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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得程玉珠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她看见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张破碎的网。 "唉。"孟老爷子的叹息沉重得仿佛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老人摩挲拐杖的手突然停住,象牙雕花上沾了一层薄汗。 孟老太太的帕子已经湿透,却还在机械地擦拭眼角。 二少爷孟文远盯着自己的皮鞋尖,喉结上下滚动。 林静姝别过脸去,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到底出什么事了?"孟文怀的声音开始发抖。 他看见李管家灰白的鬓角在阳光下闪着银光,老人佝偻着背,像突然老了十岁。 "三少爷..."李管家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浑浊的老眼里泛起水光,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青布长衫被攥出深深的褶皱,"大少爷去了的当晚,大少奶奶她也跟着去了... ... ............................................................................................... 第2382章 古宅惊魂8 孟文怀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茶几上的青花茶盏,瓷片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厅堂里格外刺耳。 "怎么会...。”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离家前她还好好的,她还说...。” “文怀!”孟老爷子呵斥一声:“我知道你与你大哥大嫂感情好,但事已至此,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最后一个字化作一声呜咽,飘散在凝重的空气里,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低声哀叹。 程玉珠看见一滴泪珠从孟文怀下巴坠落,"啪"地砸在水磨青砖地上,洇开一个小小的、深色的圆点。 虽然没有见过他们口中的大哥大嫂,但通过孟文怀的态度,程玉珠也能猜出,那应该是一对极好的人,只可惜天不庇佑,早早的便去了。 “你们在路上奔波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房间早已经为你们收拾好,先去房中歇歇吧,等晚饭开始时,我再叫人去请你们。”孟老爷子声音低沉的开口道。 孟文怀没有说话,神情浑浑噩噩的被下人搀扶起来,随后朝着门外而去。 程玉珠能体谅他的悲痛,所以心中对他满是疼惜,与孟家人打过招呼后,几步便赶上了孟文怀的脚步。 等二人全部离开以后,大厅中的四人齐齐的松了口气,随后收起了刚刚的所有表情,全都木着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之中。 就在这时,李管家又匆匆的走了进来两步,来到孟老爷身边,压低声音开口道:“老爷,外边来了个借宿的。” “借宿?”孟老爷子声音一沉,面色冷冷的开口道:“赶出去!当我孟公馆是客栈了吗?” 察觉出孟老爷子的怒意,李管家连忙开口解释道:“我本想将那人赶走,可见那人气度不凡,所以这才进来问问。” 听到李管家的话,孟老爷子的怒意收敛了几分,沉思几瞬,这才开口道:走,我过去瞧瞧。” 孟老爷子是个生意人,若是来人,真的是来历不凡,孟老爷子轻易也不想得罪。 穿过回廊时,孟老爷子暗自思量,这些年战乱频仍,不少世家子弟流落他乡,若真是贵人落难,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等孟老爷子来到客厅时,一眼便瞧见了坐在厅中的年轻人,那人衣着打扮看似简单,但孟老爷见多识广,还是从中发现了许多不凡之处。 那人一袭素色长衫,看似寻常,可细看那料子却是上等的杭绸,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他端坐的姿态看似随意,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气韵——那是从小在世家贵族浸润出来的风骨。 孟老爷子还注意到他脖颈悬着一枚羊脂玉佩,雕工精妙绝伦,绝非寻常之物。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拇指上戴着的翡翠扳指,通体碧绿,在光下竟泛着淡淡的金丝纹路,这是传说中的"金丝种",价值连城。 "这位先生贵姓?"孟老爷子在主位落座,拐杖横在膝前。 年轻人没有起身行礼,姿态从容不迫:“在下姓顾,顾斯年。” 李管家适时奉上新沏的碧螺春,生怕怠慢了客人。 "顾先生从何处来?" "自北边来。"顾斯年抿了口茶:"途经贵宝地,不想错过了宿头,所以想在这儿借宿几晚,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自然是方便的,寒舍别的不多,就是房间多,先生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恰好我家幼子刚刚回来,与先生的年龄相仿,想必你们年轻人也谈得来!”确定了顾斯年来历不凡,孟老爷子自然是百分百的欢迎,甚至还打算亲自将他迎到后院中去。 结果孟老爷子刚起身,还没等走出两步门外,便又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个下人。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孟老爷子觉得丢了人,于是对着那下人便出言训斥道。 那下人仿佛丢了魂,也没管孟老爷子的训斥,声音颤颤抖抖的开口道:老爷不好了,刚刚张家那边传来消息,张家人全死了…… ............................................................................................... 第2383章 古宅惊魂9 孟家和张家都是海城有钱有权的主,两家不但私交甚笃,孟文怀和那张家少爷更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 得知这个消息,孟老爷子面色一白,连忙出言询问道:“怎么可能,我昨天还见过张兄,他看起来好好的呀!” “是真的,老爷,是真的呀!”那仆人也吓坏了,昨天张老爷走的时候还是他去送的呢,哪想到不过短短一夜,人就死于非命了呢。 孟老爷子握紧了手中的拐杖,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甚至抱起了青筋,努力再三后,这才恢复了平静,转过头,声音谦和的对着顾斯年开口道:“先生,我这里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只能叫下人送您去客房了,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您就和管家说。” "孟老爷请便。"顾斯年漫不经心地转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阳光透过窗棂,在那碧绿的玉面上折射出诡异的光。 听到顾斯年的话,孟老爷子又对着李管家交代了几句,随后这才匆匆的出了门。 见识了自家老爷刚刚的态度,李管家也不敢怠慢顾斯年,于是连忙带着他前往后院的上房休息。 为顾斯年安排好房间后,李管家又叫来了家中的一名丫鬟小兰,叫她这段时间先照顾顾斯年的衣食起居。 