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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与卿无缘,不再相念 ----------------- 故事会平台:阳光故事会 ----------------- 我额前天生有石榴花胎记,寓意着我的女人一定多子多福。 皇帝因此将重伤昏迷的战神公主许配给我。 成亲冲喜的第二日,常九璃就奇迹般苏醒,与我圆房。 她也顺利怀上一对龙凤胎。 可家中庶弟却负气离家出走,留下一封诀别信,最终惨死在山贼窝。 那日,常九璃握着刀,生生剜掉我额前的胎记,又把亲手把腹中孩子剖出。 “阿文身负麒麟花印记,却从不张扬。” “而你区区一朵石榴花,到处卖弄得人尽皆知!” “若非如此,驸马之位怎么可能是你的?你也配让本公主生下孩子?” 再睁眼,回到被赐婚那天。 我狠心用石子划伤额头,“胎记破损染血,是为不吉,微臣怕是无福为公主冲喜。” “弟弟姜文同样有祥瑞胎记,乃是绝佳人选。” 1 额间的血还在往下淌。 皇后看我的目光带着几分不忍。 “好端端的,煜儿,你怎么会突然受伤?” 我垂着眼,忽视那股钝痛,语气平和:“不慎摔倒,想来是跟公主无缘。” 皇后叹了口气,扭头跟皇帝相视一眼。 “你刚才说你弟弟也有祥瑞胎记,此言当真?为何从未听说过?” 我深吸一口气。 既然常九璃这么爱他,这一次,我当然要成全这对苦命鸳鸯。 “弟弟的是一朵红色的麒麟花图案,在特殊位置,不便常人瞧见。” 帝后二人脸色也微微变了变,“麒麟花啊......” “麒麟花尊贵,福孕之气凌驾于百花之上,比起微臣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低下头,掩去眼底的讥讽。 姜文的胎记自然是假的,他只是不甘心见我广受追捧,用朱笔在肩膀画了一个。 他费尽心思想将我的石榴花比过去,狠狠压我一头。 却不曾考虑到,麒麟之意,过于冒犯皇室了。 从皇宫出来时,我手里握着两道婚书。 一道自然是给常九璃和姜文。 另一道则是...... 我敛了敛心神,来到长公主府。 常九璃面色苍白,还躺在病榻上昏迷不醒。 可我看向她的眼底再无从前半分心疼,只是随手将那份婚书放在她床头桌案上。 刚要转身,一只玉手忽然扣住我的手腕。 “站住。” 我诧异回头。 常九璃竟然提前七天苏醒了,难道是重生的缘故?亦或是因为,我提前来了公主府看她? “姜煜,这是什么?” 常九璃声音沙哑,语气里却仍然透着一股不怒而威的质问。 我垂眸看去,嗓音淡淡:“陛下亲笔赐下的婚书,七日后完婚。” “公主既然醒了,正好早些做准备吧。” 哐当——! 常九璃却勃然大怒,不顾病体虚弱,一把推翻了桌案。 婚书掉在地上,被碎裂瓷盏中的水打湿。 她看也不看一眼,目光厌恶地盯着我额间图案,“你又靠着这个劳什子石榴花胎记,去骗陛下为你我赐婚?” 我自嘲弯唇,原来她以为婚书是我和她的。 “公主误会了,我并无此意。” 常九璃嘲讽道:“敢做不敢承认么?姜煜,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恶心啊。” 即便早就打算此生与她划清关系,闻言,胸口还是轻轻刺痛了一下。 我冷着脸,试图甩开她的手。 “东西已送到,那姜煜便不打扰公主养伤,告辞。” 常九璃却不肯放开我,反而攥的更紧。 “呵,玩什么欲擒故纵?” “你以为这样装作不在意本公主,就能引起本公主的注意力?” 没想到她能这般自恋,我梗住一口气,没忍住反唇相讥。 “公主讨厌我,又不让我走,难道也是欲擒故纵,心口不一?” 常九璃沉下脸色,立刻嫌脏似的甩开我。 “你别痴心妄想了,本公主心中唯有阿文一人!” 我懒得解释了,反正只要她自己捡起婚书看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揉了揉被掐红的手腕,我顺着她的话,语气平静: “那便祝公主和弟弟天长地久,恩爱不移。” 常九璃反而脸色更加难看。 前世我何曾这样,她说一句我怼一句过。 她微微眯起眼,似乎在思考我为什么转变了性子。 “既如此,你现在便随本公主一同进宫,恳请陛下退婚。” 话音刚落,常九璃忽地咳出一口黑血。 她伸手擦去嘴角血迹,抬眸对上我平淡的视线。 “公主还去么?” 她面色一冷,咬牙道:“姜煜,你别得意,这点小小内伤,过几日便能痊愈。” “本公主如今已经苏醒,不需要你来冲喜。” “你和你头上那朵破花,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额间的胎记,即使被太医上过药了,疤痕仍泛着疼。 常九璃不可能没注意到这道显眼伤势,她只是,不关心我罢了。 无所谓。 反正以她的身体,即便能苏醒,绝无可能再诞下子嗣。 也,活不长了。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跑进来一个衣衫微乱的清俊男子。 “公主!你醒了,太好了,不枉我没日没夜的为你抄经祈福,求得上天垂怜。” 看见我在这里,还有地上的婚书。 他愣了愣,眼底浮现受伤。 “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你和公主。” “我只是太担心公主的安危了,既然陛下已经为哥哥和公主赐婚,那我以后便不再打扰......” 这话说得好听。 然而前世,我与常九璃成亲后。 他不止一次借着探望我的名义来公主府,一会儿假装落水,一会儿装吃醉了酒。 就是为了让常九璃亲眼看见肩上的图案。 每次常九璃都垂着眼帘,克制地命人为他披上外衣,从无逾越。 我以为我娶了一个好娘子,她也确实与我举案画眉过。 直到后来,姜文兴许是放弃了,竟然送来一封诀别信,离家出走。 常九璃眼底猩红,跟疯了似的,扔下感染风寒的我,快马追出城外。 找到姜文时,他已经被山匪掳走折磨致死,浑身赤裸抛尸荒野。 肩上的麒麟花几乎要灼伤她的眼。 她想起信上的内容: 「公主,我虽身负麒麟花印记,却不敢以此挟恩邀功,怕抢走哥哥风头,惹哥哥不喜,没想到错过了心爱之人。」 「愿公主和哥哥早生贵子,忘了我吧。」 可是常九璃再也忘不掉了。 因这一封信,她恨透了我。 她回到公主府,撤走了府医。 我头痛欲裂,看见她来了,仍然挤出一抹笑。 “娘子?你来了,刚才府医说我过几日便能好了,你不必担心......” 可下一秒,我的眼底倒映出冰冷的寒光。 “姜煜,你就这么喜欢显摆炫耀你这石榴花?如今没了它,本公主看你如何卖弄。” 常九璃把剜下来的血肉丢在我脸上。 “这是你欠阿文的!” 回忆起前世种种,我眼底闪过恨意。 捡起地上那份婚书,用力扔在常九璃脸上。 我语气冰冷: “正好弟弟来了,公主不如好好看看,上面写的到底是谁的名字。” 常九璃没想到我敢这样对她,当即不悦的皱起眉头。 “姜煜,你放肆!” 姜文倒是迫不及待去查看婚书,拉长尾音啊了一声。 “这上面的字被水迹洇湿,看不清了。” 瘥蠪蟿抂链豝薪边熽寐葓鄄粊吶霚彴 我一愣,也偏头看去。 果然,姜文的文字糊成一团黑墨。 常九璃冷着脸,嗤笑一声:“除了你还能是谁!” “你不会想说你好心为本公主和阿文求了赐婚,而不是给你自己求的吧?” “随你怎么想。” 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解释,她都不会相信。 我转身欲走,不想跟他们二人多做纠缠。 没想到经过姜文身边时,他故意装作被我撞到,摔在地上。 手掌偏偏还蹭在那碎裂的瓷片上,顿时血流一地。 “阿文!” 常九璃着急不已,冲上前扶起他。 府医很快来了,小心翼翼像对待男主人那般给姜文治伤。 而我则被侍卫按着肩膀,被迫跪在那地碎片上。 常九璃垂眼看我,那眼神很冷,如冰刀刺骨。 啪! 她抬手扇了我一巴掌。 “姜煜,没想到你如此恶毒,平日在姜府作威作福,欺负阿文就算了。” “来了我公主府,竟然还如此胆大包天!” 我何时欺负过姜文了? 姜文向她告状诉苦,抹黑我,都是上辈子成亲后发生的事了。 果然,常九璃也带着记忆重生了。 “姜煜,你认不认错?” 我轻嘲一笑,“我认与不认,有何区别?你不是已经认定我的罪了吗。” 常九璃黑着脸,将我关在了柴房,说要给我个教训。 这几日,姜文一直留在公主府,贴身照料她。 我听见下人们在窃窃私语: “我真是搞不懂了,姜家这两位少爷,到底谁才是我们公主府未来的男主人?” “当然是姜文少爷了,公主那么宠他,库房里那些奇珍异宝,全都敞开了任他挑呢。” “可我听说,陛下是为柴房关着的那位赐的婚啊?公主还为此大发雷霆了。” “谁让那个姜煜自己没本事,一个大男人居然只能靠着什么石榴花胎记来傍上我们公主,还没入府就被厌弃了。” 我连吃了三天的馊饭,不停干呕反胃。 下人见状,嫌弃地把一桶脏水泼在我头上。 “脏死了,给你洗洗。” 我闭了闭眼,声线气到极致反而显得异常平静:“你们这样对我,就没想过后果吗?” “再怎么样,我也是姜家嫡出的少爷。” “姜家这种小门小户,也配和我们长公主府比?”下人面露不屑,“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姜老爷昨日气得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呢。” 我一瞬间愣住,很快想明白大概是姜文从中做的手脚。 难怪我未归家这几日,父亲也没派人寻我。 按照姜文惯用的招数,大约是诬陷我跟什么低贱的花楼女子私奔了之类的吧。 “这也不是你们以下犯上的理由。”我冷冷说。 丫鬟们嗤笑一声,“真当自己是驸马啊?还开始摆架子了。” 我淡淡告诉他们,“我确实是驸马,但不是常九璃的驸马。” 话音落下,下人们哄然大笑。 他们明摆着不信,甚至还以为我是被关在这里失心疯了。 刚要继续出言羞辱,常九璃来了。 “公主。” 他们恭敬行礼,不敢再造次。 见我一身狼狈,常九璃什么都没问,语气冷淡命令道: “随我入宫面圣,解除婚约。” 她强行将我拽上马车。 进了宫,皇后诧异问我:“煜儿,你怎么弄成这样?” 常九璃敷衍解释:“他自己走不好路,摔进池塘里了。” 皇帝拍了拍常九璃的肩膀。 “九衍啊,朕听说你是赐婚当日就苏醒了,这几日休养的也差不多了。” “看来让姜家的公子为你冲喜,果真是有用的。” 闻言,常九璃整张脸黑得几乎能滴水。 “陛下,臣妹恳请您撤回赐婚旨意。” 常九璃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幼妹,征战沙场数年,少年成名,被封为定国长公主。 曾经我仰慕她,心悦她,作为她的冲喜新郎也心甘情愿。 却没想到。 脱下那身铠甲,她什么也不是。 皇帝一愣,“为何,你不喜欢姜二公子吗?” 常九璃更是错愕不已,不确定地问:“姜二公子,阿文?” 皇帝点头,“朕已经把姜文赐给你做驸马了,煜儿没告诉你吗?” 常九璃眼里闪过茫然,目光落在我身上,想到我先前说的话,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我居然这么好心? 常九璃不敢相信,皱了皱眉。 “那姜煜呢?” 皇后笑道:“煜儿也会在三日后同时成婚。” 常九璃沉着面容,心想果然如此。 出宫后,她攥住我的手腕。 “姜煜,你也重生了,对吧。” 我推开她,“听不懂公主在说什么。” “你别给我装。”她扯唇冷笑,“看来你也知道,这一世你注定当不了正驸马,干脆以退为进,还想捞个侧驸马的位置。” “宁愿自降身份也要入赘公主府,你还真是贪慕虚荣。” “也罢,本公主就了却你这一桩心愿,待日后入了公主府,务必好好侍奉阿文!” “你前世本就亏欠他太多,也该弥补回来了。” 直到三日后,大婚当天。 