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二十七次,现实第十二次测试,”瑞贝卡站在实验台旁,当这一切开始之后,她的表情已然变得严肃起来,并用沉稳的声音做着指示,“维持魔力场,检查环体。” “反重力环已经开始运行,当前负载正常,符文干扰在安全值内,”科恩迅速检查了眼前的监控装置——所谓的监控装置便是设置在平台旁的一块水晶薄板,薄板被固化了侦测歪曲和魔力反馈的法术效果,能观察到实验台上的魔力分布,并及时显示出魔力失控的征兆,“已经开始出现升力了……很平稳。” 瑞贝卡紧盯着实验台上的情况:“慢慢放开限制锁。” 一名操作员立刻响应:“是,放开限制锁。” 实验平台下方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随后数个原本牢牢固定住那金属圆环的锁定装置便一点点被放开——那带有复杂符文的金属圆环开始渐渐上升,而在金属圆环下面则仍然固定着数根结实的钢索,以确保整个过程的安全。 反重力环上升到了平台上方半米左右的位置,并在那里稳定下来。 然而实验室里的每个人都没有放松,反而表情愈加严肃紧张。 “漂浮术生效,反重力场已稳定,”科恩继续报告着情况,“符文干扰在安全值内。” “测试载荷。” 数根钢索被渐渐收紧,平台上空的反重力环微微上下浮动了一丝,但很快便重新稳定下来。 “载荷加至二百二十公斤,仍然稳定。” “先维持这个载荷,”瑞贝卡一边说着一边检查了一下各个设备的状态,“接下来……我们试着让它动一动。马林,横向移动,注意幅度小一点。” 马林·莱斯利点点头,微微吸了口气,随后开始异常谨慎地通过非接触的魔力场控制起反重力环上铭刻的一部分符文结构,尝试通过改变反重力场的方向以及重设圆环各处负载的方式来实现它的平移。 反重力环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表面的符文一阵流水般的波动,随后它轻轻震颤了一下,开始向着一侧移动。 瑞贝卡睁大了眼睛,几乎要屏住呼吸地看着这一切。 下一秒,圆环表面突然一阵强光闪烁,整个金属结构在剧烈震颤中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尖啸,紧接着便猛地向上一升—— “啪啪——” 连续数声爆鸣,用于将钢索和圆环连接在一起的挂钩纷纷断裂,反重力环在一阵强烈的闪光中猛冲向天花板,“砰”的一声巨响之后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瑞贝卡在圆环失控的一瞬间便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实验台旁的紧急停止按钮上,切断了圆环的魔力场供应,然而一切实在发生的太快,那圆环已经撞上了天花板——即便能量供应中断,圆环表面的符文纷纷暗淡下去,它也没有掉下来。 它已经嵌进去了。 实验室里掉下来一片灰渣粉尘,一群魔导技师狼狈不堪地躲闪着从天而降的掉落物,等到好不容易尘埃落定之后,这群灰头土脸的人才重新回到实验台旁,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上镶嵌的反重力环。 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良久,科恩·贝尔才小声打破沉默:“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这东西过载之后的极限升力很大,虽然只能维持一瞬间……” “我们或许应该换上更结实点的挂钩和钢索……”马林在旁边补充道。 “一个只能直上直下的飞行装置根本派不上用场嘛……”一个助理研究员小声嘀咕起来,但由于实验室里本身就很安静,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嘀咕。 “或许还是该试试我一开始的方案,”瑞贝卡想了想,捏着下巴说道,“一边飞一边向后面发射大火球,虽然慢了点,消耗也大了点……” 科恩立刻出了一头冷汗,赶紧劝阻:“您这个方案比反重力环失控更危险,而且赫蒂女士恐怕不会同意的……” “姑妈她又不是技术部门……好吧,”瑞贝卡说到一半便耷拉下脑袋,叹了口气,“收拾收拾这里吧,把资料什么的整理好,我们再研究研究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另外大家回去之后也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安全一点的替代方案。” 说完之后她才抬起头,又看了屋顶上镶嵌的金属环一眼。 “科恩,你一会想办法把它给……抠下来。另外谁跟我一起去趟楼上?去和卡迈尔大师说一下这次并没有爆炸……没人啊?好吧那我自己去……” 第0662章 时代变了 自东线胜利的消息传来已经过了数日,在信息传递渠道较为发达的南境地区,越来越多的新闻正在城市和乡村之间传播开来。 在街头巷尾,在酒馆牌室,几乎所有人都在热切地讨论着最近那些惊人而又激动人心的新闻,讨论着安苏王室的过往以及塞西尔帝国的未来,在这片土地上,哪怕是最最普通的市民也会在类似的话题中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哪怕这见解再可笑和浅薄也是一样。 