临走之际,李管家忍不住多看了这位客人几眼,不知为何,这人明明生的眉清目秀,他却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等李管家走后,顾斯年便说要休息,支走了丫鬟小兰后坐在沙发上,一边整理自己的行囊,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你那里都处理完了?” 随着顾斯年的话音落下,本是空荡荡的房间角落,突然慢慢浮现出人影,紧接着便映出了小翠那张诡异的脸。 “多谢先生的大恩大德。”或许是因为刚刚报了仇,此刻的小翠面容虽然依旧诡异,却少了几分杀意,多了几分平和。 “路是你自己选的,谢我做什么?”顾斯年头都没抬,一脸无所谓的开口道。 “若不是先生为我施法定魂,刚刚沾染人命过后,我就应该魂飞魄散了。”小翠跪下身去,对着顾斯年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一脸感恩的开口道。 刚刚她杀了李家一家三口后,确实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即将要灰飞烟灭,结果顾斯年之前烧过的黄符符灰,竟然替她重聚了魂魄。 “我是道,你是鬼。”顾斯年声音冷冷地开口道:“既然知道我是个有真本事的,你不赶快逃走,怎么还送上门来?” “先生对我有恩,我又怎么能知恩不报?”那小翠脸上没有丝毫惧意,而是恭恭敬敬的开口道:“先生,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这个宅子里边有厉鬼,不是我这种孤魂野鬼,而是真真正正的厉鬼。” 窗外,不知何时飘来的乌云遮住了余晖,整个孟府陷入一片死寂。 顾斯年手中的桃木剑突然发出细微的嗡鸣,他眉头一皱,剑尖挑起一张黄符,符纸无风自动,竟隐隐指向房门方向。 "哦?"顾斯年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说说看。" 小翠的身影忽明忽暗,声音带着颤抖:"这宅子里...有个红衣的...,她怨气极重,连阴差都不敢近身..."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窗棂上…… ............................................................................................... 第2384章 古宅惊魂10 顾斯年不慌不忙地从行囊中取出一个青铜罗盘,罗盘上的指针疯狂旋转,最后直指天花板。 他顺着方向望去,只见房梁阴影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滩暗红色的水渍,正滴答滴答往下落。 "有意思。"顾斯年轻笑一声,从袖中抖出三枚铜钱,随手一抛,铜钱落地竟排成一个诡异的三角,全部立着不倒。 小翠吓得魂体都淡了几分:"先生,她来了,她来了!" 话音落下,整间屋子温度骤降,墙上的字画无风自动,桌上的茶盏"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顾斯年却纹丝不动,只是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支朱砂笔,在掌心画了个复杂的符咒。 "别害怕,来都来了,不如出来斗个地主啊!"顾斯年轻轻一笑,露出了一排小白牙,热情洋溢的邀请道。 话音刚落,房间暗褐色的地板上便现出一个红衣女子的身影,她长发遮面,指甲漆黑修长,正缓缓从地下爬出。 每移动一寸,陈旧的地板就裂开一道蛛网般的纹路,发出吱吱呀呀的悲鸣声。 小翠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魂体几乎要消散,顾斯年反手甩出一张黄符贴在她额前,这才稳住她的魂魄。 "好重的怨气...。"顾斯年眯起眼睛,终于站起身:"看来孟家这场丧事,办得不太干净啊。" 红衣女鬼已经完全爬出地面,悬浮在半空中,她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 她穿着一身鲜红色的中式嫁衣,衣襟上还残留着斑驳的血迹,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惨白的脸上还保持着生前的秀丽轮廓,只是两颊凹陷,皮肤泛着死人才有的青灰色。 唇上涂着大红的胭脂,却干裂出一道道细纹,像干涸的血痕,细长的柳叶眉下,一双眼睛大得骇人,眼白布满血丝,瞳孔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乌黑的长发梳着新妇的发髻,簪着金凤钗和珍珠步摇,却都歪斜松散,几缕散发黏在渗着血水的额头上。 纤细的脖颈上有一圈紫黑色的勒痕,十指上沾满了泥土,像是在棺材里挣扎过。 嫁衣下摆湿漉漉的,不断往下滴着水,在地上积成一滩,但那水却泛着淡淡的血色,散发着腐朽的腥气。 顾斯年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但一旁的小翠已经受不了这女鬼身上的怨气,尖叫一声后便彻底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转眼间,房间里便只剩下顾斯年与那女鬼面面相觑。 “来了。”顾斯年没有丝毫惧意,反而笑意盈盈的给女鬼倒了杯热茶,只不过倒茶的手略微有些僵硬。 将茶杯朝着女鬼的方向推了推,不知为何,女鬼仿佛真能感觉到热茶入喉,一阵阵暖意温暖着她的身体,抚平她的几分怨念,也拉回了几分理智。 “你是谁?”顾斯年轻声询问道。 “我是谁?”听到顾斯年的询问,女鬼也是一愣,最后便陷入了茫然之中:“我是谁?” 可无论女鬼如何想,她都想不起来自己的身份,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在这,因为这的人欠了她很多东西。 顾斯年指尖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女鬼闻声抬头,血色的眸子渐渐褪去几分戾气。 “想不起来也无妨。”顾斯年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符,指尖轻捻,符纸无火自燃,青烟袅袅中,他低声道:“但你可记得,这宅子里谁欠你最多…… ............................................................................................... 第2385章 古宅惊魂11 女鬼突然浑身颤抖,嫁衣上的血渍开始渗出新鲜的血珠,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桌沿,指甲在红木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孟...孟...。” 窗外忽地狂风大作,吹得烛火剧烈摇曳,女鬼的发髻散开,长发如活物般飞舞。 就在这诡谲的光影中,顾斯年看见她嫁衣领口若隐若现的掐痕——那分明是男人的手印。 “嘘。”顾斯年突然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女鬼的躁动竟奇迹般平息下来,只是眼中血泪流得更凶。 他慢条斯理地取出三枚铜钱,在桌上排成三角形:“既然想不起名字,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铜钱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你只需告诉我,这宅子里...谁的房间你最熟悉?” 女鬼的嘴角突然扭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她缓缓抬起手,沾血的手指指向西厢房的方向——那里正是孟老爷子夫妇的居所。 与此同时,院外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 顾斯年眸光一凛,女鬼的身影瞬间消散在空气中,只余桌上那杯未动的茶,不知何时已变得猩红如血。 顾斯年没有管那杯茶,而是起身推开门,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院中的李管家。 月光将顾斯年的身影拉得修长,他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却冷得像淬了冰:“李管家,这么晚了还在忙?” 