荣誉,而养育是一种恩赐等等。 原本作为人类社会基石的“分工协作”,被以宗教的方式重新包装成了另外一种东西。为此他们还发明了一些专有名词,只不过却并没有给出具体的计量单位以及计算方法。 比如恩赐和荣誉具体该怎么计算,多少荣誉配得上多少恩赐,无法量化统计的东西又如何放在天秤上称量,这些具体的问题被抽象的概念糊弄了过去。 当然,也不排除这些问题扎伊德是在某堂课上回答了的,只是这个小伙子学艺不精给忘了。 不过,这都不是关键,铁管步枪也是步枪,总归理论的武器是有了。而且他们不只是编纂经文,也是为自己设计了一些更现实工具的。 比如带颜色的六个等级,比如晋升体系等等……这些东西和玩家们的贡献度等级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的。 只不过战地佬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味。 这绿色垃圾,紫色神装,金色传奇……咋这么像从现实的某款RPG网游里抄来的? 指不定又是哪个狗东西玩“场外”,把现实里的东西“取其糟粕去其精华”传给NPC了。 那小伙子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而且越讲越精神了。 “……扎伊德还和我们说,只要整个废土上人人都是家人,废土纪元自然就结束了。事情本来很简单,但婆罗行省外面的人太贪婪。” 战地佬听得有些头疼,食指按了按眉心,试图捋清那混乱的逻辑。 “我承认你说的有些是对的,我们也觉得外面的废土客太贪婪了,总想要更多……咳,我的意思是威兰特人之外的人。所以你们都已经准备去拯救废土了吗?” 好险! 差点儿把卧底的身份暴露了! 好在那小伙子没有听出来什么端倪,或者压根儿没意识到眼前这家伙其实是“荣誉威兰特人”,只是自豪地继续说道。 “那是迟早的事情,我们终究会拯救废土上的所有人。” 战地佬:“……” 如果他对版本的理解没有问题,这个版本应该是“由已经结束自身废土的玩家们来拯救废土其他地区的幸存者们”。 婆罗行省算是中洲大陆上人最多、且地盘最大的一块废土了,他倒是想劝这家伙先救救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就很好了。 “那个家人会……了解一下?” 战地佬苦笑着说道。 “我就免了吧……我脑子不好,估计会拖你们后腿。” 那小伙子脸上露出可惜的表情,那样子反倒像是心疼起了他来。 不过,虽然战地佬完全没听进去他的说辞,但那帮黑鼠帮的家伙却是听进去了。 不止如此,他们一个二个都被这小伙子番慷慨的陈词吸引了过来,而且越听眼睛越是闪亮。 “卧槽!” “你们这办法高啊!” “妈的!老子早就觉得黑鼠帮没前途了,那帮玩意儿说是对我们好,一个二个都想从老子身上捞钱……我干脆和你们混得了。” “也算我一个!” 西帆港的帮派大多都是那场惨案之后冒出来的,前后也就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大部分帮派的帮众自然也没什么忠诚度可言。 而且今晚事情闹得这么大,那场火几乎把半个贫民窟都给点了,不知得死多少人。 等明天天亮了,威兰特人肯定得清算他们。这个时候跳船,也是为了逃避惩罚…… 至少那些小喽啰们是这么想的。 在他们看来,自家那个黑鼠帮肯定完蛋了! 那家人会的小伙子倒是来者不拒,甚至把先前的仇恨都忘了,爽朗地笑着说道。 “没问题!以后大家都是家人了!等出去以后我带你们做登记!” 一双双眼睛火热了起来,就好像黑暗中的烛光,亮起了一抹抹希望。 战地佬刚想嘲讽一句“高个屁,不就是特么传xiao吗,换个地图连小孩子都知道是骗人的玩意儿”,却又恰巧瞅见了那群帮派分子们那炙热的眼神。 他们是真心动了。 看着围在一圈听课的众人,蹲在牢里的战地佬陷入了沉默。 好吧。 是他草率了…… …… 后来战地佬旁听的时候得知,那个讲课的小伙子叫阿明,只是个没颜色的普通家人。 也就是“白板装备”。 不过按他们那套规等过了今晚之后,混个绿色家人当当想必是没什么问题了。 如果能活着出去的话…… 听着那小伙子滔滔不绝的讲学,战地佬没忍住打起了瞌睡,熬不住准备下线了。 有几个小伙子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或者说盯着他床边上的马桶。 这玩意儿对他们来说也算个新奇的东西,毕竟其他牢房里是没有的。 “兄弟,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为啥你住的是单间?” “就是啊,为啥就你有单独的牢房,我们都在走廊上?” 战地佬抬起了眼皮,看着围在栅栏前的几个小年轻,呵呵笑着说道。 “我?我犯的事可比你们大多了。” 几个小年轻面面相觑,都惋惜地看着他。 “真可惜了。” 见他们又关心起自己,战地佬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想办法挺过明天吧。” 说完他便合上了眼,不再听栅栏门外的絮絮叨叨,靠在墙角“睡”过去了。 一夜无话。 战地佬下线打了会儿联盟,享受了一会儿极致的嘴臭,上线的时候发现走廊上的那批人已经被拉走了,只留下了一地屎尿的姜黄。 威兰特人没给他们准备牢房,也没准备桶,他们就直接就地解决了。 