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屋里响起。 太后娘娘杏眸忽闪,犹豫了下,还是双手叠在腰间,摆出母仪天下的端庄模样,等待房门打开,才回过身来: “你睡着了?” 夜惊堂穿着外袍,从屋里走出来,先左右看了看,而后把胆大包天的太后娘娘拉到了围墙拐角,低声道: “刚睡,还没睡着。娘娘睡不着?” 太后娘娘正想说话,却又觉得不对,借着月色看向夜惊堂的脸颊: “你脸怎么回事?” “嗯?” 夜惊堂摸了摸脸颊:“怎么了?” 太后娘娘起初以为脸上是疤痕,但凑近仔细看,才发现是红色胭脂印,脸色顿时出现了几分异样,瞄向了不远处的睡房,低声道: “你屋里还有人?” 夜惊堂点了点头,笑容稍显尴尬。 “……” 太后娘娘抿了抿嘴,心头霎时间五味杂陈,转身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但夜惊堂感觉到太后娘娘情绪不对,怕她回房后翻来覆去想不开,抬手挡住了去路,轻声道: “是三娘,没事。娘娘若是晚上睡不着,我带你出去转转?” 太后娘娘其实过来看夜惊堂一眼,心烦意乱的情绪就消了大半,现在怕被发现,只想快点回去。 见夜惊堂拦着不让走,她就做出平静模样: “也不是睡不着。就是担心你的伤势,过来看看。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该多休息才是,医书上说‘一滴精十滴血’……” 夜惊堂点头道:“我知道分寸。娘娘晚上也别胡思乱想,往后日子长着,该吃吃该睡睡,我又不会跑了。” 太后娘娘轻咬下唇,若有若无点了点头,瞄了夜惊堂一眼后,摆手道: “好了,你让开吧,本宫要回去了。” 夜惊堂稍作迟疑,觉得不能让辗转难眠的太后娘娘白跑一趟,当下左右打量了几眼,而后往前半步,把太后娘娘壁咚在了墙角,和彼此在路上一样,开始暖手手。 ?! 太后娘娘措不及防,眸子顿时慌了,想训夜惊堂一句,又怕外人听见,只能用手捂着红唇,双眸晶莹瞪着夜惊堂,意思估摸是——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好回来不行…… 但这眼神毫无杀伤力。 夜惊堂并不笨,知道太后娘娘长夜难眠偷偷摸过来打招呼的用意,低头盯着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手放进怀里暖着,把纤薄布料也勾开了,贴在了肌肤之上,捻。 “!!” 太后娘娘这几天都是隔着衣衫,哪里受过这欺辱,躲来躲去用力捂着嘴唇,脚背弓起,又无声轻轻跺脚,直到实在受不了,眼泪都快出来了,面前这无法无天的登徒子才罢手。 太后娘娘挣脱苦海,眼底明显有羞嗔委屈,瞪了夜惊堂一眼,才抱着衣襟,低头往外走,一副本宫再也不理你了的模样。 夜惊堂瞧见这模样,觉得太后娘娘就算彻夜辗转难眠,估计也不会是黯然神伤,心里放心多了,目送太后娘娘小跑着离开后,才摇头一笑,转身回到了屋里。 裴湘君缩在杯子里,听到来的是太后,但后续的并未听清楚,当然她也没心思听,毕竟凝儿给她准备的刑具,确实折腾人。 见夜惊堂进来,她才开口道: “太后来做什么?” “晚上睡不着,探望下我的伤势。” 探望伤势…… 裴湘君眼看都快后半夜了,对此言自然半信半疑,不过也没心思多问,起身想继续伺候。 但夜惊堂觉得三娘确实辛苦,他和大爷似得一直靠着显然不合适,便让三娘猫猫伸懒腰,他来帮着疏通筋骨…… …… 斗转星移,时间不知不觉到了黎明之前。 在外面蹦跶半晚上的鸟鸟,到了睡觉的点儿,飞回了后院,倒头就睡直接没了声息。 而夜惊堂休息一夜,也几乎同一时刻起床,给前后忙活操劳坏了的三娘盖好被子,起身来到了镖局的大院里。 