李管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拢了拢单薄的衣衫,他总觉得今晚的寒意格外刺骨,像是渗进了骨头缝里,随后低着头,有些不敢直视顾斯年的眼睛:“是、是啊,老爷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席面,给顾先生接风。” “有劳了。”顾斯年迈步向前,经过李管家身边时突然驻足,“对了,西厢房那边...”他故意拖长了音调。 李管家浑身一僵,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西、西厢房怎么了?" 顾斯年轻笑一声,抬手拂去李管家肩头一片枯叶:"没什么,就是觉得那边的月色...格外好看。" 老管家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灯笼剧烈晃动,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加快了脚步往前厅走去。 顾斯年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一路来到了前厅饭堂,踏入前厅时,烛火忽然摇曳了一瞬。 孟家人早已聚集在此,包括同为客人的程玉珠。 孟老爷不知何时也已经回来,相比于下午时,脸上多了几分惨白。 孟夫人脸上堆着得体的笑容,眼角却带着未干的泪痕,起身相迎时,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出清脆的声响:“顾先生快请入座。” 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刻意伪装的热络。 孟文远已经殷勤地迎上前,一身锦袍的他笑得过分热情:“顾先生这一路辛苦了,我特意让人温了黄酒。” 他伸手想扶顾斯年的胳膊,却在触碰前突然缩回手,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 角落里,孟文怀呆立如木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他手里攥着块怀表,表链深深勒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顾先生请上座。"孟老爷子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自然,在寂静的厅堂里格外刺耳。 顾斯年年也没有推拒,在众人的注视下,自然而然的坐在了贵宾席,其他人也一一来到了自己的座位 就在众人落座时,一阵穿堂风突然掠过,吹灭了最靠近西窗的那盏烛火…… ............................................................................................... 第2386章 古宅惊魂12 程玉珠对这个与她同是客人的男人,也带着几分好奇。 这男人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既带着几分年轻人的青春活力,又带着几分老年人的暮色沧桑,像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 "这位就是程小姐吧?"察觉到程玉珠的目光,顾斯年轻笑着询问,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说话时,厅内的烛火又诡异地晃动起来,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程玉珠心头一跳。 这男人的目光太过锐利,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直视灵魂。 更奇怪的是,当他靠近时,她竟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混着某种古老纸张的气息。 程玉珠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了冰凉的雕花椅背。她强自镇定地福了福身:“顾先生好。” 顾斯年忽然倾身向前,这个动作让程玉珠看到他颈间露出一截红绳,坠着个古旧的玉佩,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 "程小姐从北平来?"顾斯年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南洋街下的海棠,今年开得可好?" 程玉珠瞳孔骤缩。她从未对人提过自己家在南洋街附近,更没说过院中那株百年海棠。 由于震惊,程玉珠的手一松,筷子从她指间滑落,被顾斯年稳稳接住。 触碰的瞬间,她仿佛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回——血色的嫁衣、断裂的金簪、房梁上飘荡的红绸…… "玉珠?"孟文怀终于回过神,疑惑地看向未婚妻苍白的脸色:“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可能是还有些累吧。”程玉珠声音有些慌乱的遮掩道。 "开席吧。"孟老爷子重重咳嗽一声。 管家连忙示意丫鬟们端上菜肴,却在掀开炖盅时惊得手抖——盅里乳白的鱼汤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还泛着诡异的泡沫。 孟老爷气急,狠狠的一掌拍在桌上:“这是怎么搞的?” 厅内霎时一片死寂。 孟老爷那一掌震得碗碟"叮当"作响,鱼汤在盅里晃出诡异的波纹。 烛火忽地蹿高,将众人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魅。 "老、老爷恕罪!"管家"扑通"跪地,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他惊恐地盯着那盅,刚刚他好像看见汤面浮现一张女人的脸,此刻却只剩几缕血丝般的红晕在慢慢消散。 顾斯年突然伸手按住盅盖,指尖在青花瓷上轻叩三下,一声仿佛是极轻的啜泣从盅底传来,随即归于平静。 "天干物燥,鱼血未净也是常事。"顾斯年抬眼看向孟老爷,眸中金光流转:"就像...有些债,时间再久也抹不干净,您说是不是?” 孟夫人手中的银筷"当啷"落地,在她的裙摆上留下一处小小的污渍,那颜色像极了两年前,她亲手泼在那人嫁衣上的那碗鸡血。 管家颤抖着将鱼汤端了下去,不多时又重新做了一碗,众人这才食不知味的吃完了晚饭。 夜色已深,下人在前边提着灯笼照明,顾斯年慢悠悠地跟在身后,一路回到了自己暂住的院子 结果先走一步的孟夫人,竟然已经等在院中。 院中月色如水,孟夫人独自站在一株老梅树下,绛紫色的裙裾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她手中捻着一串佛珠,檀木珠子在指间"咔嗒"作响,却掩不住她微微发抖的手。 "顾先生。"她转身时,头上的银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刚刚人多口杂,有些话不便说。" 话音未落,她佛珠突然断裂,乌木珠子滚落一地。 顾斯年弯腰拾起一颗,指尖摩挲着珠面上刻的"卍"字:"夫人可知,这开过光的佛珠为何会断?" 问完话,顾斯年也不等孟夫人回答直接将佛珠抛向她脚下,珠子竟在青石上弹出一串血花。 孟夫人踉跄后退,后背抵上梅树粗糙的树干。 惨白的月光下,她的影子渐渐拉长变形,最终化作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轮廓。 "她...她回来了是不是?"孟夫人本就有些心虚,此刻见到异象当即崩溃的质问道,精心描绘的妆容此刻也犹如诡异的脸谱。 可话音落下,她又摇了摇头,恢复了几分平静,嘴角重新挂上了得体的笑容:“是我唐突了,可能因为我长子去世,所以我最近有些敏感,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说完之后,孟夫人正准备离开顾斯年的院子,结果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槛的刹那,一阵阴风毫无预兆地袭来。 