磐石城,商人区的一间酒馆内,明亮的魔晶石灯驱散了黄昏时分的昏暗,吧台架子上摆放的一排排酒瓶被擦得闪闪发亮,瓶中酒液在灯光映照下泛着诱人的光彩,一台长方形仿佛柜子般的小机器被放在吧台旁,小机器内正传出南境人喜爱的乡间小调,节奏简单,明媚欢快。 一道灯光照射在小机器顶部的铭牌上,“科德家事通公司”的字样在黄铜铭牌表面闪闪发亮。 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坐在吧台前,他接过酒保递过来的啤酒杯,微微举起:“为下班时间干杯。” “乔,看最近的报纸了么?”一个体型瘦高的男子坐在旁边,随口说道,“王室算是走到头了——连国王都主动退位了。” “必然的,戈德温先生不是说过么——王权已完,这一仗打下来,王国各处都撑不下去了,要不是咱们南境的军队救援,北边恐怕要全完蛋,王室已经控制不住局势,不重组还能怎样……” “倒也是,报纸上说圣灵平原东部都彻底变成废墟了,如果不是塞西尔军团及时封锁河道,西部恐怕也保不下来。” “向高文·塞西尔致敬——我们很快就要叫他陛下了,”穿着工装的男人笑了起来,晃着手里的杯子,“还真不赖,他可比国王好多了……话说国王是谁来着?” “刚退位的是威尔士,但我猜你想说的是弗朗斯西……反正没多大区别,咱们都不认识。” 两个人笑了起来,似乎没有人为安苏王权的终结感到遗憾。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南境人都并不关心他们的国王,这片被遗弃的土地从一个世纪前就在自生自灭,对于那个遥远的圣苏尼尔以及白银堡,很多南境人甚至会将其当做故事的一部分看待。 普通民众就是这般实际。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的想法都会一样,一声酒杯重重撞在桌子上的响动突然从不远处传来,让吧台附近的几双视线都转了过去。 “我就想不明白……”一个满嘴喷着酒气、胡子拉碴的男人在那里嘟嘟囔囔,但嘟囔声音大的周围都能听见,“他不是公爵么,公爵……公爵怎么就突然当国王了……公爵不能当国王……” “嘿,波特,你又喝醉了,”有熟悉的人在后边喊道,“你是从上午就泡在这里的吧?” 又有别人在那醉汉旁边提醒:“不是国王,应该叫皇帝陛下——国王这个称号已经没了。” “皇帝也一样……皇帝……还有政务厅和宪法,都是一堆让人搞……搞不明白的东西,”醉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甩开了几双想要搀扶的手,晃晃悠悠地走过吧台,“说什么到处都是新机会……见鬼的新机会……” 摇来晃去的男人走过过道,突然在吧台旁那台正放出乡间民谣的小机器旁停了下来,醉醺醺的眼睛转了一圈,突然便浮现出怒气。 “你这个……吵闹的东西,你毁了……毁了我的工作……” 他骂骂咧咧,突然便抬起一脚,朝着机器踹过去——然而在他抬脚之前,吧台后面的酒保已经抬起了手,后者手腕上的魔导装置微光一闪,一团冒着寒气的冰块便砸在那醉汉脸上,把他砸的仰面翻倒。 两个保安走上前,拽起了还在吵吵嚷嚷的醉汉,准备把他拖到门外,但酒保叫住了保安,并来到那醉汉面前,伸手从对方口袋里摸出一个铜板来。 “现制冰块,一个铜币。”酒保在醉汉眼前晃了晃自己手上用来制作冰块和引火的魔导终端,确认对方点头之后才起身离开。 醉汉被拖走了,小小的骚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人们继续该喝酒的喝酒,该聊天的聊天,有不熟悉的人打听起了那醉汉的来历,便有人开口解释:“那个?波特,是个吟游诗人——其实就是个蹩脚的风琴手,原本就没多少人听他那些噪音,现在更没人了。” “他去工厂混了几天,因为偷东西被开除了,又不愿意去踏踏实实干点别的,现在啊……我看他怕是把自己的琴都卖了。” “吟游诗人……怪不得他觉得是科德放音机砸了他的饭碗。” “岂止是放音机,他之前还怪罪过报纸和魔网广播,甚至怪罪过象棋和足球队——说都是因为这些东西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才让大家都不愿意在广场上听他的故事和演奏了……” 看样子这小小的插曲引起了人们闲暇之余的一番讨论,听着周围的讨论声,吧台前的工装男人转过头来,看了自己身旁的高瘦男子一眼:“说起来,我记得你也是个吟游诗人吧——现在你都不去街头表演了,你会不会也怪这机器砸了你的饭碗?” 高瘦男子看了看吧台旁边的小机器,又看了看自己的朋友,突然颇为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听这机器里的声音熟悉不?”他得意地笑着,看到老朋友恍然的表情,他的笑容更加灿烂,“这就是我录的……嗯,虽然只录了其中两首。” 