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夜晚,整个孟府笼罩在一片素白之中,下人们披麻戴孝,连廊下的灯笼都换成了惨白的丧灯。 冬雪踏着细碎的步子走进灵堂,素白孝服衬得她腰肢纤细,鬓边一朵小白花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颤动,平添几分楚楚可怜。 身后的小丫鬟捧着红漆食盒,里面是熬得浓香的人参鸡汤。 “你们先去偏厅候着。”冬雪轻声吩咐,待小丫鬟退下后,她款款走到孟文怀身旁跪下,孝服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三少爷。”她的声音柔得像三月春风:“您跪了一整天,奴婢扶您去用些汤水可好?” 灵堂内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在素帷上,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 孟文怀恍若未闻,挺直的背影如同一块寒冰。他空洞的目光穿过灵位,仿佛看向某个遥不可及的远方。 冬雪取出素帕拭泪,声音哽咽道:“太太生前最疼您了,若见您这般糟蹋身子,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听到“太太”二字,孟文怀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冬雪趁机凑近半步,幽香袭人:“三少爷要保重身子,才能为太太讨回公道啊。”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终于撬开了孟文怀冰封的神情。 他缓缓转头,深不见底的目光让冬雪心头一颤,连忙低头掩饰眼中的炽热。 “奴婢扶您。”她柔若无骨的手搭上孟文怀的手臂,将他搀起。 偏厅里,人参汤在青瓷碗中泛着琥珀色的光,冬雪葱白的手指捧着汤碗递到孟文怀面前,指尖在碗沿暧昧地摩挲。 “三少爷……。”她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唤。 “文怀!”程玉珠提着食盒站在那里,将冬雪眼中未来得及收敛的情欲与算计尽收眼底。 眼下也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程玉珠缓步上前,将食盒放在桌上,柔声道:“我做了你爱吃的糕点和素汤,你先用一些吧。” 冬雪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捧着汤碗的十指骤然收紧,骨节泛出青白。 她慌忙低下头,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是奴婢考虑不周了……。” 烛火忽明忽暗,将两个女子的身影拉长在素白的墙壁上。 孟文怀恍若未觉,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你先下去吧。” 冬雪死死咬住下唇,一抹猩红在苍白的唇瓣上洇开,她抬起眼帘,怨毒的目光如毒蛇般在程玉珠身上逡巡而过,最终不得不屈膝行礼,提着食盒缓步退出。 裙裾扫过门槛时,她忍不住回眸一瞥。 只见程玉珠已经将孟文怀拥入怀中,那个在人前永远挺拔如松的三少爷,此刻竟像个孩子般将脸埋在她的肩头。 程玉珠纤细的手指轻抚着他的后背,窗外的月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 “玉珠。”孟文怀的声音支离破碎,喉间溢出压抑已久的哽咽:“我没有母亲了。” 冬雪死死攥住食盒提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滴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素白的裙摆上,绽开一朵妖艳的红梅。 她眼中的妒火熊熊燃烧,比灵堂里的长明灯还要炽烈,比棺材上的铁钉还要冰冷。 最后看了一眼相拥的两人,冬雪转身消失在长廊尽头,月光下,她的影子扭曲变形,宛如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鬼…… ............................................................................................... 第2397章 古宅惊魂23 冬雪没走出多远,忽见前方回廊暗处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月光斜斜地洒在青石板上,映出林静姝半边苍白的脸。 “二少奶奶安好。”冬雪福身行礼,裙裾纹丝不动。 林静姝整个人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不知已在此处站了多久。 她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指尖轻抚着廊柱上雕刻的缠枝花纹:“你为何要帮我?” 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凌。 冬雪在孟府浸淫多年,对后宅阴私了如指掌。 外人只道孟夫人待儿媳亲厚,却不知这位二少奶奶每日要跪着伺候婆婆用膳,稍有不慎便要挨戒尺。 那些“赞不绝口”的传言,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体面。 “奴婢何德何能帮二少奶奶?”冬雪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既不失恭敬又不显谄媚:“不过是,想与少奶奶互惠互利罢了。” 夜风拂过,廊下的灯笼忽明忽暗,林静姝眉头紧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冬雪见状轻笑一声,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少奶奶忘了?之前那个碍眼的女人,不也是这般消失的?您与奴婢,可都是赢家呢。” “你!”林静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惶。 “如今奴婢帮了少奶奶一回。”冬雪向前半步,绣鞋尖堪堪触到林静姝的裙边:“也该轮到少奶奶施以援手了。” 林静姝强自镇定:“你要我如何帮你?” “程家小姐出身名门,三少爷又是嫡出……。”冬雪的声音突然压低,像毒蛇吐信:“若让她进了门,这后宅……。” 话未说完,意已昭然。 “你想嫁给孟文怀?”林静姝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痴人说梦!” 冬雪忽然抬眸,眼中的野心如野火燎原:“是不是痴心妄想,少奶奶拭目以待便是。”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您只需牵制住程玉珠,剩下的……,奴婢自有计较。” 见林静姝沉默,冬雪将帕子塞进她手中,附耳轻语:“少奶奶想要个高门贵女压您一头,还是要个永远抬不起头的婢女当妯娌?” 语毕,冬雪翩然退开,留下林静姝独自站在明灭的灯火中,手中的帕子已被攥得变了形。 想到这方帕子的主人,林静姝厌恶的将它丢到地上,甚至不自觉的在裙摆上擦了擦自己的手心。 远处传来更鼓声,惊起檐下一只夜枭,冬雪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曲折的回廊尽头,唯有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还在夜色中久久不散。 林静姝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直到夜风将最后一丝茉莉香吹散,她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冬雪那个贱婢说得没错,她好不容易才从孟夫人手中夺来的权柄,绝不能轻易拱手让人。 ”既然有人碍事。”