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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需要那么高端的人员配置,领地上培养一批能读能写脑瓜灵光的书记员可不容易,别说赫蒂了,我都不舍得把他们派出去。” “啊?那你准备怎么组织情报人员?难不成就靠帕德里克忽悠来的那些商人?还是要靠拜伦和菲利普训练出来的那些大头兵?我跟你说,那些士兵打架还行,可不是干这行的……” 高文不等琥珀说完,就抬头笑着打断了她:“我跟皮特曼打听过了。” “吓!”琥珀激灵一下子,“你跟那个老不正经的打听什么……” “你认识的狐朋狗友应该不少吧?”高文似笑非笑地看着琥珀,然后从兜里掏出张纸条就开始一条一条地念,“南境盗圣,酒馆女王,吧台和牌桌的统治者,田间地头吹牛者共同的领袖,钱包与口袋之收割者,铜板、银币、金币共主,自称暗夜神选者,三桶麦酒不倒之人,琥·总而言之就是超厉害·珀……” 高文念到一半的时候半精灵小姐就已经蹦起来了,而后半截的称号完全是在这个半精灵盗贼上蹿下跳的拼命抢夺中念完的——显然琥珀那一米六的身高在高文这个两米多的壮汉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哪怕她暗影天赋出神入化,上蹿下跳的时候恨不得把暗影步都用上,最后还是没能抢过那张来自皮特曼的纸条…… “这上面的称号都谁给你起的……”念完之后高文顺手按住了琥珀的脑袋,颇为无奈地看着这个半精灵一张脸涨得通红,“狐朋狗友们?还是你自己?” “有别人起的,有我自己喝高了起的,”琥珀眼见抵抗不成,只能恶狠狠地瞪了高文一眼,随后略带尴尬地别过脸去,“不过那个暗夜神选前面能不能别加‘自称’,我真的是诶……” “好好好,你是神选,你是神选,”高文心满意足地把手从琥珀脑袋上拿开,重新坐回到书桌后面,“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在好奇了,以你的暗影天赋,潜行能力,偷鸡摸狗的水准……虽然这些技能里有一些搁在台面上不怎么好听,但不可否认它们在‘阴沟’里就是生存之道,而在这方面出神入化的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一些混迹在阴影中的朋友——为什么你一开始不说呢?” “一开始你也没问过啊,”琥珀撇撇嘴,“而且就像你说的那样,都是些狐朋狗友,没几个上得了台面的,我早些年走南闯北的时候还跟他们组团搞事,但后来在旧塞西尔领安顿下来,有了比较安稳的生活方式,自然也就不怎么跟他们打交道了……” “你说的比较安稳的生活方式是指从流窜作案变成固定地点作案的意思么?” “对对对~~” 高文:“……” 尴尬片刻之后,他干咳一声把话题拉回来:“总而言之,我需要你出马,帮我网罗一批这方面的人才,我不在乎他们的出身和过往,我只要求这些人头脑灵活,懂得观察,并且在钱给够的情况下能保持起码的忠诚以及服从,我要你把这些人弄到领地上,随后加以短期训练。” “钱给够的情况下……”琥珀听着高文的说法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这说的还真直白。” “没办法,我没得选,”高文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塞西尔领的底子——八百多原始领民,将近一万的流亡者和奴隶,这就是领地人口的主要结构,除此之外我们用各种方式雇佣、引渡过来的人才根本就供不应求,我不可能从这样的领地上拉起一支情报队伍来。而你所认识的那些人——他们的人品或许有问题,过往或许也不干净,但他们既然能生存下来,就证明他们有灵活的头脑和自保的能力,而且他们在各自所生存的环境中必然是耳聪目明的。在这个时代,具备这些能力的人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培养出来的。” 从各地社会底层的“阴沟老鼠”入手,组建最原始的情报网络,这是高文很早以前便冒出过的一个念头,他知道那些“阴沟老鼠”是被贵族甚至市民们鄙夷的存在,但他更知道,能在那种社会环境下生存的人天生就是最好的探子:他们机敏却又沉稳,谨慎却又胆大,耳聪目明,善于观察,并且基本上都有着各自的信息渠道,这些信息渠道甚至就是他们的生存途径之一:四处行走的佣兵冒险者们会很乐于向各地的阴沟老鼠购买情报,只要金钱到位,后者就是最可靠的情报来源。 分别位于社会边缘和社会底层的这两个人群是一种天生的共生关系。 当然,“阴沟老鼠”也有大量的缺点:他们是弱者,但却几乎与善良没什么关系,他们不可能具备什么高尚的情操,也没什么忠诚的概念,他们可以为钱将情报出售给你,但也同样可以为钱把你的秘密出售给别人,这是一群几乎没有道德与纪律可言的人,因为这两样事物是在他们的生活中绝对用不上的。 可是高文不在乎——或者说,比起那些人的价值来,这点瑕疵他完全可以接受。 