两顶皇家花轿在姜府门口狭路相逢。 常九璃愣愣看着对面轿子里姿色清丽的女子,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 这时候,我一身大红喜服,束着驸马正冠出来了。 姜文紧随其后,目光怨念盯着我。 常九璃的脸顿时一黑,“姜煜,谁允许你一个侧驸马穿成这样的?” “你就这么喜欢抢你弟弟的风头吗!还不赶紧脱了!” 一旁的小公主挑了挑眉梢,走过来牵住我的手。 “皇婶冒昧了,阿煜是我唯一的驸马。” 常九璃身形一僵,眼底闪过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常曦笑了一声,见我并不抗拒,握住我的手微微用了些力。 而后顺势举了起来,炫耀似的在常九璃眼前晃了晃。 我们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对皇后亲赐的龙凤镯。 “如皇婶所见,我和阿煜要成婚了。” 常九璃脸色猛地阴沉下去,眼神冷冷看向我。 “姜煜,你好大的本事,竟然能请动常曦公主来陪你演戏。”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本公主后悔吗?” 我不禁皱起眉头,众目睽睽下,只能耐着性子解释:“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微臣并无那么大能耐,长公主还是慎言的好。” 常九璃冷笑一声,显然不相信我会真的娶了常曦。 毕竟前世,我是那么的爱她。 她每次出征,我都会亲手给她缝制软甲。 还跪了九百九十九级天阶,只为给她求一个开过光的平安福。 每一封寄给她的家书,字字句句,全是无尽的相思和爱意。 所以常九璃非常笃定。 连还是植物人的她,我都愿意娶。 何况现在生龙活虎的她,我又怎么可能会选择旁人? 见两个女人都围着我团团转,被忽视的姜文不乐意了。 他伸手轻轻拽了拽常九璃的衣袖,咬着牙,以退为进说道: “公主,吉时马上就要到了。” “若是公主不想嫁给我了也没关系,阿文愿意把驸马之位还给哥哥。” “大不了以后,就青灯古佛相伴,进寺庙出家去。” 换做从前,他这幅故作大度的委屈模样,常九璃肯定心疼极了。 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只觉得胸口不上不下的堵着一团气。 没有哄人的耐心和精力。 常九璃如深潭般的黑眸直直盯着我。 好半晌,从牙关里硬挤出一句: “姜煜,你今日实在太过胡闹任性了!” “本公主会先和阿文拜堂,行夫妻之礼。” “之后再来接你回公主府,你就先在家中安分等候,正好思过吧。” 她一边说,一边牵起姜文的手。 像是故意报复我和常曦,也刻意从我眼前晃过。 让我看清她们十指紧扣的样子。 “对了姜煜,本公主劝你识趣懂事一点,赶紧把这身行头换了。” 常九璃冷淡生硬的警告。 可是她的眼神里,没有藏住那一丝对我这身打扮的惊艳。 毕竟前世,我嫁过去那日,她还没有苏醒,自然也没有看过我穿婚服的样子。 常九璃将姜文接走,又看了常曦一眼。 她面容冷肃,端着长辈的姿态教训。 “小公主也糊涂了。即便姜煜和你是幼时的玩伴,但现下你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该陪着他胡闹。” “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报陛下,让你父皇母后好好管教管教你!” 话音落下,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变了脸色。 这话说的着实有些不太给面子。 我不由微微收紧手心,感受到我的动作,常曦用指腹摩挲着轻蹭我的虎口。 是安抚的意思。 我弯起唇角,朝她回了个浅笑。 我并不是担心,而是震惊常九璃竟然敢当众口出狂言。 诚然,常九璃是皇帝最信赖的胞妹。 但常曦也是帝后所生,唯一的女儿。 我不信陛下会把常九璃看得比常曦还重。 常九璃的大婚队伍带着姜文浩浩荡荡去了公主府。 我收回视线,对上常曦复杂又关切的眼神。 我问她:“怎么了?” 常曦低头看向我们还交握着的双手。 她的小手还抓着我的大掌,触感柔若无骨。 猪屆衰兜褃轶烟諁醥鰨豦毊恰罻韈韬 她舍不得松开,又担心这样是不是显得自己过于轻薄随意了。 即便我没有表现出抗拒,万一,我心底其实不情愿...... 常曦正要松开我,嘴角微微抿了下,还是郑重地将心底话说了出来。 “阿煜,你当真不后悔娶我?” “你现在若是反悔,还来得及......” 原来是担心这个。 我无奈一笑,另一只手覆在她手背上,不让她把手抽走。 嘴上却故意逗弄她:“殿下,这可是你父皇母后亲赐的婚,我若不从,岂不是抗旨?” 常曦神色不变,像是早有预料。 她垂着眼,并不勉强,很轻地叹了口气。 “我自然可以去求她们收回成命。” 我收起玩笑,认真道:“公主殿下不必如此,这门婚事,是我自愿的。” 那日在金銮殿上,我将赐婚给常九璃的“好事”让给姜文后,正要行礼离开。 皇后拉住我,说要叫太医来为我瞧瞧伤口。 我推拒不了只好应下,又在宫里,陪帝后唠了会家常。 正好碰上常曦来给父皇母后请安。 我幼时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和常曦年龄相仿。 因此我们成了玩伴,我陪她捉蝴蝶,荡秋千,他陪我舞剑写字。 称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时皇后就想为我和常曦定下娃娃亲。 娘却叹了口气,摸着额间和我如出一辙的石榴花胎记。 是的,我这胎记乃是遗传而来的。 娘当时说了句话。 “娘娘,臣妇只希望煜儿这一生安宁顺遂,不要卷入纷争......” 皇家关系纷乱复杂,皇后自然再清楚不过这个道理。 “也罢,等他们长大,看他们有没有这个缘分吧。” “煜儿,过来。” 听见娘在喊我,我回头看了常曦一眼,乖乖走过去。 “我们该走了。” 我一愣。 走?走去哪里? 娘拉着我向皇后行礼告别,“五年之期已到,臣妇就先带着煜儿离宫了。” 皇后拉住娘的手,言辞恳切。 “本宫是真心感谢你,当初本宫多年无孕,那些朝堂大臣,巴不得把自家女儿弟弟送入宫中,分一杯羹。” “若非有你,本宫早些年伤了身子,大概这辈子也难以怀上皇子公主。” 这便是皇后待我宽厚的缘由。 自那日一别,我与常曦十数年未见。 猝不及防对上视线,她眼底似乎掀起阵阵波澜。 面色却依然沉静。 她拱了拱手,“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笑问:“曦儿可还记得姜煜,你的阿煜哥哥?” 常曦没有显露任何情绪,“儿臣记得。” “如果本宫为你们二人赐婚,你们可愿意?” 皇后还是没有放弃这个打算。 常曦衣袖下的手微微攥紧,垂眸道:“儿臣的婚事全凭母后做主。” 说完,她借口功课还未读完,不等我回答,便急急转身离去。 像是害怕听见我拒绝的回答。 皇后挑起柳眉,转头问我:“煜儿,你意下如何?” 我认真点头,“微臣愿意。” ...... 我和常曦正准备拜堂时,本该在长公主府和姜文进行仪式的常九璃突然闯了进来。 她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水,手里提着一把从侍卫那夺来的剑。 气场强大,无人敢拦她。 常曦眼神一凛,挡在身前护住我。 常九璃见状,咬牙切齿道: “姜煜,本公主不准你和她成亲!” 我听了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凭什么不准?她算什么? 常九璃大步靠近,似乎想当场把我带走。 “跟我回长公主府!” 常曦眼神如同染着冰霜,也从侍卫腰间抽出一柄剑。 寒光闪烁,剑刃已经悬在常九璃的颈间。 常九璃冷嗤:“常曦,你这是要当众谋害长辈,残杀皇亲?” 常曦面无表情,手往前推。 一道细细血痕浮现。 她反问:“皇婶这是想当众抢亲?不顾伦常?” 我怕常曦真的下手没轻没重,赶紧拉住她,“殿下,不可。” 见我出面阻止,常九璃表情由阴转晴,竟然勾了勾唇。 “瞧见了吗?本公主的好侄女儿,你的驸马,在担心本公主。” 话音刚落。 我已经推开常曦的剑,甩手一巴掌亲自打在常九璃脸上。 啪! 她偏着头,像是被我打蒙了。 好半天,才转回来幽幽盯着我。 眼中情绪万千,翻涌成无尽的海浪。 .Mm兔!@*兔Vs:故# 男朋友去世后,我得了重度抑郁症。 自杀时被京圈最混不吝的太子爷救回。 他为我收起所有桀骜,陪了我五年让我走出来。 可在我们恋爱一周年纪念日前。 我发现了他癌症晚期的确诊单。 我去找他时,却听到他跟兄弟说:「苏念一直没让我碰过,我特么觉得自己像个替身。」 「如果她能为我自杀,那我就信了她已经放下。」 「所以假死试探一下她,没问题吧?」 于是我先伪装了假死,死在了他面前。 后来听说江家那个混世大魔王疯了。 跳进海里丢了半条命,都没找到为他殉情的女朋友。 1 最近一个月,江贺野对我的态度突然冷了下来。 我拿着车钥匙准备去找他,问清楚原因。 伸手碰倒了玄关柜上那瓶小星星。 露出了一张江贺野癌症晚期的确诊单。 我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这几句话连在一起,一瞬间让我有点头晕耳鸣,几乎喘不过气来。 原来,对我冷淡是想分手,不想牵累我。 极度悲伤下,我迫不及待想见到他。 告诉他,我会陪他好好治疗,对他不离不弃,就像他陪了我五年让我走出来一样。 可找到他时,我听到了他的哀怨: 「苏念这么多年没让我碰过,我特么觉得自己像个替身。」 我收回了敲门的手,看到他狠狠吸了一口烟,脸上写满了烦躁:「死去的白月光最有杀伤力,我也不信苏念忘了那个人。」 「可又已经浪费六年在她身上了。」 他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烟一口一口没停。 有人取笑他:「哥,你不是吧,什么年代了还玩柏拉图恋爱?」 「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何况她还为那个男的自杀过。」 江贺野冷着一张脸,没说话。 其他好友纷纷出来附和:「对啊,这样的人玩玩不就行了,你不会还认真了吧?」 「你懂什么啊,野哥陪了苏念五年,戒掉了所有极限运动,乖得跟个孙子似的。付出这么多,所以才不甘心。」 江贺野摁灭了烟头,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她有抑郁症,我怕她担心。」 顿了顿,他抬起头:「她的抑郁症不会是装的吧?」 一瞬间,我感觉凉意从脚底上窜,席卷全身。 「那可说不准。」 「我觉得她不让你碰的最大原因是她心里放不下前男友,所以不想接纳你。」 江贺野脸上没有半点情绪,却全身散发着寒气。 2 眼见气氛变僵,有人开始安慰:「其实你也别介意,反正她喜欢的男人早就死了,也威胁不到你。」 「是吗?」江贺野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其实我也很想看看,苏念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 「兄弟,你这是啥意思?」 有人问他。 灯光熄灭,江贺野的脸隐匿在阴影中。 我却无比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声音,带着不甘: 「所以我想假死试探一下她对我的爱,看她会不会也为我自杀。」 