她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孟夫人“赏”的,内圈还刻着“贞静贤淑”四个字。 月光下,林静姝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就让她永远消失好了。” 反正这种事,她早已轻车熟路。 至于冬雪能不能爬上三少爷的床,林静姝轻蔑地想,就凭那个贱婢也配…… ............................................................................................... 第2398章 古宅惊魂24 “啊!” 就在林静姝转身欲走之际,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骤然撕裂夜空。 林静姝惊得浑身一颤,抬头望去,只见后宅方向“哗啦啦”惊起无数寒鸦,黑压压的羽翼将惨白的月光割得支离破碎。 那叫声凄厉得不似人声,廊下悬挂的白灯笼被震得剧烈摇晃,在地上投下扭曲变形的影子,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怎么回事?”林静姝提起素白裙摆疾步前行,绣鞋踏过青石板上斑驳的月光。 远处已有零星火把亮起,在黑暗中诡异地游移,像极了乱葬岗上的磷火 第二声尖叫接踵而至,这次她听得真切是从西跨院传来的。 那个方向,是冬雪的住处! 林静姝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她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猛地僵住。 月光下,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正踉跄奔来。那人素白的寝衣被撕得七零八落,满脸是血,赫然是方才还与她密谋的冬雪! “二少奶奶!”冬雪看到林静姝的瞬间,死灰般的眼中迸发出骇人的亮光:“救...救我!”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更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哀嚎。 话音未落,冬雪突然诡异地咧开嘴,发出“咯咯”的怪笑。 那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癫狂的尖啸。 林静姝吓得连连后退,绣鞋不慎踩到自己的裙摆,“扑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刚刚还在灵堂之中的孟文怀与程玉珠闻声赶来,正撞见这骇人一幕。 “冬雪,你怎么了?”孟文怀声音急切的询问道。 冬雪看到孟文怀的瞬间,眼中的疯狂更甚,一边笑着,一边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窝! “噗嗤!” 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在素白丧服上晕开大朵大朵的血花。 可冬雪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手中的剪刀继续向下划拉,竟生生将自己的胸膛剖开! 随着“当啷”一声,染血的剪刀落地,刀尖上的血珠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小小的血莲。 程玉珠捂住嘴转过身去,胃里翻江倒海。 而冬雪眼中只有孟文怀,在孟文怀惊恐的眼神中,她竟将手伸进自己血淋淋的胸腔,一把扯出还在跳动的心脏! 那颗鲜红的心脏在她掌心微弱地搏动着,血水顺着她纤细的手腕汩汩流下。 诡异的是,心脏已经离体,冬雪也并没有死去。 “三少爷……。”冬雪踉跄着向前,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脚印:“奴婢把心,掏给您看……。”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轻柔,带着诡异的甜蜜:“您总该,相信奴婢的真心了吧?”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突然僵住,随后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轰然倒地。 那颗心脏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停在孟文怀脚边,沾满尘土和碎叶,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呕!”孟文怀终于支撑不住,扶着雕花栏杆剧烈呕吐起来。 月光冷冷地照在这血腥的场面上,远处传来夜枭凄厉的啼叫,叫的在场的众人全都心惊肉跳。 “鬼呀!鬼呀!”终于有人承受不了这份压力与恐惧,一个小丫鬟,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随后一边尖叫着,一边转身逃走。 转眼间,丫鬟的尖叫声便回荡在空荡荡的孟家大宅之中。 孟老爷子刚刚在二夫人那里睡下,转眼又被这尖叫声惊醒,无奈只得忍着不耐烦过来查看情况。 孟文远则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当看到冬雪的死状,以及听管家李伯说出刚才的时候,两个人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爹,会不会是……?”孟文远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的询问道。 “住口!”孟老爷子厉喝一声,浑浊的眼神中,也带着几分惊恐:“不过是这丫鬟得了失心疯罢了!” 听到孟老爷子的话,李伯瞬间明白了老爷子的态度,于是上前两步叹息一声道:“冬雪这丫头也算是个忠仆,夫人的事对她打击太大,于是一时想不开,便跟着夫人去了。” 李伯的话说到了孟老爷子的心坎里,点了点头,孟老爷子叹息道:“唉,也算是个好丫头,有她下去照顾夫人和大少爷,我也就放心了…… ............................................................................................... 第2399章 古宅惊魂25 不知何时,浓墨般的乌云吞噬了清冷的月光,整个天穹仿佛被泼了层厚重的黑漆,压抑得令人窒息。 守在府门外的警探们闻声冲入院中,火把的光亮在黑暗中划出几道刺目的轨迹,最终定格在冬雪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上。 这桩命案来得诡异,去得也仓促,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谁都看得清这是场骇人的自戕。 孟老爷拄着拐杖的手不住颤抖,浑浊的眼底藏着几分的惊惧,最终在下人的搀扶下蹒跚离去。 孟文远本想跟上,结果却发现双腿软得像煮烂的面条,只得唤来小厮,架着自己逃也似地离开。 “快!多打几桶水来!”管家尖利的嗓音刺破夜空,仆役们提着水桶来回奔忙,冰冷的井水“哗啦”浇在青石板上,却怎么也冲不散那触目惊心的血迹。 暗红的液体像是渗进了石缝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呕。”程玉珠终于崩溃,捂着嘴踉跄逃向客房。 眼前一阵阵天旋地转,冬雪那双血淋淋的手、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还有青石板上蜿蜒的血迹,全都化作狰狞的鬼影在她眼前晃动。 这短短数日所见所闻,比她过去二十余年经历的还要恐怖,每一幕都比话本里的鬼怪传说更令人毛骨悚然。 “玉珠!”见程玉珠面色惨白的逃离,孟文怀强忍胃里的翻腾,跌跌撞撞追了上去。 转眼间,血腥弥漫的庭院里只剩下林静姝一人,她瘫坐在回廊的石椅上,身上的丧服被冷汗浸透,紧攥的掌心满是黏腻的汗液。 