大院长宽各十丈,平日里用来停发车马,镖师也会在这里操练武艺,几十年下来随处可见习武留下的压痕,东北角的木头人前还有两个凹坑,是他幼年扎马步地方。 夜惊堂手里拿着鸣龙枪,横放在了木桩上,面向东方轻轻吸了口气后,滑开双脚扎了个马步。 但地上的凹坑距离显然小了,他踩着有点娘娘腔,于是便算了,转而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打量。 书籍并无名字,只是三代天琅王总结下来的武学理念,供继承人学习,硬要取名的估计可以叫《夜家秘籍》。 江湖武学百门千类,每家武学都有其特点,要把身体打磨成适合所学武艺的模样,并不能完全共通。 就比如缩骨功,不自幼练习,半路出家学到死都不可能学会;还有横练功夫,正常人知道招式秘籍也用不了。 而还有些武学,则是通过个人长处创造,比如四肢修长的练通背拳、身材矮小的练躺地刀等等,把自身和寻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变成自己的天赋,转化为绝对优势。 而天琅珠淬炼过的体魄,气脉根骨无暇,提气速度远超常人,气劲传递几乎无损耗,这是正常人不可能拥有的底子,世间自然没有配套的功法,来放大这一优势。 历代天琅王,在身体改变后,通过三代人的挖掘研究,专门创造了一套来配合这些优势的功法。 其大抵理念,就是剑走偏锋,用寻常人不可能拥有的提气速度,瞬间调集寻常人没法承受的气劲,一波平推。 这个理论近似于风池逆血,但风池逆血是通过自残,让气血逆流走捷径,从而调集气血,增加瞬时爆发力。 而这套法门则是走常人根本用不了的气脉,爆发力更恐怖,而且不自伤。 不过没用天琅珠淬炼过的身体,气脉根骨难以支撑,一用就自爆。 哪怕气脉皆通的人,提气速度赶不上,也很难用出来。 这法门也有缺点——瞬时爆发力过大,续航肯定跟不上,长时间用很快就脱力了。 不过这对夜惊堂来说,倒也没什么,毕竟顶尖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招,续航什么的得先活下来才有资格讲,活不下来体能再充沛也是也是一堆烂肉。 夜惊堂认真扫视过一遍书本后,解开枪套,左手负后,单手握枪尾起枪,闭目开始在脑海里推演书籍上记载的繁复气脉。 秋风微凉,小镇寂寂。 曾经十余年如一日,夜惊堂每天凌晨都站在木桩前习武,木桩上的每一道刻痕,记录的都是每一年除夕时的身高。 夜惊堂也曾在疲惫不堪时抱怨过,询问要这样练到什么时候。 义父曾回答:“等练到比木桩高,便就出师了,爹也能清闲几天不用管你了”。 如今再度站在这里,夜惊堂早已比木桩高出许多,却发现自己依旧在路上,前方的路根本看不到头。 而那个非常严厉,有错就来一棍子的引路人,却真的不管他了,剩下的路只能自己走。 夜惊堂闭目推演着功法,却罕见的心绪不宁,没法入定,脑子里全是幼年的回忆。 在持续不知多久后,正屋门口忽然传来脚步。 踏踏~ 夜惊堂心中一动,回头看去,却见一袭白裙的璇玑真人勾着酒葫芦走出来,姿态闲散斜靠在门前廊柱上: “习武的时候心不在焉,可是会挨师父打的,还在想姑娘不成?” 夜惊堂摇头一笑,收起平举长枪,横放在木桩上: “触景生情罢了。小时候我在这里练功,经常被义父揍,重回故地忽然没了鞭策之人,有点不适应。” 璇玑真人眨了眨眸子,把酒壶挂回腰后,来到院墙跟前取来一根黑色马鞭,在手掌轻敲,摆出冷艳女师长的姿态: “没看出来,你还喜欢这种调调。来吧,你练,我来鞭策你。” ? 虽然璇玑真人很漂亮,但夜惊堂可没有受虐倾向,并不喜欢这种情趣,摇头道: “你打有什么用,你比我也厉害不了多少。” 