这些人的忠诚可以用钱收买,这就够了,最起码目前就足够了。 第0232章 酒馆女王琥珀 说实话,高文一开始想到要组建一个基于中低层人士的情报网络时,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那些混迹在贫民窟和陋巷中的打手、窃贼和混混,而是拜伦骑士所认识的那些佣兵朋友。 拜伦骑士半路出家,在早年间他曾经是活跃在南境地区的一名小有名气的佣兵头目,有一只小小的队伍和相当广的门路,这一点高文是知道的,而且他还知道拜伦骑士为塞西尔家族宣誓效忠的契机是他佣兵生涯中的一次重大挫折,据说他在那次挫折中失去了所有的部下,自己也险些丧命,如果不是前代塞西尔子爵出手相助,他的性命早已不保——如今他已经不再是佣兵,而是凭借个人实力与多年的忠诚服务取得了贵族身份,成为一名骑士,但他当年的那些门路却都没有消失。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一名佣兵机缘巧合地进入了贵族的圈子,拜伦骑士在佣兵界反而变得更受欢迎,没有人会拒绝能够与贵族搭上关系的机会,哪怕是再没落的贵族家族,对于急需生意的佣兵而言也是大大的金主。 高文在南境的好几次行动都借用了拜伦骑士的那些佣兵门路,包括扩散消息、招募流民以及吸引商旅的过程中都少不了那些佣兵的影子,但在构筑情报网的时候,高文最终还是选择了让琥珀去联络她当年的“狐朋狗友”们。 他是从多方面考虑的:首先从忠诚度上,佣兵和贫民窟混混们可以说是半斤八两,他们的忠诚度都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相比较起来,混混们的“忠诚”甚至还更为廉价一些;其次从消息灵通程度上,佣兵反而比不过那些“阴沟老鼠”,后者厮混在社会底层,他们需要更加耳聪目明才能维持生存,而且他们本身就是很多佣兵的情报来源;最后,佣兵有一个很不可靠的地方,那就是他们中的佼佼者几乎都会和贵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一些足够资深的佣兵甚至已经暗地里成为了某些贵族的影子和线人——事实上能够成为贵族暗中供养的鹰犬本身便是很多佣兵的目标,而与之相对的贫民窟混混们……他们可入不了贵族们的法眼,他们个个都是“独立之身”。 对于需要打造一支“干净”队伍的高文而言,那些不会隶属于任何势力的阴沟老鼠显然更符合他的要求。 而至于那些人的能力、纪律、服从度、忠诚度等等问题,都可以慢慢培养,拜伦骑士就是个明显的例子——他曾经是个无法无天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佣兵头子,但如今不也是个正直……哦不,诚实……哦不,公正……不也成了个业务娴熟的逗哏了么? 高文并不了解琥珀的过去是怎样的,他不是一个喜欢打听别人私事的人,他只知道这个半精灵盗贼虽然战斗力不强,但却是个十足的暗影宗师,她曾经混迹在旧塞西尔领的阴沟陋巷,但除了最后钻到塞西尔家族祖坟里并被人当场抓获之外从未搞出过什么太大的动静,但三天前他和皮特曼聊了一会,才了解到原来看起来只是个逗比的琥珀曾经也是有过搅风搅雨的人生的。 话句话说就是在塞西尔领固定作案之前她一直过着流窜作案的生活…… 在了解到这一点之后,他毫不犹豫就把这个每天在领地上混日子,无所事事到处捣乱还饭量奇大的半精灵扔了出去,让她去做点身为领主近卫该干的工作。 莱斯利领,坦桑镇以北的另外一座城镇中,“黑哨子”酒馆正灯火通明,混迹其中的混混、打手、盗贼和骗子们正开启新一轮的通宵豪饮——在口袋里坑蒙拐骗得来的银币与铜板花光之前,他们的豪饮总是日复一日。 脸上有着一道丑陋伤疤的酒馆老板“疤脸安东”坐在坑坑洼洼的吧台后面,漫不经心地用一块脏兮兮的抹布擦着手中的杯子,眼睛却毫无松懈地在那些豪饮喊叫的恶棍和无赖之间扫来扫去,他并不介意有人在自己的酒馆里喝酒闹事,甚至不介意这些人打架的时候砸烂了这里的东西,但如果有人喝了酒砸了东西却不付账,那他就很介意了。 酒馆里弥漫着一种难闻的气味,劣质廉价的酒水,发霉的木头和墙角,长期不洗澡的汗臭混合在一块,让这里的环境异常恶劣,但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这地方——这里至少是暖和的,总比外面的冰天雪地强。 又有两个醉汉闹腾起来,互相撕扯着打成一团,安东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立刻便有两个身强力壮的人上前,把闹事的两个醉汉各自踹翻,随后拖到墙角让他们自己闹去。 这就是这些阴沟老鼠的日常。 他们是贫民窟中的“富户”,是贵族老爷眼里的渣滓和爬虫,是佣兵眼中的情报贩子,是安分老实的平民眼中的“恶徒”,他们大多有一些压箱底的本事,比如半桶水的潜行技巧、一两手变戏法的窍门、天生的一膀子蛮力,或者仅仅是脑瓜足够灵活,嘴皮子能把人忽悠到死,而凭借这点压箱底的本事,他们就可以跟路过的佣兵或者行商搭上点关系,依靠坑蒙拐骗或者出卖情报活下来。 