刚还在和她对话的女人,转眼就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成为了一具尸体被人拖走,带给林静姝的震惊可想而知。 冬雪临死前癫狂的笑声,仍在她耳边回荡,那双血淋淋的手仿佛下一刻就会抓住她的脚踝。 她虽然是孟家执掌后宅的二少奶奶,但她毕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看到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毫无波澜。 “凭什么。”她望着程玉珠和孟文怀离去的方向,嘴角扯出苦涩的弧度。 有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女,家世显赫,情郎痴心。 而她的夫君……。 想到孟文远仓皇逃窜的背影,哪怕连丁点的目光都没有朝她投来半分,林静姝眼中闪过一丝鄙夷,那样的男人,不提也罢! 忽然,一缕清越的笛声穿透夜色。 林静姝蓦然抬头,只见不远处的老槐树上,一道身影正慵懒地倚着树干,修长的双腿悬在枝桠间,手中的陶笛泛着温润的釉光。 “顾、顾先生?”她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笛声戛然而止。 顾斯年将陶笛抛向空中,银器般清冷的月光在笛身上流转。 “二少奶奶好雅兴。”顾斯年接住下落的陶笛,笑意不达眼底:也来赏月?” “赏月?”林静姝怔忡抬头,方才还漆黑如墨的天幕,此刻竟云开月明,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然紧缩:“顾先生是何时……。” “自然是在……。”顾斯年指尖轻抚笛身,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月亮最圆的时候。” 树影婆娑间,林静姝分明看见他唇角噙着的那抹笑,凉得让人心底发寒。 没有理会林静姝面上的恐惧,顾斯年从树上一跃而下,修长的腿几步便迈到了林静姝面前,最后脚步不停,只在风中留下他的问候:“夜深天凉,更深露重,二少奶奶还是早些回去吧…… ............................................................................................... 第2400章 古宅惊魂26 程玉珠的小皮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雪白的袜子被石板上的血水浸透,每跑一步都留下一个暗红的印记。 “玉珠!” 身后传来孟文怀嘶哑的呼唤,她回头瞥见那个向来挺拔如松的男人,此刻正扶着廊柱剧烈喘息。 月光下,他惨白的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锦袍下摆沾满了冬雪溅出的鲜血。 见程玉珠脚步微停,孟文怀踉跄着刚要追来,却在看到地上那串血脚印时又弯下腰干呕起来。 程玉珠想停下等他,可一闭眼就是冬雪捧着心脏的模样,她只得颤抖着继续向前跑去。 拐角处突然闪过一道白影。 程玉珠猛地刹住脚步,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定下神才发现,那只是灵堂飘飞的素幡。 夜风吹得白幡猎猎作响,像极了女人凄厉的哭嚎。 “别...别过来!” 程玉珠蜷缩在廊柱旁,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她突然想起顾斯年那句警告。 “有些漩涡,一旦卷入就再难抽身。” 程玉珠病倒了。 高热如烈火般灼烧着她的神志,整整一日,孟文怀守在榻前寸步不离。 直到暮色四合时,那滚烫的额头才终于褪去热度,望着程玉珠陷入沉睡的苍白面容,孟文怀长舒一口气,轻轻为她掖好被角。 “好生照看程小姐。”他低声嘱咐丫鬟,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若有异样,立刻来灵堂寻我。” 然而昏睡中的程玉珠并未得到安宁。 梦境如潮水般涌来——冬雪血淋淋的双手、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还有黑暗中若隐若现的栀子花香。 她在梦魇中辗转反侧,锦被被冷汗浸透了大半。 “啊!" 一声惊叫划破寂静。程玉珠猛地坐起,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 房门应声而开,林静姝快步走到床前,烛光映照下,她的脸色竟比病人还要憔悴。 “程小姐,你可好些了?”林静姝的声音温柔似水。 “劳二嫂挂心,我...我没事。”程玉珠强撑笑意,却见林静姝眼下青黑一片,显然也未曾安眠。 林静姝取出素帕,轻轻拭去她额间冷汗:“可怜见的,这两日吓坏了吧?” 擦完汗后,林静姝又用冰凉的手指握住程玉珠颤抖的掌心,想要给她传去一丝丝安安抚:“别怕,二嫂在这儿呢。” 都说在病中的人最为脆弱,程玉珠自然也是如此。 面对这温柔体贴的林静姝,程玉珠感觉到了阵阵暖意,随后鼻尖一酸,程玉珠低下头,声音喃喃地询问道:“二嫂...你不怕吗?” 她自幼受新式教育,本不信鬼神之说,可孟府接连发生的诡事,却让她不得不往那方面去想。 “怕,怎会不怕。”林静姝苦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佛珠:“但我更觉敬佩。” 见程玉珠疑惑,她压低声音道:“你初来乍到不知情。那冬雪...原是大嫂的贴身丫鬟。” “殉情的那位大少奶奶?” 林静姝颔首,烛火在她眼中跳动:“近朱者赤。或许是学到了大嫂的几分烈骨,二人一个殉夫,一个殉主……。”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刮过一阵阴风,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窗棂,只见月光下,一截枯枝正轻轻叩打着窗纸,形如鬼爪。 林静姝心里有些发慌,但面上却不显依旧温声的安抚着程玉珠。 她改变主意了。 如果孟家是炼狱的话,那凭什么只有她在炼狱里受尽磨难…… ............................................................................................... 第2401章 古宅惊魂27 灵堂的素幡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 林静姝踏着月色而来,只见偌大的灵堂内,唯有孟文怀一人孤零零地跪在灵前。 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素白的帷幔上,显得格外寂寥。 殿外几个丫鬟正跪在铜盆前烧纸,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着她们刻意压低的脸。 那些刻意压制的啜泣声,与其说是哀悼,不如说是做给活人看的体面。 林静姝缓步上前,从香案旁的檀木盒中取出三支沉香。 她将香凑近长明灯,火苗“噼啪”一声窜起,映得她眉眼间一片肃穆。 替换香炉中即将燃尽的三炷香时,她瞥见孟文怀挺得笔直的背影微微晃动,这个孝顺的儿子,已经不知道在这儿已经跪了多久,可自家那个男人,如今都不知道死到哪去了。 “文怀。”林静姝特意将声音放低了几分:“我刚从程小姐处回来,她已经醒了,大夫说已无大碍。” 孟文怀肩膀一松,哑声道:“多谢二嫂。” 短短四个字,却让林静姝听出了真切的感激。 她没有久留,叔嫂独处终究不妥,尤其是在这敏感时刻。 转身离去时,林静姝的裙角扫过门槛,带起一阵细微的香灰。 出门以后,林静姝看到了不远处的管家:“父亲呢?” “老爷这两天精神头不好,已经早早的睡下了。”李伯闻言连忙回答道。 “二少爷呢?”林静姝再次询问。 “二少爷……。”李伯的话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后再次开口道:“大概回到他的院子了吧?” 虽然李伯没有直说,但林静姝也已经猜到了那个狗男人在干什么,咬牙切齿的便抬脚而去。 