璇玑真人见夜惊堂这么狂,自然有点不满,来到背后,小白鞋勾着夜惊堂的脚踝,让他把双腿滑开: “武艺高和会不会教人,是两回事。能成为绝世高手的人,不一定能当好师父,不然江湖就该是武魁世袭,代代相传了。我能教出圣上,也能教出靖王,是江湖公认的‘帝师’,你难不成觉得自己比圣上还厉害?” 夜惊堂见璇玑真人直接勾脚,也没说什么,双脚滑开扎好马步: “那你教吧。” 哒、哒~ 璇玑真人马鞭轻敲手掌,围着夜惊堂转了一圈儿,微微点头,而后开口询问: “你上次抱青禾,什么感觉?” “嗯?” 夜惊堂刚静气凝神,听见这话便是一愣,心中一口气自然也散了,正莫名其妙间,就见璇玑真人眼神一冷,抬起小皮鞭: “站好!” 眼神很凶,还真有几分严厉女师父的感觉。 夜惊堂重新摆正架势,目视前方岿然不动,询问道: “梵姑娘是太激动,出言感谢罢了,我能有什么感觉?而且是她抱我,不是我抱她。” 璇玑真人围着继续转圈:“不都一样。青禾衣襟那么大,主动投怀送抱,你当时就真没点想法?” 夜惊堂无奈道:“男女授受不亲,梵姑娘情绪激动举止过激,我注意到不妥之处很正常,但歹念确实没有。” “那上次在君山台的船上,我给你治伤,你为什么对我起歹念?” “昏迷了,误认错了人。” “那在琅轩城,你明知面前是我,还横生枝节,而且骗我,害得我用手去握住……” 横生枝节?! 夜惊堂觉得这词是真别出心裁,还没说话,腿上就被抽了下,他转头道: “你真打呀?” 璇玑真人理直气壮道:“几句话都能干扰你心神气息,你说你该不该打?” 夜惊堂摊开手道:“我知道气息乱了,但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怎么不动如山?” 璇玑真人蹙眉道:“你还敢和师父顶嘴?” 夜惊堂张了张嘴,也不反驳了,站起身来: “师父得言传身教,你要是能这样都不动如山,我以后就让你打到学会为止。” 璇玑真人见此也不怂,把小皮鞭丢给夜惊堂,双脚滑开,双手收与腰间,扎了个标准的马步: “你嘴上一本正经,实则心术不正;本道嘴上口花花,但从来心如止水,这是我比你强的地方。你真以为我这大魏老六,是靠美貌被江湖人抬上去的?” 夜惊堂半点不相信,当下双手负后持着马鞭,围着璇玑真人打量几眼,而后询问道: “以前在邬山,你中药了,抱着我蹭,是什么感觉?” 璇玑真人不动如山,眼神澄净回应: “浑身发烫,气息不宁,蹭着很舒服。觉得你长得还挺好看。” “……” 夜惊堂看着气息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水儿道长,本来谈笑的神情,显出了一抹郑重。 毕竟璇玑真人现在,从头到脚展现出的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纯净、看透世事的通达、问心无愧的坦诚。 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作为愚人的他,正在以低级趣味,调侃着一位智者。 智者明白意思,也跟着笑了,但也是这一笑,将双方境界的差距拉倒了十万八千里。 夜惊堂观察片刻后,察觉了水儿道长真不是一般人,收敛起了玩笑心态,在旁边重新扎好马步,想了想道: “我怎么感觉左贤王李锏,境界还没陆仙子高?左贤王怎么看都是和我一样的凡人,陆仙子确实有点仙。” 璇玑真人站直身体,眼底显出三分得意,重新围着夜惊堂转悠: “我先是道人,而后才是武夫,心境自然比山下凡夫俗子高。我讲究道法自然、顺心而为,你想达到我这境界,首先就得把心放开,坦诚面对自己内心,而后该喜欢的就光明正大去喜欢,该痛恨的就不择手段去痛恨,目标坚定不会被外界动摇,自然就心念通达、不动如山了。” 