周围的不少人听到了这边的交谈,一些人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看到魔导机器里的人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种感觉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新奇有趣的,而收获了不少惊讶目光的高瘦男人则矜持地笑着,补充说道:“不过比起演奏来,我果然还是更喜欢讲故事,所以过阵子我打算去卡洛尔城的魔网广播局试试,那边好像在招募擅长讲故事的人去做新节目……”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了吧台周围,一个新的话题焦点显然在那里出现了,但在距吧台较远的一处角落内,一名身披旧袍,消瘦苍白,褐色短发杂乱的男子却还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似乎对这间酒吧里发生的事情以及周围人们讨论的话题都不感兴趣。 在这消瘦苍白的男子面前,一张当期的报纸正静静铺展在桌子上,他的视线在报纸上慢慢移动着,聚焦于其中一个版面: “根据初步调查,万物终亡会制造的这场灾难源于他们窃取的‘神明之力’,而被塞西尔军团和海妖盟友联合消灭的‘邪恶造物’,本体似乎是万物终亡教徒用某种手段制造出的神明仿制品…… “这个仿制品的力量源自于已经陨落的自然之神…… “自然之神,即是德鲁伊曾经信仰的神明,有证据表明,这位神明的陨落发生在三千年前……” 消瘦苍白的中年男子看完了报纸上的内容,突然轻声叹息:“这样的内容……竟然被印在报纸上,任由那些刚刚识字没多久的平民随意讨论……难道,我们错就错在这里?” 没有人听到他这声低沉的感叹,消瘦苍白的中年人说完之后,便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来,他轻轻搓了搓手指,一缕火苗便突然凭空燃起,瞬息间烧掉了桌上的报纸。 看着桌上的灰烬,稍微出神片刻之后,他才转身径直走向酒吧大门,推门离开。 “磐石城啊……没想到这地方也可以变得这么繁华。” 走在这座南境门户城市的街头,看着周围高大崭新的建筑和宽阔整洁的街道,中年人忍不住嘀咕起来。 然后他便注意到周围的行人突然四散跑开,而一大群身穿黑色制服、装备着武器和护盾装置的治安队员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附近各个道口,并朝着这边飞快聚拢过来。 消瘦苍白男子第一反应是伸手摸向腰间——那里佩戴着一把防身的短剑,但在注意到治安队员的数量以及他们手中的武器装备之后,他明智地停了下来。 一名身材高大的治安官挺身走出,凝实的魔法护盾在这位治安官身边闪耀着微光:“先生,放下武器,把手举过头顶!你因违反超凡者管制法案被捕了!” 在高声通告的同时,这名治安官也出于职业本能迅速打量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穿着款式陈旧的传统短袍,系带式的布质腰带,手工缝制的靴子,短袍下面似乎是阔腿长裤……一个显而易见的外乡人,而且应该是刚来南境不久。 在南境,劳动工具和劳动方式的变更已经引起了方方面面的变化——由于各类机器设备的安全操作需求,由于工厂的着装规范,收口、轻便、易于活动、美观实用的新式服饰已经逐渐成为主流,各类长袍短袍、阔腿裤、宽边长袖以及拥有系带式腰带的外套都在逐渐被收身礼服和轻便工装,以及此类服饰的日常变种取代,尽管有学者认为这种“机器决定人”的变化是一种束缚,是传统习俗的倒退,但不可否认的是,南境百分之九十的劳动者都在接受这样的变化,而仍旧维持旧式衣着打扮的人……要么是较为守旧的人,要么是外乡人。 在这座位于南境门户的堡垒城市中,后者的几率更高。 被治安队员围起来的中年人显然仍处于错愕和意外中,但他还是理解了治安官的意思,把腰间短剑和短杖解下放在地上,并把手举过头顶。 治安官点点头:“很好,先生,积极配合是个好的开始——你的姓名?” 中年人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治安队员,他沉默了两秒钟,但最后还是配合地开口道:“巴德……巴德·温德尔。” “巴德巴德先生?” 中年人的脸皮微微抖了一下:“不,是巴德·温德尔。只有一个巴德。” 治安官仍然维持着一脸严肃:“好的,温德尔先生,你接下来需要跟我们走一趟——是否能被释放取决于你的表现。”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中年人终于忍不住说道,“我没有伤到任何……” “我们检测到了未经授权的施法行为,”治安官盯着巴德说道,“时代变了,温德尔先生,你的施法许可证呢?” 巴德愣住了:“……施法许可证?那是什么东西?” 治安官耸耸肩:“好吧,那看来你还是偷渡进来的。这一次,你恐怕真的要被关起来了。” 巴德的眼角抖了一下,但在短暂的犹豫思考之后,他最终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他叹息着,“随意吧,我不会反抗的。” 第0663章 物是人非 东境,白沙丘陵地区。 一支工程队伍随着数天前的一班列车抵达了这座矿区,曾被摧毁的矿山设施此刻正在接受重建,白沙丘陵沉浸在一片繁忙有序的气氛中,起重设备、工程车辆、施工框架以及隔离网到处都是,而在所有施工区域中,有一个地方最为特殊: 位于白水河附近的、规模庞大的“神陨天坑”。 人造之神陨落之处,巨大的天坑已经被塞西尔军团严密监控起来,数个临时哨塔和防御工事在边缘监控着这座大坑内外的所有动静,而在坑底的“残骨”附近,已经建起了一座小型研究站。 