穿过几重院落,孟文远院子里的西厢房灯火格外明亮,还未走近,就听得里面传来女子娇媚的笑声,和着酒杯碰撞的脆响。 守门的小厮见她来了,慌忙进去通报,却被她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二少爷……。”小厮的声音淹没在推门声中。 屋内景象不堪入目,孟文远衣襟大敞,正搂着一个衣衫半褪的小妾推杯换盏。 见林静姝进来,他醉眼朦胧地嗤笑一声:“哟,大忙人怎么有空来我这?” 林静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却不露分毫:”夫人尸骨未寒,二少爷就这样寻欢作乐,若传到老爷耳中……。” “呸!少在这里吓唬我!”孟文远一把将小妾搂得更紧:“现在后宅不都是你说了算?若我院子里的事都能传出去……。” 他意味深长地拖长声调:“你这当家主母的脸往哪搁?” 那小妾闻言,更是娇笑着往孟文远怀里钻,那狗男人更是将油腻的手掌明目张胆地探进她的衣襟,挑衅般看向自己这个正妻。 林静姝强忍恶心,目光扫过小妾平坦的小腹,还好,那里还没有任何孕育的迹象。 她暗自咬牙,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的掌家权尚未稳固,更重要的是……。 她需要一个儿子。 一个可以让她地位稳固如磐石的儿子。 “二少爷尽兴。”林静姝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转身离去时,背后还远远传来孟文远的调笑声:“去,再把那出戏给我唱一遍。” 小妾一边笑着,一边娇娇的开了口:“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林静姝的脚步一顿,随后将自己的牙咬的又紧了几分…… ................................................................................................ 第2402章 古宅惊魂28 孟家在办丧事,顾斯年也就没了出门溜达的心思,杨婉婉刚给自己报了仇,眼下也安稳的待在顾斯年的房中养神。 最近她的怨气消散了不少,所以小翠也敢隔三差五的过来瞧瞧,只是不敢多待,说完孟家这两天的事情便走。 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杨婉婉一连听了几天,早已经听得不耐烦,但她作为一只鬼,也没有什么可消遣的。 察觉到杨婉婉的无聊,顾斯年拿出一张画符的黄纸,手指灵巧的撕了几下,一个小物件的形状便跃然出现在了黄纸之上。 顾斯年轻轻捏了个法诀,随后黄纸无火自燃,等到完全燃尽的那一刻,杨婉婉的怀中突然多了一柄琵琶。 看到琵琶的一瞬间,杨婉婉的眼眸一亮,高兴的整个鬼影又亮了几分。 信手在琵琶上弹了几下,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格外悦耳。 小翠满是羡慕的瞧了一眼,随后继续着刚刚的话:“这家的那个二少奶奶最近一直在喝补药,都是坐胎滋补的,我瞧她啊,想要孩子都快想疯了。” 随着小翠的的话落,杨婉婉的琵琶突然弹了一个急音,声音刺耳的很。 “孩子?”杨婉婉的目光有些直,口中一边喃喃着孩子二字,手中还无意识地拨弄着琵琶。 随着拨弄的速度越来越快,她那虚幻的指甲再次片片剥落,又重新回到了抓挠后棺材后的惨象。 顾斯年叹息一声,随后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三个音节,成功的将杨婉婉从虚无中唤了回来。 “孩子?有孩子是件很高兴的事吗?”杨婉婉虽然回过神,但语气中还是有些茫然 小翠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当然了,我之前伺候的那些主子,无一不希望自己能够一举得男,然后母凭子贵。” “我为什么不高兴呢?”杨婉婉放下了琵琶,随后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声音中满是困惑与不解:“我也曾有过一个孩子,但我为什么不高兴啊?” 有一瞬间,杨婉婉觉得是自己破碎的记忆出了错,所以努力的回想又回想。 杨婉婉隐隐约约的记得那一天,她狼狈的躺在柴房中,一个陌生的郎中为她诊了脉,随后告诉门口的孟家人,她有了身孕! 那一刻,在杨婉婉死寂的目光中,看到了狂喜的孟家父母,且喜且怒的孟文耀,且惊且惧的孟文远,且恨且妒的林静姝。 那么多人,有那么多鲜活的表情,而杨婉婉却如同一个破碎的洋娃娃一般,满脸都是木然。 她为什么不高兴呢? 杨婉婉无意识的揪着自己散落的头发,努力的想要想明原因,可她越想越是困惑,越困惑越控制不住自己。 怨气犹如一条条毒蛇一般,不停的从她的身体中蔓延而出。 小翠被吓了一跳,连忙再次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怨气的黑雾一点点朝着四周蔓延,直到触碰到顾斯年的一瞬间,又渐渐回笼。 “我想起来了!” 杨婉婉的记忆又串联上了一些。 她知道为什么逃走之前,她会虚弱的躺在病床上了,因为她刚刚小产! 至于为什么小产,那是因为有一个女人深夜来到了她的房间,告诉了她一个令人作呕不已的事实。 孟文耀因为身体虚弱,曾经被一个道婆批命,说他活不过三十五岁,而明年就是他的三十五岁。 孟太太心中害怕,于是去找那神婆索要破解之法,那神婆架不住金钱所诱,所以给了她一处方子。 必须找到纸上所写的生辰八字之人,与孟文耀结成夫妇冲喜,随后由那妇人生下孟家的血脉,以那孩子的心头血为孟文耀续命。 杨婉婉就是那生辰八字的主人。 可虽然将她娶回孟家,孟文耀却因为身体虚弱,迟迟没有让杨婉婉怀有身孕。 眼看着大限将至,走投无路之下,孟家便用了其他办法,左右 是孟家的血脉就行,又不一定非要是孟文耀的孩子。 所以她肚中怀的根本就不是孟家的孩子,只不过是孟文耀的药引,只等瓜熟蒂落,就要被挖出心头血,去续那个男人的命…… ................................................................................................ 第2403章 古宅惊魂29 停灵三天,终于迎来了,孟夫人的出殡之日。 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着孟府高耸的围墙,天际线被切割成锯齿状的阴影。 初春的风裹着纸钱在空中打转,那些惨白的圆纸片时而聚作一团,时而四散飘零,像一群找不到归路的游魂。 黑漆棺椁缓缓移出朱漆大门,十六名抬棺人肩扛龙杠,步伐整齐得近乎机械。 纸扎的童男童女被高高架起,彩绘的面容在行进中微微晃动,雪白的粉底,两团胭脂僵在颧骨上,嘴唇鲜红如血,嘴角被刻意勾起,定格在一个诡异的笑。 黑云越压越低,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和线香燃烧后的焦味。 一只乌鸦落在路边的石狮子上,歪头看着送葬队伍经过,突然发出嘶哑的啼叫。 队伍末尾,一个瘦高的身影捧着灵牌缓缓而行,孟文怀脸藏在孝帽投下的阴影里,只能看见微微蠕动的嘴唇,却听不见念诵的经文。 顾斯年靠在孟府的门口,看着最后一盏白灯笼消失在转角,这才懒洋洋的进了宅。 孟家是海城数一数二的豪门,孟夫人的葬礼办得极尽奢华,白幡如浪,纸钱似雪,整整一日,宅院里人声鼎沸,哭声、诵经声、宾客的寒暄声混作一团。 直到夜色深沉,月上中天,这座大宅才终于沉寂下来,只余几盏惨白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鬼魅般的影子。 孟文远累了一日,本想去新纳的娇妾房中歇息,可临到院门前,却又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叮嘱。 林静姝毕竟是他的正妻,如今又掌着后宅,该给的体面,总得给。 更何况老爷子还在,那老顽固自诩名门之后,不喜宠妾灭妻的勾当,若是传到他耳朵里,怕是又要闹得家宅不宁。 思及至此,孟文远脚步一顿,转身朝正院走去。 夜风阴冷,卷着白日未烧尽的纸灰,扑簌簌地落在他肩头,像是亡魂无声的凝视。 林静姝对孟文远,也曾有过情意,新婚时,她也曾为他红袖添香,也曾因他一句温言软语而心跳如鼓。 