拿着蜂蜜水站在门口的我,听到他说的这些话,脚下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原来江贺野一直以为我拿他当替身。 甚至揭开我的伤疤,想试探我是否会为他自杀。 心像是被藤蔓绕住,圈圈收紧,勒得我生疼。 3 我突然想起那天我撑不住跳海时,被他救回。 他没有跟所有人一样劝我往前走往前看。 而是告诉我,如果真的放不下,就放在心底最深处。 遗忘不是拥抱新生活的必要条件。 只要走过每一天,就能走到想要的终点。 之后他出现在我生命中,哪怕我不理他,他也心甘情愿陪着我。 然后突然某一天,有一束光照在了被子上。 我伸手去触碰阳光,心里的郁结慢慢就打开了。 那是我们认识的第三年。 后来我们还一起发生过很多事,他的坚定他的付出让我慢慢开始接纳他。 第五年,我接受他告白前,去墓地看望了祁屿,说我要往前走,以后就不来了。 可现在看来,江贺野从来没相信过我。 4 有人给他递过去一杯酒:「说实话,我觉得你这个有点冒险了,万一被拆穿了呢?」 「拆穿后怎么收场?」 「她抑郁症又犯了,你不还要陪她再走出来?哥,你很闲吗?」 「而且如果她真的为了你自杀,救不过来,你不心疼?」 「心疼啊。」江贺野慢慢喝了一口酒,嘴角却带着笑:「但是你放心吧,要是能证明她的爱,我觉得苏念肯定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何况所有人都知道她爱我爱到要自杀了,那这圈子里她也只有跟我了,不然谁还会要她?」 抿了抿唇,他勾起一个微笑:「就算真的救不回来,我也会记得她一辈子。」 5 我站在门外,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浑身颤抖。 心也凉得彻底。 那些话像是一记记重锤击中胸口,让我紧扶着墙壁才勉强撑住身子。 原来不是癌症晚期。 原来只是想试探。 不管我是否会抑郁症复发,不管我是不是真的死掉了。 或许他心里想的是,如果我真的死掉,那更好,这样他才赢了我死去的男朋友。 绝望的血液在身体里奔腾不休。 一个计划在我脑子里悄悄成型。 江贺野,我们不妨来试试,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你不是想看我抑郁症复发,想假死试探我的态度吗? 如你所愿。 我会假装陪你治疗。 假装又被抑郁症折磨。 然后,假死在你面前。 让你亲眼目睹。 让你计划落空。 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我真的很期待你那天的表情呢。 6 我转身离开,回家看着那张伪造的癌症晚期确诊单。 确诊日期,是在一个月前。 不是一时兴起,是江贺野早有的计划。 鼻尖酸涩,泪还是不受控制从眼角滑落。 明明说婚前不发生关系的人,是他啊。 明明紧紧牵着我的手,说要把最美好回忆留在结婚当天的人,也是他啊。 我们恋爱不到一年。 我一直以为这种事是顺其自然的,从没想过一定要等到某一天。 如果他真的想,我未必不会同意。 从江贺野的嘴里说出来,却是我放不下别人,才以这种事为缘由不接纳他。 真可笑。 对他来说,陪伴我是负担,是浪费时间。 可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那是六年,不是六天。 早点告诉我,我也不会纠缠,我会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等我巴巴掏出了真心,和他在一起一年后,却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 我狠狠掐了掐自己的虎口。 还好。 还好。 老天都在帮我。 让我提早知道,才不至于真的让抑郁症再次复发。 也让我明白,男人对你的爱啊,总是附加着各种算计和条件。 7 江贺野回来时,我还坐在沙发上发呆。 「啪」一声。 灯光骤亮。 亮眼的光让我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 似乎是没想到我还没睡。 他惊呼了一声:「念念?」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手里还紧紧捏着那份报告。 他愣了一瞬,快步走到我面前。 我颤着声音问他:「是真的吗?」 然后,两行清泪落下。 他抿紧嘴唇,伸手来擦我的眼泪,看起来心疼极了:「别哭,我没事。」 可能是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抱住我,蹭了蹭我的脖颈:「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态,念念,很庆幸这些年能遇到你,我其实没什么遗憾的。」 「别伤心,好吗?」 「我不想你的病再次复发。」 你看。 关心我的人是他。 可是想看我为他自杀而试探我的人,也是他。 江贺野,你现在嘴里到底有哪句是真话呢? 回想起酒吧里他跟别人嘲讽我不甘的画面,他是冷漠的。 脑子里又闪过了这些年,他温柔细心说永远爱我的画面,他是真挚的。 无数的画面交织。 割裂出江贺野不同的脸。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人用重拳敲击。 每一击,都让我快要喘不过气。 连带着身子都在发抖发冷。 爱不爱,他难道感觉不出来吗?何必要这么对我? 有一瞬间,理智告诉我,就是现在,跟他摊牌。 自己潇洒离开吧。 他却捧着我的脸问:「念念,你怎么了?怎么在发抖?是不是病复发了?」 呵。 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装什么? 于是我挣开怀抱,看着他哑着嗓音问道:「江贺野,你的癌症是假的吧?」 8 我不知道这一刻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或许想的是谎言被拆穿,不如直白告诉我他的不甘。 抑或是假装听不懂,然后拿走那份证明,就当作分手。 而我想到是,就这一刻停下吧。 放过彼此。 可沉默了半晌,江贺野眼眶微红看着我:「念念,确诊的第一时间我就想跟你分手,我真的很怕连累你。所以这个月来狠下心冷落你。我以为你不会发现,我自己悄悄死掉就好。」 撒谎。 真不想的话,就不会把确诊单放在我家了。 「可是我舍不得你,我见不到你,我就会发疯,这个月我被思念和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脑子里只有你的模样,所以我来了。」 「原谅我的自私,哪怕是生命最后一刻,我也想你陪在我身边。」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还是要继续你的计划啊,江贺野。 「念念,你有没有事?要不要给你拿药?」 怎么会有人用这么关心的态度做出这么伤人的事情呢? 我狠狠掐了掐手掌心,努力把郁结压下去。 然后伸手抱住了他:「阿野,我会陪你好好治疗的。你会好起来的。」 「如果好不起来,我就殉情。」 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江贺野背部的僵硬。 可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江贺野,那我们就玩玩吧,看最后到底是谁赢。 9 江贺野住进了他早就安排好的贵族私人医院。 我在门外,看一群人围着他说笑,没有半分悲伤。 最前面站着一个长相明艳的女生,轻捶他的胸口:「那你还能不能陪我去飙车啊。」 江贺野轻笑:「女孩子飚什么车?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女生气得撅起了嘴,看起来娇俏可爱:「哼,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是 30 岁还没结婚,就跟我结么?」 江贺野捏了捏女生的脸,带着些宠溺。 「别浪费时间在我这里了,我有女朋友。」 女生冷嗤一声:「就是那个死了个男朋友、为他自杀被你救的人?」 「还让你甘愿为她改变的女生,我真的很好奇她长什么样了。」 江贺野抿了抿唇:「她很可怜。」 女生耸了耸肩:「我觉得你才可怜,干吗要找这样的人?」 「你要是当初答应我的告白,我们现在早就结婚了!」 江贺野垂眸,没有反驳她说的话。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敲了敲门。 闲谈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看到门外。 看我走进来,穿着病服的江贺野捂着胸口假装咳嗽了几声。 「念念。」 他伸手想牵我。 我提着汤放在了桌上,没回握过去。 「熬了点汤,给你补补身子,医生怎么说?」 在场的人都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 我又何尝不是在陪他们这些公子哥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呢? 「要化疗了,发现得早的话,或许还能治的。」 而我进来时,那个女生的目光就一直在我身上打量。 江贺野介绍:「念念,这是许辰熙,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朋友。」 他刻意强调了朋友两个字。 我嗯了一声,回应她的目光:「你好。」 她十分挑衅地看着我,伸手打开了那碗汤。 「我还没吃饭,饿死了,不介意我喝吧?」 江贺野打断她:「我才是病人,你喝什么?」 「你怎么这么小气啊!喝口汤都不行了,我偏要喝!」 说罢,拿着勺子喝了起来。 我静静看着她。 好喝吗? 点的外卖。 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给我个下马威。 她很快扔了勺子看着江贺野:「我喝过的,你别喝了。」 然后转头看着我,不屑地笑了笑:「明明我走前他还好好的,怎么遇到你他不仅放弃了所有极限运动,那么惜命,还得了这种癌症?你是来讨债的吧?」 江贺野不悦:「许辰熙,你瞎说什么!不想待这就回你的美国去。」 「你又凶我!」 许辰熙站起身来,娇嗔着:「江贺野,我好心你当作驴肝肺,有这样晦气的女朋友,你活该。」 瞪了江贺野一眼,她走的时候把门摔得震天响。 10 其余人也纷纷告辞。 江贺野望着门,捏了捏眉心。 「她就是这样的小孩子脾气,你别跟她计较。」 「嗯。」 我垂下眼眸,给他倒水。 江贺野拉住我的手凑近他唇边,就着我的力道喝水。 眉眼挑了挑:「兴致不高,吃醋了?」 「没有。」 我抽回手,把杯子放好。 又被他圈在了怀里:「苏念,熙熙从小就跟我们一起长大的,说话直,你别放心上。」 他说得坦荡。 好像他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可我在他没有熄灭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了他给许辰熙的备注是。 小祖宗摔门出去后还给他发了消息: 但没关系,我也在社交平台上注册了账号,开始记录我陪男朋友的抗癌日常。 配图,是医院里江贺野穿着病服不露脸的照片。 11 我在医院陪了他一天,时钟指向 18 点时,他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我在一旁画画,画他。 