但这些人从不会积累钱财,尽管他们的每一桩“生意”都能赚到比贫民半年的收入还多的钱币,但他们总是会飞快地把这些钱花个精光,因为经常和佣兵打交道,又不受领主待见的他们很清楚一件事:生命无常,及时行乐,说不准什么时候购买你情报的佣兵在外面吃了亏上了当,回来就会一刀砍了你泄愤——哪怕你情报是真的也是一样。 领主是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保护他们的。 所以他们就及时行乐,在这种廉价、肮脏、除了阴沟老鼠之外没人愿意光顾的酒馆中行乐,每次都闹到大天亮,而如果某天他们发现酒馆里豪饮的人少了一个,那个人又没有出现在镇子上的时候,他们就会发出大声的嘲笑,高声说着:“嘘——又一个可怜的家伙!” 疤脸安东把手中的杯子扔进吧台下面,他清点了一下酒馆里的人,扭头询问身旁的伙计:“老瘸子怎么没来?” 伙计摇摇头:“不知道,两天没来了,听说是被人给砍死了。” 疤脸安东皱皱眉,丑陋的五官更加难看地抖动了一下,但他还没开口说话,一个披着斗篷的矮小身影便突然靠近了吧台,几个铜板叮叮当当地落在他面前,从斗篷下面传来压低的女性声音:“黑麦酒。” 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疤脸安东心中抖了一下,他清楚地认识每一个会来这酒馆的人,而且他自己也是略懂一些暗影技巧的半吊子“潜行者”,可是眼前这个陌生人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吧台前面,他和他的伙计完全不记得这人是怎么出现的! 但惊愕归惊愕,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满上了一杯劣质的黑麦酒,在把酒杯递过去的时候他偷偷往兜帽下面打量了一下,却发现里面只笼罩着一团化不开的暗影。 装神弄鬼。 安东提高了一些警惕,不动声色地示意伙计去确认大门外面的动静,但伙计刚刚迈步,那个穿着斗篷的人就“噗”一下子把喝下去的麦酒全都吐了出来,那动静可真够大,就好像生怕人注意不到似的,她把酒吐出来之后还砰一下子把杯子砸在了吧台上:“你TM以前是酒掺水,现在已经开始水里掺酒了是吧?!信不信我砸了你这地方!” 在酒馆里的人看上去是在豪饮胡闹,但每一个人都耳聪目明,一瞬间,几乎每一个人都注意到了吧台旁边的动静,而熟悉“规矩”的他们立刻就意识到:有人来搞事了。 接下来都是瞬间发生的事情:所有靠近吧台的人几乎都瞬移般地躲到了远处,每个人都捧起自己的杯子和食物找到了看戏最好的位置,骗子们开始在临近的桌上开赌局盘口,而小偷们则抓紧时间寻找谁可以下手。 安东慢悠悠地把手中的抹布和杯子扔到一旁,微微活动了一下壮硕的肩膀,心中却反而松了口气:只是个来砸场子的,那就好办多了。 拳头会教这种不知死活的家伙如何做人的。 而他面前那个穿着斗篷的矮小身影则抬起手,拉下了原本遮挡面容的兜帽,一张半精灵的面庞显露出来。 安东看着这张脸,抬起胳膊让自己胸口的肌肉鼓胀起来,带疤的面庞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大姐头,我给你表演个胸口碎大石你看不看……” 酒馆里正准备看热闹的人:“……” 琥珀瞪了这个光头丑男一眼:“……妈的你怎么比以前还不要脸了?!” “在亮完肌肉之后才发现对方打不过应该怎么认怂才能显得不那么尴尬——您当年可是专门跟我们讲过这个的,”安东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或者说愈发难看起来,“大姐头!真的是你啊!你这些年都去哪了?!” 酒馆里的人这时候似乎才终于从呆愣中反应过来,窃窃私语声开始从四面八方响起,其中一部分人很明显认出了那个站在吧台前的人是谁,他们有的带着惊愕,有的带着惊喜,有的带着敬畏,但无一例外都很快变得兴奋激动起来,而剩下的人则显然是一头雾水,他们开始拉着旁边的人低声询问,询问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半精灵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则多半是最近两年才在这里活跃的新人。 琥珀的尖耳朵抖了抖,扭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新人不少啊,快有一半的人不认识我了。” 安东在旁边小声说道:“您离开这儿已经好几年了……” “也好,那就让新人认识认识,”琥珀打了个哈欠,抬起手打个响指,“都醒酒了!小兔崽子们!” 第0233章 琥珀的老朋友们 在琥珀打响响指的同时,疤脸安东已经如条件反射般伸手抓住了旁边的一根木柱,酒馆里的一部分人也都各自抓住了最近的固定物或者干脆丝毫不要面子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动作是如此流畅熟练,就好像早就成为他们的本能一般——可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只是茫然地看着周围莫名其妙的变化,不知该做些什么应对,而且很快,他们也不用做什么应对了。 