可这些年,他的薄情、后宅的算计、妾室的挑衅,早已将那份情意消磨殆尽。 现在看到他,她心里竟掀不起一丝波澜,甚至隐隐有些厌烦。 坐在梳妆台前,铜镜映出林静姝苍白的面容,眼底一片死寂:丫鬟低声通报:“二少奶奶,二少爷来了。” 林静姝唇角扯出一抹笑,却不是欣喜,而是讥讽。她拢了拢鬓发,淡淡道:“备茶吧。” 如今孟文远来,林静姝依旧是高兴,但并不是因为丈夫过来看她,而是因为她的孕了吗外卖到了。 只可惜,孟文远并不是一个好的配送员,对于这个木偶一般从里假到外的妻子,孟文远对她提不起任何兴趣。 母亲只是叮嘱他多来瞧瞧林静姝,又没有说让他多来睡睡林静姝! 叫小厮送来了一桌好酒好菜,孟文远对着天边的月亮一边哼唱着小曲,一边悠闲的独酌,完全视林静姝为无物。 林静姝静静坐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面上依旧平静如水,她看着他喝酒,一杯接一杯,直到醉眼朦胧,瘫软如泥。 小厮们七手八脚地将孟文远抬去软榻,他的哼唱声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像是亡魂的低语:“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小姐可好……。”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散在夜色里,林静姝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 掌心早已血肉模糊,圆润的指甲刺破柔嫩的皮肉,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地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 ................................................................................................ 第2404章 古宅惊魂30 无论前一晚,孟文远让她有多难堪。 第二日,太阳重新升起时,在外人面前,他们依旧是一对恩爱无比的夫妇。 晨光熹微时,林静姝已梳妆完毕,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唇上点着嫣红的胭脂,将昨夜苍白的脸色尽数掩盖。 她对着镜子缓缓勾起唇角,镜中人便露出一个温婉得体的笑容——那是孟家少奶奶该有的模样。 丫鬟轻手轻脚地为她戴上珍珠耳坠,低声道:“二少奶奶,三少爷的院子好像出了动静。” 林静姝指尖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抚平衣袖上的褶皱,声音轻柔:“走吧,都说长嫂如母,如今长嫂不在,我这个二嫂总得去瞧瞧!” 到了客房以后,林静姝这才知道事情缘由,原来是程家听说了孟家的事情,所以派人过来奔丧的同时,也想将自家小姐接回去。 坐在窗边,程玉珠脸色仍带着病后的苍白。 她下意识望向站在角落的孟文怀短短几日,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眼下青黑,颧骨凸起,活像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小姐。”程家管事低声劝道,"老爷夫人担忧得很,您还是随老奴回去吧。" 程玉珠咬了咬唇,前几日被那些诡异景象吓得魂不附体时,她确实想过逃离。 可如今看着孟文怀这副模样,心中那点怜惜又翻涌上来。 “我不走。"她突然抬头,声音清脆如碎玉:"劳烦您回去告诉我爸妈,待孟家事了,我与文怀自会回去请安。" 孟文怀猛地抬头,死水般的眼睛骤然亮起,他踉跄着上前,一把将程玉珠搂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玉珠!”他声音嘶哑,像是许久未开口的困兽。 林静姝冷眼旁观这对痴缠的鸳鸯,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爱吧爱吧,爱得愈深,焚身时便愈痛。 这里的事情既然不用她插手,林静姝便来到书房对账,如今她刚刚接管家里,一大堆麻烦事情等着她呢。 墨香混着陈年的纸味扑面而来,她的目光落在最新的一笔支出上,孟文远竟从公账上支取了一千大洋,用途却含糊其辞。 “来人。”林静姝轻叩桌面。 不过半盏茶功夫,孟文远贴身小厮便跪在了她面前,那厮起初还支支吾吾,在林静姝的威逼利诱加恐吓,终于让那小厮吐了真言。 “少,少爷在百花胡同养了个唱戏的,打算,打算收作五姨太……。” “咔嚓!” 林静姝手中的狼毫笔应声而断。浓黑的墨汁溅在雪白账册上,像极了那夜她掌心血痕。 “下九流的戏子!”她轻声呢喃后忽然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整张脸显得愈发阴森。 暮色四合,林静姝房中的红烛刚刚点上,烛芯便啪地爆了个灯花。 她正欲剪烛,房门突然被推开,一股混杂着酒气与廉价脂粉味的浊风灌了进来。 孟文远斜倚在门框上,领口松散,露出脖颈上一抹刺目的胭脂痕,甚至难得对林静姝扯出个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倒像戴了张拙劣的面具。 林静姝知道他所来为何,不过她也不在意,忍住心底的恶心,将孟文远往床上带。 她需要一个儿子,有了儿子以后,这个本就不重要的男人,就更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孟文远虽然不愿意碰林静姝,但只要今夜敷衍过去,明日就能将美人接进门。 于是一切顺水推舟…… 正在事情进展的热火朝天之际,“砰”的一声房门被狠狠踹开,雕花门板砸在墙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晃。 林静姝惊坐而起,斥责的话刚到嘴边,却在看清来人时骤然失声…… ................................................................................................ 第2405章 古宅惊魂31 门外站着的那人,竟然是她的丈夫孟文远。 林静姝浑身一颤,贝齿深深陷入下唇,铁锈味在口中蔓延。 她机械地转过头,只见方才还伏在她身上的男人,此刻正慌乱地系着衣带,那张惊恐万状的脸,分明是白日里被自己审问过的小厮! 此刻男人衣衫不整,活像个刚刚被人蜕皮的癞蛤蟆。 那一刻,林静姝只感觉头皮发麻,整个人都止不住的发抖,恍然间,她想起了某个夜晚,她附在那个女人耳边说的话。 “你以为爬上你床的男人,就是你的丈夫吗,你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罢了!” 孟文远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他两步上前,一把揪住林静姝散乱的长发,将她狠狠拖到地上。 冰凉的地砖贴着肌肤,林静姝却感觉不到疼,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涌的轰鸣。 “文远,你听我解……。”她的声音支离破碎。 “听你解释?”孟文远狞笑着扬起手:“解释你怎么勾引我的贴身小厮?!” “啪!” 一记耳光重重落下,林静姝眼前发黑,嘴角渗出血丝。 孟文远双目赤红,浓重的酒气混着怒火喷薄而出,他抬脚便踹,沉重的靴子落在林静姝纤细的身躯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 往日里寂静的院落今夜却像漏了风的纸灯笼,将她的惨叫声传遍了整个孟府。 “住手!”随着拐杖重重杵地的声音,孟老爷子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 程玉珠踩着新式的小皮鞋紧随其后,却在看清屋内情形时猛地捂住嘴。 衣衫不整的林静姝蜷缩在地,而那个惊慌失措的小厮正试图翻窗逃走。 “反了!都反了!"孟老爷子气得胡子直颤,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响,"给我把那个狗奴才拿下!" 