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一声哧笑。 沈乘舟将自己的目光从谢纾身上撕下来,一寸一寸地把头偏转过去,神经质地质问道:“你、笑、什、么?” 周不渡举止之中的轻蔑简直快溢出来了,他薄唇上下轻轻开启,毒蛇一般正中靶心,“自作多情。” 沈乘舟脑袋“嗡”了一声,一瞬间仿若重回昆仑之巅,他与穿着嫁衣的少年牵着绣球,在唢呐高鸣、锣鼓喧天中跨过火盆,三拜天地。 老鬼医在旁边屏住呼吸,他已经不再劝那个十天十夜没合眼的鬼王,只是激动地盯着那红线,念念有词:“快了,快了……” 那是用来治疗少年体内断裂的经脉,另一头垂在白衣男子的手腕上,星星点点的灵力从他的体内不断汇入少年身体中,一双淡色的瞳孔紧紧地盯着床上的少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少年躺在床上,随着灵力不断地进入,他呼吸有些急促,长而卷的睫毛轻轻颤抖,水汽无声地沁出来。 那长睫像是一只被撕碎了羽翼,还艰难挣扎的红蝶。 他像是艰难破壳而出的幼鸟,过了不知道多久,在老鬼医屏气凝神得快厥过去的目光中,他手指抽了抽,终于缓慢地睁开千斤重的眼皮。 一瞬间,山风呼啸,似金鼓鸣响。 长睫在那乌檀木般的眼底投落暗香疏影,他睁开眼睛,眼里是一片雾蒙蒙湿漉漉的水汽。 谢纾睁开了眼睛。 朦朦胧胧中,他好像看到一个人站在他床头。 他看不清他的面目,只知道那个人一直死死地盯着他,在他睁开眼睛时,睫毛也颤了颤,像是落了一滴泪。 那滴泪无声无息,像是经年累月的等待,才求来一个结果。 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鬼医一个熊扑,老头激动万分,语无伦次道: “小神医你终于醒啦!你知道不知道你在生死线上来回徘徊了多少次,要不是殿下给你灵力……总之,你腹部的伤我已经给你治好了,金丹虽然没了,但是不急,你先养好身体,你之前不照顾好自己,落下了伤寒,体温会比常人低得多,你……” 他兴致勃勃、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片,激动得宛如癫痫发作,可是他说了这么久,怀里单薄的少年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鬼医忽然好像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笑容一僵,滔滔不绝的话停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把少年放开,迟疑地对上他的眼睛,内心骤然咯噔一声。 少年的眼神空空荡荡的,他安静地任凭自己瘦弱的肩膀被老人抓着,乌发凌乱地垂落在肩头,一张苍白素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大雪燃烧过后的空茫。 “小神医,你……” 他在少年眼前挥了挥手,可是少年眼睛眨也不眨。 鬼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看了看旁边的男人一眼,指了指他自己,“你知道,我是谁吗?” 红衣少年木木地看着他,眼瞳涣散没有焦点,像一个被烧坏的的木偶。 鬼医犹不信邪,又指了指旁边的白衣男人,“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周不渡端坐着,他垂着眼睛,可是手指却情不自禁地揪起了衣角,衣角被他揉皱,下一瞬几乎要被撕碎。 少年睫毛似乎颤抖了一下。 可是他依然一动不动,垂着脑袋,丝毫没有反应。 周不渡的手慢慢松下,他的衣角已经被他撕下一块,鬼医惊疑不定地看着少年,最后拼死一搏 少年蹦蹦跳跳地跃上台阶,哼笑道:“怎么?大师兄想起我是谁来了?心疼了?” 鬼医飞快地检查了一下谢纾身上的伤,舒了口气:“还好,腹部的伤没开裂。可能是因为想起过往一部分的记忆,对他造成了刺激……他经历过战争?” “凡人之间的战争,理应是修仙之人不能介入的。他这是?” 周不渡在阴影中,他摩挲了一下少年细瘦,冷得慑人的脚踝,把灵药往那些细小却繁多的伤口上抹。 半晌,他才轻声开口:“子规城的人,都是他杀的。” 面具下,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客栈暖黄的灯光游动过来,恰好给他那张刀削斧砍的下颔镶嵌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发丝飞扬,令人想起大片大片被风吹伏倒的稻田,每一缕都闪烁着火光的微芒,高挺的鼻梁下是形状优越的薄唇,显得他有些冷淡。 此人每一处都长得刚刚好,多一分嫌艳,少一份嫌俗,可那五官凑在一起,浓烈得仿佛一副泼墨画,冷清绝尘,好似真是天上的谪仙,微微上挑的眼尾处是一个浅浅的疤痕,像月牙一样烙印在他的右眼下,那双倒映着烛火的眼睛闪着光,如同一对冲出火种的黑曜石——就那么笔直地撞进了所有人的眼里。 