那股冲天的恶臭熏的他直皱眉头,也瞬间明白了这帮大鼻子们的险恶用心。 好家伙! 明的干不过他,就用这种下三路的招数来恶心他是吧? 战地佬愁眉苦脸地捏着鼻子,心中对威兰特人的刻板印象又加重了。 也就在这时候,监狱的门外面传来锁链的哗啦和脚步声。 随着铁门打开,拎着饭盒的潘妮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看到潘妮的时候,战地佬明显愣了下来,没想到这小妞居然会来探望自己。 而愣住的不止是他,在看到了监牢里的一片狼藉之后,潘妮的脸色瞬间一片苍白,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熏的。 “他们……竟然把你关在这种地方!” 威兰特人的荣耀呢! 这群不知羞耻的家伙! 战地佬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倒也想得开。 “一开始其实不是这样,但昨晚他们忽然拉了一批人进来。我当时就琢磨着准没好事儿,果然不出我所料……幸亏他们脱裤子的时候我睡着了,否则那画面一定够辣眼睛的。” 以那些穷人们的伙食,想拉的这么酣畅淋漓还是有些难度的。 威兰特人大概是给他们送了饭,搞不好还在饭里拌了些东西。 不过他也没有证据,只能姑且忍一手了。 看着越过那滩污秽悄悄走来的潘妮,战地佬顿了顿继续说道。 “……话说你怎么来了?” 潘妮小声地说道。 “我是来给你送饭的……怕你饿着了。” 送饭还行…… 现在外面应该是中午了,战地佬确实感觉肚子有些饿了。 不过闻着这冲天的气味儿,他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想来是看出了他脸上的难色,潘妮沉默了一会儿,咬了咬嘴唇说道。 “……我去找我的舅舅,让他给你换个牢房!” 战地佬叹了口气说道。 “你就别为难你舅舅了,这不是他的职权能管着的事儿,抓我的是那个古里昂。” “那我就去找那个古里昂!”潘妮咬着牙说道。 “疯了吧你?”瞥了一眼这个一根筋的小妞,战地佬忍不住吐槽道,“那家伙军衔比你父亲还高,你找他有什么用。要我说你也别在这港口待着了,听我一句劝,赶紧找艘船回家,回了凯旋城以后说不定还有办法。” “在确保你已经安全之前,我哪里也不会去!”潘妮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过了片刻,她的语气忽然又缓和了下来,柔声继续说道。 “别替我担心,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留下来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任性,也是我父亲的意思。” 战地佬愣了一下。 “你的父亲?班诺特先生?” 看着穿山甲诧异的眼神,潘妮认真点了点头。 “没错,文官集团不会放弃你,他在凯旋城的朋友已经开始运作了,他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把你引渡到凯旋城去。” 听到这句话,战地佬脸上的表情渐渐从诧异变成了不可思议。 那个班诺特居然会保他? 惊了! 这不科学啊! “……整个港口根本没有回去的船,南方军团把港口封了。”说到这的时候,潘妮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下,“所以你就别催我回去了,就让我给你送一段时间的饭吧。” “等等,港口封了?”战地佬愣了下,火急火燎地问道,“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潘妮摇了摇头。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昨晚有人纵火,好像是帮派之间的争斗?反正现在外面正在严打,听说枪毙了不少人。” 火。 又是火。 战地佬甚至不禁想,这西帆港是不是风水出了问题,五行缺个火。 只不过和上一场火灾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闹的很大,既没有人把闹事者组织起来,也没有烧出个天王。 既然连军团都把这定性为一场帮派械斗,这场火灾搞不好真是一场意外。 想到刚才那些眼里有光的小伙子们,战地佬不禁咂了咂舌头,心中默念了几声罪过。 希望那些家伙没事。 虽然他们的脑袋不太好使,但其实人并不坏。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人,最容易听风就是雨,也最容易被人利用。 “……我总觉得西帆港不会太平,你要是能离开这里的话,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 看着还在担心自己安危的穿山甲,潘妮的脸颊愈发的红了。 说起来之前也是。 这家伙明明自己就在干最危险的事儿,却总是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反倒关心她一个外人。 “安心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赶紧趁热吃吧,别都凉了。” 说着,她将手中的饭盒递了出去,却刚好被那栅栏门的栅栏给卡住了。 