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申珏原来总是佝偻着背,一副懦弱的样子。可是这些日子,他不仅挺直了背,行为做事都跟往日不一样了。有时候申珏看他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害怕。 冯庆宝每日都去看申珏,自然是知道申珏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可是申珏不到御前来伺候,他也劝不动。申珏现在每日就是坐在屋子里。 慕容修见冯庆宝嗫喏说不出话,不由皱了下眉,“说话!” 冯庆宝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皇上,奴才不敢撒谎,但奴才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句话让慕容修的眉头皱得更深。 他搁下笔,心思微转,便直接站了起来,“摆驾,朕去看看申珏。” …… 慕容修从没有到过太监住的地方,他望着眼前逼仄的房屋,眼下湿漉漉的青石板,神色有些不明。慕容修当皇子的时候,虽然不受宠,但住的也是宫殿,吃穿皆差不到哪去。 他生下来便是人上人,从未见过人下人呆的地方。 冯庆宝佝偻着背站在慕容修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他没想到慕容修竟然会纡尊降贵来到他们住的地方,他们在御前伺候的太监,除了平日里的轮班守夜,便都是回这里休息。 慕容修拧了下眉,抬起腿往前走去。越往前走,他的脸色就越沉,等到了申珏住的屋子门前,他目光沉沉,让人不敢直视。 他在门前停了脚步,冯庆宝连忙上前敲了下门。 “申公公。” 房里传来窸窣的声音。 慕容修站在门口,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等门从里面被打开的时候,他自然抬眸望了过去。 门后的少年身形单薄,脸色苍白,在看见他的时候,似乎笑了一下,但似乎又没有,慕容修还没看得真切,就见着少年已经跪在了地上。 “奴才拜见皇上。” 慕容修唔了一声,没立刻让申珏起来。 “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申珏膝盖与冰冷的地砖亲密接触,“回皇上的话,奴才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那你为何不回御前伺候? 这是慕容修想问的话,只是这话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问。 “起来说话吧,你这可有茶?”慕容修说着就走进房里,还对身后的一群宫人挥了下手。 宫人们立刻退了下去,一时之间,房里只剩下了慕容修和申珏二人。申珏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说:“奴才这没有茶,只有些白水。” 慕容修本就不是来喝茶,便不怎么在意,他看了下房里的摆设。 这房间极其简陋,不过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罢了。 桌子上还摆着一个空药碗,碗底有着褐色的渣。 慕容修审视完了,转过身看着申珏。 “你……”他开了口又停了下来。 申珏低着头,不说话。 慕容修犹豫了一番,才继续说:“是朕没用,护不住你,你若心中有怨,也是应当的。若你想出宫,朕也允了。” 他说完便等申珏的反应。 慕容修了解申珏,申珏虽然为人不是顶聪明,长得也不大好看,但十分忠心,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让申珏在身边伺候了。他说这番话,不过是以退为进,试探对方一番。 他知道申珏是个孤儿,一个阉人出了宫,也活不下去。 申珏没有娶妻生子的本事,出宫只是遭人嫌弃。 只是让慕容修惊讶的是,申珏居然沉默了。 慕容修惊讶之后,便有些生气,气得是申珏不识好歹。 若不是他,申珏早被打死了。 慕容修神色变得冰冷,他不想再留在这个破屋子里,抬腿就欲走,没想到他刚抬腿,申珏就跪了下来,还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干掉那个皇帝(3) 那双手抱上来的第一瞬间,慕容修就想踢开对方,他并不喜欢旁人碰触他。 