那可怕的人造之神此刻仅剩下一幅残缺不全的骨架,扭曲变异的骨骼碎片以令人生畏的姿态伫立在大地上,并有少部分被掩埋在坑底的碎石泥土之间,又有大量血肉残余物散落在附近,那些亵渎的生物组织就仿佛仍残存一丝生机般,至今仍然维持着些许活性,并不断散发出强烈的魔力反应。 这些不可思议的遗留物毫无疑问是宝贵的研究样本。 在数名学徒和士兵、军官的陪同下,皮特曼慢慢地行走在那些巨大的骨骼残片间,老德鲁伊双手背在背后,腰背微微佝偻着,视线在附近那些令人不安的残骸上扫过,一些金属框架支撑着这些摇摇欲坠的骨架,在金属框架分割出来的几个区域,一些插在地上的牌子标注着诸如“已取样”、“未取样”、“已清理”之类的字样。 皮特曼停下了脚步,静静注视着眼前的骨骼结构,一些残存的血肉在那些骨骼之间缓缓蠕动着,发出某种恶心的细微声音,并时不时陷入抽搐——就仿佛这部分生物组织仍然在经历着战斗时的幻痛一般。 “这些东西到现在还会抽搐,”一名随行军官忍不住低声说道,“真是可怕的造物……” “蓝尾沼泽蜥蜴的尾巴在被切下来一星期后仍然会抽搐,甚至会弹跳,大自然原本便塑造了这些不可思议的生命奇观,它本身并不稀奇……”皮特曼随口说道,“眼前这东西之所以可怕,只不过因为它格外庞大罢了。” 随后他转向自己的学徒:“采集这个位置的样本——这里应该靠近它的神经中枢,或许这里残存的样本能告诉我们它到底有没有‘神经中枢’这样的结构。” 几个学徒大着胆子靠近了那些仍然在抽搐和蠕动的血肉,启动了各自携带的切割工具——熔切剑,切割光束,以及大功率的锯片,这些强力可靠的工具是科研人员的好伙伴——伴随着一阵阵刺耳的噪声,采样位置火花四溅。 那看似柔软的血肉和脆弱的骨骼实际上强度高的可怕,如果不用一些“专业工具”,根本就切不开。 一阵沙沙的爬行声从附近传来,海蛇形态的提尔一拱一拱地来到了皮特曼等人旁边,这位海妖小姐抬起头,看着德鲁伊学徒们采集样本的现场,轻启嘴唇,口水流了一地。 然后她就评论起来:“我跟你们说,这个位置的口感最好,是这堆人造肉上难得有嚼劲的部分,还不塞牙……” 皮特曼身边的军官顿时一脸古怪,颇为无奈地说道:“提尔小姐,不是说过了不要在未采样区域进食么?虽然上级已经批示,同意您在这里进食,但至少不要干扰我们的研究工作……” 提尔立刻摆着手:“不碍事不碍事,我就尝了微不足道的一小点,肯定不影响你们的工作,对吧皮特曼?” “只要你不当着我们的面进食就行——那会对我的学徒们的心理健康有损害,”皮特曼看了这个深海咸鱼一眼,紧接着便转回头,继续出神地注视着那些巨大的骨骼和抽搐蠕动的生物组织,“……真的很难想象,他们到底怎么造出这个的……” “我们找到了这头巨鹿最初出现的地方,并在索林堡西部地区发现了规模庞大的裂谷和洞穴,它们通往地下深处,那里似乎存在一个古老的地底建筑群,这头怪物应该就是从那里来到地表的,”随行军官说道,“但地下情况过于复杂危险,一时之间无法继续探索。” 皮特曼沉吟了片刻,微微点头说道:“……万物终亡会的巢穴确实是位于地下,但那是个比忤逆要塞还要古老复杂的地方,你们没有贸然探索是对的。” 作为曾经万物终亡会的一员,他其实知道这座地下设施的存在——但也仅仅是知道它存在而已。 那片神秘的地底建筑群是古代产物,年代或许和忤逆要塞一样古老,但却无人知道它真正的来历和作用,万物终亡教徒们在它内部构筑了复杂的“藤蔓网路”,以联通各个区域,控制通往地面的通道,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地宫中设置了无数的陷阱和暗门,以抵御可能到来的入侵——而这一切都和进入地宫的魔法秘钥一样,是时常变化的。 那片地下设施或许已经在巨鹿失控之后遭受了严重破坏,但肯定还有大量机关陷阱残存下来。 皮特曼已经离开万物终亡会太久,他掌握的情报早已过时,因此根本不敢带着人去探索那里。 “把相关情报上报吧,这方面的事情不该由我们决定。” 随行军官低下头:“是,皮特曼大师。” …… 詹妮微微抬起头,遮阳帽的宽沿遮挡着正午左右过于强烈的阳光,微风吹来,让她白色的发丝在耳畔扬起。 在明亮的天光下,圣苏尼尔古典庄严的城墙和塔楼在她的视线中熠熠生辉,飘扬的旗帜在城头飞舞,威武的士兵伫立在岗位上,古朴而富有安苏风情的街道在阳光下延伸出去,街道两旁是陈旧参差的屋舍,街道上是行色匆匆的行人。 这座城市和她当年离开的时候比起来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但又似乎变了很多,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让这位塞西尔首席符文师的眼神难免复杂起来。 一名随行军官来到詹妮身旁,立正行礼:“詹妮大师,您要直接前往白银堡报道么?” 在塞西尔,所有资深技术研究者和大工匠都有“大师”称号,而詹妮更是最早获得这个称号的人之一。 “我想先去一个地方,”詹妮看向这位拥有骑士徽记的军官,温和地微笑着,“您先带着其他人去城堡吧。” “是,大师——我这就安排您的护卫队伍。” 詹妮怔了一下,随后下意识摆手:“护卫?