那不是寻常的夜风,而是带着刺骨寒意、仿佛从地底钻出的气流,院中的梅树剧烈摇晃,枯枝如鬼爪般抓挠着夜空…… ............................................................................................... 第2387章 古宅惊魂13 顾斯年眯起眼睛,风中有股淡淡的腥甜气息,像是陈年的血锈味。 他的长衫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却仍稳稳站在原地,目光如炬地观察着四周的异变。 相比之下,孟夫人就没这么镇定了,风中仿佛带着女人的呜咽,吓得她尖叫一声,脚便朝着外边跑去,结果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昂贵的旗袍下摆拖在地上沾满了尘土,发髻也被吹散,黑发如蛇般在空中狂舞。 "不要过来!不是我!不是我!"她歇斯底里地喊着,声音几乎被风声淹没。 随着孟夫人的喊声落下,风竟然停了。 一切归于寂静,仿佛刚才的混乱从未发生过。只有满地狼藉的珠子和孟夫人凌乱的衣衫证明刚才并非幻觉。 顾斯年几步步上前,却没有扶孟夫人起身,而是蹲下身,再次捡起一枚佛珠:“孟夫人有什么想说的吗?” 孟夫人脸色惨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却还是强装镇定的开口道:“这有什么可说的?佛珠线绳年久磨损,断裂也是常事。”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维持的镇定,尾音却微微发颤。 她不想说,顾斯年也没有勉强,只是声音淡淡的开口道:“慢走,不送!” 孟夫人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恐惧变成了恼怒:“顾先生,今晚的事希望你不要对外人提起,我们孟家虽然现在不如从前,但在上海滩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顾斯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整理好衣衫,孟夫人强撑着仪态快步离开,顾斯年站在院中,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是她吗。”等人走了以后,顾斯年这才对着身旁的空气询问道。 随着顾斯年的话音落下,身边的空气中闪过阵阵波动,随后下午出现在顾斯年房中的那个女鬼渐渐显露而出。 那女鬼的眼神不似下午那般茫然,而是带着几分赤红的恨意。 “是她!”女鬼声音凄厉的回答道 当她看到孟夫人的那一瞬间,断断续续的记忆便涌上脑海。 记忆中也是一个这样的夜晚,乌云遮蔽了月光 那时的她仿佛得了重病,虚弱的瘫倒在地上,而孟夫人则坐在雕花的太师椅中,满眼恨意的看着她。 “你这个贱人,害死了我儿子,难道还想要苟且偷生吗?” 听到孟夫人的话,记忆中的她并没有丝毫的惧意,而是强撑着坐起身,满是不甘的看着孟夫人:“你儿子那是死有余辜,老天爷要收他的命,与我何干?” “贱人!”孟夫人被她的话刺痛了心肝,丝毫不顾贵妇的体面,两步上前一个耳光,将女人重重的打倒在地:“你不过是个下九流的戏子,若不是大师说你能为我儿子冲喜,又怎么有资格嫁入我孟家做少奶奶,享尽荣华富贵!” “结果你这毫无廉耻的戏子,非但不感恩,反而还害了我儿性命,如今竟然还想要独活,简直是异想天开!” 骂完过后,孟夫人直接叫来家中的下人,要她们活活将女人勒死,结果动手的丫鬟胆小,将女人勒晕后便不敢再下手。 见丫鬟这般没出息,孟夫人又叫骂了几句,随后看向晕倒的女人,眼中满是恶意。 “有句老话说的好,生不同寝死同穴,她即是我儿的妻子,自然要与我儿同去。”孟夫人冷冷一笑,声音冰冷的像淬了刀子一般:“把大少奶奶拖下去,明日跟着大少爷一同下葬…… ............................................................................................... 第2388章 古宅惊魂14 回忆到这里,女鬼缓缓伸出自己的手。 月光下,那十根纤细的手指上布满斑驳血迹,指甲尽数剥落,露出血肉模糊的甲床,指节处还残留着木屑的碎末。 顾斯年喉头滚动,仿佛能看见女人生前被活埋时,如何在漆黑的棺木中绝望地抓挠,直到十指尽毁。 “你叫什么名字?”顾斯年突然问道,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清晰:"想起来了吗?" 女鬼身形一滞,眼中的血光如风中残烛般忽明忽暗。她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杨...杨婉婉..." 这个名字像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流畅:"对,我是杨婉婉,城南孙家班的当家花旦,《游园惊梦》里的杜丽娘……。” 伴随着名字的吐露,奇异的变化在她身上发生,那些溃烂的皮肤开始愈合,青白的脸色浮现出生前的血色,原本破烂的喜服渐渐化作一袭色彩鲜艳的戏服,水袖轻扬间,依稀可见当年名角的风采。 顾斯年知道,这是残魂在找回生前的记忆与执念,他背过手,将手腕上的桃核紧紧捏在手心,声音低沉的询问道:"现在你想怎么做?" 杨婉婉闻言,眼中的血光骤然暴涨。她嘴角扭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戏腔般拖长了音调:"先生可知,奴家在棺中最后一念是什么?" 不等顾斯年回答,她突然甩开水袖,笑意盈盈的开口道,"那孟孙氏勒杀我在前,活埋我在后……。” 院中梅树无风自动,枯叶纷飞如雨。杨婉婉的声音陡然凄厉:“我用血在棺木上写——若苍天有眼,必叫那毒妇血债血偿!” 阴风骤起,卷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顾斯年不得不以袖掩面,待风停歇时,原地只余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 月光冷冷照着空荡荡的庭院,哪里还有杨婉婉的身影。 顾斯年猜到杨婉婉去了哪,但却并没有阻拦,只是站在原地闭了闭眼,随后叹息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远处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梆子声也传到了东院,传到了还未睡觉的程玉珠耳边。 自从今日她来到孟家,总觉得处处透露着诡异,还没等她找到自己的不安点,孟家又来了顾斯年这个奇怪的客人。 虽然这个顾斯年也处处透露着诡异,但却与带给她不安孟家不同,程玉珠竟然在那个顾斯年身上,找到了几分安全感。 这样的认知,让程玉珠奇怪不已,夜晚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听到了打更声,程玉珠从床上坐起身,几步来到窗前,推开了窗子想要看看月光。 她的客房在东院的三楼,站得高望得远,清冷的月光洒在孟宅里,将一切景色都尽收在程玉珠眼底。 自然,也包括在回廊上独坐的孟文怀。 看到自己爱人落寞的背影,程玉珠连忙换了身衣裳,三步并坐两步的跑下楼,直奔孟文怀的位置而去。 夜风微凉,带着庭院里栀子花的香气。 程玉珠远远看见孟文怀的背影,他穿着深色长衫,倚靠在朱漆廊柱上,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显得格外孤寂。 “文怀?”程玉珠轻声唤道,生怕惊扰了这静谧的夜。 孟文怀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迅速将手中的物件塞入袖中。 “玉珠?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 第2389章 古宅惊魂15 孟文怀的声音比平日低沉了几分,像是被夜色浸透了一般,尾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这细微的变化让程玉珠心头一紧,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几步。 