潘妮的表情有些尴尬,想把饭盒翻个面,却又担心里面的东西撒出来,于是来来回回试了半天,但怎么都塞不进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最终潘妮红着脸小声说道。 “要不……我喂你?” 看着那张忽然害羞的脸,战地佬的喉结不自觉动了动。 他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也没那么酸臭了。 “嗯……谢谢。” “不,不客气……” 红着脸的潘妮匆匆打开了饭盒,勺子差点掉在了地上,好在战地佬眼疾手快抓住了。 当他把勺子还给自己的时候,潘妮才猛然意识到这家伙其实是可以隔着栅栏门自己吃的。 不过,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吭声。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小时。 看着那只干干净净的碗,和那张红的快滴出血来的俏脸,战地气氛组只感觉自己各方面意义上都饱了…… …… 也不知是碍于《凯旋报》的面子,还是碍于潘妮的老爹。 就在吃完那顿饭的第二天,战地佬忽然发现那些威兰特人士兵居然服了软,派了个鼠族人清洁工过来,把过道上的粪水全都清理干净了。 虽然牢房里的味道还是很大,但总归是比之前好太多了。 就这样,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星期。 这些天来,潘妮一直在给他送饭,还时不时的带来了外面的消息。 一方面西帆港的严打还在持续。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背后有人运作的原因,针对各帮派的“AOE式”严打,变成了专门针对家人会的单方面群殴。 这事儿其实有些蹊跷。 按理来说,家人会再怎么也是受害者,各打五十大板还能理解,挨了所有板子就令人迷惑了。 就算奴隶主懒得和奴隶们讲道理,也不至于倒行逆施吧? 怀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他把心中的疑问整理之后发到了论坛上,经过老哥们的一顿分析才解了惑。 根据某位看起来很懂的老哥点评,严打这事儿大概不是那个谷里昂将军亲自部署,估计就和往他的牢房里倒粪水一样,八成都是下面人自己拿的主意。 是下面人自己拿的主意,那处理问题的办法就灵活太多了。 也许是其他帮派向上打点了,不收帮费的家人会没钱打点,所以被拎出来当了典型。 也许是其他帮会比较好管理,而家人会又大又不好管理,留着是个隐患,所以干脆被拖出来杀肥猪了。 甚至很可能是那个家人会中有联盟的人,毕竟这帮派的名字就很搞,一听便像是某个玩家整活弄出来的。 这些原因都是有可能的,而且大概率不只是一个原因,而是许多个原因综合导致。 而这场闹剧最终的结果便是,挨了各帮派一顿排挤的家人会,紧接着又挨了军团的屠刀。 只可怜的那些无辜的人,他们没有犯任何错误,却必须承受最坏的结果…… 另一边,西帆港的严打并没有影响到生活在港口的威兰特人。 虽然军团的高层素来不把同胞的性命当一回事儿,但和西岚帝国那种把自己人当牲口却也是存在本质上区别的。 荣誉的威兰特人是受法律保护的,并依法享有最高的公民权利,甚至就连穿山甲这种“荣誉威兰特人”也是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别人说毙了就毙了,而他还能在牢里等着开庭的原因。 根据潘妮的说法,当地的威兰特人在一位名叫亚尔曼的商人的带领下,成立了西帆港市民自治会,并以自治会的名义向南方军团施压,要求他们保持克制,不主动挑起战争,以及无条件释放自己。 这背后当然有凯旋城文官集团的支持,甚至是怂恿。 然而,他们不抛弃不放弃的赤诚之心,也是无比真实的。 听到潘妮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战地佬虽然嘴上没有说太多感谢的话,但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那些幸存者是知恩图报的。 他们并没有忘记拯救过他们的自己,哪怕自己做的其实并不如其他人多,哪怕自己救下来的只有两百多个…… 也正是拜这股团结起来的力量所赐,南方军团最近倒也没有刁难他了,至少没再干“牵一群人进来随地大小便”那种缺心眼的事儿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就来到了三月份。 婆罗行省正式进入了雨季,西帆港一天得下好几场雨,期间甚至还过境了一场台风,把街上的窝棚吹得东倒西歪。 外面的严打似乎终于结束了。 挥完鞭子的南方军团又从兜里掏出了糖果,开始花钱动员那些基层组织,包括那些控制码头的帮派们,去修缮那些受损的房屋,以及清扫被垃圾掩埋的街道。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仁慈,而是因为马上战争就要爆发了。 他们需要保证交通的通畅,工厂、码头以及各项基础设施的运转,以及确保维护这些基础设施的基层力量能够为他们所用。 为此他们不介意多花一些第纳尔,反正很快他们会得到更多。 虽然外面是风起云涌,但对于蹲在地牢里的战地佬而言却并没有任何影响。 