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还压榨我。” 苏世誉收回视线,笑道:“你不是向来一杯就倒的吗,喝茶也好。” “那多没意思啊,”杜越皱着脸,“而且表哥这都多少年了,我现在不一样了,早就不是一杯倒了,不信你让我喝一个试试?” 苏世誉笑笑,“我信就是了。” 杜越一下噎住,偏正对着楚明允笑眯眯的模样,顿觉不爽至极。他喝尽了茶水,而后猛地伸手抓过了酒壶倒了满杯,仰头灌了下去,动作迅猛一气呵成,得意洋洋地对上了秦昭担忧的视线,亮了亮杯底,“我就说没事吧。” 秦昭看着他满脸通红,但眼里的确是清明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杜越便乐呵呵地又满上一杯,看着楚明允和苏世誉,饮下一口,“我就说……”他话音一顿,手上不觉松了力气,一歪头倒在了身旁的秦昭身上。 秦昭眼疾手快地一手揽住杜越,一手捞住杯子放还桌上。 楚明允随手搭在苏世誉肩上,啧啧感叹:“苏大人,你这表弟还是真没说假话,也不知多少年来是怎么只长了一口酒量的。” 苏世誉没有接话,默然地拉下了他的手。 秦昭低头看着怀里昏昏沉沉的杜越,犹疑片刻,小心翼翼地抱起了他,“我送他回屋。”也不待那两人回答,直接就起身走出。 药庐里有淡淡草药苦香,灯影寂寂。秦昭躬身将杜越放在榻上,杜越忽然反手拽住了他衣襟,边睁眼边迷迷糊糊地念叨,“还……还能喝……” “嗯。”秦昭将衣襟解救下来,“睡吧。” “咦?”杜越猛地睁开眼,呆愣愣地瞧了他一会儿,“秦昭?……你终于理我了。” “没有,”秦昭道,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怎么会不理你。” 他记得那年依稀也是这样的冬季。 连年大旱后举家逃荒,途径苍梧山时只是睡了一夜,醒来便被独自抛下了。他明白,兄长能作劳力,小弟尚在襁褓,只有他应该被抛弃,他都明白。 那时雪压重山,霜冻林寒,他一张脸冷僵到连医圣都束手无策,自此再也牵动不起任何细微表情。 又冷又饿,却无端地拼命想活下去,所以在山间遇见师哥时会发了狠地扑了上去,结果自然是被一把掀翻踩在了地上。楚明允少年时的眉眼还总是阴郁,直直地细看了他半晌才松了脚,“……原来是个人。” 他挣扎地想爬起身却没力气,抬眼望见楚明允身后有小孩急急地追上,“姓楚的,你再不等我我就跟你师父告状!” 楚明允漠然,“随你。” 那小孩就看到了他,眼眸亮了一亮,笨手笨脚地把他拉了起来,“你也是上山拜师的吗?我是不是马上要有师弟了啊?”后半句是问楚明允的,对方冷眼不语。 而他在长久的冷冬之际,终于触及了温度。 从未料到会有人一袭青衫也能暖如阳。 思绪回落,秦昭低声又重复道,“……我怎么会不理你。” 可他忘了杜越是醉着的,全然不听他说什么,顾自扯着他的衣袖颠三倒四地念叨。秦昭凑近细听,微微愣住。 杜越声音极轻极小,却是极认真地道:“……对不起,秦昭,对不起,我……我不应该那么骂你,可是之前你都不理我,我知道我错了,秦昭,我不敢跟你道歉,秦昭,别生气了……你别生我气了……”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睁开一线的眼又闭上,彻底睡了过去。 心头酸涩,喉间哽涩,秦昭静静地看着他,良久良久,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终于低哑地开口道:“……你能不能,别总看着他。