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地面上是一个木制的剑匣,散发着雨水和竹木的清香,沈乘舟打开后掏出一把剑,剑鞘似乎已经锈蚀了,祝茫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在心中不屑地嗤笑一声。 废铜烂铁。 这种东西也想送人?不嫌寒酸? 狗都不要。 他内心嫌弃不已,目光缓慢上移,从剑尾往上一寸一寸地游走,可渐渐地,嘴边漫不经心的笑容凝固了。 祝茫依然记得,那是一个残阳如血的下午。 日落西山,春风将屋檐上老旧的风铃吹得叮当作响,很远的地方依稀还能听到卖麦芽糖的小贩传来的吆喝声,候鸟滑过傍晚的天空。 这里是小镇最混乱的区域,他推开门,逆着光,眼角还带着被老鸨打过的伤痕,视线有点模糊。 木门吱呀响了一声,他眯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一个清瘦柔软的身体就跌入他的怀中。那人的额头磕在他的下巴处,有些迷糊般问道:“这里就是水云间?” 那声音柔软而稚嫩,还带着点黏糊糊的鼻音,像是喝醉了,唇齿间都飘着酒的香气。 祝茫被撞得后退了几步,下巴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眉宇间一片阴沉,他皱着眉低头,隐约似乎看到了一抹水红,可下一秒,他就被“哎呦哎呦”叫唤的老鸨猛地一下撞开。 “这是哪里来的小少爷!快快来休息!” 他还没看清,怀里便骤然一空。老鸨笑容满面地把那人搀扶起来,廉价的胭脂味差点没把祝茫熏得一个跟头。老鸨对着那“小少爷”笑容满面,却忽然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别冲撞了客户!” 祝茫喉结滚动一下,阴沉地看向老鸨,转过身离开了。 许多年后,祝茫回想这个瞬间,会后悔得恨不得用钉子穿透脚掌,把当时的自己钉在原地,让他即使眼睛被落日焚烧殆尽,也要好好看清那个少年的脸。 或者把那惯会看人下菜、势力至极的老鸨撞开,把她怀中的少年抢回来,细细地端详他的眉眼。 才……不至于多年后犯下令他百死难赎的错。 可彼时的他尚且年幼,死要面子,顾忌自己脸上的淤青和自己低人一等的身份,因此错过了这唯一一次,看清那个人真实面孔的机会。 祝茫出身于勾栏之地,母亲就是这里的人,他小时候还远没有现在这般温和与心机深沉,反而因为从小就在畸形的环境中长大,阴沉扭曲,说话直来直去,眼神恶狠狠地看人,不讨人喜欢。 那双眼睛满是尖锐的戾气,眉头总是紧缩着,每逢有客人来,都会因为祝茫的好身材欣喜地点了他,可人到怀里,刚心神荡漾起来,对上祝茫一双抬起来的眼睛时,都纷纷被吓萎,骂骂咧咧地提裤子走人。因此老鸨也骂他是“卖不出去的赔钱货”。 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客的时候,才十二岁,是被排挤着推出来,去侍奉那个与他撞了满怀的“小少爷”。 小少爷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年龄不大,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居然跑到这个地方要来玩,还点名要“雏儿”,并且要求侍奉的人必须遮住双目。 祝茫一开始极其厌恶这个小少爷,年纪轻轻,居然就已经跑来这烟柳之地,尤其是听见他那句“雏儿”,只觉得恶心至极,几欲作呕。 被排挤出来时,他便听说了这位小少爷脾气蛮横,任性又挑剔,似乎是喝了酒,醉眼朦胧地趴在酒桌上。一会是嫌弃歌唱得太难听,一会又罚冒犯他的仆从跪下,吃点心时不小心被烫到了手,还大发雷霆直接把木桌掀翻了,是万万分的不好伺候,所以这等“好事”才轮到了他。 他当然有试图反抗,然后被揍了好几拳,等他奄奄一息地回过神来时,双眼已经被蒙上黑布,被推到了桌前。 他牙齿几乎都咬出了血,眼神阴沉得宛如潜藏在草丛中狩猎的毒蛇,恨不得把眼前的所有人都活生生咬下一块肉,可他刚好这次眼睛被蒙上,因此光从外貌上来看,他鼻梁高挺,一双薄唇抿得紧紧的,一袭青衣,少年劲瘦的身体宛如一株苍翠的青竹,令人惊艳不已。 “叫人。”老鸨暗暗打了他一下。 祝茫沉默了片刻,咬着牙,浑身紧绷道:“少爷。” “今天由我来……服侍您。”他几乎快把嘴唇的肉咬下来了,心中恨海滔天。 