程玉珠脸色煞白,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孟文怀,这位向来温文尔雅的三少爷此刻也面如寒铁,镜片后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我要她死!”孟文远挣脱下人的阻拦,声音嘶哑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这个不要脸的荡妇!浸猪笼!必须浸猪笼!” 正堂里,孟老爷子和二夫人阴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 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墙上张牙舞爪。二夫人手中的佛珠转得飞快,却始终不发一言。 “伯父!”程玉珠再也忍不住,提着裙摆上前:“如今已是民国了,私刑是犯法的!就算,就算二嫂真的做错了事,也该交给警察局。” 她的话被孟老爷子凌厉的眼神生生截断,老人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拐杖龙头,声音比冬日的冰碴还冷:“程小姐,这是我们孟家的家事。” 程玉珠刚要再开口劝阻,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狠狠钳住。 她错愕回头,正对上孟文怀那双寒潭般的眼睛,那里面的冷漠与淡然,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程玉珠瞬间就懂了,孟文怀竟然是同意的,冷意透过被孟文怀拉住的手腕,不断的传入程玉珠的四肢百骸。 这一刻,她竟然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个男人。 “文怀,你……。”她声音发颤,却在对上他眼神的刹那哑然。 那目光里分明写着:这是孟家的规矩。 程玉珠望着孟文怀的脸,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翳。 这一刻,程玉珠忽然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或许从来都是个陌生人。 “放手。”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决绝。 孟文怀一怔,下意识松了力道。 程玉珠抽回手腕,那里已经泛起一圈红痕,像道永远抹不去的烙印…… ................................................................................................ 第2406章 古宅惊魂32 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场面,程玉珠转身便想要离开,孟文怀咬了咬牙,一时不知该如何劝阻。 但程玉珠也没有走成,因为她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笑声。 林静姝的笑声骤然在房中炸开,起初只是低低的呜咽,像濒死野兽的哀鸣,继而化作癫狂的尖笑,刺得人耳膜生疼。 她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地上,染血的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癫的光芒。 “好啊,好啊……。”她环视着满屋子的孟家人,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你们要我死?" ” 孟文远被她阴森的目光刺得一颤,随即暴怒:“贱人!做了这种下贱的事情,还想苟且偷生不成!” “我下贱?”林静姝突然挣扎着直起身子,腹部的剧痛让她冷汗涔涔,可她却笑得愈发狰狞:“孟文远,你那些龌龊事要我一件件数吗?后宅四房姨娘不够,外头包养戏子不够,连……! ” “住口!”孟老爷子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二夫人手中的佛珠啪地断裂,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滚落一地,她面色惨白如纸,嘴唇不住颤抖:“造孽,造孽啊!” “怎么?你们这群人做得,我就说不得吗?”林静姝笑得癫狂,大有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横竖都是死,不如大家一起下地狱!” 孟文远仿佛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面色且青且白,歇斯底里地大吼:“来人!快把这个贱人拖下去!堵住她的嘴拖下去!” 门外的小厮们闻声冲进屋内,刚想架住林静姝,就在他们扑上来的刹那,异变突生。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骤然炸响。 林静姝死死抱住腹部,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更恐怖的是,她原本平坦的小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转眼间就变成了足月孕妇的模样! “啊!”程玉珠吓得倒退数步,撞翻了身后的烛台,火焰嗤地熄灭,屋内瞬间暗了几分。 林静姝惊恐地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那肚皮薄得几乎透明,隐约可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这样的场景看得程玉珠胸口不住的翻滚,咬紧牙关,这才让自己没有呕出声来。 “砰!” 一只清晰的小手印从内顶出,在肚皮上凸起一个骇人的形状! “孽胎!你这是孽胎啊!”二夫人踉跄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林静姝满眼惊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恍惚间,她想起了那个女人,也是挺着圆滚的肚子,毅然决然地撞向墙面的场景。 仿佛得到了启示,她目光一凛,挣扎着想站起来,可那肚子重若千钧,压得她动弹不得。 更可怕的是,腹中的东西似乎感应到她的想法,突然剧烈翻腾起来,疼得她眼前发黑。 “救......救我......。”林静姝终于崩溃地哭喊出声,可满屋子的人都在后退,无一人敢上前。 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照在她隆起的肚子上,那层薄薄的皮肤下,隐约可见一张婴儿的脸,看起来诡异又可爱。 “快!快去请道士!”孟老爷子终于找回声音,却已经破了音。 但为时已晚。 “嗤啦! ” 林静姝的肚皮突然裂开一道血口,一只青紫色的小手探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只…… 两只小手扒着裂口,缓缓撑开,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地面。 满室血腥中,响起了一声婴儿的啼哭。那声音不似新生儿般清脆,反而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呜咽,听得人毛骨悚然。 程玉珠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那个血淋淋的婴儿,正对着孟家人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她后悔了,她应该离开的,在顾斯年第一次劝她的时候,在程家人过来接她的时候,她就应该离开的…… ................................................................................................ 