琥珀的身边骤然弥漫出一层浑浊朦胧的阴影,阴影所到之处,每个人都瞬间感觉天旋地转,仅仅片刻之内,整个酒馆里的所有人就都被强行拖着进行了一次“暗影跳跃”——尽管持续时间只有不到一秒钟,却让所有人都瞬间失去了平衡,那些提前找好固定物的人还好点,那些傻站着和傻坐着的却已经东倒西歪扑了一片,半晌爬不起来。 看着眼前的壮观景象,琥珀满意地点点头,终于找回了一点身为“高手”的自豪感来。 她的战斗力确实弱的一笔,但那也得看是和什么人比,以及在什么领域上比。作为暗影潜行者的琥珀在正面打不过高文以及高文身边的人情有可原,但这酒馆里能有几个真正的超凡职业者? 真有的话他们也不至于混迹在这种地方了! 这里有的,只是些无所事事的无赖与骗子而已,他们最大的本事也只不过是几手戏法或一套骗术,就连鼎鼎大名的“疤脸安东”也只不过是个半吊子的、连低级职业者都不太够格的潜行者罢了,他们是阴沟老鼠,是社会最底层的市井残渣,他们在这里抱团取暖,而其中最强的人也不够格出现在真正职业者的视线里。 琥珀至少是个超凡职业者,而且她还是暗影力量上的宗师——还自称暗夜神选。 酒馆女王的名号可不是她自封的。 过了许久,暗影力量震动精神所导致的严重眩晕和神经失调症状才渐渐减轻,那些趴在地上的人一个个狼狈地爬了起来,但却没有一个愣头青站出来冒刺:能在这种社会环境下生存的人无一不是谨慎且聪明的角色,他们擅长在一瞬间判断局势并找到让自己最安全的方法,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们就知道了如何才能保护自己。 看到这样的情况,琥珀微微撇了撇嘴:“这一届的还是没啥意思啊。” “大姐头,您怎么回来了?”疤脸安东强忍着头脑中残留不去的眩晕,挤出一个笑脸凑上前问道,“您前两年说找到了亲生父母的线索,突然就跑不见了……您这是找到了?” “没,我亲爹妈指不定死哪了,这辈子怕是找不到了,”琥珀摆摆手,“不过我找到了更有意思的事儿。” “更有意思的?”安东一愣,他知道眼前这位曾经叱咤下水道,统治黑街巷的混混头子经常会去找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但那通常都指的是可偷的财宝和可坑害的倒霉蛋,她在提及那些东西的时候脸上总会带着戏谑嘲弄的表情,可眼前她的表情却是明显的兴致十足,全无玩笑之意,“您找到了什么?” 琥珀只是笑笑:“听说过开国大公复活的事儿么?” “听说过,”安东耸耸肩,一边让手下伙计去处理酒馆里的秩序一边说道,“早就传开了——有一些消息还是我们帮着传出去的呢,几个月前有佣兵从这儿过,雇了一大帮人去传播消息。” “妈的,你们竟然还偷偷赚了我的……”琥珀顿时瞪了安东一眼,但还没把话全说出来便话锋一转,“人都在这儿了么?” “您要是说这个镇子上的,那都在了,”安东抬手一划拉,笼括了整个酒馆,“现在是冬天,这帮兔崽子一天天的都在酒馆里窝着,恨不得喝死在这里面。” 琥珀掏出小匕首,在那坑坑洼洼的木头吧台上划拉着,寻找着自己当年刻下来的痕迹,但很可惜大多都已经找不到了——打架斗殴以及劣质酒水总是让吧台上的痕迹消磨的很快:“问问大家伙,想不想做点正经事。”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老熟人”聚集在吧台附近,有一个皮肤微黑,打扮得像个女巫的女人听到琥珀的话之后愣了一下:“正经事?大姐头您还能有正经事?” 琥珀一抬手,手中的小匕首滴溜溜地在这个“女巫”脖子下面转了一圈,精确地削掉了对方领口的几根线头:“‘女巫’吉普莉,我当年怎么没割了你的舌头?” “我这根舌头摇晃起来可以赚不少钱呢,”女巫打扮的女人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谄媚的笑,“您还是说说您的‘正经事’吧,我们大家都听着呢……” “很简单,我现在就在为那个复活过来的开国英雄做事——别露出那不相信的表情,我现在是他的贴身护卫,贴身护卫懂么?我进他房间都不用敲门的我跟你们讲。总而言之,我现在阔了,但我也没忘了你们这帮不争气的家伙,现在你们有个机会,只要愿意改一改自己那身臭毛病,你们也能跟我一样,过上体面人的日子。还没明白?公爵要雇佣你们!” 现场顿时一片安静,这反应倒是出乎琥珀预料之外。 “你们怎么没点动静?”琥珀好奇地看着这些家伙,“不愿意?” “是不相信,”疤脸安东露出一个天知道是哭是笑的表情,“我们是知道开国大公在南边的事情,但他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跟我们这种人打交道嘛。大姐头,您最近又把暗影药剂当水喝了吧?” “就知道你们这帮货的出息就这么大,”琥珀撇撇嘴,随手把一个布袋子扔在吧台上,布袋子里随之发出一连串的哗啦声响,布袋口散开之后,数枚亮晶晶的金银币从里面滚了出来——那些都是新铸的钱币,有着堪称美丽的完美对称轮廓和光滑的弧线,其正面还印着塞西尔领地的徽记,“话你们可以不信,反正钱是真的。” 