但他瞥到桌上的空药碗时,生生将这种念头压了下去。 申珏大病初愈,现在还在喝药,怕是挨不住他的一脚。 “皇上,奴才不想出宫。”申珏低声说,声线似乎还有些颤抖。 慕容修拧着眉,有些不耐烦地说:“那你这些日子为何不去御前伺候?听冯庆宝说,你的伤已经好了。” 申珏沉默了一下,才道:“奴才怕死。” 慕容修愣了一下,“你……” 他的话没说完,这宫里的奴才都是为主子而活的,这是第一个跟他说自己怕死的人。 慕容修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总之复杂得很。 申珏对他忠心耿耿,这次不过挨了一顿打,便怕了,便不再忠心耿耿,他甚至不敢去自己面前伺候了,这算什么奴才?这种奴才留着有什么用? 慕容修突然想叫人将申珏拖出去,但临开口的时候,他闭了闭眼。 申珏的忠心被摄政王打败了,而他如今的处境也是因为摄政王。他明明是皇帝,却要仰人鼻息,甚至忍受着同性的觊觎,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恶心。 “你起来吧,此事朕不怪你,以后朕也会护住你的。” 慕容修改了口,带了几分赌气的意味。 摄政王可以轻易捏碎一个人的忠心,他也能重新塑造回来。 申珏松开了慕容修的腿,低着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他赌对了。 慕容修这种人,并不会在意什么人喜欢他,也从不为一些人的喜欢驻足,但他却为不喜欢而感到不舒服。 他习惯了所有人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也习惯原来的申珏的忠心耿耿,而申珏一旦不忠心了,他就感到不开心,不舒服,想将对方的目光再度拉回来。 冯庆宝本以为申珏这次肯定要受罚,哪知道申珏跟个没事人一样,依旧回了御前伺候,而且慕容修对他的态度似乎比以前更好了,往日都是叫人值班守夜,现在专点了申珏。 他们这些太监其实都愿意替慕容修守夜,原因是他们住的屋子实在是湿冷,初春里墙壁都是湿的,更别提床上的被褥了,几乎是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但如果守夜的话,可以睡在慕容修床下的脚踏处,睡的被褥都是用熏香熏过的。而且慕容修夜里一般不起夜,睡相极好,慕容修还会将夜里的夜宵分给太监吃。 虽然明面上是轮班守夜,但私底下变成申珏一个人专门守夜,那些太监都有了些怨言,怨言说多了,便传了出去。那日带人打申珏的秦袁也知道了此事。 他是宫里专侍惩罚的太监总管,是摄政王的人,宫里的奴才都怕他。 “还有此事啊?”秦袁阴森森地笑了一下,“以为他挨了顿打,会长点记性,没想到越发狐媚子上身,还去勾着皇上了。” 秦袁想了下,便把此事禀告给了摄政王。 摄政王知道这件事之后,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他认为这是慕容修对他无声的抗议,就像是一只猫伸出了爪子。 他叫人罚了申珏,慕容修便越发地看重申珏,这不是故意在跟他置气吗? “有点意思。”摄政王笑了笑。 秦袁揣测着摄政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王爷的意思是?” 摄政王目光微转,投向殿门处的石砖上,那里被阳光照耀着,显得温暖而舒适,“不过一个奴才,你去处理便是。” 秦袁笑了笑,忙低下头,“奴才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 “申珏。” 慕容修坐在床前,忍不住喊了跪在一旁的申珏一声。 申珏正在为慕容修脱靴子,闻言,抬起头看着慕容修。他这张脸虽然生得平淡无奇,但脸上的这双眸子还算清澈,黑白分明,像幼犬的眼睛。因为申珏年纪不大,脸上尚有一些肉,整个人看上去也不丑,只是离好看二字差得有些远罢了。 慕容修目光投在申珏的脸上,“近日一直让你守夜,是不是比较辛苦?” 其实他是嫌申珏住的屋子破,所以故意调他守夜,但守夜毕竟又是值班,故慕容修问了问,怕申珏觉得太辛苦。 申珏抿唇笑了笑,脸颊上露出两个小酒窝,“奴才不辛苦。” 他说完就低下头,继续为慕容修脱去靴子。