第2407章 古宅惊魂33 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着孟府高耸的围墙,府门前的白灯笼在风中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短短数月,这朱漆大门已是第四次挂上丧幡,黑漆匾额上缠着的白布被雨水打湿,像一条条垂死的蛇。 先是病逝的大少爷与殉情大少奶奶,接着是突然咽气的孟夫人,如今连二少奶奶也殁了。 一具具棺材从这扇门抬出去,纸钱撒了又撒,却怎么也盖不住孟宅里弥漫的腐气。 管家李伯带着小厮们满城奔走。他们明面上是寻医术高明的大夫,暗地里却找法力高强的高人。 几个游方道士被请进府中。他们在庭院里摆起法坛,桃木剑舞得呼呼生风,符纸烧了一沓又一沓,最后都不用杨婉婉出手,单单一个小翠出去,便将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其中三两个有真本事的,于小翠斗法两个回合,便看出她幕后有高人护法,也就不愿意再揽个这烂摊子。 卧室里,孟老爷子瘫在黄花梨拔步床上,蜡黄的脸深陷在锦被里,呼吸间带着"嗬嗬"的痰音。 二少爷孟文远也没好到哪去,连日高烧不退,嘴里不断说着胡话。 “鬼...有鬼..."孟文远干裂的嘴唇蠕动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梁:"她在笑...肚子...血...。” 丫鬟们吓得不敢近前,只能隔着帘子递药,那药碗端进去时是满的,端出来时还是满的,根本喂不进去。 看着父兄的惨状,孟文怀铁青着脸,将拳头握得死死的。 之前他还怀疑母亲的死是人为,将怀疑目光放在了二房身上,却接连看到冬雪与林静姝的诡异死因,孟文怀坚定的唯物主义也渐渐消散。 曾经的他有父母疼爱长兄庇佑,只需要快乐的做自己,不需要为任何俗物而烦心,可如今他们都不在了,一切都只能靠孟文怀自己。 铜镜里映出自己那张陌生的脸,眼下青黑,鬓角斑白,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沧桑得像个中年人。 管家捧着账本在门外候了三个时辰,丫鬟端着药碗在廊下站到腿麻。 所有人都等着他这个新任当家示下,可孟文怀只觉得满目猩红——那些账册上的数字在他眼里都化作了林静姝临死前肚皮上爆开的血花。 本来这样的处境,就让孟文怀心力交瘁,结果他的爱人又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你要走?” 这三个字从喉间挤出来时,孟文怀自己都惊诧于声音里的颤抖。 程玉珠背对着他收拾行李的身影如此决绝,那件他们曾在巴黎街头一起挑选的鹅黄色洋装,此刻正被她狠狠塞进皮箱。 “是。”程玉珠转过身,阳光从她背后照进来,给发梢镀上金边,却照不进她冰冷的眼睛,"这地方让我窒息。" “玉珠。”孟文怀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现在连你也要……。” 程玉珠静静看着他凹陷的双颊。曾几何时,这个在塞纳河畔为她朗诵波德莱尔的男人,眼中盛着整个银河的星光。 而现在,那双眼只剩下两潭死水,倒映着孟家老宅永远散不去的阴霾。 程玉珠觉得陌生极了,面容就算再变化,又能变化到哪去,程玉珠只是觉得再也看不透这个人,又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曾看透过这个人。 “别这样。”孟文怀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祈求伸手一把捏住程玉珠的手腕,想要阻止她的离开,正如同之前想要阻止她出头一般…… ................................................................................................ 第2408章 古宅惊魂34 “你早该知道。”程玉珠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那晚你拉住我的时候,我们就完了。” 皮箱扣上的咔嗒声像一记丧钟。 孟文怀望着她决绝的背影,突然两步上前,狠狠将程玉珠箍进怀里,他的手臂颤抖得厉害,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别走...我求你了...。”孟文怀的声音嘶哑破碎:“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 程玉珠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 那晚林静姝惨死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青白的面容、爆裂的肚腹、满地的鲜血......。 她闭了闭眼,狠心去掰他的手指。 就在她即将挣脱的刹那,一滴温热的水珠倏地坠入她的后颈,程玉珠浑身一颤,僵在原地。 那是孟文怀的眼泪。 “玉珠。”他哽咽着将脸埋进她的发间:“就算你真的要走...也别是现在...好吗?” 程玉珠眼眶骤红。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才将涌到眼角的泪逼回去。 身后男人的怀抱如此熟悉,曾几何时,这个胸膛为她挡过巴黎深秋的冷雨,如今却沾满孟家洗不净的血腥气。 怀抱与眼泪叠加在一起,便造就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程玉珠刚刚的坚持仿佛受到了一场狂风暴雨,瞬间被打的七零八落。 孟文怀有一句话说到了程玉珠的心坎,就算她想要离开,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 她毕竟深爱过这个男人,也从这个男人身上得到过无数的欢愉,就算两个人要分开,也不该是这样难堪的收场。 双手仿佛突然卸了力,皮箱从她的手中滑落,重重的摔在地上,却也没有遮掩住她的声音:“好,我答应你,我不走了。” 小翠回来的时候,将这一出痴男怨女的感情戏演的惟妙惟肖,让一旁有些伤感的杨婉婉都差点笑出了声。 她模仿着程玉珠颤抖的声线:“好...我不走了。” 又学着孟文怀的哽咽:“玉珠...我只有你了。” “你这丫头,演起戏来,比我有天分多了。”随着记忆恢复的越来越多,杨婉婉的魂体也越来越扎实,欢喜悲忧的情绪也生动了起来 小翠刚要开口,眉头却轻轻一皱:“先生,有人来了。” 顾斯年站在窗前,早已察觉到院外渐近的脚步声,当程玉珠的小皮鞋踏过青石板时,树上的叶子落了一地。 听到敲门声,丫鬟小兰快步上前打开了门,将门外的程玉珠迎到院中 程玉珠抬手止住她的通报,径直走向顾斯年的房门,抬起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距离雕花门板不过寸余,却迟迟没有落下。 顾斯年修长的手指捻过泛黄的书页,对门外踌躇的脚步声恍若未闻。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将斑驳的阳光洒落在他的青衫上。 当第三片叶子打着旋儿坠地时,终于传来三声迟疑的叩响。 “进。”顾斯年惜字如金,只丢过去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随着话落,程玉珠推门走了进来。 这几日孟家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程玉珠很久都没有机会打扮自己,所以她只看到了孟文怀身上的沧桑,并没有瞧见自己脸上的憔悴。 看到摇椅上悠哉悠哉的顾斯年,程玉珠咬了咬唇,思索片刻,还是挤出了一个洋溢的笑容,声音淡淡的开口道:“顾先生,我能在你这喝杯茶吗…… ................................................................................................ 第2409章 古宅惊魂35 “碧螺春还是龙井?”