不用了,我熟悉这里的情况,我自己去就好……” 军官露出一丝为难神色:“大师,这是上级命令,这座城市还未解除特殊状态,您在这里的行动皆需军方保护……” 詹妮看了看这位陪着自己一路从南境来到王都的骑士先生,生性温吞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性格让她没有坚持己见,她点了点头:“那……就辛苦你们了,骑士先生。” 数分钟后,两辆悬挂着塞西尔徽记的黑色魔导车离开了圣苏尼尔南城,沿着拥有数百年历史的铁十字街,向着内城的法师区域驶去。 车窗外,陈旧斑驳的民居不断向后退去,车轮碾压着不甚平整的石板路面,传来的些微颠簸仿佛也在搅动着詹妮那难以沉静的思绪,她靠在窗旁,视线随着车辆前行而慢慢扫过那些熟悉的街巷、建筑,扫过那些依稀还有些印象的人群。 街道上的行人数量比记忆中的要少,他们仍然穿着缝有补丁、颜色单调的粗麻布衣,行色匆匆,面容麻木,时不时有人在街巷角落中停下来,朝着魔导车的方向伸长了脖子张着嘴巴愣愣地看上两眼,但很快便会敬畏地低下头,仿佛不敢和这些用钢铁拼合起来的“魔法怪兽”对视似的。 平民区的街道很窄,即便行人不多也会出现拥堵,驾车的机工士偶尔鸣响车笛,便会有很多路人缩着脖子弯下腰来——他们对着这发出怪响的钢铁机器鞠躬致意,以至于有些人甚至忘了应该让路,士兵不得不从车窗探出头,高声提醒路人躲避。 为了防止伤到路人,车开的很慢,一些小孩子好奇地靠近了魔导车,在路边对着这些机器指指点点,但很快便被大人打了耳光,揪着耳朵拖回家去。 “虽然我们进城已经有半个月,但大家还是很不适应这些新事物,”一名坐在詹妮旁边的女性魔能战斗兵略带着尴尬说道,她是随着第一军团北上并接管圣苏尼尔的士兵之一,此刻被编入詹妮的护卫,一方面贴身保护詹妮,一方面充任其他士兵的向导,“现在情况已经好多了……第一天的时候甚至有平民对着魔导车下跪,行吻地礼。” 詹妮轻声叹息:“这需要改变……我们都经历过这个时期。” “是啊,我们都经历过——第一台魔导水泵被安进村子的时候,我的父亲甚至因为担心它吃人而禁止我们靠近田地,但仅仅过了一年,他就想和邻居们一起凑钱买台打谷机了,因为农机管理站的机器永远不够用,排队总是要很久,而今年打的粮食恐怕会多到人力根本忙不过来的程度,”士兵笑了起来,看向詹妮的时候充满敬意,“这都应该感谢像您这样的大师。” 詹妮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生性内向而且总是沉迷于研究室的她很不擅长面对这种直接的夸奖和致敬,她只好低下头,小声说道:“谢谢……但比我厉害的人还多呢。” 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了外城的平民区,进入了内城较为富裕繁华的地方。 狭窄的街道一下子变得宽阔起来,周围的民房也显得整洁高大了许多,路边开始出现穿着得体、抬着头走路的市民,而在这条街道的尽头,一些高高的尖塔以及漂浮在街道上空的闪亮符文已经映入詹妮的眼帘。 她轻轻吸了口气。 圣苏尼尔的法师区到了。 两辆车穿过富人区的街道,径直进入了法师区,这里整个区域的守卫都已经被塞西尔军团接管,悬挂着军方标记的魔导车在法师区内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在詹妮的指引下,车子最终在一座拥有淡紫色尖顶、灰白色外墙、约四五层高的法师塔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典型的传统魔法塔,整体建筑在石质的坚固基座上,灰白色的外墙表面有隐隐约约的魔纹浮现,沉重华贵的橡木门被魔法屏障封锁着,而在尖塔上空,还有漂浮的水晶和金属结构体围绕着尖顶缓缓旋转——那些水晶和结构体具备监视、预警、作战等诸多功能,詹妮对它们非常了解。 一小队士兵从车上下来,跟着詹妮一起来到魔法塔前,那扇被符文封锁的橡木门表面闪烁了几下,随后符文散去,大门缓缓打开。 无需敲门——控制魔法塔的人工智能(塔灵)自会分辨访客,提醒守卫。 静静等待片刻之后,詹妮看到一个穿着深灰色长袍的学徒从那黑乎乎的门洞里走了出来。 他的名字叫马克,导师的学徒之一。 不是奴仆学徒,是真正的学徒。 詹妮对他的印象不算好,但也不算坏——这是个天赋一般的年轻人,但至少比奴隶值钱,詹妮对他的印象也就这么多了。 马克是低着头出来的,直到来到詹妮面前才微微抬起脑袋,他很快便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模样,脸上显出惊讶的神色来,随后他便注意到了詹妮身后那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以及不远处停着的两辆魔导车。 这个年轻人的表情一下子有点错愕,紧接着缩了缩脖子,语气复杂而尴尬:“詹妮,你……真的是你?” “是我。去告诉导师,我回来了。” 第0664章 故人来 听到詹妮的话,马克一时间似乎有点发愣,好像是还没能把眼前的情况搞清楚——也有可能是那些全副武装的塞西尔士兵让这个有些懦弱胆小的年轻人过于紧张,以至于一时间忘记了该说什么,但詹妮并未因此生气,而是很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去告诉导师,我回来了。” 