脱好之后,他将靴子整齐地纳好,摆在床尾的地上,又站起来解了明黄色床帘的金钩。 慕容修睡着之前,申珏都不能睡,他只能坐在慕容修的床尾处的地上,等人睡熟了,才可以爬到脚踏处去睡。申珏吹灭了蜡烛之后,便安静地坐在床尾处的地上。只是他没坐多久,床榻里的慕容修翻了个身,突然开口了。 “申珏,你说是原来的日子开心些,还是现在的日子开心些?” 申珏对慕容修突然的发问并不惊讶,今日早朝,摄政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点面子都没给慕容修。慕容修一张美人脸气得铁青,手死死地抓着龙椅的把手,似乎想把上面的龙头给扯下来。 慕容修登基也有半年多了,后宫空虚不说,连个貌美的小宫女都没有。摄政王虽然喜欢慕容修,但也防着慕容修,更不允许慕容修有后代。慕容修内心苦闷无人诉说,最后憋不住了,只能讲给申珏听。 申珏想了下才说:“奴才不知道。” 慕容修眉心微蹙,觉得自己也是疯了,跟一个奴才说这些话做什么。他刚准备让申珏出去,就听到申珏的下一句话。 “奴才只觉得认为昨日之时已回不去,重要的是现在该怎么做,能让将来开心些。” 慕容修眉心拧得更紧,他目光微动,片刻之后,他坐直了身体,一把撩开了床帘。申珏还坐在床尾的角落里,他蜷缩着腿,本来就是瘦弱的身体,如此姿势下,便显得更小了。慕容修突然觉得申珏像他幼年在宫里见过的一只狗,那只狗浑身黑毛,但总喜欢躲在角落里,因为被宫人发现,便会被打死。 所以那只狗总是东躲西藏,也不爱叫,慕容修曾经撞见过几次,那时候他是偷偷溜出来玩,看见那角落的狗,他被吓得不敢叫,那狗也不叫,过了一会,那狗便钻进更深的角落里了。 这种狗不讨喜,这种人自然也是不讨喜的。 申珏话是说得轻巧,可是他要拿什么跟摄政王去拼? 慕容修把目光从申珏身上收了回来,冷漠道:“你懂什么?出去。” 申珏应了声,二话没说就退了出去。 慕容修重新躺下,他本该沾枕就睡,但不知为何,他闭上眼,脑海里便是申珏的那句话—— “重要的是现在该怎么做,能让将来开心些……”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本该是片小碎石,偏偏掀起了波浪。 因为夜里没休息好,翌日慕容修的脸色不大好看,他对申珏的态度也变得更加冷漠,而等到他下朝回来,发现申珏不在跟前伺候时,一直憋着的气突然发了出来。 “申珏呢?” 慕容修没好气地说。 干掉那个皇帝(4) 申珏看见眼前的屋子,突然停住了脚步。 “你说冯庆宝在里面?” 引他过来的小太监连连点头,“是,冯公公正在里面。” 申珏眼神里流露出一分嘲讽,不过他很快就敛去这神情,而是换上了有些不安的表情。 今晨慕容修去上早朝,便来一个眼生的小太监,说冯庆宝有事找他。申珏知道这里面有诈,但他正需要这个诈,便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了。 等看到秦袁的时候,申珏脚步猛地一顿,扭头作势欲逃。秦袁怎么会让申珏逃,立刻让人将申珏捉了回来,不仅关上了门,还用绳子将申珏五花大绑,只差堵上申珏的嘴。 “申公公,我们又见面了。” 秦袁面白无须,年纪约二十来岁,看申珏的眼神就像毒蛇看猎物的眼神一般。 申珏抿直了唇,脸色苍白,睫毛因为害怕飞快地颤动着。 他这番孱弱的样子明显讨好了秦袁。 秦袁阴森森一笑,“申公公怎么害怕了?我可还什么都没做呢。” 申珏唇瓣微颤,“秦总管,你骗我过来是想做什么?陛下下了早朝要是发现我没在,肯定会……” 他的话尚未说完,秦袁就打断了他,“怎么?你觉得陛下会为了你一个奴才而大动干戈吗?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秦袁蹲下身,伸出一只手捏住了申珏的下巴,“长得如此丑,怎么有脸在御前伺候?” 申珏看着眼前的秦袁,实在有些好笑。 秦袁如此跟他过不去,不过是嫉妒罢了,因为秦袁爱慕慕容修,可是慕容修讨厌一切跟摄政王有关系的人,根本就没正眼瞧过秦袁,甚至曾经发话,让秦袁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秦袁爱而不得,甚至见慕容修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自然对申珏这个贴身伺候的太监嫉妒到了发狂的地步,所以哪怕摄政王不在意申珏这个小角色,秦袁都想弄死申珏。 