夜惊堂若有所思点头:“我还不够坦诚吗?” 璇玑真人站在背后抱着胳膊,讲解道: “不是对我坦诚,是对你自己坦诚。你要是堂堂正正的好色,我刚才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岂会心神不稳?你只会嘿嘿坏笑调戏我……” 夜惊堂听了这番讲解,觉得还真有点道理,但承认自己是色胚,那是不可能的,想了想又偏头询问道: “意思就是,陆仙子只是嘴上口花花,往前举止都是顺势而为,实际心如止水,心里面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 璇玑真人面对这个问题,目光微动,有显出一抹迟疑,最后只是凑到夜惊堂耳边,妖里妖气的道: “你想要我有什么感觉?” 夜惊堂还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 “如果圣人真是无情之人,顺势而为,去喜欢该喜欢的人、杀该杀的仇家,心里没有半点波澜,那我还是觉得当个普通人比较好。 “一辈子不开口的喜欢,也是发自心底的情感;而朝夕相处心底却没半点波澜,那就算至死互称夫妻,也不过是同行一世的陌路人。” 璇玑真人眼神无奈: “你这什么歪理?完全理解偏了!我的意思是‘坦诚面对内心,不为心中所求而迷茫’,不是说连心如小鹿、春心萌动都不能有,相反,还得顺心而为,不要去主动逃避内心所想。” “是吗?那我确实理解错了,嗯……意思就是陆仙子,也会春心萌动,对喜欢的人来感觉?” ? 璇玑真人面对这个问题,挑了挑眉毛,稍加思索,抬手勾起夜惊堂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 “你什么意思?想欺师灭祖不成?忘记离人在后面睡觉了?” 夜惊堂正色几分,无奈道: “我好奇问问罢了。” “哼~” 璇玑真人这才满意,把头发丝放开:“好好练吧,你既然开口了,我肯定把你打到学会为止。”而后慢悠悠回了后院。 夜惊堂本来就心绪不宁,璇玑真人这么一顿教导,好嘛,直接心乱如麻了。 待璇玑真人走后,夜惊堂脚扎大地,开始尝试压下心头杂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还没冷静多久,就听到侧院传来脚步声,佘龙和伤渐离走了出来。 佘龙本来还打着哈切,进院子发现夜大人天不亮就起床开始练功了,眼底难免生出几分敬仰,不过马上又奇怪道: “夜大人,您都武魁了,还扎马步练基本功?连负重都没有,真有用?” 伤渐离也觉得堂堂武魁,在这里徒手扎马步有点浪费时间,不过略微思量,还是代为解释道: “你懂什么?武魁往上就是返璞归真之境,夜大人应该是摸到了武圣的门槛,在这里返璞归真扎马步,和小孩扎的不一样。” “是吗……” 夜惊堂本来还在想怎么解释,听见伤大人这么会来事,当下也不多嘴了,慢条斯理收功静气: “随便练练罢了。两位还没吃早饭吧?前面的羊肉铺子不错……” “那水盆羊肉是地道,走走走……” “宋叔他们……” “宋驰他们在黑石关搞新堂口,短时间怕是忙不完,殿下说得尽快出发去崖州,事忙完了从清江回去。不知道夜大人身体扛不扛得住……” “我没问题,在路上休息就是了……老李,来三碗羊肉……” “好嘞……话说惊堂,你啥时候成的家?媳妇家这么多护院,不会是赘入豪门了吧?” “呃……” “哈哈哈……” …… 东方初明,边疆小镇上鸡鸣犬吠四起。 新的一天,也在热气腾腾的锅炉和男人谈笑声中开始了…… 第十章 断龙台 时间到了秋末冬初,北方迎来了雪季,昨夜入睡还是满山萧瑟,待到清晨醒来,目之所及已经全是银装素裹。 