他这鬼地方别说风了,连雨声都听不到一点儿,最多下水道反潮的时候有点难熬。 不过,这些其实都是小事儿了,对他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影响。 在潘妮日日夜夜的精心投喂下,战地佬甚至感觉自己都长胖了,虽然胖的并不明显。 现在他每天上线除了等着开饭之外,又多了一样做俯卧撑锻炼的活儿。 三月初的某一天。 和往常一样,战地佬正在床上运动着,这时拎着饭盒的潘妮忽然打开了牢房的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今天来的比往常要早,而且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就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战地佬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看着她问道。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潘妮语速飞快地说道。 “古里昂到西帆港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南方军团军事法庭的人!” 听到这句话,战地佬总算明白了她那副紧张的表情是为什么。 搞了半天是在担心自己。 不过,相比起心中忐忑的潘妮,他心中却是一点儿也不慌,甚至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在牢里关了整整一个月,他这身骨头都快发霉了! 开庭的日子总算到了! 第846章 一股浩瀚的力量正在成型! 西帆港港口区法院。 大理石墙壁上雕刻着象征正义的天平,巍峨的穹顶下陈列着一圈圈座椅。 审判席上坐着五名法官,年龄全都在五六十岁左右,爬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庄重,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 宽阔的陪审席上同样是座无虚席。 其中一少部分是南方军团的军官,另外的大部份人则都是西帆港本地的威兰特人市民,或者恰好路过当地的威兰特人行商。 人们对于这场审判抱有着极大的热情,甚至有人专程从永夜港或者其他殖民地赶了过来,不为了那“即将到来的三十万大军带来”的商机,就为了上法庭现场瞧瞧。 而人们之所以如此感兴趣,不仅仅是因为被告人的身份,更是因为这场审判所搬出的罪名,涉及了三项背叛——背叛了威兰特人,背叛了军团,背叛了元帅。 这么多顶大帽子扣在一个人身上,放在军团的历史上也算是极其罕见了。 尤其是这家伙还是个靠着战功晋升的“荣誉威兰特人”。 坐在陪审席上的众人更加好奇了! 据说法院光是卖陪审席的门票,就收了不少钱! 看着被带上法庭的那个人,坐在陪审席上的潘妮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手心渗出了汗水。 而在陪审席另一边的角落,一名带着军官帽的男人也坐在了旁听的位置上。 他的模样年轻,鼻梁的中段隆起,眼神刚毅冷峻,饶有兴趣地看着被带上被告席的穿山甲,像一只俯瞰着猎物的老鹰。 此人便是古里昂,婆罗行省作战区域的总指挥,南方军团的三星万夫长! 在来到西帆港之前,他听闻了不少关于这个叫穿山甲的男人的英雄事迹。 譬如以一己之力拖住了联盟进攻部队足足一个月,并杀伤联盟上千人。 譬如在河谷行省单枪匹马猎杀死爪之母,并斩下后者头颅。 再譬如在海涯行省的战绩等等。 如今这家伙又出现在了婆罗行省,并且赶在自己来这儿之前,又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古里昂不禁有些好奇。 这个螳臂挡车的家伙,这次又打算如何脱困。 就在他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个叫穿山甲的男人的时候,他的旁边走来了一个人。 那人拉开椅子坐在了他的旁边,将军官帽随手搁在了桌上。 古里昂微微侧目,瞧见那张也算是出了名的脸,嘴角不禁翘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麦克伦将军?真是稀客,是什么风把婆罗行省的‘总教官’吹来了?” 由于西岚帝国在军事、经济、外交等等一系列领域令人捧腹大笑的表现,去婆罗行省当教官的麦克伦在军中的风评也受了一些牵连。 毕竟在永流河出海口蝶泳的那些婆罗人名义上都是麦克伦的学生。 哪怕他们游泳的本领和麦克伦其实没啥关系,主要是凯旋城的文官们教的,也摆脱不了他们身上有着麦克伦的烙印。 对于古里昂将军的调侃并不在意,麦克伦只是淡淡笑了笑。 “你和我的一位……友人很像。你和他一样才华横溢,风度翩翩,而且富有能力和感染力……我在你的身上看见了他的许多影子。我总是与他争论,然而一次都没赢过。” 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古里昂哈哈笑了笑,姑且算是谦逊的说道。 “谢谢你的夸奖。” 腿翘在了膝盖上,麦克伦莞尔一笑。 “不客气……不过,你不好奇他是谁吗。” 