顾斯年合上书,铜炉上的水壶正好发出轻鸣。 程玉珠怔了怔。 她原以为顾斯年会冷冷的看着她,然后出言拒绝,可对方眼中只有一潭深不见底的平静。 这种平静莫名让她鼻尖发酸,急忙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掩饰:“随...随先生喜好。” 青瓷杯递到眼前时,程玉珠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茶汤澄澈,映出她支离破碎的倒影。有一瞬间,她似乎看见水面上浮现林静姝死前狰狞的脸,吓得差点打翻茶盏。 “当心烫。”顾斯年突然按住杯底。 他的手指冰凉如玉,碰触的刹那,程玉珠恍惚听见一声婉转的琵琶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再凝神时,只余茶香袅袅,仿佛刚才的异响只是幻觉。 程玉珠捧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青瓷映得她指节发白。 “我这次来。”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其实是想和先生说说话。” 茶雾氤氲间,她看见顾斯年翻书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我知道先生未必愿意搭理我。”她急忙补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那道冰裂纹:“您不必回我,就当,当是听个过客絮叨。” 窗外竹影婆娑,将光剪成碎片洒落在地。 程玉珠望着那些光斑,想起此刻孟文怀应该正在前厅与账房对账。 那些染血的账簿,那些哭嚎的下人,还有永远散不尽的纸钱灰烬...只有在这方小院,她才能短暂地喘口气。 “你我皆是客居于此。”顾斯年的声音从书页后传来,清冷如檐角悬着的铜铃:“程小姐自便就是。” “上次听先生说,孟家以后的事情会越来越多,我虽然惊讶,却也没有多想,如今看来全都被先生说中了。”虽然二人上次的交谈才没过几天,但程玉珠的声音早已经没有了几日前的晴朗。 “虽然我不知道先生是做什么的,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但我相信我自己的感觉,先生不是个坏人。”程玉珠说到这里时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再次开口,可纠结片刻,还是抿了抿唇道:“我只是想问问先生,这样的事结束了吗?” 突然想起一道惊雷,惊得程玉珠肩头一颤,这几日接连的变故,早将她初来时的明媚消磨殆尽。 此刻坐在屋中的女子,眉眼间只剩疲惫与惊惶。 窗外飘起了细雨,雨丝斜斜地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铜炉中的炭火突然"噼啪"爆响,溅起几点火星,程玉珠又吓得手一抖,茶汤洒在衣袖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恍惚间,她似乎又听见林静姝临死前的惨笑在耳边回荡。 “程小姐?” 顾斯年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程玉珠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攥紧了胸前的衣襟,指节都泛了白。 “抱歉,我……。”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顾斯年忽然起身走到窗前,雨幕中,孟府的白灯笼在风中摇晃,像一个个飘荡的幽魂。 “你听。”顾斯年轻笑一声道。 程玉珠屏息凝神,隐约听见雨声中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琵琶声,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但程玉珠也从中听到了哀婉凄厉。 “这是?”听了片刻,程玉珠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她觉得这曲子不像是从远方传来,而就是想在她的耳边。 “有些债,终究是要还的。”顾斯年转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程小姐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 第2410章 古宅惊魂36 程玉珠脸色煞白,指尖死死掐着门框,指节泛出青白色,她仓皇地向顾斯年道别,却在即将踏出门槛的瞬间僵住了身形。 顾斯年没有挽留,也没有催促,屋内只余铜壶煮水的轻响,和窗外愈发急促的雨声。 半晌,程玉珠缓缓转过头,动作僵硬得如同被人提线的木偶。 “顾先生。”她咬破了下唇,血珠渗入唇纹:“那个孩子......究竟从何而来?又去了何处?” 话音未落,她自己先摇了摇头:“不,不必说了。” 程玉珠不知道顾斯年会不会告诉她,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那个答案。 雨幕如瀑,程玉珠却仿佛看不见一般,径直冲了进去。 冰凉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发丝、衣衫,她却浑然不觉,只是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像是要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 小兰慌忙翻找油纸伞,可等她追出去时,院外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雨水冲刷着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小翠趴在窗前,看着程玉珠消失的那条路,不由得出言感叹道:“也不知道会有个什么结果?” 明知道是滩烂泥,还非要试着去踩一踩,不是单纯又是什么? 见顾斯年坐在那里翻书没有说话,小翠又将目光朝着杨婉婉看去,却瞧见杨婉婉怔愣地坐在那里,身上又在不住的往外钻着黑气。 小翠吓得尖叫一声,随后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又来这一套,到底有完没完了? 只不过这次的怨念还没有流到顾斯年的身边,便被杨婉婉先一步收了回去,她的理智越来越在线了。 但记忆还是一如既往的破碎。 “刚刚程玉珠的那个问题,我其实也在想。”杨婉婉咬着牙,猩红的眼底满是恨意:“那个孩子,到底是哪来的?” 按照她记忆中林静姝说的话,当初她肚子里怀的是孟家的血脉,但却并不是孟文耀的孩子。 所以到底是谁欺负了她? 杨婉婉绞尽脑汁的在回想,最后果然又让她记起了几个片段。 记忆中的新房红得刺目,大红喜烛,鸳鸯锦被,一个面色惨白身着喜服的男人,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药味。 杨婉婉看见自己缩在床角,凤冠霞帔凌乱不堪。 那个面色青白的男人喘着粗气,汗湿的手掌像冰冷的蛇爬过她的肌肤。 杨婉婉尖叫着闪躲,男人却一边狞笑着一边朝她扑来,最后在她东奔西逃之下,自己先累的气喘吁吁。 “跑什么?”男人喘息着扯开衣带:“进了我孟家的门……。” 趁着男人扶桌喘气的空档,杨婉婉跑到门前,想要打开门逃出去,结果门外却站满了丫鬟小厮。 就在杨婉婉满心恐惧之时,身后的男人突然厉声对着下人们吩咐道:“把这个女人给我抓回来。” 下一刻,她便被捆住手脚,扔在了铺满红枣花生的喜床上…… 记忆渐渐清晰,却仿佛始终隔着一层烟雾,时而清晰,时而不清晰。 大婚过后,杨婉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在孟家,她的婆婆磋磨她,她的丈夫冷落她,她的弟妹嫌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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