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衔低头,目光不经意瞥见了扶饮腰间的剑。那把剑安静地收入鞘中,似乎从来没有出鞘的意思。剑柄处挂着的琥珀石随着动作一摇一晃,在日光下闪烁着微微的光芒。 到现在为止,江衔没有见过扶饮腰间的剑出鞘,如今扶饮御剑用的还是他从九重天宫殿的刀架上选的。 云雾在周身流动,江衔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同云天靠近,不由得抬手触碰了一下身边的云朵。 飘渺梦幻,带着些许的凉意,轻柔得似有若无。 剑身很稳,江衔站在剑上,却也不会摇摇欲坠。 他低头看着逐渐只有模糊景色的大地,眼中流露出微微的新奇。 两人脚下的云层翻滚不息,山脉在其间静静起伏,御剑飞行的风被灵剑撑起的防风罩挡下,因而江衔并不会被风吹得狼狈。 在修仙世界里御剑飞行,属实是让江衔开了眼,新鲜得不行。 扶饮站在他身后,一低头就能看见江衔的侧脸。 长而微弯的眼睫遮不住半分那双幽静长眸里流露出的好奇,总让扶饮陷入不知名的恍惚。 如果说之前这只是一具同明渊仙尊有七八分相像的躯壳而已,那么现在多了这双漂亮灵动的长眸,就连扶饮都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站在他身边的是师尊本人。 从前这具身体里没有魂魄,那双眼睛再怎么好看,都是无神空茫的。 但奇怪的是,阿木之前还只是少年身形,几十年过去了也才长高了一点,扶饮分明记得之前他还只是到自己胸口的。 然而此刻,扶饮站在江衔的身后,忽觉他已经到了自己下巴处了。 江衔。 是巧合么。 如今世人提起他师尊,都是唤的明渊仙尊,鲜少人知道明渊的名讳,正如大家都探究不到他的背景出身一样。 从前扶饮还在青阳宗的时候,听师长们也是明渊来明渊去地叫,如此想来,却是没有听过他们直呼过师尊的名讳。 但扶饮从前只是以为大家都这么叫习惯了,因而才不唤师尊本名的。 就在扶饮出神的间隙,他身前的人无声无息地往旁边一歪。 扶饮眉尖一蹙,立刻伸了手环住江衔,稳住了他的身形。 扶饮:“?” 这人是第一次御剑他能看得出来,这又是什么情况? 他低头看去,才发现江衔不知何时闭上了眼,就连差点摔下去都没有感知,显然是睡着了。 被扶饮这么一环,安静睡着的人便不自知地靠在了扶饮身上,呼吸轻浅平稳,一点也没有因为这点小插曲被打搅睡眠。 站在万里高空之上也能睡着? 扶饮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但很快,扶饮便反应过来,到现在他们已经在天上飞了近乎一天一夜了。 江衔不过是炼气期的修为,跟凡人没什么两样。 他们在天上飞了这么久,江衔也没有灵力傍身,自然无法像他们一样在天上飞几天几夜不合眼都没关系。 更何况从之前他一点灵力都用得这么费劲,就能看得出来江衔的神魂状态恢复得十分缓慢。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本就很近,几乎是挨着的,江衔又无声无息地倚着他,扶饮僵在原地,自知欠妥,退也不是,喊也不是。 他已经很久没有与人有过这么亲密的距离了,现在就是感觉哪哪不对劲。 扶饮迟疑着,缓缓松开了手,半晌又见江衔悄无声息往一旁歪去。 扶饮:“……” 遂抬手把人环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扶饮:(犹疑)(放手)(捞回来)(放手)(捞回来)(甚至还把人摆动了两下)(扶好) 扶饮:(..) 掉马后。 扶饮:师尊!(主动黏上去) * 第10章 小家伙他 江衔听见耳边的风声,忽然惊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 江衔自从醒来之后就感到精神容易倦怠,但他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不过长时间的御剑让他精神上还是有些吃不消。 他只不过是想闭上眼小憩一会,没想到就这么睡着了。 一瞬间的惊醒让江衔骤然找不到重心失了平衡,然而此时腰间稳稳托着的手稍微一用力,便将江衔环了回来。 江衔:“?!”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仅不知何时睡着了,还是靠在人家身上、被扶饮环着腰睡着了的。 “……”天。 扶饮见他站稳了,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他御剑落了地,把看起来似乎同样不习惯的江衔放了下来。 毕竟两人也不太熟,不久之前还针锋相对过,现在这样过分亲昵的动作,总让人觉得有些说不清的暧昧。 江衔清了清嗓子,道:“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多谢。” 