落下最后一笔时,江贺野终于开口了:「念念,陪我一天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我收好平板,微笑:「我不累。」 他握住了我的手:「我怕你辛苦。」 「不辛苦。」 江贺野脸上出现了焦躁。 连他都没发觉,他牵着我的手已经加重了力道,指尖都已经泛白了。 我假装没看到,把画递他眼前:「你看,像不像?」 如果是以往,他或许会点评一二。 今天,他一边拿着手机看不断弹出来的消息,一边看我的画。 敷衍道:「念念画的,是最好的。」 可是眼神很快就挪走了。 我在心里默念。 1、2。 数到 3 的时候,他捧起我的脸:「念念,你快回家吧,我请了护工的,抗癌是持久战,不要在第一天就把身体搞垮。」 是想让我早点回去。 你才可以去赴约吧? 我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回家,你早点休息,不舒服叫我。」 「我找司机送你。」 他快速去拿电话。 眼里的迫不及待已经快溢出来了。 我摇头:「不用,我自己回去。」 关上门,我看到江贺野快速脱掉了病服。 出来时,已经换好了服装。 我偷偷跟在他身后,跟随他到达了郊外的盘山公路。 他下车后,许辰熙尖叫着跑过来跳到了他身上。 而他稳稳接住了她,搂紧了她的腰。 一群朋友在旁边吹口哨,他们笑得张扬,明艳。 而我的心像是被凌迟,千刀万剐。 我按下了快门,转身离开。 12 后面一段时间,江贺野都找了各种借口出去。 我看着她坐在他的机车后抱紧他的腰,伸出手在风中摇晃。 我看到他们一起去攀岩,他在她的身后关切看着她,为她托底。 看着他们一起去蹦迪,他紧紧抱着她,而她在他怀里笑得很开心。 也看着他们在游乐园里肆意玩乐,拍了很多照片。 更在烟花燃满天空时,情不自禁接吻。 我感觉像是有一股麻绳拧住了我的心脏,紧紧缠绕,窒息到闷痛。 每次每次。 他支开了我,都会给我发消息: 可一次次的。 他又在说爱我的同时,被另一个女生牵走了魂。 到底是因为有了对比。 那个追在他身边的小姑娘突然不追了离开了他。 他开始怀念。 有一天,小姑娘又出现了,对他依旧怀有浓烈的爱。 所以,他后悔了。 我不明白,如果真的爱上别人,可以直接跟我分手啊。 为什么还要继续演戏想让我为他自杀呢? 到底是不甘心。 江贺野,你还真是既要又要啊。 我每天都在那个账号记录抗癌日常。 他们接吻那天,我发了那瓶星星的照片: 13 那晚我随他出去时,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我站在马路的这边,静静看着他的背影。 手里还抱着他叠的星星,每一张里,都藏着江贺野写给我的一句祝福的话。 我曾经是真的以为我会拥有新的生活,会跟他走向幸福结局的。 在我与父母彻底决裂那晚,他们指着江贺野说,这样一个浪荡子,没有前途。 他们说苏家在圈子里也算书香世家,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跟个小三上位生的儿子在一起。 我质问他们,五岁离婚后从来不管我,奶奶去世后我得了抑郁症也不来看我。 却要在别人耗尽真心陪了我五年,我要接受他时,跑来参与我的人生。 凭什么? 无非是怕我让他们被说闲话,他们永远自私,永远只爱自己。 那晚我哭得歇斯底里,江贺野在旁边不敢触碰我,不敢抱我。 他说他没有理由,没有身份。 对我的名声不好。 但他顺势跟我告白了,他说:「你不要有负担。爱从来不是负担。我爱你,就够了。」 「不管你是不是接受我,都是你的选择和权利。」 「我只希望你过得好。」 那天,我哭在他的怀里。 他轻轻搂住我,眼泪流进了我的脖颈,语气颤抖而激动: 「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更要一起走到终点啊。」 「念念,我爱你,我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我爱你。」 可当初流着泪说出誓言的人。 当初温柔陪伴的那个人。 怎么会突然变了呢? 14 收回手机时,突然听到一阵汽笛声。 刺眼的灯光照在我脸上,我伸手去挡。 却被一个人猛然推开。 我转头去看,江贺野躺在了一旁。 鲜血染红了他的脸。 一时间,惊叫声,汽笛声,呼喊声从四面八方灌进我的耳朵里。 让我有些眩晕。 地上的人虚弱地叫我:「念念。」 瞬间清醒,我爬到江贺野身边。 他却拉住了我的手,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念念,反正我本来也快死了,你没事就好。」 这一刻,像是有一个小人在我心口上不断拉扯。 让我攥紧了双手。 江贺野,你到底爱的是谁啊? 15 我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出去的他又选择回来。 幸好失控的小汽车及时刹住了车,江贺野只是撞伤了头,没什么大碍。 又回到了熟悉的病房,我守着他。 此刻的他还有力气说话:「你抱着小星星要去哪儿?」 我望了望放在桌上的瓶子,拿到他面前。 他伸手撕开了一颗,里面藏着一句话,那是泰戈尔的名言: 他念完后笑了笑:「我以前每天给你写一句,你不知道,我真的是到处在翻看各种名家语录,比我高考前复习都用功。」 我看着他的脸问道:「江贺野,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像是陷入了回忆:「我对你是一见钟情,真的。后来接触慢慢发现你温柔美丽,善良大方,知书达理,会画画,会关心小动物,对待一件事情很认真,跟你待在一起,我脑子里就会想到岁月静好。」 所以我很好,不是我的错。 我又问:「那你对许辰熙呢?」 笑容僵在脸上,他愣了愣握住了我手才开口:「她就是一个孩子,我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答非所问也是答案。 我笑了笑:「阿野,为什么治疗这么久,你的父母都没有来看过你呢?」 我静静观察着他的表情。 然后继续问道:「阿野,你以前说过,从来不会骗我的。」 握住我的手收紧,然后我被他拉到怀里死死抱住:「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的,所以,念念,我只有你了。」 「答应我,一直陪在我身边好吗?」 然后,用自己的脆弱刺激我抑郁症复发。 扮可怜让我心疼,最后假死试探我真心。 对吗? 他的手机在枕头旁不停震动。 最新一条弹出: 收回他救我那一瞬间我心的游离。 我也在账号上记录着: 配图,是那张癌症晚期报告单。 16 我闷得慌,出来透气。 却在门口看到了许辰熙。 估计是因为江贺野突然放鸽子而不爽。 她大步走过来,拉我到走廊里质问:「你今天一直缠着他是吗?」 我有些好笑:「他是我男朋友,你以什么立场问我?」 许辰熙撩开了自己的衣摆。 侧腰上有一串花纹形的文身。 她笑了:「xcyjhy,是我和江贺野名字的缩写,这是我们当初一起文的。」 「你说我有没有立场?」 我咬紧牙关,却觉得心脏直直坠地,摔得生疼。 「苏念,我是被江贺野拒绝了,所以一气之下跑去了国外。」 「可是现在我回来了。」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何况,我跟他是一个圈子的,我们青梅竹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你赢得了我吗?」 我的视线停留在她腰间的文身上,想起前段时间,江贺野带我去爬山,结果下山途中遇到了下雨。 他脱下外套的时候,我是看到他侧腰有文身。 那天我问他,文的是什么。 他说,就是一串没意义的英文字母。 现在想来,怎么会是无意义呢。 能把对方文在身上,这么多年都没有洗,是该有多重要啊。 察觉到我的目光,许辰熙笑了笑:「他喜欢你,无非是因为没见过你这样的乖乖女,看你可怜,怜悯你,想保护你,我觉得这个不是爱。」 「爱是激烈的荷尔蒙,是肾上腺素飙升,是多巴胺分泌。」 「我就是这样自由洒脱的人,跟桀骜不羁的江贺野才最般配。不是吗?」 我点了点头:「好啊,那你跟江贺野说一声,让他跟我分手吧。」 没想到我会这么不争不抢。 许辰熙愣了愣,「跟你分手不是迟早的事情吗?听说你还有一个死去的白月光,你为什么还要出来祸害别人呢?」 「和他一起死,才应该是你的选择。」 我的手指不自主攥紧,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每个人都在强调这件事。 我不懂,是为什么? 是,祁屿因公去世,在我眼里是永远的英雄。 我也自杀过,但不完全是因为祁屿。 生病时,所有人都告诉我,向前看,拥抱新生活。 可我已经走出来了,拥有了正常的恋爱。 所有人又开始审判我,指责我为什么不去死。 就连曾经彼此陪伴,相互救赎过的江贺野也要用我的死来证明我的心。 仿佛只有我死掉了,才对得起我的男朋友,对得起他,对得起这个世界。 可是凭什么? 我好不容易治好了病。 我就不配得到别人的爱,不配谈恋爱,不配重新开始吗? 我直视着许辰熙的眼睛:「我觉得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嘴里能说出这么没经过大脑的话,真的挺可怜的。」 「还有,不管我有没有过前任,我都值得被爱。」 17 可是心堵得慌,那个跳动的地方一抽一抽地疼痛。 有一口气呼不出,咽不下。 难受。 真的太难受了。 回到病房,江贺野牵着我:「念念,我拟了遗愿清单,你陪我一起完成好不好?」 望着他这张脸。 心里的烦躁到底了顶峰,我狠狠咬在他的手腕上。 眼泪一滴滴往下砸。 「江贺野,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他慌了,拥紧我:「怎么了?念念?你别吓我。」 「有你的陪伴我已经很幸福了,所以我想趁自己还有精力,和你一起做很多事情,不留遗憾。」 还在骗我。 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却走到了要用死来证明自己真心的地步。 那种愤怒,不甘,绝望,难堪,让我做不到就这么潇洒离开。 血腥味涌进喉咙,恶心得我快要吐了。 我告诉自己,再忍忍。 然后我松开了他,擦了擦眼泪,深呼了一口气,很平静地问他:「清单有哪些内容?」 「去山顶看一次日出,去西藏朝圣,去拍一次婚纱照......」 十余项。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赛车,很喜欢那些极限运动,为什么没有安排在里面呢?」 愣了一瞬,他解释:「太危险了,我不想你担心。」 是不想我担心。 还是因为已经有人在陪你做这些事了呢? 我垂眸:「遗愿清单对我来说太残忍了,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我回忆起来,会崩溃的。」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能对你这么残忍。」 我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念念,我真的好舍不得你。」 可舍不得我的他,在群里发: 我也在账号上记录着: 18 我们特意抽了半个月的时间,去了他说的山顶,等了一场日出。 去西藏朝圣,转山转水,虔诚祈祷,也看了天葬,感受生命的震撼。 每完成一件事。 我都会在账号上打卡拍照。 从第一条到现在,全网已经积攒了几十万的粉丝。 