这一次,马克终于反应过来:“啊,啊好的……但是……” 他突然有点犹豫,后面的语言组织了好几遍才说出来:“但是导师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 “带我去见他就可以了。” “好的……詹妮。” 马克有些畏惧地抬头看了詹妮身后的士兵们一眼,随后向旁边闪开,留出了通往魔法塔内部的门口。 詹妮迈步向内走去,护卫的士兵们紧随其后,魔能铠甲整齐划一的金属碰撞声让站在门口的年轻人缩了缩脖子,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法师塔内,古典而庄重的陈设如记忆中一般,一个用长效幻术制造出来的壁炉正在一层大厅内熊熊燃烧,火焰却是让人联想到冰雪的苍白色,恒温结界制造出的清爽微风在大厅中回旋,驱散着这个季节的暑热,黑纹木制成的置物架静静立在墙边,两名奴仆正在清理着架子上的灰尘。 一台星象仪被放置在大厅中央,在魔力的驱动下,这台轻巧而昂贵的仪器正在自动运转着,在小范围内模拟出白天不可视的诸多星辰投影。 一道弧形的阶梯位于大厅对面,沿着墙壁向上延伸,同时又有一个半月形带有栏杆的平台漂浮在阶梯内侧,正在魔力的驱动下来回移动着。 “……导师终于把浮台装置弄好了?”詹妮微微转过头,对跟进来的马克问道。 “是的,”马克似乎终于适应了一些,说话也流畅起来,“去年弄好的,耗费了很多珍贵材料。” 詹妮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只是想起,这时候瑞贝卡应该还在带领她的研究团队尝试在精灵技术的基础上重构反重力法术吧——将那个昂贵而精密的法术用一块钢铁板材和几公斤廉价的紫铜、人造魔晶实现出来,并让它能依靠小规模的供能装置独立运行,上次瑞贝卡在魔网通讯里说她不小心把试验品嵌在了天花板上,但他们已经成功让那个装置飞起来了。 虽然看样子“飞”的不是那么稳定…… 她摇摇头,没有理会正在自动运行的升降机,而是按照熟悉的记忆,向着那道熟悉的阶梯走去。 有很多同样熟悉的面孔,在她经过时恭敬地低下头来。 这些人不一定知道詹妮现在的身份,甚至不一定还认识这个当年存在感就不高的、被随随便便扔出去应付王室差事的奴仆学徒,但他们至少认识塞西尔军团的士兵和他们的装备,稍有判断力的人就能看出,一个被整队士兵严密保护,能在这个区域随意出入的人,必然是帝国的大人物。 马克跟在詹妮身边,在登上法师塔三楼之后,这个年轻人小声说道:“导师在魔力枢纽……” “嗯。”詹妮微微点头,走向魔力枢纽所处的密室房间。 在那扇熟悉的黑色木门前,她迟疑了几秒钟,但最后还是一把将门推开。 宽阔的密室房间中,魔力的氤氲微光在墙壁之间荡漾着,凝结成仿佛水流般的实质质感,灌注在房间中央凹陷下去的魔力池内,一个隐隐约约的魔法阵覆盖着整个房间的地面,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的符文从魔法阵边缘延伸出来,从墙壁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而在整个房间的中心,魔法阵的焦点位置,一具干枯的躯体正靠在那魔力池的边缘,半个身体浸泡在池水中,半个身体匍匐在地面上。 那几乎是一具干尸,仿佛薄薄的皮肉覆盖在一具骷髅上,一片苍白的头发凌乱披散着,头发下面露出的面容对詹妮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只有那双抬起来的眼睛,还算熟悉。 詹妮慢慢向着那具干瘪的躯体走去。 人类,真的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 坚守城墙的骑士,平日里也在压榨农奴; 死战不退的伯爵子爵们,也从农民手里扣走了最后一点粮食和田产; 那些把家当都捐出来支援前线的人,把自己所有的子女送上城墙的人,油尽灯枯死在护盾节点的人…… 他们同时也是土地的主人,农奴的主人,财富的主人,以及……奴仆学徒的主人。 威廉·博肯,王家法师团成员,负责守护西墙壁垒护盾节点,在守城战的第五天,他把所有下级法师赶出了节点大厅,并把自己绑在了节点水晶上。 现在,他快死了。 詹妮在那具躯体旁停下脚步,慢慢弯下腰,蹲下来,坐在地面上——这座法师塔中的地面,在她过去的很多年人生里,都一直是她的座椅和睡床。 那个干瘪的头颅感知到了气息,他微微移动着,在一阵颤抖中,他缓慢睁开眼睛,发出嘶哑低沉的声音:“啊……詹妮……你来了……” 詹妮静静地看着他:“导师,好久不见。” 那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比詹妮预想的更加平静:“是啊,好久不见……你现在在做什么?” “帝国首席符文师。” “……啊,听上去真好。” “你快死了。”詹妮注视着导师的眼睛,缓慢而清晰地说道。 那个干瘪的躯体在地面上挪动了一下,头颅微微抬起,又很快垂下:“看起来是这样……所以你是来欣赏这一幕的么?” 詹妮微微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攻破晶簇军团防线的,是魔导装备,它们都建立在拉文凯斯常数和符文逻辑学的基础上。” 这句话,她已经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可以确保一个字都不会说错,而类似的话更是早在一年前便在她心中酝酿着——但当她真正有机会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没有丝毫快意,感受到的只有空虚。 