扶饮嗯了一声。 一檀和一乐见扶饮落了地,也跟着从剑上下来,上前问道:“怎么了?” 扶饮一抚指间的储物戒,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木舟,抬手一抛,木舟的身形便忽然拉长拉大,变成了能够容纳五六人左右的灵舟法器。 江衔刚醒,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到了?” 扶饮率先上了灵舟,淡淡道:“没有,我们换乘。” 闻言,江衔噢了一声,下意识跟着上去了。 等坐上了足以容纳五六人的灵舟里,江衔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扶饮对他的态度似乎不太一样了。 好像更有耐心了一点。竟然还会解释。 明明之前问扶饮他们家厨子从哪挖来的,他死活不肯说来着。 灵舟上有小隔间可供人休息,江衔不客气地钻进了其中一间。 灵舟作为飞行的代步法器,内部开辟了几处空间用作休憩,因而这儿虽然地方小,但是该有的都有,放了一张供人歇息的床榻,门口旁边放了一张桌子,桌上有一套茶具,茶壶里面盛了温凉的茶水。 方才在剑上睡了一程,虽然缓解了一点疲惫,但江衔仍然困意未消,此时躺在榻上,很快就陷入了沉眠。 …… “会写自己的名字么?” 明渊跪坐在案前,流云广袖铺了大半地板,像是落了层层叠叠的干净的雪。 青木案上摆放着一方砚台,明渊面前铺着一张雪白宣纸,而扶饮乖乖蜷在他怀里,捏着笔的手被明渊握着。 那只手干净修长,温暖的体温顺着手背似乎要透进扶饮心里。 扶饮无端紧张起来,连声音都显出了几分小心翼翼:“……不会。” 明渊听了,便开始动手教他学写自己的名字:“手放松,适可而止就行,不要这么紧绷,会累的。” 扶饮手心出了汗,他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道,屏息跟着师尊一笔一划在宣纸上写着什么。 写完,明渊看了一眼方才的成果,念道:“扶饮。认得么?这是你的名字。” 扶饮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似乎有些紧张过头了,喉咙里有些痉挛,于是扶饮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乖乖地点了点头,盯住方才师尊教他写的那两个字,努力记住它们的笔画。 半晌后,扶饮又握着笔,用生疏的姿势又写了一遍,写完仔仔细细地对照着,确认写对了,这才放下了笔,说道:“会了。” 那字比明渊带着他写的要小上一点,字迹稚嫩青涩,却是将明渊的字模仿了个十成十,若是离远了看,怕是会误认为是一个人写的。 “还挺好看。”明渊眼里浮现了一丝笑意,道:“你封师伯可真够意思,这么有灵性的弟子舍得送给我来教。” “……”扶饮听出了明渊这是在夸他,不好意思地说道,“师尊……太夸张了。我……弟子连字都认不全,这回还只是会写自己的名讳而已,旁人早就能熟读诗书了。” 明渊挑眉,“这有什么可比的?别人得反反复复练习无数次的东西,你一遍就能学得大差不差,如何就比旁人差?” 扶饮被这么直白的夸赞夸得耳尖泛红,无措得想小声反驳,然而还没开口就就被明渊提前打断了:“你说了不算,听我的。” 扶饮:“……” 他的师尊,是有些不由分说在身上的。 明渊低头看见小徒弟难掩震惊的眼神,着实觉得有趣,没忍住伸手捏了捏扶饮的脸,把他捏回神后,这才心情愉悦地说道:“再学点什么?” 之前明渊一直在闭关,收徒这事还是封停桑和青阳宗那些长老们自作主张给他张罗的,只不过是象征性地送信通知了他而已,反正明渊同不同意都不妨碍他们给自己找徒弟。 等到他出关之后,已经是扶饮拜入他门下的第三个月了。 虽然今日是第一次见面,虽然第一次见面他就把小徒弟薅进了怀里,虽然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小徒弟看起来似乎很紧张,连脊背都挺得板直,无措得身体僵硬。 但问题不大。 扶饮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身子骨却像是只有十岁一般,根本没有长开,应该是营养不够。 此时扶饮乖顺地蜷在明渊怀里,紧张和僵硬都被玩笑似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扶饮抬头,安静地仰望着明渊。那双异瞳一只瑰丽妖冶,一只灵动澄澈,剔透如琉璃,带着少年人天然的不谙世事。 像只无声收起爪牙的小兽,安安静静地任由明渊逗弄,如何都不会生气。 有点乖。明渊心想。 而此时扶饮抬头看着明渊,看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看他清逸出尘的完美侧脸,看他高耸的鼻梁,看他眼尾锋利的长眸。 