呼呼~~ 寒风猎猎,几辆马车在江边停靠,伤渐离和佘龙正在码头上询问着船只。 夜惊堂身着黑色棉袍,肩上披着件儿披风,站在江边眺望着崖州山水。 回到红河镇后,因为还有事情要办,夜惊堂第二天便启程,顺着边关往东走,前往和梁州接壤的崖州。 老镖局已经被璇玑真人买了下来,下次归乡也不知什么时候,如果无人打理肯定破败,为此三娘还和在黑石关的宋叔他们打了个招呼,等关外的堂口组建完后,安排些人手来红河镇驻扎当联络点,顺便看护下镖局。 崖州距离梁洲平原并不算远,但地貌天差地别,辖境内全是丘陵地带,骑兵很难推进,为此全是重装步旅;而也正是这片不可能突破的天险之地,划分南北两朝对立的格局。 过了崖山,两朝就能直达对方国都,为此历朝历代,双方都在边境陈列重兵;而大枪作为战阵主要兵器,自然也在崖州繁盛起来,说整个江湖一半的枪客都在崖州也不为过。 夜惊堂在弯弯绕绕的山区里走了几天,直到下起了大雪,才真正进入崖州辖境,来到了自崖州穿过的清江沿岸,接下来的路途都是坐船,速度会快上许多。 眼见伤渐离谈好了船只,夜惊堂转过身来,来到了停放的几辆马车旁。 因为是今年的初雪,东方离人和陆仙子兴之所至,还弄了个画案,在江边画着雪景图,肩上都披着银狐裘,姿容气质甚至盖过了天地雪景。 梵青禾也换上了冬装,和三娘站在远处,两个人窃窃私语。 夜惊堂虽然听不见说什么,但从三娘表情上来看,应该是在问他身体的恢复进度,奖励太多会不会过度之类的。 而遇到下雪就兴奋的鸟鸟,则在雪地里撒欢,小云璃出身在南方,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雪,比鸟鸟都激动,正在马车旁堆着雪鸟鸟。 夜惊堂在旁边扫视一眼,瞧见云璃堆得四不像后,也不好捧腹嘲笑,暗暗摇头后来到了宽大马车前。 太后娘娘在山上已经经历过风雪,此时自然没其他姑娘那么激动,坐在在车厢里从窗户随意欣赏。 自从前些天被夜惊堂壁咚在墙角,还捻了下后,太后娘娘彻底慌了,这几天硬是在笨笨跟前躲了一路,根本不给夜惊堂见面的机会,此时发现夜惊堂走过来,就连忙把帘子拉上了。 夜惊堂瞧见此景,直接跃上马车进入其中,见红玉趴在窗口看雪景,就开口道: “船定好了,红玉,你先去收拾下房间。” “好的。” 红玉见此,丝毫没注意到太后娘娘有苦说不出的眼神,起身就跑了出去。 太后娘娘也不好叫住,见车厢里只剩下孤男寡女,便双手叠在腿上,侧脸对着夜惊堂,摆出黯然神伤的模样,不言不语。 车厢里有铜制暖炉,比外面暖和许多,太后娘娘穿的自然也不厚,深红色的冬裙,腰肢收为一束,显得衣襟很饱满;头戴珠钗,国泰民安的小圆脸点着红胭脂,打扮的很有淑女气质,就如同牡丹花般回味悠长,越看越能感觉出那份韵味。 虽然这身装扮并不华丽,但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女为悦己者容。 夜惊堂来到跟前,偏头看了眼: “娘娘?” “哼……” 太后娘娘转身换了个方向,面向门口,依旧不搭理夜惊堂。 夜惊堂稍显无奈,在跟前坐下,手放在了后腰,半贴着曲线完美的圆月。 ! 太后娘娘身体微微一挺,黯然神伤的神色顿时没了,化为了紧张恼火,转眼看向夜惊堂,眼神意思估摸是——你疯了不成?外面全是人! 夜惊堂见太后娘娘不敢吱声,心头有点好笑,抬手很大逆不道的刮了下鼻尖: “船准备好了,我送娘娘上船,乖乖听话不许闹脾气,没事多走走,不然对身体不好。” 太后娘娘听见这命令的口气,举止还如此轻浮,自然是有点不悦,深深吸了口气,摆出端庄严厉的架势: “夜惊堂,本宫回来时和你说的话,你全忘了不成……呜!” 太后昂首挺胸,话还没说完,坐在身侧的夜惊堂,就微微低头。 啵~ 双唇相合。 