古里昂温和说道。 “那我就请教一下您这位友人的名字好了,也请下次回凯旋城的时候为我引荐一下。” 麦克伦语气同样温和的说道。 “他叫格里芬,正好和您一样,也是三星万夫长。” 听到格里芬的名字,古里昂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眼睛危险的眯起。 “你什么意思?把我比作死人?” “死人?”麦克伦微微侧目,略微错愕地看了他一眼,“格里芬将军可是接受了国葬的英雄,你是在对他表示不屑吗?” 古里昂的表情一瞬间僵住了,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嘴里,最终只憋出来一句半冷不冷的笑意。 “……呵呵,东方军团原来是靠嘴巴打仗的,是我孤陋寡闻了。” 格里芬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据说是在东方军团的远征军占尽优势的时候忽然死于中风。 失去指挥官的远征军,也正是因此被迫接受了联盟和企业提出的停火协议,遗憾地在战争即将扩大化之前停火。 《凯旋报》宣布了东方军团远征军的胜利,而最终格里芬也以将军的身份接受了光荣的国葬。 不管他如何评价格里芬本人,那份荣誉都不是他能嘲笑的。 传出去丢人的只可能是他自己。 看着吃瘪的古里昂,麦克伦淡淡笑了笑说道。 “……请不要误会,古里昂将军,我并没有和您吵架的意思。” 古里昂呵呵笑了声,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被告席。 “我听说那个穿山甲是你亲手提拔的?” 麦克伦微微点头。 “没错,落霞战争时期,他的直属上级是科尔威,两人都算是我的部下。” 听到这句话,古里昂立刻像是抓到了什么机会似的,轻轻地啧舌说道。 “啧啧,真是可惜……不过我一点儿也不意外,只能说什么样的上司带什么样的下属,看来文官集团没把他教好。” 那言语中的嘲讽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麦克伦闻言却是不怒反笑,豁达地哈哈笑了声说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那群文官教不了他什么东西,让他跟着他们是屈才了……不过话虽如此,我对于能带出如此优秀部下的自己还是挺自豪的,他没有辜负我对他期望。” 优秀? 古里昂略微诧异地抬了下眉毛,侧目瞥了麦克伦一眼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觉得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翻盘?”麦克伦也侧目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古里昂将军,您好歹等赢了之后再说这句话吧。” 古里昂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角,把视线从这个嘴硬的家伙身上挪开了。 等赢了再说这句话? 笑话! 整个法庭上都是他的人,那个甚至都不是威兰特人的家伙拿什么去赢! 见古里昂没再说话,麦克伦也不再言语,只是微笑地看着不远处的法庭。 一双双视线都在那法庭的正中央聚焦,等待着那庄严的审判正式开始。 并不算冗长的开庭仪式结束,随着一声木锤的轻响,站在原告席上的诉方代表摞了摞桌上的文件,用慷慨激昂的腔调宣言道。 “穿山甲千夫长!我代表南方军团以及全体威兰特人向你发起诉讼!” “西帆港惨案历历在目,甚至就在我脚下的这片石砖上,就有威兰特人的鲜血洒在这里……三千人!超过三千人被歹徒屠戮!而这些凶手们却依然逍遥法外!甚至沐猴而冠地坐上了本属于我们盟友的王位!” “而你!被我们授予威兰特人荣耀的你却做了什么?” 公诉人看了一眼法官,看了一眼身后人头攒动的陪审席,接着又看向了站在被告席上的穿山甲,义正辞严地说道。 “当我们为威兰特人的命运而战的时候,你擅自代表凯旋城的威兰特人,去承认了一个残暴的、肮脏的、并且屠戮了威兰特人的非法政权的合法地位!” “这不仅仅是对凯旋城的背叛,更是对军团,对全体威兰特人,乃至对元帅大人的背叛!” “这是不可饶恕的罪!感谢律法的仁慈吧,我们宽恕了你的死罪!不过相对的,我们将剥夺你的荣誉、荣誉身份以及军衔,并判处你无限期的监禁。” “你将在没有窗户的监牢中忏悔,看着自己绥靖带来的恶果在正义的火焰中灰飞烟灭,并在黑暗中懊悔着度过余生……这将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诉方代表说完之后,还朝着这个“荣誉威兰特人”挑衅的抬了抬眉毛。 不过,战地气氛组并没有看他,只是看着站在庭上的法官,等待着自己的回合。 法官并没有看他,也没有看那个原告,只是轻轻敲了敲木槌。 “肃静!裁定刑责是我的责任,原告方只需要陈述被告方的犯罪事实。”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站在原告席上的公诉人笑了笑解释。 “抱歉,是我情绪太激动了……请理解我身为一名威兰特人,对叛徒的愤怒。” “那也请你理解法庭的庄严。” 