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孟文怀的面容照得格外清晰。 程玉珠这才发现,他眼下泛着浓重的青黑,嘴角绷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与过去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判若两人。 “我睡不着,看见你一个人在这里。”程玉珠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夜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孟文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却像是挂在脸上的面具,随时都会碎裂。 “没什么,只是突然回来睡不着。”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许久未沾水。 话说完,孟文怀下意识抬起手,似乎想要抚摸程玉珠的脸颊,却在半空中生生顿住。 那只手在空中悬了片刻,最终转了个弯,僵硬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月光下,程玉珠清楚地看见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你在这里还习惯吗?”孟文怀突然开口,语速快得不自然:“可能是因为我大哥过世,大家都处于悲痛之中,所以这个宅子看起来清冷了些。” 程玉珠注意到他刻意避开自己的目光,心中疑虑更深,但她还是柔声道:“我也是走南闯北过来的,可不是那些娇生惯养的温室花朵,你不用太担心我。” 她顿了顿,试探性地提议:“和我聊聊你大哥吧,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好一些。” 孟文怀的呼吸明显一滞,他转身望向远处的池塘,月光在水面上碎成千万片银箔。 “没什么可说的。”他苦笑一声,声音里浸满了苦涩:“我大哥名叫孟文耀,年长我七岁,从小便天资聪颖,是我父亲最满意的继承人。” 夜风忽然变得凛冽,吹得廊下的灯笼摇晃不定,孟文怀的声音也随着风声飘忽起来。 “就在他十五岁那年,突然得了一场大病,差点就没救回来。”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栏杆:“后来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身子骨却垮了,整日缠绵病榻,性格也变得...阴郁起来。” “我离家的时候,他身子好了些,甚至还亲自送我上船。”孟文怀的声音突然哽咽,月光下,程玉珠看见他眼中蓄满了泪水,那些泪水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谁能想到...那竟是最后一面。” 程玉珠心头一软,却没有开口,只是让他自己默默消化这份悲痛。 "那你大嫂呢?"半晌过后,见孟文怀缓过来,她又轻声问道。 对那个毅然决然殉情的女人,程玉珠钦佩的同时,又有些好奇。 谁知话音刚落,孟文怀就像被毒蛇咬了一般猛地站起身,椅子在青石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惊飞了栖息在屋檐下的夜鸟。 月光下,程玉珠清楚地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近乎恐惧的慌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文怀?”她不安地唤道,伸手想拉住他的衣袖,却被他下意识地避开:“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孟文怀背过身去,手指神经质地整理着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衣襟。 “不,只是……。”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只是大哥成亲后没两天,我便离开了孟家去往法国,所以对这个大嫂并不熟悉。” 夜风骤起,庭院深处突然传来一声猫头鹰的啼叫,凄厉得不像活物。 程玉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而孟文怀似乎也被这叫声惊到,肩膀明显地抖了一下…… ............................................................................................... 第2390章 古宅惊魂16 “夜深了。”孟文怀几乎是仓促地说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逃避:“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吧,我送你回东院。” 话音落下,孟文怀不由分说地提起灯笼,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将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映照得如同鬼魅。 程玉珠跟在他身后,看着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影子扭曲着,像是两条纠缠不清的黑蛇。 这一夜的交谈非但没有打消程玉珠心底的不安,反而在她心头埋下了更大的疑虑。 回到东厢房后,她辗转反侧,锦被上绣着的并蒂莲图案被她无意识地揉皱。 窗外,一只夜枭发出凄厉的鸣叫,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才勉强合眼,陷入浅眠。 梦中,她看见自己站在孟府的回廊上,四周弥漫着浓稠如墨的雾气。远处隐约传来女人的啜泣声,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咽喉。 她想逃,却发现双脚陷入泥沼般的黑暗,动弹不得。 一张巨大的蛛网从天而降,将她层层包裹,网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不,那不是露珠,是血珠! 就在程玉珠在梦中拼命挣扎之际,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黎明。 那声音十分凄厉,仿佛能撕裂人的耳膜。 程玉珠猛地睁开眼,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寝衣,尖叫声没有停止,反而如同瘟疫般在府中蔓延,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惊恐。 程玉珠顾不得梳洗,随手抓起床边的洋装套上,连纽扣都来不及扣好就冲出门去。 晨雾中的孟府像一座迷宫,她循着声音跌跌撞撞地奔跑,崭新小皮鞋也沾染上了不少泥污。 越往前走,聚集的下人越多,她们面色惨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程玉珠的脚步最终停在了孟夫人居住的院门前。 一个小丫鬟尖叫着从里面冲出来,发髻散乱,眼神涣散,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怖之物,逃跑之际,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程玉珠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丫鬟的嘴唇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整张脸白得像是抹了石灰,她哆哆嗦嗦地指向内院,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就在这时,内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母亲!" 