因为同是奴才,所以他才对申珏如此嫉妒。 为什么申珏可以得到慕容修的青眼,而他不行? 秦袁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觉得自己实在找不出对方身上的任何一个优点。他视线渐渐下移,移到了申珏的手上。就是这双手,可以伺候慕容修。也许这双手还碰过慕容修的身体,当申珏为慕容修穿衣时。 秦袁目光微缩,冷声道:“ 你们都出去。” 他身后的几个太监闻言便纷纷退了出去,还不忘关好了门。 当房里只剩下申珏和秦袁时,秦袁突然捉住了申珏的手。 申珏身体一抖,想缩回自己的手,但秦袁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力气要比申珏大得多,他不仅拽住了申珏的手,另外一只手还将申珏手腕上的绳索给解了。 申珏见状,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这个秦袁不是要打他吗?干嘛给他解绑? 因为申珏恢复了记忆,有些事情也跟以前不一样。 原来申珏并没有一直为慕容修守夜,所以秦袁也没有嫉妒到绑了他的地步。 等申珏发现秦袁居然开始解裤腰带时,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滞。他的手还被秦袁拽在手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溜圆,明显是受了惊的表情。而当秦袁扭曲一笑,说:“今日我给你两条路选,一,要么好好摸摸你秦爷这命.根.子,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今日放了你回去;二嘛,就是把你这条贱命给秦爷,你选哪条?” 申珏没想到秦袁竟然变态如斯,反应过来气得眼睛有些红。 看来这天道竟是片刻都容不得他,他找回了记忆,便安排了这些腌臜事情等他。 说实话,申珏经历了千年的轮回之苦,早就不把自己的身体看得太重,这么多世,他不知道被人欺辱成什么样子了,甚至连孩子都…… 申珏咬着牙,因为生气,身体都有些发抖。 他垂下眸,敛去了眼底的杀气。 申珏,你要忍住,忍住才可以回去。 但当秦袁抓着申珏的手往他裤子里伸的时候,申珏脑中那根理智的弦还是断了。 他大脑突然一片空白,随后便疯狂地挣扎起来。申珏眼角发红,使出了全身的劲要逃离秦袁,而秦袁见申珏不配合,气得直接一巴掌甩上了申珏的脸。 申珏的脸虽然生得平淡无奇,脸上的皮肤倒还算细腻白皙,一巴掌上去,脸颊就红了,配着眼角的红痕,倒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丽色。 秦袁作为一个太监,让申珏的手帮他摸摸,其实就是想借机跟慕容修亲近,他想申珏的那只手碰过慕容修的衣物,也许还碰过慕容修的手。 但他没想到申珏居然不愿意。 秦袁喘着粗气,又怒又恼,见申珏被他打偏了脸,又是几巴掌打上去,直把人唇角打出血,不挣扎了,他才停下了手。 “申公公,你还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我让你摸摸,是给你脸,你如今听话最好,若是不听话,我自有办法惩治你。” 申珏头发都打散了,他偏着头,身体微微抖着,像是害怕,又像是气过头了。 秦袁见状,冷冷一笑,再度抓着申珏的手往自己裤子里伸去。 只是这手刚伸进去,门那边就被打开了。 秦袁皱了眉,生气地回头,“没看到我在办正事……” 话没说完,秦袁立刻抽出了申珏的手,抖着身体跪了下来,连裤腰带都不敢系。 “陛……陛……下。” 慕容修用丝帕捂住了鼻子,嫌弃地看了下屋内,等他注意到秦袁的裤腰带时,神色微微一变。慕容修将目光缓缓移到了申珏身上。 昨夜还被他骂了的少年此时还偏着头,散发掩面,脚被绳子绑着,右手无力地垂在半空中。 “混账!”慕容修反应过来了,眼神一变,看秦袁的眼神跟看死物没有区别,“来人,把这个狗东西拖出去,直接打死。” 秦袁闻言,连忙磕头,大喊:“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他见慕容修根本不看他,又有人上前来拖他,秦袁慌乱之下,竟口不择言起来,“奴才是摄政王的人,陛下,您要杀奴才,还要问过王爷的意思啊!” 慕容修本是七分气,现在被秦袁的话,直接弄到了十分。 “怎么?