吧台前几个人的眼睛顿时就瞪直了。 他们很少有机会接触到金币,但银币还是可以偶尔得到的,而塞西尔银币则是最近在南境越来越流行的新货币,这种货币的成色极佳,分量很足,而且不知用了什么铸造方法,每一枚货币都被铸造的分毫不差,精致无暇,这样的货币自然便得到了往来商人的青睐,并随之在南部地区流通起来。 安东便有幸得到过三枚安苏银币——但它们都显然没有琥珀带来的这些钱币崭新,那些从钱袋子里滚出来的金银币上连一丝划痕和污垢都没有,新的简直就像是刚从铸币厂中拿出来的一样。 安东顿时心中一紧,看向琥珀的时候脸上带着紧张的神色:“大姐头,从贵族的铸币厂里偷钱可是要被绞死的啊!” 琥珀立刻恶狠狠地瞪了这个疤脸光头壮汉一眼:“说——你是不是真的想去胸口碎大石?!把你抡起来去砸石头那种!” 安东顿时就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显然,琥珀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失踪”数年之久的老大,竟然混到了那位开国英雄的身边,混成了一个大贵族的贴身护卫,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你们讨论去吧,”琥珀摆摆手,并不动声色地把吧台上的钱推到了更显眼的地方,“不过我要说明,钱是好东西,却不是那么好赚的,公爵并不想雇佣一群混混和无赖去败坏他的名声,所以拿了钱的人就得先跟着我去一趟塞西尔领,在那里学会规矩和法律,然后才轮到正经做事,如果学不会规矩的……” 琥珀没有说下去,只是隐含威胁地扫视了周围一圈,让所有人的脖子忍不住一缩。 实际上不会有什么可怕的惩罚,按照高文的说法,那些简易的规章制度只要培训个把月,就是傻子都能学会,哪怕学不会的,多灌几次也就灌进去了,但琥珀却知道,自己眼前这是一群滚水都烫不熟的烂货,或许他们终有一天能在正道上学会规矩法律与道德,但在那之前,必须先用恩惠和惩罚这两根鞭子把他们驱赶到正道上才行。 而这隐含的威胁在让酒馆里的人噤若寒蝉的同时,也给了他们更加真切的感觉: 天上没有掉下来的好事,只有当这件事同时存在一定风险的时候,它才有可能是真的。 与贵族打交道很危险,每一个生活在黑街里的人都知道这点,但自己老大似乎能罩住自己…… 那位开国英雄的风评似乎也很好…… 只是不知道一位大贵族雇佣一群地痞混混小偷骗子去做什么,但最坏又能坏到哪去呢?总不会驱赶着这样一群草包队伍去战场上打仗,或者去驱逐魔兽吧? 在酒馆里重新热闹起来的同时,安东悄悄凑到了琥珀身旁,这个疤脸壮汉压低声音,难掩好奇地问道:“大姐头,您……到底是怎么混到那样的大人物身边的?” “其实也没什么,”琥珀浑不在意地一摆手,“我撬了他的棺材,把他弄醒了。” 安东:“……啊?!” 琥珀端起眼前还剩下半杯的劣质麦酒,一边凑到嘴边一边叹气:“唉,所以说偷东西的时候千万别被当事人抓住,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搭进去了……我呸——你还是给我倒杯水吧,你TM还不如水里掺酒呢,你这都掺了什么玩意儿?” “其实这就是您当年给定的掺水比例……”安东哭笑不得,“算了,我给您倒杯水去。” “算了算了,凑合着喝吧,”琥珀摇摇头,低头看着那泛起泡沫的劣质酒,哭笑不得,“不管是人还是精灵,果然都是一种容易沉溺享乐的生物啊……” 第0234章 提尔的好奇 生活在塞西尔的人经常这样告诫新来到这片土地上的人:这片领地是由古代英雄建立,因此领地上有着很多在这个时代看来稀奇古怪甚至匪夷所思的东西,当面对那些挑战三观的事物时,最好是不要大惊小怪,因为那些事物基本上都是人畜无害的,如果实在无法理解,就当成是古代魔法技术和古代遗物来看待好了。 塞西尔的领民们已经习惯了看到轰隆作响的机器在工厂里转动,习惯了看到一个闪闪发亮的银白色金属球在领地上飘来荡去,而最近,他们又要开始学会习惯一个新的景象:习惯于看到一个上半身像人、下半身像蛇的奇特女性在大街小巷间走来走去,或者严格来讲是“拱来拱去”…… 入冬之后的第四周,天气晴朗,无风,少云,高文正在前往刚刚落成的“符文基板铸造厂”视察生产线,而跟在他身旁的却是在正常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出现在户外的海妖提尔。 这位海妖似乎终于暂时调整了她那仿佛要睡死过去一般的作息,自从上次群星之日过去之后,她就进入了一种诡异的“亢奋状态”,简而言之便是睡不着,躺不稳,待着难受想搞事,所以她不得不爬出了她那心爱的咸水箱,开始在塞西尔领里到处游荡起来,高文没有理由将她软禁在领主府里,但为了防止这个三观奇妙的家伙在领地中搞出什么麻烦,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让提尔跟在自己周围活动。 