生命力已经快要枯竭的老法师沉默了好几秒钟,才低声做出回应:“我知道,在我看到‘魔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看你的末路,”詹妮盯着老法师,语气低沉,“你欠我们一个道歉——我和拉文凯斯先生的。” 房间中陷入了寂静,在长达一分钟的沉默之后,老法师的声音才嘶哑地响起:“看来我确实是错的……”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在半分钟的咳嗽之后,更多的生命力离开了他的身体,让他的嗓音更加嘶哑低沉下去:“……但是我不会道歉。” 詹妮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每一秒钟都在逼近死亡的人,嘴唇嚅动了两下:“你……” “超凡者……不能对奴隶道歉……”那个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这是……原则……” 詹妮眼中的惊讶意外渐渐退去了,她再次上下审视了自己的导师一眼,随后房间里便再一次陷入长久的沉默死寂中。 几分钟后,这位帝国首席符文师才轻轻舒了口气,仿佛是放下了什么心中重担,她用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慢慢站起身来—— 这里的地面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凉。 她低下头,看着威廉·博肯:“我知道了。” 随后她便转过身,似乎是准备就这样离开。 “你不动手么?”嘶哑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对今天的你而言并不算难事。” 詹妮没有回头:“你本身就已经快死了。” “但这样你或许会好受一些。” 詹妮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这是我的原则。” “……哦,听上去真好。” “永别了,导师,谢谢您当初的两袋麦子。” 詹妮走出了密室,担任贴身护卫的士兵立刻上前:“大师?” “走吧,去白银堡报道。另外,在威廉·博肯死后,这座法师塔收归国有。” “是!” 士兵们迅速响应了命令,詹妮则看了旁边一脸紧张和茫然的马克一眼,以及在马克身后不远处的、好几个同样紧张茫然的学徒和助手。 在和士兵们了解过之后,他们终于彻底搞明白了状况,其中一些人现在几乎是抱着等待审判的心态在等着詹妮开口。 “之后去政务厅报道吧,古典法师的时代结束了——是否能在新时代活下来,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詹妮只是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和士兵们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 魔力枢纽所处的密室房间内,氤氲的魔法流光渐渐趋于暗淡和平缓。 在逐渐消散的辉光中,那个浸泡在水池中的干瘪躯体微微颤动了两下,开始寸寸龟裂,化为碎屑。 当所有碎屑都落入池水之后,嘶哑失真的声音才在这无人的房间中响起:“我很……抱歉……” 白银堡内,高文在书房中见到了从南境赶来的詹妮。 “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复仇,”他在听到士兵的汇报之后便颇为意外,此刻惊讶地对詹妮说道,“或者至少……发泄一下。” “我曾经想过,但我发现自己果然不是这样的性格,”詹妮微微笑着,摇头说道,“对拉文凯斯先生而言,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唯有那些轰鸣运行的魔导机器和印在课本上的公式数字,才是对故去之人最好的纪念。” 高文认真看了詹妮一眼,在这位脸颊带着伤疤的白发少女脸上,他看到的只有平静淡然,显然,某种阴霾已经从她身上离去了。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倒也好。威廉·博肯是个幸运的人,他死在了旧时代,这比很多从守城战中活下来的顽固派贵族要幸运得多,”他摇了摇头,“不谈这个了,坐下吧,我们在这座城里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要跟你好好交代交代。” 詹妮在书桌旁的高背椅上坐下,脸上带着笑容:“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来之前瑞贝卡还跟我说,要我尽量多带一些关于经典法术模型的书籍回去。” 高文想了想,回忆起了当自己走入王家图书馆以及法师协会的藏书室之后所看到的那壮观场面,笑着摊开手:“那你们肯定会得偿所愿的——这里可是一座宝库。” …… 白银堡确实是一座宝库,从各种意义上,摩恩王室数百年的积累都让这座城堡中堆积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遗产——它里面随便哪个储藏室,都足以让某个来自南境的半精灵瞬间挑花眼。 