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薄时衍一双大长腿,放缓了步伐,才与她的步调一致。 两人先后走到二门,上了马车,汤幼宁立即把披风解开,一边卷起小半竹帘透透气。 中秋节的京城,是彻底的不夜城。 街上灯火璀璨,人声鼎沸。 这才入夜不久,行人已经迫不及待出来了,三三两两。 两边的摊贩更早,下午就提前张罗开,为着晚上的客流量做好准备。 汤幼宁这会儿贪心得很,小声道:“看了宫灯,就看不了乐安坊的花灯了……” “以前没看过?”薄时衍问道。 “小时候和爹爹一起出来过。”她回了一句,语气说不上雀跃。 那是六岁的时候,一家几口都出来了,汤奕宗闹脾气,汤文樊一时不察,汤幼宁差点被拐子捉了去。 此后彭氏便以此为借口,不让她出去玩。 “若是出宫早,就带你上街看看。”薄时衍说道。 汤幼宁一听,连忙点头道谢,“好哦,多谢王爷。” 他轻轻一抬眼皮:“不必急着谢,本王并未与你约定。” “你答应了就好。”她眉眼弯弯。 马车驶入皇宫。 太后招待命妇的位置在思华阁,皇帝设下的筵席则在不远处的文络殿。 有一位掌事姑姑过来领路,薄时衍送她到岔路口。 本想嘱咐两句,没想到汤幼宁心大得很,头也不回跟着掌事姑姑走了。 思华阁是宴饮之处,今晚有游园会,赏灯猜谜玩烟火,不会拘着大家。 御花园里还搭了两个戏台子,唱不同曲目,喜欢哪个便去听。 汤幼宁不是正妻,没有诰命在身,但她是摄政王府唯一在外行走的女眷,因此座位很是靠前。 女眷们基本没有不知道她的,不像先前初次露脸那样好奇,只是依然会着眼打量。 如此鲜嫩美人,摄政王好福气。 卓太后在上座,她左手第一顺位是新出的卓才人,右手第一顺位便是汤幼宁。 如十澜所说的那样,今晚上的重点是才人,太后犯不着去惹摄政王府,她把汤幼宁无视了个彻底,半句话都不带她。 汤幼宁自己不觉冷落,吃着东西,听她们说话。 来之前垫过肚子,这会儿也不饿,陪着坐了一阵子,就溜出去跟乐萝会合。 两人一块手挽手观赏宫灯。 对乐萝而言,她每年入宫赏灯,来来去去也就这些花样。 中秋元宵挂出来几天,再收回库房明年使用,便是有翻新,也不会大批量更换。 她们手上一人提一盏灯,转了小半圈,就到了戏台边。 两个戏台子隔得挺远,一左一右,一边唱华山救母,一边唱鹊桥会。 乐萝远远看到了柳琼君几人在那。 她直叹没意思,扭头问道:“你要看戏么?” 汤幼宁一摇头。 “那就去玩玩烟花。” 乐萝知道烟花放在哪里,御花园的路她还挺熟,当即领着汤幼宁走。 才转过一座假山,前方隐隐传来一道哭声。 两人抬头看去,只见悬挂满宫灯的亭台下,是虞素音在那儿嘤嘤哭泣。 小美人灯下垂泪,她前面站着的,竟是薄时衍。 汤幼宁反应慢,但乐萝的动作快,马上把她给推回假山后面,支起两个耳朵,暗中观察。 十澜也瞧见了,欲言又止:“……这样好么?” 县主胆敢带着娘子窥视王爷的事情? “嘘。”乐萝竖起食指,一脸捉i奸成双的表情,示意她们都不许出声。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汤幼宁眨了眨大眼睛,小声道:“你偷看哦。” “什么偷看,这叫撞破!”乐萝磨着后牙槽,没敢大声嚷嚷,“我爹也就罢了,那不是你家王爷?” 在这种地方孤男寡女?! 亭台那边,虞素音带着哭腔,道:“我扭了脚,你都要视而不见么?” 薄时衍不语,眼神微眯,落在前方那座假山上。 他刚一动步伐,就被虞素音揪住了袍角。 “应煊……”她呼喊他的表字,泪垂于睫:“我、我尚且是完璧之身……” 郡王爷是个老太监,压根就没碰她。 外界不少人说衍裕郡王傻,这不明显被虞素音当做了跳板? 不,他才不傻。借此遮掩自己无能罢了。 薄时衍一撩衣袍,挥开了她,睇下一眼:“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逾越了。” 曾几何时,虞家的闺女说出这么一番话? “感觉意外么?”