很多人留言说看哭了,羡慕这样的爱情。 很多人发来私信,祝福我的男朋友一定要好起来。 夹杂在一众伤感评论里的一条内容被我捕捉到了。 我点了赞,回复: 然后看了看镜子中穿着婚纱的自己。 很美。 我拍下了这张照片。 谁说一定要嫁人才能穿婚纱呢? 我也可以嫁给我自己。 江贺野从背后轻轻拥抱着我:「念念,我真的真的很想和你结婚。」 透过镜子看着他虚假的面容。 我此刻只是觉得有些想吐。 「阿野,你会好起来的。」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啊?」他语气哽咽。 演得似乎是自己都入戏了。 我垂眸轻笑:「殉情呀。」 他想说什么时,手机响了起来。 我看到了上面跳跃的许辰熙的名字。 皱了皱眉,他跟我解释:「最近她跟家里闹矛盾,心情不好。我先接个电话。」 我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很满意。 我很爱自己。 然后脱掉了婚纱。 出来时,江贺野急匆匆过来:「她遇到了一点事儿,我去处理一下。」 「什么事需要你去处理?」 抿了抿唇,他说:「相亲对象对她动手动脚。」 哦,要去英雄救美了。 我拉住他:「可以不去吗?你还生着病,我担心。」 「念念,许辰熙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我作为哥哥,不能不管。」 「你放心,处理好了我来找你。」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拿着手机跟在他后面。 而所谓的相亲对象动手,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我看到许辰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抱住了他,笑得很开朗:「我骗你的!不过你还是来了,所以在你心里,我更重要吧?」 江贺野只是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 就被她挽着手拉走了。 还不忘给我发消息: 我叹了一口气,伪装情深嘛,我也会。 于是在账号里记录下: 19 后来几天,江贺野都没有出现。 告诉我他回家了,让我别担心。 只是许辰熙搞到了我的联系方式,给我发了几条意味不明的短信。 我深呼吸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至少我早就知道了。 不抱期望,所以如今看到爱人变心,也早有准备。 只是惋惜那个闪闪发亮的江贺野,真的会泯灭在时光里。 他陪我走出来,我陪他对抗私生子的流言蜚语,护他在身后,告诉他他很好,出身不是他能选择的,我陪他学习公司管理,陪他不断进步。 或者说,放下那些桀骜也不是为我,是为他自己,他逐渐获得了父亲的信任。 我也把他纳入我人生的计划内。 可我现在才发觉,哪有什么互相救赎啊。 唯有自救,唯有自渡。 低头,看着手机里我给江贺野发的消息: 他没有回复。 而是戴着鸭舌帽和许辰熙出现在了赛场上。 我想了想,在那个账号里打下了一句话: 我告诉自己,快结束了。 20 倒计时前一天,我开车去了墓地看望我奶奶。 以前我渴望父母关注我,所以失去尊严问他们能不能爱我。 可没人回应我。 不过那时还有爱我的奶奶,有祁屿。 可命运总爱跟人开玩笑。 两个爱我的人,都死在了那一年的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分。 所以我才会得抑郁症。 在要被海水淹没头顶的时候,我渴望有人爱我。 可爱这个字太沉重。 付出和收回,都会抽筋扒皮。 所以连分开时,都很需要仪式感。 我轻轻抚摸奶奶的照片:「奶奶,我要走了。」 「一个人总要有面对未知的勇气,不是吗?」 「何况,我已经战胜过一次抑郁症,我很厉害了,对不对?」 「所以,我不能再重蹈覆辙,我会好好爱自己,我会好好生活,迎接生命新的旅程。」 「奶奶,你要保重啊。我......我或许要很久很久才能来看你了。」 待到日落黄昏我开车回去。 路上,收到了许辰熙发来的视频。 视频里,他们似乎是在酒吧里庆祝。 有人搂着她的腰要吻上去时,江贺野不知道从哪儿出来了。 他猛地拉开那个男人,一拳挥了上去,两人打成一团。 最后他赢了,凶狠地拽住了许辰熙的胳膊往外走。 镜头摇晃一阵后。 我看到江贺野抱住许辰熙的腰,放在了走廊里的窗台上。 占有欲十足的,他掐着她的下巴,吻得又凶又狠。 而许辰熙睁开眼睛,朝镜头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她是故意的。 凉意一寸寸席卷全身。 可再也没有第一次见到他们暧昧时的愤怒和心碎。 好像对我来说,已经无痛无痒了。 我随手把视频转发给了江贺野。 「我们谈谈吧。」 21 似乎是接到我的消息他就急匆匆赶过来了。 江贺野出现时,嘴边上的口红还没有完全擦掉。 我默默收回了视线,给他倒了一杯茶。 「坐吧。」 他没坐,而是走了过来,半蹲在我面前,拉着我的手摸在他的脸上。 「念念,听我解释。」 我很平静,也很冷静:「好,我听。」 然后抽开了他的手。 一瞬间,他的脸白了白。 下一秒,他狠狠两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是我的错,一时间酒精上脑,冲动了。」 嗯,倒是没说谎。 江贺野挤出了几滴眼泪:「这件事情我没办法辩驳,可我爱的人是你,念念。」 我转过来看着他:「不如我们分手吧。」 「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可以吗?」 「不可以,念念,不可以分手!我都要死了,你要跟我分手,我会死不瞑目的。」 「你喜欢许辰熙吗?」 「不喜欢。」他几乎毫不犹豫。 「不喜欢,为什么要亲她呢?」 江贺野摇了摇头,一脸迷茫:「我不知道,可能是占有欲作祟,可能是想到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她又喜欢了我那么多年,不想给她留遗憾。」 他抓住了我的手:「念念,我的生命只剩下倒计时了,别在这个时候离开我好不好?」 我重新注视着他的眼睛:「江贺野,你的癌症不会是骗人的吧?」 他顿时愣在了原地,眼神却在闪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我怎么会骗你呢?还要买通那么多人,还去了医院找医生,耗费这么多精力,我.......我不会骗你。」 是啊,他也知道耗费了这么多的精力才更真实,才容易骗到我,让我为他自杀。 他死死抱住我:「我会跟许辰熙划清界限的,你别分手,别走,不然我马上就活不下去了。」 「何况,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你还有别的人可以爱吗?你舍得我吗?」 这句话,成功让我没起波澜的心,又狠狠伤了一回。 我淡淡道:「江贺野,明天陪我去我们初见的地方吧。」 计划的最后一刻。 不就是奔赴死亡吗? 江贺野,那我就为你准备一场盛大的分开仪式。 在你死前,死在你面前。 我很期待明天呢。 22 我来就打开了直播。 坐在石崖边,太阳已经出来了,透过云层发出阵阵金光。 我沉浸在优美的景色中,听到江贺野微微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念,你在那里干什么?」 我回头。 江贺野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只是,旁边还有许辰熙。 我轻轻笑了,开口:「阿野,我的抑郁症好像又复发了,很严重,不过怕你担心,我没告诉你。」 「昨天你问我,舍不舍得你,我舍不得啊。」 「我经历了好多次爱的人死在了我前面,我真的很脆弱。」 「念念,你回来,别冲动,好不好?」 江贺野朝我移动脚步,脸上的慌张不像是假的。 「你别过来。」我出声。 他停住了脚步,眼眶已经红了。 我看着他:「江贺野,我拿着你的报告问过医生,说这种病没救的。」 他张了张唇,却没解释。 「而且,看到你吻了别人,和别人在一起,我心痛死了。」 他马上反驳:「没在一起,我只有你一个女朋友,我不爱她,真的,你听我说。」 许辰熙脸白了一寸。 「别说谎了,不爱,为什么会接吻呢?」 「我就是占有欲作祟,不甘心。」 许辰熙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很好。 我继续说道:「可是你伤害了我们两个人啊,你怎么能在爱我的时候跟别人纠缠不清呢?」 「还是你仗着自己癌症晚期,所以肆无忌惮?」 「去他爹的癌症晚期。」许辰熙突然开口。 江贺野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让她解释。 「念念,你先回来,我慢慢跟你说。」 我摇了摇头:「江贺野,你知道被最爱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吗?」 「万虫啃咬,生不如死。」 「我做不到那么大度去原谅你。」 「所以,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你救过我一次,江贺野我还给你,我就不欠你了。」 在他的计划之前,我要让他内疚一辈子。 让他们之间,永远因为我的存在而产生裂隙。 也让他们永远也没办法在一起。 然后我关掉了直播,把提前编辑好的视频发了出去。 也把存满他们暧昧甜蜜的手机留在了原地。 跳进海里那一刻,我知道。 这个计划完成了。 属于我的新生,开始了。 只是,怎么还听到江贺野撕心裂肺的声音呢? 他不是应该很高兴吗? 我终于如他所愿,为他自杀了。 23 心理学上有个词叫脱敏阶段。 直白一点来说,就是放不下谁,就去找他,放下自尊和骄傲,把你的爱意坦荡无疑地放到他面前,看他是如何拒绝你、伤害你,说出每一句狠心的话,做出每一件决绝的事,把自尊磨平,把爱意耗尽。 最后你终于醒悟,然后重新开始。 我以前做的每一件事也是割在心里的一刀又一刀,但我知道,只有把腐肉都割掉才会长出新的,不破不立。 我把自己还给自己了。 我为了今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所以,很快就有人救走了我。 这个城市已经没有我留恋的人了。 临上飞机时,我打开了手机。 不出我所料。 这件事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我又提前让人拱火。 直播时候有人录了屏,被顶上了某音热搜榜。 连带着我账号里的内容也被更多人看到。 那些曾经悲痛到极致的心碎记录,都是刺向他们的利剑。 又因为江贺野露脸了,所以网友很快破案。 那条曾经医学生质疑的评论被翻出来,很多网友纷纷说他是假装癌症。 义愤填膺地骂他是黄金矿工都挖不出的纯种神金。 又在看到我发的接吻视频和直播内容后,骂许辰熙知三当三,恶心透顶。 有人在猜测我: 我笑了笑,我很好。 人生很长,总会吹过一些微不足道的风。 从此后,属于我的天高海阔,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了。 24 我在北欧一个小镇住了下来,每天背着画板去写生画画。 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日子过得无忧无虑。 本来我的作品就很好卖,每一个阶段有不同的风格。 