我……” 我喜欢你。 第二十九章 厅中一下就只剩了楚明允和苏世誉两人,炭火烧出毕剥轻响,厅外朔风低吼,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满庭积雪在沉沉深夜里映着皎白月光,整个太尉府中竟静得连一丝人声也无。 “我原以为我府上已经足够冷清了,没想到你这里也这般寥落。”苏世誉忽然出声。 “我是向来不过什么佳节的。”楚明允低笑了声,随意道:“用不上人伺候,就让下人都散了。我自己无家,又何必拆散那些有家的团聚。” 苏世誉点了点头,未出声,将手中剥净了的金橘随手递给了他。 楚明允见状便挑眉笑了,不伸手去接,瞧着苏世誉道:“苏大人是拿我当三岁小孩了吗,一只橘子就能哄开心了?” “……”苏世誉低眼看向另只手里剥开一半的橘子,一并递了过去。 楚明允笑意更深,蹙眉道:“难道两只就行了?” “你不想吃便罢了。”苏世誉收回手。 “哪个说不吃了?”楚明允一把抓住他的手。苏世誉轻笑一声,难得没有挣开。 厅外风声渐渐低了下去,落雪无声,听得见檐角护花铃泠泠轻响,间杂着檐下冰凌倏然坠落的脆响。 楚明允撕下一瓣橘肉,忽然想到,“对了,那天你和陛下提到的除夕禁足东宫是怎么回事?” “也不是什么值得提的事。”苏世誉轻叹道。 “苏大人这么一说,我就觉得更值得一听了。” “……”苏世誉看了他一眼,道,“陛下一向容易轻信他人,储君时更是不小心在近侍面前说错了话,被人抓了把柄。先帝罚他除夕之夜禁足东宫不得入席,我身为侍读替他抄了一夜的书,如此而已。” 楚明允忍不住把金橘又递还给他一个,聊表同情。 苏世誉笑看他一眼,顿了顿,忽而道:“说来,有件事此前一直没能找到合适时机告知你。” “嗯?” “叔父那件案子的判书你应当看过了?” “你是指对淮南王秘而不宣的事情?”楚明允道,“我差不多能猜到你想做什么。” 苏世誉意外地侧头看他,“你猜得到?” “苏大人,”楚明允慢悠悠地叹道,“算下来我好歹也是追求了你大半年的人啊,还不许我多少了解你些吗?” “多少了解些?” “是啊,你的行事手段我大概猜的到,不过――”楚明允单手撑住身子,倾身凑近些许,素白的指尖落在儒白衣襟上,他轻点上苏世誉心口,低低地道,“你这里想的什么我就猜不到了。” 苏世誉身形微滞,却没躲闪,垂眸看着他道,“楚大人想要猜什么?” 楚明允极轻地笑了,慢声道,“想猜的多了去,比如你如何看待我,又比如,”他一点点掀起眼帘,正对上苏世誉的目光,“你今夜为何会过来?” 他手指随着话音在衣襟上打了个圈,不轻不重的力度划过心口,动作放缓近乎暧昧,苏世誉按住他的手,淡声笑道:“原因如何很重要吗?” “自然重要。”楚明允弯眉一笑,“秦昭觉得你是为了杜越,可我偏就觉得不是,可若不是那样,难不成会是为了我吗?” “我还以为依楚大人的作风会直接视为后者。” 楚明允反握住他的手,逼视进他眼底,“回答我。” 可他不知该如何作答,毕竟连自己也不明晰当时为何会忽然做出独自前来的决定。其实这世上本就不是事事皆有缘由的,多是的心潮忽起一念之间,但如此说了楚明允只怕是不会信。 苏世誉略一思索,抽回了手,淡淡一笑,“正是因为你。” 始料未及的回答,楚明允微怔。 炭火的暖光映着他眼中笑意,苏世誉反问:“楚大人难道忘了,不是你在陛下面前邀请我来的吗?” 楚明允回过神,微挑了眉梢,“我自然记得,所以说――苏大人是觉得深夜寂寞了来找我的?” 