扶饮从小便听说过青阳宗有一位清冷出尘的仙尊,容貌恍若天神,性情却是极好的。修为已至半步化神,是当代最强的人族大能。 而此时,他离从小仰慕的仙尊这般近,仙尊随手一招,便将他带进了怀里,亲自一笔一划教他写自己的名字,清雅的嗓音就响在耳边。 明渊仙尊的容貌自然出众无比,那双长眸微微垂着的时候,神情认真又专注,像是无时无刻都有着无尽的耐心。 扶饮心中蓦然一动。 小徒弟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放松了下来,犹如交付信任般靠在了明渊身上。 鬼使神差地,扶饮听见自己低声说道: “您。” 明渊一怔。 然而话说出口之后,扶饮才意识到这句话似乎太过冒犯了,不由得心下懊恼起来,刚想说些什么补救一下,就见明渊笑了起来。 他伸手握住了扶饮拿着笔的手,在“扶饮”二字旁边又写下了两个字。 这一次,扶饮目光专注地看着明渊的走笔,看他点折提勾,最后潇洒收笔。 扶饮在心中一笔一划地将明渊方才教他的笔画描摹了无数遍,这才敢动笔在纸上写,生怕错漏了什么步骤。 他写得专注又认真,仿佛不是简单地学写一个人名,而是虔诚地抄送经文一样。 明渊失笑。 写完,扶饮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晌,又抬头看向师尊,问道:“这两个字,是读作‘明渊’吗?” 扶饮不认识这两个字,但是他在别人口里听过许多次明渊,于是照着记忆中的发音念了出来。 以防万一,还是确认一下吧,不然出去把师尊的名讳念错,那可就尴尬了。 岂知明渊却道:“不是。” 他看着面露茫然的小徒弟,低笑道:“‘明渊’呢,只是我随便取的,他们管这个叫做……道号,旁人这么叫以表尊重罢了。同一个人的名字是不一样的。” “江衔。”明渊这样说道,“平湖江,远山衔。” “我名江衔。” 作者有话要说: 江衔:收获乖乖徒弟一只(叉腰) * 第11章 风月无边 漫天煞气疯狂涌动,闪烁着光芒的封印法阵在煞气之中若隐若现,而阵眼中央的人被万千煞气穿透,来回撕扯着神魂的痛苦却没有让那人握着剑柄的手颤抖半分。 那人一身白衣染血,隐没在浓郁遮天的煞气之中,手中神剑稳稳地一寸寸钉下,最终在彻底钉入阵眼之时,地下的巨大阵法骤然爆发出一阵强烈耀眼的光芒。 万千煞气仿佛预知到了自己即将被封印在地底裂缝之中的命运,纷纷不甘嘶吼着,但最终却仍旧只得顺着神剑剑身涌入地底裂缝。 阵法中央的人白衣猎猎,背脊挺直,如竹节般清俊挺拔。 同他手中那把剑一般。 那人的面容生得俊逸非凡,剑眉斜飞入鬓,飒然风姿令人一见便挪不开眼。 明渊仙尊在世人眼中,大抵如清冷的谪仙一般。 明渊仙尊不笑的时候,便如仙人般遗世独立,周身清冷的气质令人望而生畏,没有哪个弟子敢抬眼看他。 他不常笑,却是会笑的。 仙尊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间浮着的笑意都显得浅淡,却惊艳得令人失神。 这样的笑容,青阳宗的人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仙尊座下唯一的徒弟第一次下山游历平安归来,仙尊接住满心欢喜扑进自己怀里的小徒弟时。 还有一次便是现在。 不同的是,这一次明渊却没有伸手接住惶然向自己踉跄奔来的小徒弟。 他只是毫不在意地拭去了唇边溢出的金色血液,抬手轻点住了小徒弟的眉心。 扶饮被定在原地,双眸猝然睁大。 明渊无奈笑着:“都是血,就别过来了。” 到了这个地步,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明渊的身影在迅速地虚化消散。 明渊仙尊与天地同生,生来便有一柄神剑傍身。 如今明渊仙尊以手中神剑作阵眼,却是被万千奔涌无尽的煞气穿透,以魂飞魄散的代价镇住了煞气源头。 在完全消散的最后时刻,明渊伸手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将只到自己下巴处的小徒弟轻轻拥进了怀里。 有温热的液体沾湿自己的前襟,明渊静默片刻,轻声道:“看不见饮儿长得比我高了,怎么办啊。” 扶饮埋在他颈窝处,压不住喉间的痉挛,颤抖得呜咽出声。 明渊微阖双眸。 他的神魂已经被煞气撕扯得千疮百孔,将大部分的煞气封印进地底裂缝时更是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将自己千疮百孔的神魂撕出一小片,方才点进了扶饮眉心。 从前他总告诉扶饮,生死有命不强求,谁都会死,一生足够潇洒无憾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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