现在的风格更轻快明朗。 为了找灵感,我很少在一个城市待很久。 像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旁观别人的人生。 也和陌生人一起畅饮,讲述自己的故事。 他们说,我能战胜抑郁症,真的很了不起。 我想了想说,「以前有个明亮的男孩子,曾经陪了我一段。挺感谢那时的他。」 他们拥抱我,「当然值得感谢,在生命里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有他的意义。」 那一刻,我好像释怀了。 第三年时,我突然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她说,我爸重病,最后一刻想见我一面,能不能回来看看他。 我想了想,问她:「我当初跪在你们面前求你们回来看我时,还记得你们是怎么做的吗?」 那头的母亲,沉默了。 他们毫不留情地松开了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一次都没有回头。 我继续说:「刘女士,我记得很多年前,我们就已经断绝关系了,我早就没有爸爸妈妈了,你忘了吗?」 然后挂了电话。 25 第五年的时候,我想奶奶了。 所以准备回去扫墓陪她聊聊天。 回来后,不可避免地听说了江贺野的事情。 当年那件事闹得很大,江贺野醒来发疯地找我,跪在海边说对不起我。 许辰熙感觉自己也遭受了背叛,在网上把他装癌症骗我的聊天记录、录音一并发了出来。 又引发了一阵舆论热搜。 很多人都说他是杀人凶手,用死来证明别人对他的爱,真是个癫公。 网友查到了江贺野家的公司,去官微冲了评论区。 更挖出了他曾是小三上位的私生子。 估计是豪门小说看多了,他们又跑去喊话原配生的江家大哥,让一定要打压死这个恶心的东西。 最后许辰熙和江贺野狗咬狗。 青梅竹马的情谊自此崩塌。 而因为舆论对公司股价的影响,江贺野没能接管公司,被父亲嫌弃,踢出管理层。 情场职场双失意的他去飙车发泄。 结果把自己飙进了 ICU。 上一次跳海,他肺部受伤,得了严重的后遗症。 这次直接把自己搞得下半身瘫痪了。 哦,听说,还一并检查出了癌症。 凑巧了,还真的是肝癌。 晚期那种。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因果报应。 但听到后,只觉得物是人非。 26 我买了花去看奶奶。 在墓地跟她聊了我这些年的生活,工作,经历。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起身时,我看到了推着轮椅上前的江贺野。 看到我的时候,他几乎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发出的声音带着哽咽:「念念。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不过短短五年时间,他变化得让我有点认不出来了。 憔悴,沧桑,没有了头发,身上是做化疗留的痕迹。 「我哪里都找不到你,我去了你家,你不在,我跳进海里,只感受到冰冷的海水。」 江家有钱,我也有钱,只要有心想抹去我的痕迹,很容易。 「我真的后悔了,我太后悔了,我不该想要用假死来试探你的真心。」 「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梦见你从我眼前跳下去, 而我没能抓住你。」 「我内疚得想死,尤其是午夜梦回想起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 一起经历过的事, 想到你穿的婚纱,折磨得我痛不欲生。」 「你留下那么多我和别人照片,我每看一次, 都恨不得扎自己一刀, 那个时候的你,该有多绝望啊?」 瞧瞧吧。 回旋镖终有一天会扎在自己的身上。 我又给了他重重一击:「江贺野,其实你的计划我全都知道, 我在陪你演戏啊。」 一瞬间,他脸色惨白。 我淡淡道:「在你能问出我的抑郁症是不是装的那一刻,你不仅对我不信任,也污蔑了曾经真心付出了感情的你。」 怀疑一旦开始,罪名便已成立。 我觉得很可悲的地方在于, 爱的时候什么都能接受,不爱了, 什么都可以成为怀疑的理由。 「我错了,可是, 你陪我演戏,是不是也爱着我?那念念, 我们还有可能吗?」 我笑了, 目光毫不避讳打量他:「江贺野, 你自己看看, 你现在配得上我吗?」 他手抖得厉害, 「所以, 记录日常、开启直播,都是你预谋的报复,对不对?」 「苏念,我眼里的你,明明是温柔善良的。」 「温柔善良就该被人欺负吗?」 「江贺野, 你明明知道我的故事, 知道祁屿的死和我奶奶的死, 以及那破碎的父母关系才是我抑郁症的诱因,可你嘴里说出来全是谎言, 我该庆幸自己早看清了你。」 他沉默, 眼泪流下。 我别开眼睛, 原来年少情深也可以走到相看两厌。 最后, 他问我:「我就要死了,你会原谅我吗?」 我决绝地离开。 我永不原谅。 但我会让花成花,让树成树。 把自己还给自己。 从此山水一程,不再相逢。 27 哦,最后的最后,我作品被拍卖 5000 万那天,听说江贺野孤零零死在了医院里。 他旁边还放着一瓶小星星。 摊开的那张折纸上写着一行字: 可是啊,回不去了。 (全文完) 备案号:YXXBmZz6z8qKejc5y2K1xfRYL 第001章 重生,新的开始 “咯咯咯咯哒、咯咯咯咯哒……” 一连串的鸡叫声把陈富贵吵醒,有些恼人,睡得正香呢,谁家的鸡? 嗯?有些不对劲。 自己租了酒店的整个顶层,怎么会有鸡叫呢?谁特么的带进来的? 想到这里,陈富贵猛的坐起来,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猛的一收。 入眼所见的,是一个手撕日历牌。 这是哪里的老古董? 什么? 一九七七年六月一日、星期三、儿童节。 丁巳年蛇、乙巳月己丑日? 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手撕日历牌,还有上边的字样,陈富贵怔怔出神。一瞬间,又有很多的记忆在脑海中慢慢浮现。 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自己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这不可能是做梦! 因为脑海中浮现出的另一段记忆告诉他,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陈富贵,生于1953年,今年24岁。 上一世,自己是掌控着百亿财富的上市公司董事长,人送绰号冷面阎王,杀伐果断。 这一世呢?自己就是个渣得不行的臭无赖。 吃喝嫖赌抽,除了不嫖、不抽,五占其三。 不仅如此,喝酒之后都会打砸物品来发泄。屋里被几根树棍绑着、努力支撑的桌椅,就是他暴行的明证。 “醒酒了?擦把脸,一会就吃饭吧。” 陈富贵还在琢磨着呢,一把轻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顺着声音望去,在不远处坐着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姑娘,好一个美人啊。 皮肤白皙,鹅蛋脸、远山眉、玲珑鼻,薄厚均匀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三庭五眼搭配的那叫一个好。 即便是粗布的衣裳,也掩盖不住姑娘的美,腰以下全是腿。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呢,就是略微消瘦了一些,手上还有一些老茧。 这……,就是自己的媳妇?陆明月? 而在姑娘的腿边,紧紧依偎着一个小小的丫头。 同样消瘦的小脸,顶着一蓬如枯草般的黄发,穿着一身碎花的小衣裳,衣袖处却是两个不同的花色。 让他尤为注意的,就是丫头那双充满灵性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 看到他望过来,丫头明显吓了一下,将头扎进了陆明月的怀里。 这……,就是自己的闺女?馨馨? 这一刻,即便得知重生内心也波澜不惊的他,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上一世的他孑然一身,虽然身边围着的人有很多,也从来都不缺女友。可是大家都知道,相互之间需求的是什么。 看到这对母女,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浮现起陆明月往日照顾的点点滴滴。 就算是自己胡乱砸的耍酒疯,陆明月仍然温柔的照顾自己。 这时候陆明月将水盆端了过来,润湿了手巾后小心翼翼的敷在了陈富贵的脸上。 舒服,这是陈富贵两世为人都不曾体验过的舒服。 陈富贵那颗冰冷的心再次泛起波澜,某处柔软被深深触动。 “我们离婚吧。” 等他擦完了脸,陆明月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是这轻柔的声音听到陈富贵的耳朵里,却跟晴天霹雳一样。 让他的心跟着猛的一抽,仿佛即将到手的幸福就要被夺走一般。 “这次我是真的想好了,就算是闹到了公社、闹到了县里,为了馨馨我也要离婚。”陆明月语气坚定的说道。 陈富贵掐了掐眉心,脑海里努力思索着化解之法。饶是他平时足智多谋,现在也是有些蒙。 这是一九七七年啊,对于一个温柔如水的女人来讲,她竟然能够主动提出来离婚,这需要给她多大的勇气? 眼角的余光扫到炕头处有个小纸盒,里边装着散碎的烟叶。 为了缓解一下紧张又压抑的情绪,陈富贵卷了一支。 划燃火柴,却发现馨馨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小手捂住了口鼻。 “先吃饭吧,这个事情一会儿再说。” 扔掉火柴、打散烟卷,陈富贵终于开口了。 陆明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个人什么时候在乎过馨馨烦烟味?今天是怎么了? 轻轻咬了咬嘴唇,还是到外屋把饭菜给端了进来。 陈富贵微微皱眉。 上一世的他对于钱财和美色已经不是很在乎了,也就是那么回事。 他又不会像别的富豪那样收藏古董啥的,但却偏爱美食。 陆明月端过来的饭很简单,一盆玉米碴子粥。 却不是他品尝过的精炖版,而是没有多少碴子,却有很多玉米皮、玉米糊、野菜叶。 菜呢?就更简单了。 几根大葱搭配着一小碟酱,外带着也不知道腌制了多久的萝卜干。 看着他皱眉,陆明月却不动声色。 这就是她故意安排的,她知道陈富贵最讨厌吃什么。 哪怕今天揍自己一顿也好,也能够让自己坚定信心,跟他离婚。 “爸爸,喝小米粥,小米粥好喝。” 清脆的童声响起,这是边上的小馨馨。 说完之后,小家伙就小心翼翼的把单独给她蒸的小米粥给推了过来。 哪怕是想讨好他,眼神仍旧是怯怯的,都有些不敢看他。 真是一个乖孩子啊,不……,这是自己的乖女儿。 “馨馨,你自己吃,爸爸最爱吃玉米碴子粥了。你看这些野菜飘在粥里,是不是很好看啊。” 陈富贵挂起了笑容。 只不过他这份笑容看在小家伙的眼里,却让她匆忙坐在了椅子上,好悬都没有摔倒。 陈富贵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为了化解尴尬,直接舀了一碗玉米碴子粥,胡乱的灌了一口。 吃到了嘴里,他稍稍愣了一下,然后就抱着碗呼噜噜的喝了起来。 