现在看来,这位海妖小姐对此并没什么不满:她只要能到处闲逛就心满意足了。 走在通往工厂区的道路上,高文忍不住回头好奇地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旁正使劲往前拱的提尔:“话说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愿意出来活动了?” “没辙啊,谁让前阵子群星归位呢,”提尔显然也很郁闷,她的本心显然还是希望能回去找个咸水池一口气睡到死的,但她现在的状态却是完全静不下来,“魔力涌动,元素也会随之变得活跃——我们海妖是元素生物。” 高文略有些惊讶地扬起眉毛:“你们是……元素生物?” “怎么?不像么?”提尔双手叉腰,用尾巴尖拍了拍地面以加强说服力,“我们就是元素生物!” “我印象中的元素生物跟你们长得可不一样……”高文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我印象里的元素生物是那种混混沌沌的,形体不稳定,要依靠咒术或者魔法核心来维持才能够在现实世界长期存在的家伙,否则就只能以元素媒介为‘燃料’短时间现世……” 提尔一脸不屑:“那都是低级货,我们海妖可是能够在现实世界稳定存在的元素生物,高级着呢。” 高文无暇和这个海妖争辩,反正这帮深海谐神连古神都敢当海鲜啃掉,她们还有什么值得让人惊讶的?他只是很好奇提尔这种愿意出来活动的状态可以持续多长时间:“话说你这种……活跃状态能维持多久?” 提尔稍微思索了一下,不太肯定地说道:“不好说,大概一个月?” 高文一听这个,顿时忍不住皱着眉把视线落在了提尔身后拖着的那条长长的尾巴上:“那你要真打算活跃一个月的话,最好还是习惯一下直立行走,你这成天拖着条尾巴在领地里晃来晃去的也太扎眼了点……” 一边说着他一边稍稍往旁边扫了一圈,果不其然就发现了一些好奇而谨慎的视线,那些视线自然是来自领地上的平民和士兵们——如果是在别的地方,一个海妖所招致的恐怕直接就是敌意和恐慌了,但在这里,由于高文的庇护以及领地上本身就经常出现稀奇古怪的事物所导致的“大众免疫力增强”,人们对提尔的奇妙形态更多的只是好奇和谨慎而已。当然,暗地里有所恐慌的人大概也是存在的,可是高文在这里站着,谁又敢说出来呢? 提尔却对高文的告诫很是不以为然,她像根海草一样原地摇摆着:“反正我这样出来也没引起恐慌不是么?而且我看你手下这些人的接受能力都还挺强的,我在他们眼前多晃荡两次,他们也就习惯了——领地上有个飞来飞去的大金属球他们不也都习惯了么?” 这话高文还真没法反驳:单论形象的猎奇程度,浑身光溜溜连个人模样都没有的尼古拉斯·蛋总显然比提尔还匪夷所思,至少人家海妖小姐姐还有半个身子是人呢,蛋总却连一张脸都是瑞贝卡用颜料画上去的……这么一对比的话,提尔到处乱晃倒还真不算什么了。 “你得感谢蛋总帮你打的基础,他直接把整个领地所有人接受稀奇事物的能力给提高了无数倍,”高文哭笑不得地说道,“好吧,既然你乐意这样,那我也就不过多干涉了,不过还是希望你能注意点——人类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是有限的,他们好不容易才适应了一个用蛇尾巴或鱼尾巴走路的‘异族来客’,你上次跟我提起的八爪鱼形态和海螃蟹形态还是尽量别用出来了……” 提尔颇为遗憾地撇撇嘴:她本来还寻思着八爪鱼形态在陆地上走的会不会更稳一点呢,结果还没实行就被毙掉了,这让海妖小姐很是不满。 不过她很快就忘记了这点小小的不快,因为她终于看到了领地上人人都在讨论的、人人都引以为豪的“用机器生产物品的工厂”是什么样子。 塞西尔符文铸造厂,这是前不久才从机械制造所中“释出”的一个新工厂,是高文“产业体系化”计划中的一环。 按照高文的计划,机械制造所并不应该是一个纯粹的生产部门,而应该是一种集研发、测试、制造初期原型机在内的“上游”单位,它的作用是生产第一台机器,而非进行持续重复的量产。 在机械制造所内,一个新的工业链条或环节会经历从零到有的过程,工匠、学徒和蛋总会完成原型机的构造以及基于这个原型机的试生产工作,而一旦这个链条或环节成熟了,可以成为工业体系中的一部分了,它就应当以适当的方式从机械制造所中独立出来,成为单独的工厂或成为某个工厂中的生产线,走上独立发展、工业入轨的道路。 这是高文所想出来的,能够尽快将他构思中的魔导工业体系构筑出来的方法,或许它不是最好的,但却是目前领地最合适的选择。 只有将工业链条中的每一个环节都打造成型,并让它们在各自的位置开始运转,将分工合作和流水线生产的体系彻底建立起来,才能让领地摆脱掉传统的工坊—匠人式生产模式,并从那种低效而浪费极大的大杂烩式生产中解脱出来。 在符文铸造厂中,提尔带着惊奇的目光看着那些整齐排列的机器,看着一个个六边形通用基板被送上压印机,随着一声巨响,沉重的钢锤便在重轮的带动下击打在基板表面,将复杂的符文凹痕直接印在较为柔软的基板材质上,随后这些基板被浸入石英砂和热树脂的混合溶液中,以完成对符文凹槽的导魔材料填充,而基板表面那些多余的溶液则会在下一个环节被刮除、回收。