虽然审判的结果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主法官还是这么说了一句,并接着看向了那个叫穿山甲的男人,走流程地说道。 “……那么,就如诉方的陈述,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战地气氛组原本是不太想做多余的辩护的。 一来是他知道这没什么用。 法官和原告都是古里昂将军的人,他们想怎么判就怎么判,无非是上下嘴皮一碰的事儿。 二来是他确实也不是很擅长嘴炮,也根本不懂军团的法律,说的太多反而容易犯错。 一句不认罪然后闭上嘴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到不了凯旋城的法庭上,他说再多的话也是浪费时间,无非是招来一番羞辱。 就比如此刻这座法院甚至都没有替他安排一名辩护律师。 不过就在他打算糊弄一下把这段剧情“skip”的时候,却从那陪审席上瞥见了一张担心的脸…… 算了。 复活三天也难得等,而且让别人来决定他的生死也不是他的风格。 战地气氛组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努力一把,于是在酝酿了片刻情绪之后,抬头看向了法官,语气平静地说道。 “法官先生,我没有任何话想说。” 主法官愣住了。 坐在审判席上的另外四名法官也是一样,交换着诧异的视线。 远处的陪审席上一片交头接耳的声音,似乎都没想到他竟然连辩解都懒得做一下。 潘妮更是惊讶地瞪着眼睛,恨不得翻过围栏冲上去摇醒他。 罗斯千夫长微微眯起了眼睛,忽然有点看不透这个男人了。 古里昂将军则是向麦克伦将军投去了胜利的视线,把想说的话都写在了眼睛里。 至于麦克伦,则是无动于衷,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那个一脸平静的家伙。 能够单枪匹马深入险境,说服阿布赛克跳反,这家伙绝非等闲之辈。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这家伙拎着死爪之母的脑袋回来的时候,可也是这副表情。 站在原告席上的公诉人与古里昂将军一样,脸上已经露出胜利的表情。 “看来被告已经无话可说,我想我们可以做出判决了。” 主法官定了定神,盯着站在被告席上的战地气氛组说道。 “你这是认罪的意思吗?” 战地佬不卑不亢地说道。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顿了顿,他又说道。 “只是,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任何义务,需要向一群‘只为一己私欲、便将同胞性命当成筹码的家伙’去解释什么。” “该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他们!” 他并未说出那家伙的名字,不过言下所指却很明了——无非是坐在陪审席上,等待着他做出解释的那些人。 至少是其中的部分人!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陪审席上顿时一片哗然。 南方军团的军官们纷纷炸了毛似的,接二连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们大多是十夫长或者百夫长,也有一些士官或者士兵。 他们不但年轻,而且血气方刚。 面对那赤果果的挑衅,他们毫不客气的当场骂了回去……而这也算是威兰特人的传统之一了。 “你这家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为一己私欲将同胞性命当成筹码!” “将同胞性命弃之不顾的不正是你们这群文官吗!” “文官的走狗!呸!” “懦弱无能的玩意儿!” “判他死刑!” “肃静!肃静!” 主法官用力敲着手中的木槌,示意陪审席上的人安静。 战地佬却像没事儿人一样站在被告席上,沐浴着一旁公诉人诧异的视线,对身后的怒火滔天充耳不闻。 等到法庭终于安静下来,主法官恼怒地盯着穿山甲说道。 “穿山甲千夫长,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本法庭在审判的时候会酌情参考陪审席的意见,你在庭上提出的所有无关指控,都只会加重自己的罪行。” “无关的指控!” 战地佬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位主法官,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接着又转身面向了陪审席,那原本淡定的表情此刻离奇的愤怒。 “当我孤身一人深入天王军腹地寻找真相的时候,你们这些站起来的人在做什么?和手无寸铁的平民交火?” 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一时压下了那满场的嘈杂。 众人寂静无声,一双双眼睛死死的瞪着他。 “两百个人!” 战地气氛组竖起了两根手指,一根食指一根中指。 那一刻,他仿佛真正的威兰特人,高傲的仰起了他的头颅和鼻梁。 “两百个平民……他们在叛军的土地上担惊受怕,不敢发出声音,并且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而你们做了什么?