码头上的噪杂人声,瞬间被隔绝在了世外,只剩下风雪与浪涛。 !! 太后娘娘双手紧扣,不可思议的瞪着双眸,直接懵了,显然做梦都没想到,本来温文儒雅很贴心的夜惊堂,能对她这么霸道不讲理。 这是看出本宫好欺负,不敢把你怎么样不成? 这可是本宫初吻…… 太后娘娘眼神肉眼可见的不停变幻,数次显出委屈和羞愤,但始终没敢乱动。 夜惊堂捧着涨红的熟美脸颊,认真亲了口后,才重新坐直,拍了拍后腰: “走吧。” “……” 太后娘娘衣襟肉眼可见的起伏,瞪着眸子望向夜惊堂,眼神和要吃人似得,看起来是准备争气点,不听这乱臣贼子的话。 结果夜惊堂见状,又低下头来,还准备暖手手。 “你……” 太后娘娘气的不轻,但毫无办法,连忙抬手拦住夜惊堂,咬了咬银牙,起身默默走出车厢。可能是实在气不过,还故意在夜惊堂脚尖踩了下。 夜惊堂以前稍有不慎,就被笨笨暴揍,或者被凝儿追着砍,面对这种程度的反击,还挺感叹的,面带笑意跟着下了马车。 太后娘娘来到雪地里,就强行凝神,恢复了正常神色,路过蹲在云璃跟前时,瞧见围着转圈的鸟鸟,把鸟鸟抱起来就是一顿揉,一副‘本宫收拾不了夜惊堂,还收拾不了你?’的架势,把鸟鸟揉的满眼茫然…… …… 租来的船挺大,客货两运,马车停放在甲板上,而人都住在后面的船楼里。 等马车全拉上船后,船只便扬帆起航,顺着群山间的蜿蜒水道,驶向崖州中部。 虽然交通不便,但崖州山水确实称得上甲天下,顺着湍急江水行进,两岸险峻奇峰犹如走马看花,风雪之下每一处江弯都足以入画。 书画造诣极高的东方离人,来了这种地方可谓画兴大发,一直在窗口勾勒江岸山水,其心态估计和到了景区边走边拍照差不多。 船上还有诸多黑衙总捕,夜惊堂总不能挨个串门陪着姑娘亲热,船只行进间,和佘龙等人一样待在甲板上,围炉而坐,聊着南北江湖事。 折云璃显然是在屋里待不住的性子,也搬着个小板凳,和夜惊堂坐在一起捧着脸颊旁听。 在走了大概半天后,船只到了岜阳郡内,一面险峻绝壁出现在湍急江道尽头,远看去似乎顺流而下会直接撞上,而崖壁上还刻着三个鬼斧神工的大字——断龙台。 断龙台后方十里开外就是山城岜阳,本身也算是个小码头,此时崖壁下停的船只极多,沿江两岸参差错落的崖壁上,也能看到江湖客在崖边远往或行走。 夜惊堂见此站起身来到船头,眺望远方的绝壁,询问道: “这里是红翎山庄?” 折云璃也是第一次来,不过说书堂子跑的比夜惊堂还勤快,点头如数家珍道: “对。北崖枪王楚豪就住在这里,算是崖州大派。当年红花楼的少主,曾登断龙台和楚豪论高低,双方战平,崖边上那个小豁口,应该就是当年打出来的……” 到了断龙台,裴湘君也从船楼里走出来,身上搭着披肩,打扮如豪门贵妇,站在夜惊堂跟前打量崖壁下的船只: “真热闹,崖州门派好像都来了人。” 夜惊堂没来过崖州,对红翎山庄唯一的印象,就是当年杀血菩提时,弄死过楚豪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徒弟,好像叫七尺枪陆阮,在云州算得上悍匪,可惜遇到了刚出山的他,直接被拍了个肝脑涂地。 见三娘过来,夜惊堂询问道: “红花楼和楚豪的关系如何?” 裴湘君微微耸肩:“红财神向来不露身份,和楚豪交手算是大哥的出山之战,彼此并无私交,也无仇无怨,单纯的竞争对手罢了。” 折云璃则接话道:“楚豪这人一般,武艺不错但狂的很,当年号称崖州第一豪侠,谁都看不上。后来断声寂冒出来,江湖人还以为他会不服气,上门比划比划,结果他看断声寂出枪就杀人,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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