初入口的口感确实有些差,可是细品之下那股玉米的香味就变得格外的浓郁。 一口气喝了半碗粥,他又拎起大葱直接啃了一口。 这可是了不得的惊喜啊! 别看也有着葱的辛辣,但是也带着一点点的甜。原来无污染的葱,竟然这么好吃。 陈富贵也是真的有些饿,一口粥、一口葱,吃得是不亦乐乎。 反倒给陆明月和小馨馨看傻了眼。 这是陈富贵最讨厌的食物,怎么今天就吃得这么香呢? 陆明月微微皱眉,小喝了一口粥。 跟往常一样啊,还是那个味。 他怎么就喝得这么香? 肯定是装的,就是在演戏,自己这次绝对不能心软。 馨馨看他吃葱吃得香甜,也拎起一根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这样的辛辣,可不是小家伙能够承受的,小小的脸皱巴成了一团。 “哈哈哈,辣吧?喂爸爸一口,明天爸爸给馨馨弄肉吃。”陈富贵笑着说道。 小家伙稍稍犹豫了一下,把大葱放到了陈富贵的嘴边。 陈富贵摇头晃脑的咬了一大口,把馨馨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馨馨的笑容真的甜啊。 看得陈富贵心痒难耐,伸出手在小家伙的脑袋上摸了一下。 小家伙愣了一瞬,在感受到陈富贵大手的温暖之后,用自己的小脸在他的手心蹭了蹭。 从来没有真正感受过父爱的小家伙,在这一刻感受到了。 而陈富贵呢? 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冷静的样子,他的心中都要骂娘了。 这个陈富贵真特么的不是东西。 放着这么好的媳妇和闺女不知道爱惜,整天琢磨的都是啥? 后世千篇一律的网红脸就是真的美女了? 眼前的这位才是啊! 这样温柔体贴的性格,自己上辈子究竟是做了多大的善事、积了多大的德,才能够捡到一个这么好的媳妇、这么乖的女儿? 在这一刻他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回是回不去了。 既然老天爷给了自己第二次生的机会,这就是新的开始。 自己这辈子就为眼前的老婆孩子活。 凭借着自己的见识和才智,即便是在这样落后的七七年,也能够开创一片新天地。 创立起自己的帝国,守护这对母女。 第002章 七零后的宝宝不好带 这个年月,吃完了饭,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也许大富之家还能看个电视、听个匣子,也就是收音机。 陈富贵的家里呢?穷得耗子都不愿意来,能有啥娱乐啊? 都别说他们家,整个葫芦大队现在都没有通电呢。洋油灯都得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点一下,基本上都是吃完了就睡的节奏。 陈富贵的心中有些烦乱,每当他看到馨馨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畏惧的神情时,他的心都会被刺一下。 既然决定留在这里了,他觉得应该缓和一下跟这对母女之间的关系,所以他就主动承担起刷碗的任务。 只不过在陆明月看来,这仍然是他的表演而已。 结婚这么些年了,就没有看过陈富贵洗过哪怕一次碗。 看到锅里还有一些温着的水,陈富贵捡起他曾经的杰作——一个坑坑瘪瘪补了足足五六处的洋盆,舀了一些。 这个洋盆,其实也是很贵的物件,跟家里唯一的家具——一对箱子一样,都是陆明月的陪嫁。 “馨馨,来,爸爸给你洗洗小脚丫,顺便给你讲个故事。”陈富贵说道。 哪怕他上一世没有孩子,也知道想要跟孩子保持好关系,就必须要有足够多的沟通才行。 讲故事,那就是最好的沟通方式了。 坐在边上的陆明月猛的打起精神,实在也是搞不清楚今天的陈富贵到底是怎么了,处处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馨馨小朋友稍稍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小板凳上,将自己的两个小脚丫放到了盆子里。 还别说,温温的水,泡得很舒服,她的小脚丫还在盆子里调皮的动了动。 “从前啊,有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谁见了都喜欢,就跟咱们家的馨馨一样。”陈富贵开始讲故事了。 “但是最喜欢她的呢?就是她的妈妈和外婆。有一天呢,外婆过来看这个小姑娘,就送给她一个很好看的小红帽。” 他要讲的故事当然是小红帽和大灰狼了,这个还是比较有教育意义的。而且里边还有冒险的成分,孩子们一般都很喜欢听。 只不过陈富贵可没有按照原本的套路讲,什么大灰狼把外婆给吞掉、把小红帽也吞掉,最后被猎人剥开肚皮才把他们给救出来。 他觉得这样的讲述,对于小朋友来讲就过于血腥了。 所以他就给改编了一下,整个过程就是小红帽和外婆跟大灰狼斗智斗勇,最后把大灰狼给赶跑了。 别说馨馨了,就连躺在炕稍的陆明月都侧着耳朵跟着认真的听。 心里边也是迷糊得不行,今天的陈富贵真的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这样的画面,是自己最想看到的啊。 可是盼了多少年,也都没有盼到。 演戏,肯定是这个人在演戏,知道自己容易心软,又想骗自己。 “爸爸,那就外婆和小红帽,爸爸干啥去了啊?” 故事讲完,馨馨脆生生的问了一句。 “呃……,这个吧、那个啥,可能吧,他干啥去了呢?嗯……,对了,他应该是到生产队干活去了。” 陈富贵吭哧瘪犊的解释着,最后硬是给安在了生产队的头上去。 谁知道小红帽他爹干啥去了啊,也没人在意过这个事啊。 “噗哧。” 炕稍的陆明月看到馨馨的一个问题就把陈富贵给“击倒”了,听得很可乐。 只不过乐过之后,又赶忙捂嘴转身。自己已经睡着了啊,不能乐。 “爸爸,还讲、馨馨要听。” 馨馨可没管妈妈的笑场,小家伙第一次听爸爸给讲故事呢,有点上瘾。 “馨馨,天已经晚了啊,馨馨要乖乖睡觉,明天爸爸就给馨馨吃香香的肉肉。”陈富贵哄着小家伙说道。 说完之后,就把小家伙给抱到了炕上。 许是想到了肉的香,小家伙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 月色很明亮啊,看着小家伙馋馋的小样子,陈富贵在她的小鼻子上点了一下。 “爸爸、爸爸,那不能去捉鸡。”小家伙又猛的提醒了一句。 听着小家伙的话,陈富贵是一脸的尴尬啊。 实在也是因为前任的渣,在整个葫芦大队可以说是“鸡见愁”。大队上好多的鸡都被他给偷来吃了,为了这个事,陆明月可是没少给人赔不是。 为啥? 这个年代家里边养点家禽、家畜真的是太难了,人都吃不饱,拿啥喂养它们? 葫芦大队就没有说谁家养猪的,只有生产队有,而且就算是成年猪也未必有陈富贵沉。鸡都养得很少,大多也都是养到秋后上冻前,直接拿到集市上卖掉,贴补家用。 正是因为他的嘴馋,所以才有了“鸡见愁”这个绰号。 基本上他的人品在葫芦大队呢,不说是人见人厌、狗见狗嫌、鸡见鸡跑也差不多。 “馨馨啊,那个啥,以后爸爸都不去偷别人家的鸡了。等以后爸爸挣到钱了,就带着馨馨给大家送鸡去。” 陈富贵又在小家伙的鼻子上点了一下。 心里边也是有些纳闷了,馨馨这么乖巧可爱,前任怎么就能那么狠心的凶馨馨呢? 只不过在前任转交的记忆中,关于媳妇和闺女的还真不多。 也许这也是前任心中的逃避吧。 努力睡觉的陆明月撇了撇嘴,还给旁人送鸡呢?太阳打西边出来还差不多。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 “爸爸是爸爸,妈妈是娘。” 陈富贵正努力给小家伙唱《摇篮曲》呢,小家伙就很是干脆的给他纠正。 陈富贵是一脸的尴尬,“对对对,爸的宝宝、爸的宝宝。” 炕稍的陆明月忍笑忍得很辛苦,都憋出了泪,肩头也晃个不停。 刚刚她都听得有些入神,没有注意到这个,哪想到就被小馨馨给挑出了错。 这才叫活该呢,谁让你以前对馨馨一点都不好,就得让馨馨折磨你。 美滋滋想着的陆明月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冒出来这样的想法。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难道自己被陈富贵的糖衣炮弹腐蚀了吗?不应该啊。 陈青山都没有注意到她那边的情况,就很努力的唱《摇篮曲》。 这一届的孩子也不好带啊,可也是,这个小家伙也算是正经的七零后了嘛。 总算是将小家伙给熬睡了,往陆明月那边看了一眼,陆明月也睡着了。 他就蹑手蹑脚的跳下炕。 自己这具身体的情况得搞清楚,也得实现对小家伙的承诺,给她弄肉吃。 第003章 馨馨吃肉就是香 陆明月这一觉睡得很香,还是越睡越香的那种。 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在生产队挣工分可不是那么轻松。 而且今天这个觉呢,也是越睡越热乎、越睡越舒服。 “妈妈,有香味。” 馨馨翻滚着小身子,挤到了陆明月的怀里。 陆明月提起鼻子嗅了嗅,确实是有一阵阵的香味飘了进来。 怪不得睡得这么舒服,原来炕是热乎乎的。 “都醒了?热水烧好了,先洗把脸,然后咱们就吃肉。” 这时候陈富贵从外边走了进来。 看着陈富贵,陆明月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个货往常日上三竿都不带起来的,今天这是咋了? “爸爸、爸爸,肉在哪儿啊?” 馨馨一下子就精神了。 “哈哈哈,在锅里炖着呢。”陈富贵乐不可支的说道。 只不过说完之后又一溜烟的走了出去。 陆明月正在起床,穿得有些少。 哪怕这是自己的妻子,毕竟还是差了一层意思。 馨馨可是馋得不行,爬下炕迈着小腿就跑到了外屋的灶台旁。 看着锅边冒出来的腾腾热气,用力的嗅了一大口。 虽然还没有吃到肉,小家伙的小脸上也是一脸的陶醉。 锅里炖着的肉盛到了盆子里,边上跟着看的馨馨张开小嘴,口水直接就流了出来。 “不着急啊,一会儿就啃兔子大腿吃。” 陈富贵说了一句,把饭菜端进了屋。 馨馨小朋友也是一步不落的跟着走,大眼睛就盯着盆子里的肉。 “你……” 看到陈富贵端进来的饭和菜,陆明月已经没时间考虑别的了,只剩下一脸的忧愁。 “放心吧,这不是到别人家逮来的鸡,这是昨天夜里我到葫芦山上套的兔子。倒是肥得很,你跟馨馨多吃一些。”陈富贵笑着说道。 陆明月咬了咬嘴唇,“你是不是把家里剩下的高粱米都给蒸了?那是留着修院门,给别人吃的啊。” “家里剩下的那些柴也烧得差不多了吧?以后可咋办?等天冷了以后你能出去拾柴禾去?” 陈富贵一脸的尴尬,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戏码,其实是等着表扬一下呢。 “没事,粮和柴都包在我身上。桌子和凳子我早晨又弄了一下,院门和篱笆我有时间也给收拾了,先洗脸吃肉吧。”陈富贵说道。 “吃肉、吃肉。” 馨馨开心的喊了一嗓子。 陆明月心里叹了口气,也知道陈富贵是想要讨好自己娘俩。 可是你也不能这么弄啊,家里剩下的粮食本来就不多了啊。 不过现在也没有说这个的必要了,馨馨的小鼻子就差怼在肉上嗅香味。 小家伙看到了肉,那是有着原动力的,就跟原子反应差不多。 洗完了脸之后就乖乖的坐在了饭桌边上,小嘴紧紧抿着,大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兔子肉。 陈富贵将兔子的两根大腿给这娘俩一人一根,给小家伙的那根还在她鼻子边上转了一圈。 小家伙的脑袋啊,就跟着兔子大腿转。 陆明月看着碗里的兔子大腿,其实是不想吃的。 因为她已经坚定了信心,就算陈富贵努力的改变,她也觉得陈富贵这就是在演戏。 