替死去的三千人复仇?你们明明知道真正杀死他们的人在哪里,但你们却按兵不动!” 站在一旁的公诉人听不下去,咳嗽了一声想要插嘴。 “我得插一句嘴……并不是南方军团没有作为,而是因为那场浩劫的幸存者隐瞒了部分真相,我们并不知道还有人活着——” “你给我闭嘴!” 战地佬突然吼了一声,那凶狠的眼神令公诉人一愣,脚底像生了根似的,腿肚子轻轻颤动。 那眼神就如一头凶狠的野兽,嗜血的气息令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动摇的眼神中写着一丝惶恐。 和在法庭上搬弄嘴皮子的他不同。 这家伙是真正的士兵,是从那尸山骨海中爬出来的厉鬼! “……我没让你说话,法官也没有让你插嘴,就请你把你的嘴闭上,现在是我的发言时间。”战地佬忽然放轻了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肩膀上的压力骤然一松,那公诉人紧张地点了点头,然而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了,随即恼火的瞪着他。 战地佬却不再看他,再一次面向了那座无虚席的陪审席。 不过,这次他看向的却不是那些起立的士兵和军官。 他看向了亚尔曼,也看向了他的妻子玛格丽,还看向了许许多多和那对夫妻一样的人,以及他们的孩子。 “看见了吗?就和我身旁这位公诉人一样,一个从来没上过战场的平民,我只用盯着他看一眼,就能让他这腿肚子像挂钟一样抖,忍不住对我下跪。” “我告诉你们,这就是力量!即使是一个渺小如我的人,也轻松掌握着的力量。而我仅仅只是一名千夫长,最多再加上一个觉醒者的身份。” “在这股不受控制的力量面前,就算是再耀眼的真相也只能沉默,而我并不认为被迫屈从的沉默是一种罪……这更像是一种耻辱!” “而且,是你们的耻辱!”战地气氛组指向了那些起立的军官。 一些人在刚才的时候已经忍不住坐了下去,但仍然有不少人站着。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对元帅永远忠诚,对军团永远忠诚,对威兰特人永远忠诚,却让自己的同胞恐惧着你们,再让更多的人恐惧着你们的同胞,并利用着他们的恐惧攫取着你们自己的利益……我说的有错吗?这就是最真实的你们!” “西帆港燃起了两把火,一把火是一群自称无组织的暴徒们点的,另一把火是一群有组织的暴徒们点的……为什么反而是第一把火烧出了天王军?” “天王军的武器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装备出现在他们的手里?到底是谁在向他们输送补给!” “还有为什么!为什么那两百个人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你们却宁可在当地屠杀平民,也不肯向前踏进一步!” “是,你们是不知道他们在夏尔马伯爵的庄园里,就像公诉人说的那样,但你们的腿和眼睛还有手是用来干什么的?是摆设吗!” “为什么我都能找到他们?而你们却找不到!你们除了把更多的火药送到西帆港,真的有去做过这件事吗!” “你们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回答我!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那愤怒的声音就像海啸,一圈圈地扩散,无所畏惧地撞向了那群怒视着他的军官。 虽然那些站在陪审席上的军官仍然是面无表情的表情,但是坐在他们旁边的人们眼神却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玛格丽忍不住捂住了嘴,眼中泛着激动的泪光,将额头帖在了丈夫的肩膀上。 终于有人说出了那天夜里她心中的恐惧。 也终于有人将她的孩子所曾面临过的恐惧说了出来。 在确定自己已经不再重要之前,他们甚至都不敢从那座庄园里走出来,告诉自己的孩子们,自己其实还活着。 那正是因为恐惧。 她不想因为不明不白的理由而死去,将所有的真相带进坟墓里。 哪怕她看到的只是个模糊的影子,甚至称不上什么证据…… 亚尔曼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妻子,用坚定的眼神支持着站在被告席上的那人继续说下去。 一双双眼神汇聚成了溪流,而一条条溪流最终汇成了江河。 一股浩瀚的力量正在成型! 那正是曾经支撑着威兰特人,令他们挣脱身上枷锁的力量! 潘妮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甚至忍不住为他喝彩。 威兰特人是有自己的脊梁的。 他们并不是那种没有自己立场的软骨头。 真理的剑此刻就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她能感受到那现场沸腾的情绪和气氛,正让那些躲藏在阴沟里的蛆虫羞愧地藏住自己的额头,挪开自己的瞳孔。 那些肮脏的玩意儿可不敢回答这些问题。 他们甚至不敢承认问题存在,只敢在风浪过去之后说些稀碎的话,或者顾左右而言他。 站在原告席上的公诉人满头大汗,试图通过整理手中的文件来分散注意。 他能说什么呢? 这家伙掌握的证据搞不好比他手中的几张纸劲爆多了! 