朕惩罚一个奴才还要经过摄政王的同意吗?来人!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比棍棒打死要痛苦许多,而且死了之后,尸首异处,怕是下辈子投胎都只能投畜生道。 秦袁还要再哭喊什么,有伶俐之徒立刻用布堵了他的嘴,将他拖了出去。拖出去的时候,因为秦袁的裤腰带没系,裤子往下滑,还露出大半个白屁股。 慕容修瞥见,脸露嫌恶,对摄政王的恨意更是添了几分。 摄政王不要脸,他手底下的奴才更是不要脸。 处理完秦袁,慕容修方挪出心神去看申珏。 申珏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像是受了刺激。 慕容修沉默了一会,才缓步走到申珏的面前,“申珏,抬起头。” 眼前的少年缩了下身体,好半天才说:“奴才怕污了陛下的眼睛。” “无碍,你且将头抬起来。”慕容修冷声道。 等他看清申珏脸上的伤时,慕容修眼神又冷了几分,他上回还跟申珏承诺了,会保护申珏,这才短短几日,申珏便又挨了一顿打,甚至还被…… 但这事也是申珏太蠢。 慕容修对申珏也有气,“随便一个小太监让你跟他走,你就跟他走?你怎么蠢笨成这样?” 申珏闻言重新低下头,不吭声。 慕容修见状,更是冷哼了一声,“起来,跟朕回去。” …… 摄政王那边知道秦袁被五马分尸之后,平静地点了下头,“那个丑奴才叫什么名字来着?” 底下人回禀:“申珏。” 干掉那个皇帝(5) 此时正值正午。 初春的雨水总是格外多,殿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水珠顺着屋檐滴落在石砖上,颇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势。细绵的雨这番缠缠绕绕地下,只下得人心里烦躁。 慕容修此时便是,他恨不得伸手拨开笼在京城上方的层层乌云。 他默然地看了半会雨之后,听见后面的脚步声,才收了视线。 “怎么样?” “回皇上的话,申公公脸上的伤不打紧,微臣开了药膏,每日涂三次,几日便可痊愈了,至于舌头,就需要申公公自己注意饮食,少吃辛辣。” 回慕容修话的是徐御医。 上一回也是他帮申珏看的病。 慕容修微微颔首,便道:“你下去吧。” 徐御医视线飞快地在慕容修身上扫了一圈,才低下头离开了。 徐御医这番动静十分隐晦,但站在他和慕容修身上的申珏看清楚了。他平静地将徐御医的痴态收入眼底,果然又是一个爱慕慕容修的。整个皇宫,不,怕是整个京城,只要是个男人,都爱慕着慕容修。可有趣的是,这么多人爱慕慕容修,慕容修居然还只能当一个傀儡皇帝。 “申珏。”慕容修的声音打断申珏的思绪。 申珏垂下眼,小声地唤了一声“陛下”。 慕容修回头看他一眼,见申珏如受惊的灰老鼠一般,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你过来。” 申珏听话地走到了慕容修的跟前。 慕容修又开口了。 “抬头。” 申珏照做了。 他眼前便是慕容修那张漂亮到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脸。 申珏前几世都被这张脸所惑,如今他找回记忆,便只觉得眼前的脸跟十八层地狱罗刹鬼的脸没有任何区别。 皮囊这种东西,不过是一张皮,皮下都是白骨。 慕容修不知申珏心中所想,他的视线停在申珏的脸上。 申珏的左脸肿得老高,此时上面涂了一层白色的药膏,不知是他自己涂的,还是徐御医涂的,配上他有些破损的唇角,整个人看起来更丑的。 更像他原来见过的黑毛狗了。 又丑又脏。 可秦袁怎么看上他了? 慕容修心里感到奇怪,虽然他厌恶秦袁,但他也觉得申珏身上没有一点美感,值得秦袁去那样做,论相貌,倒是秦袁生得更好一些,只是那双眼睛实在不像个好人,让人见之生厌。 想到这里,慕容修不由伸出手捏住了申珏的下巴,将对方的脸掰过来,掰过去,仔细查看了一番。 实在是不好看的一张脸。 慕容修用指腹蹭了蹭手下的肌肤,申珏正值少年,虽然每日干着粗活,但脸上的肌肤还是光滑的。 他手下微微用力,申珏不得不张开了嘴。 慕容修看了看申珏的牙齿,细白的牙齿,像是还没长大。 他目光微转,收回了手,沉声问:“方才秦袁在对你做什么?” 申珏闻言脸色便便了,一阵白一阵红的,难看极了。他嗫喏着微张着嘴,半天挤不出一个清晰的字,还是慕容修没了耐心,伸出腿踢了申珏一脚。 慕容修此时是坐着,不过站着的申珏也没比他高多少。 “说话。” 申珏像是难堪,抖着肩膀低下头,“他要奴才……要奴才……” “嗯?”慕容修问。 “要奴才摸……摸他。”申珏终于将这句话讲了出来。 慕容修表情微变,“摸他哪?” 申珏头埋得更低,“奴才不想污了陛下的圣耳。” 其实申珏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加上慕容修之前所见,但慕容修很惊讶,甚至不敢相信。哪怕秦袁的眼光真跟众人不一般,但秦袁不是个阉人吗?那活儿被摸会有反应吗? 慕容修突然有一种受到冲击的感觉。 他目光不自然挪到了申珏的腹下三寸。 慕容修从未仔细了解太监是怎么净身的,但他知道太监是没办法做那档子事的。 “你……把衣服脱了。”他实在有些好奇。 申珏衣袖的手微微一动,站在原地不吭声,也不动。慕容修见他这样子,不由有些后悔,一个阉人的身体有什么好看的,他正要叫申珏不要脱了,就看到申珏的手放到了腰带那里。 对方脱衣服的速度太快,慕容修还没来得及制止。 衣服杂乱地堆在脚踝处,虽然是正午,殿内的视线却并不是很清晰。昏暗的光线印在少年的光.裸的身体上,那一个身体并不美,上面还有些陈年伤疤。 慕容修看了自己好奇之处,有些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里是长成那样啊。 “好丑。”慕容修忍不住说了实话。 他一出,就看到面前的身体似乎都变粉了。 似乎是因为羞愧。 少年弯下腰,窘迫地抓起衣服想遮挡自己的私.处。 他这般遮遮挡挡,倒是让慕容修觉得有些好笑,他勾了下唇,下旨道:“不许遮。” 申珏的动作猛地一僵,随后缓慢地松开了手。他勾着脑袋,就像一个被人强行去了壳的河蚌,露出里面的柔软,害怕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慕容修看够了,甚至在内心评判过了之后,才满意地收回视线。 “摸那里会有反应吗?”慕容修又问。 申珏闭了闭眼,才低声道:“不会。” “真的?”那为何秦袁要申珏摸? 慕容修实在有些好奇。 申珏闻言却是不吭声。 慕容修心思一动,“你摸给朕看看。” 慕容修此话说完,却看到申珏迟迟不动,他刚皱起眉,就看到一点水光从申珏的下巴滑落。慕容修愣住了,他见过旁人在他面前哭,大多数是边哭边求饶,但他还没见过连点声都不发的默默哭泣。 “申珏你……”慕容修忍不住伸手去捏申珏的下巴,逼对方抬头。 申珏显然不想被慕容修看到眼泪,扭着身体躲了几下,最后还是慕容修冷哼了一声,他才老老实实不动了。慕容修捏着申珏的下巴,微微用力,这才看清对方脸上的泪水。 申珏现在还在哭。 大颗大颗的眼泪前赴后继地从眼眶里掉出。 慕容修目光微顿,申珏这是被他欺负哭了吗? 他默然片刻,悄悄收回了手,低声道:“好了,别哭了,把衣服穿上吧。” 申珏穿衣的速度跟他脱衣的速度一样快,只是绑腰带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抖。慕容修瞧见了,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似乎真的欺负了申珏。 可申珏是他的奴才啊,他不过是看看申珏的身体罢了,他平日沐浴,申珏在旁伺候,不也是看光了他? 不过,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被看看也无事,但申珏不是。 他好像还说了申珏那处丑。 慕容修人生第一次异位而处,想若他是申珏的话,会怎么想。 应该会很难过吧。 慕容修知道申珏的家世,知道他是孤儿,打小就被卖进了宫里。这天下,只要还能活得下去,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进宫当太监。申珏是活不下去才进的宫。 慕容修第一次感觉到了愧疚。 他是不是应该对申珏再好些? 不过秦袁到底为什么要申珏摸他呢? 那厢,申珏已经将衣服穿好了,他抬起手,用手背擦掉了脸上的泪水,这毫不讲究的做法让慕容修皱了下眉。慕容修有些嫌弃地挥了下手,“下去洗个脸吧,今日就不用在朕跟前伺候了,先把脸上的伤养好。” “谢陛下。”申珏闻言,立刻脚不沾地地退出了宫殿。 慕容修见他走得那么快,不由又是一愣。 …… 申珏脚步飞快地离开了慕容修的宫殿,回到自己住处之后,他烧了水洗了个澡,将浑身皮肉泡得发红,这才从浴桶里爬起来。