沈乘舟看到周不渡鬼面下的脸,在这一刹那,他仿佛青天白日撞鬼,瞳孔剧烈地震颤,不可置信爬满了他的脸,他失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居然是一张……与沈乘舟一模一样的脸! 第 120 章 第 120 章 沈家的四郎在最开始,其实是没有名字的。 那年他七岁,母亲死去后,一个人在街头颠沛流离,最后因缘巧合,居然认祖归亲地被自己那抛妻弃子的父亲重新捡回沈家。 可惜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快活起来——正相反,他那位烂黄瓜父亲对他兴致缺缺,连名字都懒得施舍给他,把他抛给了自己的娇妻美妾和他们那如狼似虎的儿子们,就对他不管不问。 沈乘舟猛地扭头,青年站在门口,他清秀的脸上满是怔然,视线从沈乘舟往下,慢慢地凝固在了乌发散乱,衣襟大开的谢纾身上。 他见到谢纾的脸时,愣了愣,失神了一瞬间。 谢纾的眼尾通红,让人想起了沉沉压在枝头的海棠。他的眼神在青年红肿的嘴唇上来回逡巡,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语气依然是客客气气地,低眉顺目地鞠了一躬,轻声细语道:“是祝茫冲撞了二位,告辞。” 他抬眼看了沈乘舟一眼,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却还是被沈乘舟抓住了。 祝茫一贯聪慧、通透,又很善解人意,不会令人难堪。 这就是为什么沈乘舟喜欢他的原因,也是昆仑前任掌门喜欢他的原因。 在谢纾叛变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昆仑都有些一蹶不振。 那是一场损失极为惨烈的战斗,史书记载为“溯光之战”。 在此战中,昆仑镇宗至宝“溯光镜”被盗,宗主重伤闭关,副宗主去世,昆仑掌门一职传位给受伤失忆的大师兄,昆仑死伤者超过千人,元气大伤,闭宗恢复三年后,宗主却重新收了一个新徒弟。 ——正是祝茫。 祝茫是沈乘舟于青楼之地拾来的。彼时他刚刚失忆,在泥泞之地中瞥见这个如小鹿一般的男孩,起了怜悯之心,把他带回宗门后,昆仑前任掌门不知是不是为了弥补自己亲生儿子背叛自己的愤怒与苦痛,将祝茫收为义子,亲手教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祝茫与谢纾简直天差地别,若说后者是混世魔王,十恶不赦,前者便是他的反义词。 祝茫性情温柔,待人接物如沐春风,知恩图报,刻苦努力,即使替代谢纾小师弟的位置时年龄已经十六,却也在这几年进步神速,到了金丹期。 沈乘舟欣赏祝茫,他在祝茫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出身无法选择,后天却靠自己努力拼搏逆天改命,在他眼里,世界上没有人比祝茫更好更令人敬佩。 对比起来,谢纾这种衔玉而生却不知珍惜的叛徒,就愈发面目可憎起来。 上元佳节,昆仑万千灯火,所有人排着队为新来的小师弟举行生辰礼,谢纾印象中总是格外严厉的父亲眉眼温柔地看着祝茫,抚摸他的头顶,带他来到谢纾曾经的房间里,骄傲地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了。” 祝茫在这一刻被塞满了礼物,沈乘舟总是冻霜的脸如骤雪初霁,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对他道:“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便与你一同去玄武秘境,帮你取得玄武甲吧。” 玄武甲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材地宝,退可用药包治百病,进可炼制灵剑百折不摧,是千万灵石也买不回的珍宝。 可玄武秘境九死一生,有去无回,沈乘舟这是用命去帮他搏前途。 祝茫惊喜万分。 生日宴上,觥筹交错,祝贺声接连不断,所有人把穿着锦衣狐裘的祝茫重重包围,替他隔绝风雪,千盏花灯照彻长夜。 在寒冷的春夜中,温暖得令正站在山脚下的谢纾向往不已。 他刚刚完成系统最后一个任务,一身红衣胜血,黑发如墨,神志不清地蜷缩在昆仑山脚的一株桃树下。 那株小桃树已经枯死,如今孤独而格格不入地矗立在一片绿油油的杉林中,仿佛是还没成长,就已经被那成群的桃花林舍弃,成了唯一被赶出来的种子,孤零零地漂泊到山脚下
相关推荐:
私定男伴设计师 (NPH)
珊璐短篇CP文
光影沉浮(1V1h 强取豪夺)
岁岁忘忧(完结)
薄情怀(1v1)
南城(H)
玄门美人星际养崽指南
交易情爱(H)
带着儿子嫁豪门
三岁半修仙,洗白系统早来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