但琥珀凭借着绝强的意志力抗拒住了那些珠宝储藏室的吸引(当然也有高文的威慑在帮她抵抗诱惑),她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沉浸在摩恩王室那堆积如山的、沉重繁多的宫廷藏书里面。 白银堡深处的一座房间内,琥珀正在一大堆书籍卷轴之间翻找着,数名军情局干员和数名宫廷学者在和她一起忙碌。 “这里是摩恩王室的内部藏书馆,其中包括王室秘密卷宗,以及历任国王的私人收藏,”一名白发苍苍的宫廷学者跟在琥珀身旁,絮絮叨叨地说着,“您要找的东西如果在外面找不到,那就很可能在这里,但如果这里还找不到……那多半就真的不存在了……” “那只能证明这破地方的收藏不全,”琥珀抬头看了这个老学者一眼,不耐烦地摆摆手,“您这么大岁数的就别跟着忙活了,找个地方休息吧,万一您这样的大学者嘎嘣一下抽过去了,某人非把我拍墙上不可……” 学者一脸无奈地退到了一旁,琥珀则继续在书架之间翻找着,但刚过了半分钟不到她便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盯着书架之间空无一人的地方,抬起腿就要飞起一脚—— 在她踹出去之前,一个身影便迅速从空气中浮现出来,并慌忙地闪到了一旁。 “你要再闪的晚一点,我就踹出去了,”琥珀扫了暗鸦一眼,“你来干什么的?” “我来报告情况,”暗鸦在一个安全距离之外站定,对眼前的新上司汇报道,“所有皇家影卫的名录已经整理完毕了,包括每个人的擅长领域和服役经验。” “好,送到我办公室就行了,我回去之后慢慢研究——军情局和钢铁游骑兵都缺人,只要好好重新训练,你们都能派上用场。” 暗鸦微微舒了口气,低下头:“愿服从命令。” 随后他看了看周围一片忙碌的景象,忍不住问道:“您还没找到要找的东西?” “当然啊,要不我还在这儿干嘛,”琥珀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天知道我要找到什么时候……” 暗鸦想了想:“您要找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没有记录的姓氏,一个没人知道的贵族……大概是贵族,”琥珀随口说道,“他叫萨里·伦道夫,超凡者,但却没有任何资料提到过这个姓氏。” 话刚说完,她便突然摸着下巴停了下来,盯着暗鸦:“你该不会听说过吧?故事里不都这么说,戏剧化什么的……” “很抱歉,我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和姓氏……”暗鸦摇摇头,但在琥珀翻白眼之前,他接着说道,“但如果您要找的那个人是个‘隐秘骑士’的话……那说不定皇家影卫的秘密卷宗里会有线索。” 第0665章 线索与进展 “隐秘骑士?”琥珀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毕竟她到现在也就是大致理顺了旧王国明面上的贵族结构而已,对于那些显然更加秘密的、更加特殊的封号和爵位就一头雾水了,“干什么的?跟你一样手潮的潜行者?” “……并非如此,”暗鸦也是刚和这位新上司实际接触没几天,适应起对方的说话节奏显得颇为困难,怔了一下才做出回应,“隐秘骑士是非公开的秘密贵族的统称——立下特殊功勋的皇家影卫,存在污点但受国王庇护的超凡者,直接效忠国王本人的‘暗手’,总有一些人是秘密为国王办事,深得国王信赖,但又碍于各种原因无法被公开身份的,这些人就被称作‘隐秘骑士’。 “国王会为这些人赐予姓氏,算是承认他们的功劳和忠诚,但这些姓氏不会被记录在正常的纹章名录和贵族谱系里,只有直接的王室成员和一小部分负责管理名录的人才会知道这些人的存在。而通常来讲,隐秘骑士中的一大半都是皇家影卫——原因不言自明。” 说到最后的时候,暗鸦脸上明显带着一丝骄傲,毫无疑问,他也是一位拥有着“秘密姓氏”的“秘密贵族”。 然而琥珀却对他这份骄傲很不以为然:“安苏的王室啊……不在生产发展和国家制度上下功夫,倒是在这些见不得光的领域卯足了劲。还真跟老粽子说的一样,七百年了,你们在皇家影卫的基础上肯定有新花样。” “老粽子?”暗鸦这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新奇的单词,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什么意思?” “暗号,你别随便用,用错了容易被打死,”琥珀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后上下打量了暗鸦两眼,“不说这个了,看样子你也是个隐秘骑士吧?还挺让人意外的……你这样的竟然也能是个隐秘骑士?” 这话语中的质疑显而易见,暗鸦的脸上微微有点尴尬,然而他实在没法跟一个连续把自己从暗影界里踹出来三次的“大师”解释自己其实也是暗影之道的好手——这位半精灵小姐的暗影天赋实在不讲道理,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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