只不过兔子肉的香味也一个劲的往她的鼻子里钻啊,不吃白不吃,凭啥便宜了这个人? 她还在合计呢,馨馨已经开动。 刚出锅有些热? 谁管那个啊。 小家伙抱着碗,很是凶残的在兔子大腿上咬了一口。 别看是小小的人,也撕下来一大块肉,然后就大嚼起来。 小样子那叫一个美,是真的吃到肉了,小嘴吃得油汪汪的。 吃得都不抬头了,顶多是偶尔看一下陈富贵,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陈富贵的心里很欣慰,昨天晚上折腾了大半宿,可是没白折腾。 现在的他是融合了前任的记忆,也能够判断出前任对于这对母女也是有着真实的感情的。 要不然他在昨天的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触动,那么快就做出了决定。 可能也是因为现代人的思维方式比较特别,接受能力比较强吧。 现在的他已经做好了在这里生活的准备,而且也制定出了一份详尽的计划。 自己也算没有白白穿越,这具身体可是宝藏,自己必须要好好开发一下。 再加上自己的头脑,哪怕这是七七年,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机会其实一直都有,就看你怎么利用。 其实最快的赚钱法子,就是搞餐饮、做小吃,这个都是现金支付,经营压力也小。 但是在这个时代不行,因为这个时代的物资相对匮乏。 记忆中葫芦大队的人好像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每个人才能分上一斤白面。 而且你就算是寻来了各种食材,你到外边摆摊卖去,谁能买得起啊? 家家都不富裕,没有那么多的消费者,你做这个买卖就等着赔掉裤子吧。 做买卖肯定是没机会的,你头脑再好也不好使。你要是倒腾点啥,中间赚个差价呢?搞不好都会有性命之忧。 在生产队干活呢? 好像也不中。 除非是一些高端的技术工种,比如说小队长啊、大车师傅啊,这个出工的时候每天能拿十二分的工分。 其余的呢?二车师傅是十一分、三车师傅是十分。男社员,干活扎实的能有十分,女社员,干活扎实的也就是八分。 轮到了自己呢?农活好像不咋擅长。 按照目前这个标准,只能参照那些刚刚作为劳力、能够在生产队做工的新手标准。五分吧,不能再多。 而且就算是自己能混来十分的工分,对于现在的自己也是杯水车薪。 倒霉蛋记忆中去年年底工分核算的分值,好像是五分钱。也就是说十个工分,才能换来五毛钱。 要是遇到了年头差的时候呢?在陈富贵的记忆中,那一年分值好像是8厘。 这也是为啥自家还欠了生产队很多钱,这也就是传说中的“三角债”。 不能把人给饿死不是?得分“口粮”,也得分“分粮”。 分值不够?先欠着吧。 结合这个情况也可以判断出,这些年陆明月过得有多苦。整个家里能够出工的,也就是她这个劳力啊。 所以还是得在根本上想办法,在农村,你就得琢磨农村的事。 反正现在的他是信心十足,尤其是有了昨天晚上在葫芦山逮兔子的经历。 这个操蛋的陈富贵身体,可是给了他大大的惊喜呢。 “爸爸,你咋不吃肉啊?可香呢。” 他还浮想联翩呢,馨馨小朋友问了一句。 “爸爸看馨馨跟妈妈吃就很开心,馨馨要多吃一些。以后啊,咱们家每天最少得吃上一顿肉。”陈富贵说道。 “爸爸,真的吗?”馨馨的大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那必须的,得让馨馨每天都吃一嘴油。”陈富贵认真的说道。 别看是跟小孩子说话,你说了这个事,就必须要给办到才行。 要不然在小朋友的世界里,你的信用评级就直接掉坑里去了。 原本的陈富贵信用评级就是在坑里呢,现在他得努力的往岸上爬才行。 第004章 陈富贵忒能吹牛 兔子肉的功效真的是杠杠的好,反正馨馨吃得是小肚皮溜鼓,吃完之后也跟陈富贵亲近了很多。 就连陈富贵洗碗的时候,都是跟在他的身边。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感触也是最敏锐的。她能够感受到现在的爸爸对自己是真的好,所以她的胆子也大了一些。 “就你?你真的要去上工?” 看到陈富贵主动扛起了锄头,陆明月露出了活见鬼的表情。 让陈富贵喝酒耍钱,他指定会一蹦八丈高。 让他上工干活?那不跟要了他的命一样啊。 “上工,我也得挣工分去。”陈富贵却是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句。 “爸爸,馨馨也上工,挣工分。”馨馨跑了过来,眼巴巴的瞅着。 “哈哈,跟爸爸一起去。”陈富贵乐呵呵的说道。 小家伙这就很开心了,现在的爸爸真乖,能跟自己玩呢。 小小的人,本来长的就小,跟着他们一起走路就有些吃力。 陈富贵索性把小家伙给扛在肩膀上,第一天上工,不能迟到不是。 “爸爸、爸爸,馨馨比妈妈高。” 馨馨开心的喊了一嗓子,小腿也开心的悠了起来。 这样的游戏也是她从来都没有玩过的,在这样的高度看风景,很不错。 葫芦大队的社员们看着这一家三口同框的样子,也是诧异得不行。 大家伙也都知道,陈富贵能够把陆明月这么好的媳妇娶回家,凭借的就是他那副好皮囊。 一米八几的大个,帅气的脸庞,看着确实很打人。 可是这货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以前多少还能糊弄着跟生产队做一些工,不过那时候也是挑肥拣瘦,总是找一些俏皮的活。 成亲了之后,那就完全不干活了,陆明月就成了陈家唯一的劳力。 这个货啊,可真的不是好东西。 大队上的鸡都被他给祸害了多少?也就是可怜陆明月和馨馨母女吧,这才没把他给法办了。 就是有些搞不清楚,这个货今天跟着陆明月一起出来,到底要折腾啥。 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他往常对馨馨是啥态度啊? 现在还扛着馨馨走呢,糊弄谁啊? 低着头的陆明月现如今的心情就很复杂。 这样的出工场面,其实也曾幻想过,只不过也早就成为了泡影。 再坚持一下吧,等到年底领了口粮和分粮,就能跟馨馨好好过日子了。 其实对一些乡亲们的小声议论,陈富贵也听到了耳朵里,只是没有当一回事罢了。 毕竟他们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陈富贵是两码事,以后在事上见就完了。 葫芦大队的乡亲们,可是真正的好乡亲。 要是没有这么多人的帮衬,他这一家别说四年了,能撑两年都够呛呢。 “报告队长,我来上工了。” 来到了地头,陈富贵扛着闺女拎着锄头,跑到了葫芦大队三小队队长乔治国的跟前。 “你?上工?”乔治国问道。 脸上的表情跟陆明月刚刚听到的时候差不多,都是跟看见了小鬼在光天化日下跑一样。 “富贵,别闹。回家打上二两酒,喝完了就睡觉去吧。” “富贵,你要是都能干活了。咱们地里的亩产,还不得破千斤啊?” “明月啊,可不敢让他胡闹。这是夜里喝酒了,还没醒酒呢?” …… 三小队的社员们调侃起来。 陆明月羞得不行,现在都很后悔,就应该把陈富贵给留在家里边。 “治国哥,真上工,不是开玩笑。以前我日子过得很混蛋,以后不会了。”对于社员们的调侃,陈富贵就当没听到,反倒很是认真的说道。 乔治国微微皱眉,要是按照陈富贵以前的脾气,现在恐怕都得干仗了。 “咱可有言在先,以前的事情咱们可以掀篇。你以后要是再敢偷懒耍滑,今年的分粮就不赊给你。” 乔治国说道,觉得还是应该再给陈富贵一个机会。 “必须的,今天开始,重新做人。”陈富贵说道。 “重新做人。” 被他扛在肩膀上的小馨馨也喊了一嗓子,挥了挥小拳头。 “现在咱们的活就是铲地,你先在地头上来两锄头吧。看见那两颗灰灰菜没有?把它们边上的草给铲掉。”乔治国说道。 “妥嘞。馨馨先下来,看爸爸干活。”陈富贵喜滋滋的应了一声。 “嗯呐。” 小家伙也开心的应了一句。 反正今天能跟着爸爸妈妈一起挣工分,怎么也比在家里呆着有意思。 其实葫芦大队的孩子也不少,这个年代家里边有三四五六个,都是很正常的。 但是因为有了陈富贵这样的爹,馨馨就跟着吃了瓜落,孩子们都不敢跟她一起玩。 葫芦大队的社员们也围拢过来,想要看看陈富贵干活的名场面。 陈富贵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颈。 右手抓紧了锄头的远端,左手虚握,抓住了锄头的近端。 好歹也是农家的娃,工具咋使用,这还是能拎得清的。 瞅准了杂草,稍稍用了些力气,一锄头就铲了下去。 “治国哥,我要说刚刚我铲的时候手滑了,你信吗?” 看着被连根铲断的灰灰菜,陈富贵是一脸的尴尬。 同样尴尬的还有陆明月,已经没眼看了。 唯一不尴尬的就是馨馨,将灰灰菜拎起来,轻轻甩了甩。 她的想法是跟大家伙展示一下爸爸的劳动成果,多厉害啊,一下子铲一片呢。 有好几个都没忍住乐出了声,跟大家伙想的一样啊。 乔治国瞪了几眼,大家伙这才继续看。 这一次陈富贵的手法稍稍温柔了一些,只不过等他铲干净之后,也足足过去了十来分钟的时间。 “哎……,我可咋安排啊。明月,你给他打个样吧。”乔治国叹了口气。 陆明月接过了锄头,寻了一棵灰灰菜,没几下就把周围的野草清理得干干净净。 “好了,大家伙就按昨天分的工接着干活吧。我再琢磨一下,看看能给他安排点啥活。”乔治国摆了摆手。 这是个老大难啊,不来上工的时候大家伙心里不舒服。可算是来上工了呢,连铲地都不会,可咋给他算工分啊。 “治国哥,要不然你给我开个介绍信吧。林场那边正在放树呢,我到那边寻点活干去。”陈富贵开口了。 这才是他今天上工的真实目的,得刷好感啊。 而且现在到外边做工,也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得生产队开介绍信,要不然人家都不带理你的。 “富贵,你的算盘叮当响啊,看上人家供的两顿饭了吧?” “富贵,这个事就别想了。虽然林场放树缺人,人家要的是好劳力,可不是混饭吃的人。” “就是啊,你可别去。今年还等着他们放完树跟着要点树枝呢,你去了,搞不好树枝都没了。” …… 周围的社员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听得陆明月脸通红,只剩下低着头瞅着锄头尖。 “三小队的社员们,大家伙给做个见证。”陈富贵朗声喊了一句。 听到他开口,周围的社员们也停下了讨论。 “往常咱们跟林场要树枝,顶多也就是要来两车多,三车都撑死了吧?今年我陈富贵就要给大家伙要来不低于十车的树枝。”陈富贵又接着说道。 “哈哈哈哈……” “走吧,发癔症了,干活喽。” “哎……,这都是喝酒喝的,喝坏了脑子。” “富贵啊,别吹牛了,安生的在家躺着吧。” …… 社员们哄笑起来,干活要紧,不能跟这个发癔症的人浪费时间。 早干完、早收工,今天的工分就到手了。 第005章 第一桶金,有着落了 对于乡亲们的嘲笑,陈富贵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以前的陈富贵是真的操蛋啊,别说到林场做力气活了,就算是在生产队上的俏活都懒得干呢。 “治国哥,你也看到了,咱们地里的活我是真的干不来,还不如到那边碰碰运气。”陈富贵说道。 “去林场做工可不是那么好去啊,能让你干?”乔治国皱了皱眉。 “治国哥,他们放树的活光靠他们自己的人肯定不够。”陈富贵笑着说道。 “现在又是农忙铲地的时候,就算他们想去别的大队找劳力也找不到。而且我要是真的能在那边做工,就能给队上多要点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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