等到凹槽里的导魔材料固化之后,基板则会被机器打磨,以确保在符文凹槽之外的位置上不残留任何会影响到法术效果的导魔材料——如果是较为简单的符文基板,到这一步加工就算完成了,而如果是较为复杂的,那么则还需要一些人工工序,比如在预留的凹槽中镶嵌水晶之类。 这与提尔所听说的陆上人制造物品的方式截然不同,倒是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安塔维恩里的那些恢复运转的加工厂。 在提尔好奇打量符文铸造厂生产景象的时候,高文也在认真打量着这个海妖的反应。 对方脸上露出了好奇的表情,这让高文心中略微安定下来——事情向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他压根不介意让提尔看到自己领地上的所谓“技术机密”,事实上如果这个平常懒散成性的海妖愿意的话,哪怕她想看魔网的原始设计图他都没有意见。 因为这海妖来自一个明显比人类文明先进得多的社会,她所生活的地方,甚至比精灵的白银帝国还要发达。 他根本不担心提尔会偷走什么技术——或者说,如果她真的对塞西尔的某个技术感兴趣了,高文才更加高兴。 只有引起这个海妖的好奇和关注,他才能在技术领域和对方展开话题。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人类文明在提尔眼中明显是一种“低级文明”,哪怕这位海妖小姐本身并没有丝毫歧视和轻蔑的意思,然而二者在技术等级上的差距本身就是个既定事实,这是无需用语言修饰的。 这种情况下,高文就需要做一些尝试,试试看塞西尔领正在发展的“魔导工业”是否能引起提尔的兴趣,如果对方有兴趣了,那技术方面的话题也就好展开了。 等到时机差不多的时候,他来到了提尔身旁:“感觉怎么样?” “很……”提尔张了张嘴,她本想用“先进”来恭维一下,但她很快便想到高文恐怕并不需要这种恭维,而且这工厂的情况也着实还没到可以用“先进”来形容的地步,便换了个说法,“很有趣的生产方式。原来你们人类已经开始用这种方式来大量生产魔法物品了么?我还以为你们仍然是在工坊和魔法实验室里制造魔法道具……我们上一个‘游历姐妹’回来之后是这么说的。” “事实上……目前这片大陆上的其他地方仍然是那样的,”高文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眼前这应该是唯一一个会用机器来量产魔法阵的地方。” 第0235章 门的异动 听到高文的回答,提尔眨了眨眼,她没说话,而是示意高文继续说下去。 毕竟,她对人类的世界也不是很了解——虽然海妖貌似时常会观察一下大陆上的情况,信息算不上封闭,但提尔本人却明显不是那种会关心外族消息的性格。 “你应当知道这片大陆七百年前发生的事情,”高文叹了口气,把人类目前的技术断代先大致解释起来,“当时的刚铎帝国是大陆上最先进的国家,但深蓝之井的大爆炸导致我们的技术出现了大衰退——而且由于深蓝之井的不可复制性以及古帝国所有高端人才的一波团灭,我们的技术衰退远超你想象,我们衰退的不只是技术,甚至还包括社会结构和人的思想水平。时至今日,人类各国在生产技术上的水平都还是你说的那样,几个工匠、几个魔法师在他们自己的工坊或者实验室里制作一些手工产品,工业量产之类的思路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顿了片刻,高文继续说道:“而塞西尔领是目前唯一正在尝试建立工业体系的地方——我不知道我用人类通用语生造出来的‘工业体系’这个词你能不能听懂,总而言之,我希望能建立一种全新的生产与发展模式。我希望能将‘魔法’这一便利的力量普及开来,成为人人能用的工具而不是少数人的特权,我希望能在这个基础上实现技术的极大进步,并以技术的进步促进生产模式的转变,我希望能用工具、智慧的力量来批量生产工业产品,就如你眼前这些机器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符文基板。” 他一边说着,一边关注提尔的表情变化——他看到这位海妖小姐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终于渐渐退去了,提尔正在认真听着,那眼神变得格外专注,一头漂亮的蓝色长发末端甚至微微散发出微光的粒子,这或许是她心情愉快的表现? 等高文暂时说完一段之后,提尔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问道:“在这之后呢?” “充裕的生活物资将改变我们的社会,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社会关系,以及在此之上的律法、阶层体系,都会有所转变,”高文坦然地说道,“不用怀疑,那就是我所追求的。” “有趣……你比我想象的有趣……”提尔摆动着长长的蛇尾,绕着高文拱了一圈(说实话这个咸鱼精的走路姿势要是能别这么丢人的话她B格至少能上升一倍),“你的想法超越了你的同胞,甚至超越了你们七百多年前那个所谓‘先进’帝国的同胞。