那声音里蕴含的悲痛,让程玉珠浑身一颤。 是孟文怀。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程玉珠松开丫鬟,提起裙摆向内院奔去。 冲进内院时,最先嗅到的是铁锈般的血腥味混着陈年檀香,这气味让程玉珠想起祭祀时宰杀的三牲。 晨雾中,她隐约看见几个婆子瘫坐在廊下,有人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 孟夫人的卧房门帘被撕成条状,在风中飘荡如招魂幡。 门槛上歪倒着盏琉璃灯,灯油泼洒成狰狞的鬼脸。 程玉珠刚要迈步,突然踩到个湿滑物件,低头竟是个裂成两半的翡翠玉镯,断面沾着暗红碎肉。 “程小姐,别......。”管家李伯想拦,脚步却踉跄后退,满是皱纹的脸上青青白白。 程玉珠心中担忧着孟文怀,哪里听得进李伯的话,所以抬脚冲了进去。 当她终于冲到孟夫人的卧房间时,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呆立当场。 孟夫人死了,而她的死状绝非寻常。 孟夫人仰卧在雕花拔步床上,身上还穿着那件她最珍爱的绛紫色团花旗袍。 只是此刻,那华贵的衣料已经被某种粘稠液体浸透,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 她的脖颈以不可能的角度向后弯折,仿佛被人硬生生扭断了颈椎,后脑勺几乎贴到了脊背,十指指甲全部外翻,床柱上留着道道抓痕。 那张曾经雍容华贵的脸,此刻扭曲成极度惊恐的表情,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瘆人的微笑。 她的眼皮用金线缝着,线脚整齐得像在绣花,眼睛瞪得极大,眼白布满血丝,瞳孔已经扩散成两个黑洞,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怖之物。 程玉珠只觉得胸口翻涌,倒退时撞到门口多宝阁,一尊送子观音“啪”地摔碎,露出中空腹腔里发霉的婴胎标本。 "是鬼!是鬼索命啊…… ............................................................................................... 第2391章 古宅惊魂17 “是鬼!是鬼来索命了啊!”一个小丫鬟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她面色惨白,瞳孔涣散,纤细的手指死死揪住自己的衣襟,指节泛着青白。 这声凄厉的叫喊像一把利刃,划破了屋内凝重的空气。 “住口!”李伯厉声呵斥,皱纹密布的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怒容。 可那小丫鬟仿佛已经陷入癫狂,她蜷缩在墙角,单薄的身子不住颤抖,凌乱的发丝黏在满是泪痕的脸上。 “你们都知道的……。”她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笑:“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是大少——”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未完的话语。力道之狠,直接将小丫鬟扇倒在地,她瘦小的身躯撞在青石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鲜血从她破裂的嘴角蜿蜒而下,在苍白的面容上显得格外刺目。 程玉珠猛地抬头,看向出手之人,是孟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冬雪。 那冬雪一袭素色衣裙,面容姣好却冷若冰霜,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地上的小丫鬟,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贱婢!青天白日胡言乱语,你是活腻了吗?”冬雪的声音尖锐得刺耳,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银针。 小丫鬟瑟瑟发抖,嘴唇哆嗦了半晌,终于挤出一声呜咽:“奴婢知错了...冬雪姐姐...。” 浓重的血腥味钻进程玉珠的鼻腔,令她胃部一阵翻腾,她本能地想逃离这个压抑的空间,目光却不自觉地转向床榻方向。 孟文怀仍如雕塑般跪在那里,挺拔的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孤寂。 那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姿态,倒像是一尊历经千年风霜的石像,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丧母之痛,程玉珠未曾体会,却也能想象一二。 可眼前这个男人,短短时间内接连失去长兄与生母,这般叠加的痛楚,该是何等摧心剖肝? 程玉珠刚想上前安慰,突然听到廊下传来急促的拐杖声。 孟老爷姗姗来迟。 昨夜他宿在二太太院中,直至小厮惊慌来报,才知正房出了变故。 三十载夫妻,孟夫人不仅将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更为他诞下两个嫡子。 纵使他这些年妾室不断,孟夫人正室地位始终稳如磐石,如今她猝然长逝,孟老爷拄着拐杖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待看清亡妻的死状,孟老爷本就苍白的面容霎时血色尽褪,枯瘦的身形晃了晃,险些栽倒。 紧随其后的孟文远与林静姝适时搀扶,二人面上悲戚,眼底却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喜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孟老爷声音发颤,拐杖重重杵地。 满院仆役齐刷刷跪倒,啜泣声此起彼伏,却无人敢应答。 “报警。”一道沙哑至极的声音突然响起,仿佛粗粝的砂纸摩擦。 程玉珠循声望去,只见孟文怀仍保持着跪姿,只是脊背绷得更加笔直,她深吸一口气,上前轻声道:“孟伯伯,玉珠本不该置喙贵府家事。但伯母去得蹊跷,还是依文怀所言,报案为妥。” 此言一出,孟老爷面色愈发僵硬,眼神飘忽不定。 身后的孟文远更是慌乱出声:“报官?这...这恐怕不妥吧?” 他急急上前,袖中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母亲猝逝已是不幸,若再引来巡捕房盘查,岂不……。” 话未说完,一阵阴风突然穿堂而过,吹得门上的碎门帘犹如招魂的鬼幡一般,翩翩起舞…… ............................................................................................... 第2392章 古宅惊魂18 孟文远的话音刚落,孟文怀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刀,直直钉在孟文远的脸上。 那眼神冰冷刺骨,仿佛能剖开皮肉,直窥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孟文怀本就怀疑母亲的死与二房脱不了干系,如今见二哥这般阻拦报官,心中的疑虑更深一层。 孟老爷妻妾虽多,子嗣却稀薄,膝下仅有三子,他与大哥是孟夫人所出,而二哥孟文远,则是二太太的儿子。 如今,大哥惨死,母亲又暴毙,最大的得益者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堂内陷入死寂,只有孟老爷的拐杖在地面轻轻敲击的声音。老人低垂着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父亲!”孟文怀再也按捺不住,厉声喝道:“母亲与您夫妻三十载,如今她死得不明不白,您竟连替她讨个公道的心思都没有吗?” 他猛地站起身,一字一顿,声音嘶哑:“您看看母亲的样子!您看看她呀,若非奸人所害,难道真要相信那丫鬟的疯话,说是厉鬼索命不成?” “住口!”