身为慕容修身边受宠的太监,有一点天大的好处就是随时都可以烧水洗澡。寻常的小太监只是夜里才可以洗澡,有时候还轮不到热水,只能用冷水冲一冲。 申珏换上干净衣服,便坐在铜镜面前,开始给自己的脸擦药。 徐御医虽然爱慕慕容修,但是个有医德的,并不像秦袁嫉妒申珏,他给申珏开的药都是顶好的。 申珏正在涂药,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申珏,你在里面吗?” 是冯庆宝的声音。 申珏手没停,也不说话。 门口的冯庆宝又喊了一声,就直接推门进来了,他看见在屋里擦药的申珏,不由叫道:“你在屋里怎么不说话?” “那你不还是进来了?”申珏仰着头,对着镜子仔细看了下自己的脸。 冯庆宝脸红了一下,“我是觉得你在里面,所以才试着推了推门。”他走到申珏的面前,看清对方脸上的伤后,冯庆宝倒吸了一口气,“你这脸上是被秦……打的啊?” 他没把秦袁的名字念出来。 “嗯。”申珏涂完了药。 冯庆宝先去关了门,才找了张凳子坐下,左看看,右看看,才说:“他被陛下下令处死了,我觉得你近日还是要小心为妙。” 他们都知道秦袁是谁手底下的人。 申珏点了下头。 冯庆宝又道了,“今日他为什么骗你过去?就是要打你一顿吗?” 申珏把药膏贴身收了起来,才平静地说:“不是,他是要占我便宜。” “啊?”冯庆宝呆住了,他上下打量了申珏一番,有些不敢置信,“他要占你……你便宜?” 申珏若有其事地点点头,“他要我摸他。” 冯庆宝又倒吸一口气,“嚯,疯子,不,这是色.魔,连你都下手。”他看申珏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同情,“难怪他总是跟你不对付,原来是看上你了啊,吓人死了。” 申珏见冯庆宝话里话外都暗示他不配被占便宜,不由眯了眯眼,小声地说:“其实他本来想对你下手的,但怕你说出去,这才找的我,他要我摸他的时候,还要我装成你平日说话的语气。” 冯庆宝:“!!!” 片刻之后,冯庆宝一张雪白的小脸变红了,很是愤慨地说:“难怪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干掉那个皇帝(6) 申珏听了冯庆宝的话,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 冯庆宝莫名有些发寒,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申珏的眼神怪怪的,但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 他坐在申珏的屋子,颇有些坐立不安。 而申珏倒是没理会冯庆宝的小心思,他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他这里没有茶,只有凉白开。申珏抿了一口凉白开,就蹙了下眉。因为秦袁打他,他不小心咬破了舌尖,现在舌尖还有伤,连喝凉水都有些疼。 他慢慢喝完一杯水,见冯庆宝还没走,不由斜了一眼过去,“你怎么还在这?” 冯庆宝哦了一声,站了起来,“我走了。” 冯庆宝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你这几日当心些,下次别被人骗了,我找你肯定是会亲自来找你啊。” 他知道今晨有人借了他的由头骗走了申珏。 这个申珏未免也好骗了。 这样的人在宫里还怎么混呢? 冯庆宝一边往外走,一边替申珏担心。 他想了一路,得出一个结论—— “申珏还是太嫩了。” 末了,他还点点头。 …… 申珏养了一日的伤才继续回御前伺候,自他回来,慕容修眼神复杂地看了他好几眼,而后便赏了不少东西给他。虽然不是奇珍异宝,但也不是申珏一个奴才能用的,甚至慕容修还把自己常喝的雾水茶赏了大半给申珏。 雾水茶一年不过几两,慕容修把雾水茶赏给申珏之后,他宫里的茶便换成了另外一种茶。 摄政王一尝便发现换了茶,不由放下茶杯,“换了茶?” 慕容修在摄政王面前惯常板着一张脸,此时也不例外,“嗯。” “上次我还让人送了些过来,怎么就喝完了?”摄政王挑了下眉,“陛下该不会拿这茶赏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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