虞素音自嘲一笑,低声道:“你如何能知,苦箬庵是什么地方?” 里面挣扎着的,全是被束缚住的女人。 她看见她们,不折手段要往外爬。 真正的出家人,心中自有净土,又岂会被关押在那里? 虞素音笑着笑着又哭了,“应煊,我至今还记得九年前,你我定亲宴上,一杯薄酒就能叫你红了耳根……许多事情,我依然记得清晰呜呜……” 甚至是梦回去。 她泪流满面,企图勾起男人的一丝怜惜。 然而薄时衍居高临下望着她,眼底一片冷然,直叫虞素音如坠冰窟。 他说:“既然你不想做郡王府的侧妃,本王可以成全你。” 成全?他的成全,绝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虞素音是有些怕他的,杀伐果决的摄政王,他不在意的人,皆是蝼蚁。 她正要问一句为何如此绝情,假山后面的乐萝听不下去了,叉着腰跳出来: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可真敢啊,小娘?” 侧妃上了身份牌碟,当得起一句小娘了,不过乐萝绝不会这么叫,这会儿也是故意讥讽。 这般踩着衍裕郡王府脱离了庵庙,还要挂着有夫之妇的名头另攀高枝,当她家是死的么?! 小县主从来都不是隐忍的脾气,有什么必须当场发作。 冲上去就要教训虞素音。 汤幼宁也从假山后边出来了,快步来到薄时衍跟前。 娇小的小娘子与他面对面站着,踮起脚尖,努力伸高了双臂,去捂住他的耳朵。 她皱眉道:“虞娘子知道你酒量不好,还知道你红耳朵,不许看。” 薄时衍早就听见了假山后面那一串杂乱的脚步声。 此时放任她颇为费劲的捂耳朵之举,一手握住她的侧腰,低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汤幼宁乌溜溜的黑眸与他四目相对,“这不是秘密嘛?” 他敛眉轻笑一声:“不算。” 他只是没有把酒量浅这件事宣扬出去,并未把它当做什么不可示人的弱点。 虞素音看到假山后面出来一群人,整个人愣住了,脸上泪痕未干,夜风一吹,很是狼狈。 乐萝还要冲上去教训她,被身后几个丫鬟给拦住了。 倒不是县主打不得,而是这御花园之中,闹起来平白给人看笑话,自己也掉份! 薄时衍懒得理会旁人家事,把汤幼宁带离此处。 ****** 汤幼宁跟他回了仪凌殿稍作休整。 湘巧与十澜,一个打水给她擦手,一个沏茶给她润喉,湘宜则检查了下她的妆容。 薄时衍也从里间换了件外袍出来,方才或有沾染酒气脂粉香,他不喜。 汤幼宁揪着小眉毛,还在想虞素音,问道:“虞娘子为何每次看到你就哭?她还想做王府的主母么?” 她知道她没做成,不希望她又回来。 “她不会成为主母。”薄时衍对此人的下场并不感兴趣。 今日过后,郡王府大概率不会让她出来了。 全是自己选择的路,怨天尤人,没有人会同情她。 “那就好,”汤幼宁松了口气,嘀咕道:“希望王府没有主母。” 这样她就不用过回汤家那种‘与嫡母相处’的日子了。 汤幼宁话一出口,全然没意识到哪里不妥。 湘巧吓了一跳,连忙解释:“王爷,娘子不懂其中细则,并非有什么妄念……” 薄时衍扭头看来,道:“不懂就教给她,免得往后在外胡言被捉住话柄。” 他放下话,迈步出去了。 汤幼宁后知后觉,一脸无辜的看着湘巧湘宜,“我说错话了?” 王爷出去了,两个丫鬟连忙一左一右劝诫她,“娘子这种话万万说不得!” 一个妾室,说不希望有主母,这话传出去了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不懂规矩,痴心妄想; 往大了说,那是居心不良,大逆不道! 时人正妻嫡子才可继承家业,不让主家娶妻,让他断绝传承,如何能容于悠悠众口? 诚然,妾室肯定不希望上头有个主母压着自己,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谁都不会说出口,心里更不该这样想,否则就该贪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湘巧看着眼前这纯如白纸的小娘子,有些话不忍心说,却必须直白一点。 