我大概知道一些有关那个‘刚铎帝国’的事情,那确实是个很强大的人类帝国,魔法技术很发达,但那仅仅是依靠一个天然能源库所支撑起来的假象罢了,一直以来,这片大陆上的各个文明——甚至包括目前仍然很强大的白银精灵文明——都落后的不可思议,这片大陆上丰沛的资源和便利的魔力环境养育了你们,也把你们的思想束缚的很严重,可是……这片大陆上竟然出现了你这么个另类……” 提尔捏着下巴,轻描淡写地对整个大陆所有王国做出了颇为不佳的评价,然而高文知道,以对方所处的文明水平,她完全有资格做出这种评价,这是客观且事实的,而更让人高兴的一点则是他从提尔的态度中可以大致推测到海妖所走的发展路线——那多半跟自己是一样的。 她们应该也走上了用技术来推动生产力发展,用解放生产力来促进社会进步的道路。 “我经历过一个辉煌且发达的年代,亲眼见过先进的文明是什么样子,我曾经领着一群人努力在荒野中开疆拓土,只希望能重新建立那个辉煌的文明,”高文轻轻舒了口气,翻阅着来自高文·塞西尔的记忆,也翻阅着属于自己的、来自地球的记忆,发自肺腑地感叹着,“然后我睡了七百年,再一觉醒来却发现这个社会非但没有回到辉煌,反而更加落后,更加衰败,更加腐朽……我忍受不了这种落后与腐朽,自然会想要做点什么,哪怕只是让自己能生活的更舒服一点,我也得让社会发展起来。” “我同意,很多技术的进步就是为了让自己能更舒服地睡懒觉嘛,”提尔欢快地晃了晃尾巴尖,突然又问了个问题,“不过你就不担心如果有朝一日魔法真的普及到了每一个人,连平民百姓也能用魔法来反抗统治者的时候,你的统治会受到威胁么?” 高文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大部分民众被逼到了恨不得用火球术来炸死自己的领主的地步,那这个领主早就该死了。我始终坚信一件事:如果一个君主或领主只能用暴力和压迫来统治自己的子民,那么他的统治也就根本不是统治,因为随便换一只豺狼虎豹上去也能做到和他一样的事。 “而至于将魔法普及开来的后果……或许真的会产生新的矛盾,但我相信它的收益将远远大于风险。技术是在普及中发展的,想要得到更多的人才,就必须让更多的人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技术,让技术的学习与研究变得没有门槛或门槛很低,这样才能在庞大的人口基数下产生足够多的研究者,才能真正揭开世间真理的秘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少数有天赋者能够使用魔法,而他们的钻研又全都浪费在维持体统和提升个人实力上……这样哪怕一百万年过去,世界上也只会多几个大魔法师而已,只要一个魔潮过来,这几个大魔法师哪怕活下来了,人类文明不还是没了么?然后这些大魔法师们要去深山野林里像个野人一样跟野兽们抢地盘生活么?” 提尔定定地看了高文一会,又扭过头,看着那些正在轰然作响、铸造符文的机器设备,尾巴尖有些无意识地拍打着工厂的地面,良久之后,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能早些年醒过来就好了……” “什么?”高文听是听到了,却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早些年醒过来就好了?” “大魔潮确实正在逼近,”提尔突然转过头,很认真地盯着高文的眼睛,“魔潮会对所有文明造成毁灭性的破坏,我们海妖因为是元素生物,天生对魔潮有一定抗性,所以能够多次幸免,但你们血肉之躯的人类却躲不过这个过程中的‘物质重塑’。 “我们一直都有一个猜想:如果魔潮是一种自然现象,那么任何自然现象皆应该是有规律可循、有原理可以深究的,但由于我们自身的一些……‘特殊性’,我们海妖直到现在也没找到这个深层的原理和规律到底是什么,但我们相信这个思路的正确性…… “你所寻求的技术进步、探究真理的方式,很符合我们的猜想,我觉得你所走的路线或许是对的,但……我担心你醒来的有些太迟了。” 高文脸上不知该做何表情,很多话语最终变成了一个尴尬而僵硬的笑,他微微抽动着嘴角:“你不觉得直接说出这些话来很打击人么?” “我们海妖习惯说话直来直去,”提尔的态度倒是很坦然,“而且我习惯先悲观——你自己可以乐观地看待啊,毕竟我也说过,魔潮的周期并不是那么准的,说不定它这次会推迟个千八百年的,你或者你的后代就把抵抗魔潮的技术给摸索出来了,或者你技术大进步一下,两年就把魔潮的原理给搞明白也不是不可能。” 高文扯扯嘴角:“……你这么说的就乐观过头了吧,我还不如期待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个无所不能的造物主,魔潮爆发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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