孟老爷像是被戳中了痛处,面色骤然铁青,身形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孟文远见状,连忙上前搀扶,手掌在父亲背后轻轻拍抚,生怕老爷子一时气急,再出什么岔子。 屋内一片死寂,只听得见孟老爷粗重的喘息声。 半晌,他终于闭了闭眼,长叹一声:“报警吧。” 此言一出,孟文怀紧绷的脊背微微松了几分,而孟文远的脸色却瞬间变得煞白,他隐晦地瞥向妻子林静姝,却只对上她木然的神情,眼底无波无澜。 既然决定报警,孟老爷环顾四周,看着乱作一团的内宅,又叹了口气:“你母亲既已去了,后宅的事,总要有人主持……。” 话未说完,他突然对上孟文怀的目光——那双眼眸里盛满了恨意与不甘,生生将孟老爷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依照孟老爷的心思,孟夫人既逝,理应由二太太接管内宅。 可如今孟文怀正怀疑母亲之死与二房有关,怎会容许二太太掌权? 然而,除了二太太,眼下也无人可用,孟文怀心中属意程玉珠,可她尚未过门,名不正言不顺,这事说破天去,也根本轮不到她插手。 按理说,家事该由孟老爷定夺,可他对这个孟文怀幼子寄予厚望,再加上孟文怀带回的程玉珠出身名门,孟老爷不得不顾及他的态度。 一时间,父子二人僵持不下,空气凝滞如铁。 “老爷。”就在此时,冬雪突然上前一步,声音悲痛中又带着几分恭敬:“夫人在世时,常夸赞二少奶奶贤惠能干,还亲自教导过她管家之事,不如……。” 她的话未说完,但意思已明。 父子二人同时看向林静姝,后者似是一怔,显然没料到这样的馅饼会落在自己肩上。 孟老爷沉吟片刻,最后点了点头,虽未直接交给二太太,但林静姝毕竟是二房儿媳,权力终究还是落在二房手中。 孟文怀虽然心有不甘也未反对,二嫂林静姝素来温婉贤淑,又与母亲关系融洽,想必不会包庇真凶。 见二人默许,林静姝连忙低头,生怕被人瞧见眼底一闪而过的喜色。 直到父子二人重新商议起孟夫人的后事,她才悄悄抬眸。 这一抬眼,正对上不远处冬雪意味深长的微笑,那笑容像是灯笼里尚未燃尽的蜡烛,明灭不定…… ............................................................................................... 第2393章 古宅惊魂19 顾斯年斜倚在院墙外那棵百年老槐树的枝桠间,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他指尖把玩着一片枯叶,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将院内那场闹剧尽收眼底。 巡捕房的警探来得比预想的快。当白布掀开的刹那,几个见惯尸体的老探员都不由自主地倒退半步。 孟夫人的死状一看就是生前遭受过巨大折磨的,可蹊跷也蹊跷在这里。 门窗并没有任何损坏的痕迹,而外屋守夜的丫鬟以及满院的仆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听到异响。 这怎么可能呢? 警探们疑惑归疑惑,但孟家毕竟在海城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此事也马虎不得。 审问了一圈院内的丫鬟,他们又叫来了巡捕房的法医,最后还对着孟老爷千叮万嘱,案件调查清楚之前,所有的人都不可以离开孟家。 所有人自然也包括了在孟家做客的程玉珠,以及顾斯年。 树上的顾斯年挑了挑眉,随手将枯叶抛向空中,他本就没打算离开,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场。 因为孟夫人的突然离世,孟家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好在林静姝也算有两把刷子,平定混乱后,立刻要求下人们设立了灵堂。 孟文怀与孟文远已经换好了丧服,如同雕像一般重新跪在了灵堂之上。 看着自家爱人消瘦的背影,程玉珠不忍多看,只得红着眼眶转过头。 结果这一转头,恰好瞧见了顾斯年离开的背影。 “顾先生。”几步离开灵堂附近,程玉珠这才对着前方的身影叫了一声。 听到呼声,顾斯年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望去,便瞧见程玉珠两步跑了上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程玉珠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伤感的开口道:“我只是想和顾先生聊聊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程玉珠看到顾斯年时,总觉得有种莫名的安全感,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檀香,能让她获取片刻的宁静。 “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顾斯年轻轻摇了摇头。 似乎没预料到顾斯年会这样说,程玉珠面上的表情一顿,随后立刻出言道歉:“不好意思,打扰顾先生了,或许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所以我才冒昧了。” “这才哪到哪?”顾斯年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头:“以后发生的事情会越来越多的。” “你知道什么?”程玉珠眸光一缩,随后一脸认真的看向顾斯年,眼中带上了几分怀疑之色。 “我知道什么都与你无关。”顾斯年似笑非笑的开口道,眼神却突然变得深邃,想了一瞬,最后还是给出了一句忠告:“虽然警署要求我们不能离开孟家,但我相信凭,你程家的本事,想要让你回去还是易如反掌的,所以我劝程小姐一句,有些漩涡,一旦卷入就再难抽身。” 程玉珠从顾斯年的话中听出了几分善意,眼眸中的怀疑渐渐消散,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不能走,孟文怀还在这呢 "随你。"顾斯年耸耸肩。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顾斯年的好心也只能给到这里,程玉珠既然不走,顾斯年也没有再劝的心思,直接挥挥手离开,回到了暂住的院子。 一进院中,便觉得温度下降了几度,顾斯年也没有理会,直接推开自己的房门,果然瞧见昨日的杨婉婉,正端坐在他房中的椅子上。 与昨日不同的是,她今天换了一身素白旗袍,发间别着朵新鲜的栀子花,甚至心情很好的在哼着小曲…… ............................................................................................... 第2394章 古宅惊魂20 昨夜,杨婉婉杀完人之后,因为沾染上了人命,因果魂魄都变得支离破碎了起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魂飞魄散之际,却突然察觉到了一抹亮光,顺着这抹亮光,竟然来到了顾斯年的房中。 进入房中之后,杨婉婉更是震惊的瞪大眼睛,这顾斯年的房中,仿佛有着一座天然的巨灵阵,可以让她的灵魂重新粘贴,甚至比过去更莹润几分。 “那里怎么样了?”因为在顾斯年房中补充灵气,所以杨婉婉没有瞧见今早孟夫人房中发生的事情。 顾斯年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喉咙后,便将今早的事情全都给杨婉婉讲了一遍。 听到孟家人被吓得够呛,杨婉婉竟如同孩童一般,咯咯的笑出了声:“活该!” 听到丫鬟声称有鬼,大丫鬟站出来主持大局时,杨婉婉又愣了几瞬,一段破碎的记忆重新涌入她的脑海。 “我好像……。”杨婉婉咬了咬唇,苦恼地皱了皱眉:“我好像也有过一个丫鬟……。” 杨婉婉一边回忆着,一边声音破碎的开口道:“那好像是一个午后,我在花园里瞧见了被其他下人欺辱的小姑娘,所以便将她要回了自己院中。” “那个小丫鬟虽然有些怯懦胆小,但对我极好,在我的心中,我们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是姐妹,无数个日日夜夜同吃同睡,不分上下。” “在整个宅子里,只有她对我最好。” 杨婉婉说着说着,随即思绪便回到了她死前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午后。 