免得她傻乎乎的,王妃入门后太过伤心,失了规矩。 “王爷必然要娶妻的,王妃进府后,势必会打理整个后院……”湘巧握住汤幼宁软乎乎的小手,轻声道: “王妃不仅管着娘子的月例饮食,还可能要立规矩……届时,娘子作何感想?” 汤幼宁眉头微蹙,她马上想起了彭氏。 “姨娘都是这样的,自然没有自己当家做主舒服……”姨娘哪里敢自称为‘主’呢?湘巧苦口婆心:“大家不舒服也不会说出来……” 否则便是大不敬。 汤幼宁明白了,她的处境,跟汤家是一样的。 换一个主母管着罢了。 她点头道:“我不会再说了。” 小时候奶娘就有教过,人生在世,许多事情不能坦然说出口。 那时候她若是找爹爹,是让爹爹为难,家宅不宁。 庶女,妾室,本就不能与正室争夺任何,世道如此。 只是……汤幼宁抬手按了按胸口,“湘巧,我感觉有点难过。” 她很喜欢现在的日子,没有人拘束,可以出去玩。 以后要把这一切都收回去么? 她舍不得。 人果然是贪心的。 十澜听不下去了,“别说了别说了。” 湘宜也一脸不忍落,不愿意再提这个话题。 人要往前看,往好的方向想,日子才会有盼头。 若是越活越回去,还怎么支撑下去呢? ******* 出宫时,马车上。 薄时衍瞥向她,安安静静的汤幼宁,嫩生生的小脸蛋,写满了思虑。 “要去逛花灯么?”他一手掀起竹帘,出声问道。 汤幼宁闻言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张了张小嘴,拒绝道:“不去了。” “你的丫鬟说什么了,莫不是又要与本王闹脾气?”薄时衍放下竹帘,嗓音听不出喜怒。 “我没有生气,”汤幼宁回道:“我以后不会乱说话的。” 她知道自己不聪明,容易犯错。 薄时衍黑沉沉的目光望了她小半晌,似乎在估量她会不会说谎瞒骗自己。 很显然,汤幼宁不会。 他淡淡撤回视线:“随你,若想要本王承诺任何,绝无可能。” 他暂时没有娶妻的想法,但不会以此去跟谁保证。 什么承诺? 汤幼宁不明白他具体的意思,也没再问。 靠在马车的窗子上,一路无话,晃悠着回到摄政王府。 返回雪鸬园,她找了秦婆子。 “奶娘,我有一件事一直想,想不明白。” 汤幼宁对秦婆子的依赖是从小养成的,有事就找她商量。 秦婆子本想例行询问她在宫内是否顺遂无事,闻言,让几个丫鬟先去歇一歇,暂时不必伺候。 带着汤幼宁进入里间的小榻上坐着,她伸手,替她卸下珠环。 “娘子有何事?瞅着一脸认真呢。”秦婆子忍不住笑。 汤幼宁说起一个人:“以前那位周姨娘,你还记得她么?” “谁?”秦婆子一愣,姓周的……“莫不是入府不久被逐出去的那个?” “对。”汤幼宁说的就是她。 起初王府后院的这些个姨娘,没有那么乖顺,全都斗志昂扬拿下摄政王的宠爱。 陈管家说没事不准去前院,她们不听,禁足两次后就给送出府去了。 秦婆子不由纳闷,好端端的怎么说起周姨娘了。 便听汤幼宁道:“周姨娘走的时候,把月例全带走了,管家还另外安排了二十两银子的遣散费。” 秦婆子闻言一笑:“娘子倒是记得清楚……” “奶娘,我的月例五百两呢,待我存一存,即便不要遣散费,也很多很多银子哦……”汤幼宁伸出细白的十个手指头,算不明白。 五百两银子,经年累月叠加起来,是多少来着? “什么?”秦婆子的笑意一顿,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汤幼宁还在低头掰着手指,秦婆子连声追问。 她才道:“若是王妃进府,不让我出去玩了,我们就换个地方养老吧。” 秦婆子听见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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