青衣少年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心里却想的是,总有一天,他要把这些人都杀了。 “……嗯?” 耳边似乎有衣料摩擦的声音,那小少爷似乎是从桌上坐直了身体。 一个黏糊糊的声音响起,透过模糊的黑布,他隐约看见了一个人影正趴在酒桌上,小小的一团。 不会是刚刚那人吧? 他有些疑惑,然后道:“我带您……去休息。” “唔。”少年歪着头,似乎醉得不清,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会。 他看不见,却依稀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上下扫视一番,像是在端详一件商品。他有些不适,便听见少年吃吃地笑起来:“终于有一个长得还不错的了。” 祝茫一皱眉,他不喜欢别人评价他的外貌。可没等他有所反应,少年忽然醉乎乎地伸出两只纤细的胳膊,说:“抱。” 祝茫一怔,有些茫然,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少年的声音太过年轻,他不知为何,居然有些紧张起来。 这……这小少爷不会比他年纪还小吧? “愣着干嘛?”小少爷语气不开心了,似乎是因为喝了酒,说话带着黏腻的鼻音,黏糊糊的。 他像是在撒娇一般,伸着双臂,说:“快来抱我呀。” 沾着一些泥土的剑柄上,一枚玉佩被风吹得旋转了一圈,雨水击打在上面,好似发出了一声“叮铃”的脆响。 那玉佩尾端带点红,玉面上刻着玉兰花,在雨中慢悠悠地摇晃着。 他忽然间像是被人猝不及防地狠狠扇了一巴掌,在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中,他听见了沈乘舟在唤他:“阿茫。” 沈乘舟似乎有些不解。他说:“你的玉佩,怎么会和谢纾的玉佩一模一样?” 远方惊雷炸响。 他高高在上,越看那血观音行事,越觉得他可悲,如个不懂事的幼童,满腔热血,却到底是付诸东流。 虞爻脸上满是刻薄的轻蔑。他自小聪慧,举一反三,见微知著,微微一掀眼皮,就呵呵笑了起来,对这浮生若梦起什么作用“了如指掌”。 把旁人不知道的过去展现出来,以洗刷自己的冤屈,让他人为他感到愧疚,后悔——不就是这样的作用么? 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比如像他这种,自小冷血无情,生性凉薄,与血观音无仇无怨,没有任何交集之人,无论血观音做了什么,也不会打动他,也不会让他动容。 第 107 章 第 107 章 幻境中,正是一年前的泗水街头,人来人往。 杏花微雨,正是四月之初,人们打着五颜六色的油纸伞,在街头匆匆而走。这是九州的最南端,此地多瘴气迷雾,阴雨连绵,穷山恶水,消息难跨,却也挡不住每个人脸上的担忧与惶恐。 最近似乎哪里都不太平,百姓们听闻魔教重卷而来,其中,有一位红衣少年当了魔教的副教主。据小道消息而言,此人一副色如春花的好皮囊,却心狠手辣,残杀无辜,只是可惜他们没有人收到过这邪魔外道的画像,因此再无论如何地紧张,也无济于事。 客栈中,一个男子坐在长椅上,他是一个商贩,最近,因血观音一事,人人自危,他的生意自然比以前难做不少,此时借酒浇愁,忍不住道:“感觉最近过得也太不顺遂了!你们听闻那血观音了么?那简直是个大魔头!” 如果不是喜欢,怎么会愿意发出那样张狂的誓言。 如果不是喜欢, 怎么会如此痛彻心扉,刻骨铭心地痛。 他再也强撑不下去,那些虚伪淡定的面具被他亲手撕得粉碎,踩在脚底,他与谢纾怎么可能是陌生人?怎么可能是债主与还债者的关系? 初见一眼就心动,他总是忍不住去在意谢纾,无论是哪个世界的他,无论是恶意的,还是善意的,都无可救药,无可自拔地去追逐那个清瘦的身影。 他们之间,怎么可能……当得了陌生人。 李廷玉在这一刻仿佛灵魂都被撕裂成两半。 然而无论怎么发疯,他都无法阻挡当年那个口无遮拦的自己。 他在听见那一承诺的时候心就已经碎了,只是他现在才听到碎裂的声音,就像闪电时后知后觉听到姗姗来迟的雷声,而如今他被劈得浑身焦黑,抽筋拔骨般地痛。 神识反噬是最为剧烈的痛苦,堂堂仙盟盟主,如今却沦落到满脸是血,不人不鬼,痛得在泥地里打滚的模样。 剧痛中,他似乎又看到了红衣少年,他站在一道微弱的光芒里,回头看着他,一双眼睛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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