杨婉婉虚弱的躺在床上,听着院中下人们对她的冷嘲热讽,她虽然是个主子,但在这些下人口中,连最低等的夜香郎都不如。 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争吵声,杨婉婉听出那是自己的小丫鬟取饭回来,听到别人的议论声,正在与她们争吵。 争吵声没传来几句,紧接着便是响亮的巴掌声。 杨婉婉心中一急,生怕自己的小丫鬟受委屈,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身,结果下一刻,房门先被打开,一道身影快速的朝她扑了过来。 “大少奶奶,您身子还没好,忙着下地做什么?”声音中带着几分悲切,正是她的小丫鬟。 杨婉婉叹息一声,朝着小丫鬟伸出手,让她拉到床前坐下,细细的打量她脸上的伤口,心中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是我连累你了。” 听到杨婉婉的话,那小丫鬟立刻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开口道:“大少奶奶说的是哪里的话?若是没有您,我坟头上的草都快长满了,您这样说,让奴婢情何以堪?难道要奴婢将心剜出来给您看?您才相信我的一片忠心吗?” “好妹妹,我自是信你的。”杨婉婉被说得眼眶发热,连忙将小丫鬟拉了起来:“只是苦了你这个丫头,跟着我这个没福的人。” “奴婢心甘情愿,少奶奶在一日,奴婢就服侍您一日,若是某天……。”说到这,那丫鬟摇了摇唇,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落下:“若是真有那一天,奴婢也跟少奶奶一起去,咱们一起去找小主子。” 听到小丫鬟的话,杨婉婉闭了闭眼,没有让眼底的泪水流出:“找他做什么,他本就不该来的,我也不该来。” 察觉到杨婉婉声音中没有多少求生之意,小丫鬟面色一慌,眼泪掉的更多,哭了半晌,小丫鬟这才开口道:“大少奶奶,咱们逃走吧!” 杨婉婉眸色一亮,随后又暗沉了下去:“逃?怎么逃?” 小丫鬟咬了咬牙,随后这才开口道:“大少奶奶有所不知,后门刚刚换了看门的小厮,那人正是我的同乡,只要大少奶奶愿意,今晚咱们就一起逃出去!” 小丫鬟的话让杨婉婉升起几分希望,她不想死,她还要等一个人。 见杨婉婉点头,小丫鬟喜极而泣:“少奶奶放心,我就算是豁出这条命来,也一定会保少奶奶平安!” 结果当天晚上的逃走之行失败了,杨婉婉被孟夫人抓了回去,随后便被掐晕活埋。 想到这里,杨婉婉心中满是慌乱,那个小丫头怎么样了,是不是也遭到了孟将的毒手? “她叫什么名字?”顾斯年声音淡淡的询问他 “名字?”杨婉婉苦恼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名字?” 顾斯年没有催促,而是点燃了一支香,袅袅的檀雾安抚了几分杨婉婉的情绪。 随着情绪安定,记忆也越发清晰,杨满满想起那天在床前,小丫鬟满是坚定的誓言。 “少奶奶放心,我冬雪就算是豁出这条命来,也一定会保少奶奶平安…… ............................................................................................... 第2395章 古宅惊魂21 “冬雪!” 杨婉婉突然激动起来,原本黯淡的魂体骤然亮起莹莹微光,她飘到顾斯年面前,素白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袖,眼中迸发出希冀的光芒:“你能帮我找找她吗?我,我怕她也遭了毒手。” 顾斯年垂眸看着那只穿透自己衣袖的鬼手,轻轻摇头:“不必找了。今日在灵堂上掌掴丫鬟的那个大丫鬟,就叫冬雪。” 声音顿了顿,顾斯年还是说出了实情:“她是孟夫人最信任的心腹。”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杨婉婉的魂体。 她浑身剧烈颤抖,眼中的光亮瞬间熄灭,原本莹润如玉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素白的旗袍上突然晕开大团大团的血迹,如同雪地里绽放的彼岸花。 她发间那朵新鲜的栀子花迅速枯萎凋零,花瓣片片剥落,还未落地便化作灰烬。 屋内的温度急剧下降,窗棂上结出细密的冰晶。 “是...是她...!”杨婉婉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可怖,每个字都像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我想起来了……!” 那夜的月光格外惨白,像一把锋利的镰刀悬在孟府上空。 杨婉婉记得冬雪冰凉的手紧攥着她的手腕,两人跌跌撞撞地往后门跑去。 冬雪的呼吸声又急又轻,带着哭腔在她耳边说:“少奶奶,再快些...就快到了。” 后门的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当冬雪颤抖的手指终于拨开门闩,门外赫然站着十几个举着火把的婆子。 跳动的火光中,孟夫人身边最得力的李嬷嬷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哟,这不是咱们大少奶奶吗?” 杨婉婉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巨力,冬雪竟用尽全力将她推了出去! 她踉跄着扑倒在青石板上,膝盖擦出大片血痕。 “冬雪...?”杨婉婉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至极的脸。 那个总是低眉顺眼的小丫鬟此刻挺直了腰杆,嘴角挂着志得意满的笑,月光将她半边脸照得惨白,半边脸隐在阴影里,活像戏台上的丑角。 “少奶奶可别怪我,”冬雪的声音甜得发腻:“您既然已经嫁入了孟家,便生是孟家的人,死是孟家的鬼,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呢?” 孟夫人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杨婉婉被按着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时,冬雪正绘声绘色地向孟夫人描述:“奴婢亲眼看见她收拾细软,还说要去找……” “贱人!”孟夫人手中的茶盏狠狠掷来,滚烫的茶水泼了杨婉婉满脸,瓷片在她额角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混着茶水往下淌:“养不熟的白眼狼!文耀才走几天,你就敢……。” 最后的记忆是泥土的气息。 冬雪举着灯笼站在坑边,橘红的火光映着她笑盈盈的脸,然后冰冷的、带着腥味的泥土,一铲一铲砸在她的棺木上! 随着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杨婉婉的魂体剧烈颤抖着,她那双曾经温柔似水的眼眸此刻竟汩汩涌出两道血泪,在苍白的面颊上蜿蜒出触目惊心的痕迹。 晨雾中的风突然变得狂暴起来,呼啸着席卷整个院落。 顾斯年房中的窗棂被吹得"哐当"作响,木质窗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风声凄厉如泣,仿佛无数冤魂在同时哀嚎。 一扇雕花木窗猛然被狂风掀开,重重撞在墙上,那刺耳的声响活像垂死之人最后的喘息,又似棺木被钉上最后一枚铁钉时的回响…… ............................................................................................... 第2396章 古宅惊魂22 当顾斯年关上那扇被狂风吹开的木窗时,杨婉婉的魂影已然消散在晨雾中,只余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萦绕在鼻尖。 警探们在孟府盘查整日,却一无所获。夕阳西沉时,张警长只得悻悻收队,留下几名警员在府门外值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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