他已经不敢再面向那人山人海的陪审席,甚至都不敢看向坐在审判席上的队友——那些已经准备好判决书的法官。 越来越多的视线看向了南方军团的军官,让那些仍然站着的家伙越来越绷不住脸上的表情,最终坚持不住地坐了下去。 令他们无法接受的是,不只是那些市民,甚至连他们的麾下都犹豫的看向了他们…… 为什么不向天王军发起进攻,而是守着那群手无寸铁的平民泄愤! 咬着牙签的皮特也想知道,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百夫长。 等到百夫长坐下之后,他又看向了他上司的上司罗斯——那个在北边的哨卡就被怼的哑口无言的千夫长。 为什么? 他死死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在桌上锤一下。 你们特么的倒是说话啊! 说点什么啊! 看着气氛完全扭转的法庭,麦克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轻轻拍了拍手。 “呵呵,精彩。” 不愧是自己一手提拔的部下。 他果然也成长了不少。 麦克伦能看得出来,那家伙其实有一瞬间是想放弃的,不过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 这是正确的选择。 如果连他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么那些保他的人就算再努力也没有任何意义。 至少这一刻,他具备了活下去的价值,而且是他自己争取到的。 和微笑着鼓掌的麦克伦不同的是,先前扬眉吐气看向他的古里昂此刻却是慌了。 他不知道南方军团的高层有着怎样的密谋,但他同样能猜到“天王之乱”绝非一场完全的偶然。 或者说,那偶然的背后有着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波助澜。 那也许是他的上级,也可能是他上级的上级,甚至干脆就是那位赋予他“婆罗行省作战区域最高指挥权”的军团长! 然而此刻,这个蠢货竟然将这种机密扔在了公开审判的法庭上! 他疯了吗!! 难道文官集团就没有在背后搞小动作吗! 眼看着这辆“自爆卡车”撞了过来,古里昂的眉角划过了一滴冷汗。 他本意是借着这场审判狠狠的羞辱一番那群拖后腿的文官,却不想被反将了一军,让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伸出颤抖的食指摘下帽子,狼狈地扔在了桌上。 这是他向法官约定的暗号。 他必须叫停这场审判! 阻止那蠢货继续说下去! 战地佬倒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只是静静的看着那气氛沸腾的法庭。 那简直不像是庄严的法庭,闹哄哄的模样倒有点像菜市场。 不过,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法庭无法完全忽视陪审席的意见,原本毫无争议的判决,至少在此刻已经有了足够大的争议。 很多东西他其实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南方军团不会留下太多的把柄,能作为一个抛砖引玉的人把疑点指出来,这就已经足够了。 质疑的声音只要存在着,那他做这件事便是有意义的。 接下来,他会像自己说过的那样,一步步的上诉到凯旋城去,带着身上肩负的希望一路走下去! “说的好!!”亚尔曼最先站了起来,和那些无视法庭纪律起立的军官们一样,朝着原告席上的公诉人吼道,“回答他的问题!” 应和的声音此起彼伏,且震耳欲聋! “没错!回答他的问题!”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究竟是来救我们的,还是来准备侵略的!” “我们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你们为什么不去救我妈妈!还有还有,为什么那么多武器会放在港口!” 双手抓着护栏的小露比也被点燃了心中的火焰,瞪着明亮的双眼喊了出来。 虽然那纤细的声音没有掀起一丝浪花,被轻而易举地淹没在了那滔天的声浪里,但她依旧发出了属于她自己的声音。 她不会忘记那一天的恐惧。 否则所有的勇敢都将失去意义。 起立的军官们已经全部坐了下去,一方面是上级眼神的警告,另一方面则是他们确实没了继续站着面对质询的勇气。 皮特的眼神彻底失望了,吐掉了叼在嘴里的牙签,狠狠地咒骂了一句“妈的懦夫”,握着拳头忍受着那份耻辱。 他并不惧怕与联盟堂堂正正的打一仗。 但这份耻辱却让他抬不起头。 “肃静!肃静!” 看着吵闹的现场,满头大汗的主法官举起了手中的木槌,正准备敲下却又停住了。 他注意到了古里昂将军面前的那顶帽子,也注意到了那催促着的眼神。 然而也正是因此,他手中的木槌悬在了空中,迟迟敲不下去。 他很清楚古里昂将军的暗示。 但他同时也很清楚,一旦自己这么做了,将意味着什么。 这可不只是争议的判决,而是彻底的与人心相悖,他甚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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