这话总觉得有几分歧义,苏世誉收回目光,及时挽救了话题走向,“总之,我同陛下商议过了,决定复朝后巡狩诸侯国时拘捕淮南王,待那时会将之前的案子重新提起。” “和我猜的差不多,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叔父的案子了结只为了打消淮南王的戒心,难免有些草率,旁人看来疑点重重。先前那些诬陷你的证物误导了许多人,而且扶风郡的流言这些日子也传了过来,恐怕现在坊间私下里都认定了你是真凶。” 楚明允无所谓地道:“那又怎样?” “因此这段时日要委屈楚大人遭受非议了,不过你大可放心,淮南王伏罪后我定然会将诬陷之事昭告天下,还你清白。” “你也不必如此,我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我。”楚明允漫不经心地笑道,“况且天下最愚昧无知的就是这些百姓,何必费力气向他们解释。” 苏世誉淡笑道:“即便楚大人不在意,为你洗清嫌疑也属我分内之事,我定然是应当做到的。” 楚明允歪头盯着他看了片刻,忽而低头轻笑了一声,不再答话。 厅外风雪不知何时停了,忽然有浑厚钟声潮涌般地荡了过来,一声挨着一声,子夜已到。爆竹声顿时响成一片,满空赤红碎屑翻飞,无数烟火簇拥上浓墨夜空,绽开千般光华星芒,喧闹声将深夜吵醒。 “喂,”楚明允眼睛直望向外面,忽然开口,“要不要跟我出去放烟火玩?” “楚大人还备了烟火?”苏世誉问。 “我没有,不过杜越买了,我知道他藏在了哪儿。” “你就不怕明日阿越醒来后找你?” “好办,”楚明允看向他,眨了眨眼,“就说不知道,没见过,杜越不信我,但一定信你。” “那我为何要帮楚大人隐瞒呢?”苏世誉笑道。 楚明允直接拉过苏世誉就往厅外走去,“因为你现在是共犯了。” 那堆烟火就藏在角落里,他们拿到庭中依次摆好,这才发觉杜越买的真是式样繁多什么都有。 楚明允点起两个火折子,侧头看见苏世誉正研究着个莲花灯似的烟火,“那个燃得快,你放在最后点。” “嗯,还有别的要注意的吗?” 楚明允想了想,“点完后记得跑过来抱紧我。” “……”苏世誉想了想,“为什么?” “我担心等会儿声音太响你害怕啊。” “……楚大人果然贴心。” 赤红沿着引信一闪而上,伴着闷雷般的巨响,束束火光飞窜上苍穹,旋即大朵大朵烟花绽开,点点光华如星似雨落下,美不胜收。他们这处稍一黯淡,又有别处的夜空绚烂,烟火声远近相接,连绵不绝。 有孩童嬉笑着沿着巷子跑过,细弱的歌声透过朱红府墙,穿过硝火味的薄烟,唱着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欢乐几家愁,苏世誉在心头默念几番,不禁敛眉轻笑,这佳节之中,自然是只有伶仃孤影才会倍添仇。他侧头看去,发觉另一个伶仃人不知何时半蹲在了庭中红梅下,正专注地团着雪。 苏世誉走过去跟着蹲下,静静地看他指骨分明的一双手团出了两个雪球,忽然笑道:“我给你捏个别的看看。” 言罢果真跟着下手拢了一捧雪,捏出了个扁圆身子,按上个圆脑袋,又用指尖仔细地雕琢出两个尖耳朵来。苏世誉正在地上寻着合适的落瓣作眼,一直偏头瞧着的楚明允忽然伸手过来,苏世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手停在那颗脑袋旁,微一屈指,顿时弹飞了一边耳朵。 “……”苏世誉深深地看着楚明允,只见他笑得眉眼弯弯,唇角上翘,兴致勃勃地又将另一只耳朵无情摧毁,对称至极到连苏世誉都不知说什么好。 于是苏世誉一言不发地在身侧虚握了一掌松软剔透的雪,略一端详,塞进了楚明允毫无防备的衣领。 楚明允反应已是极快,才一触及就弹开几尺,却仍是被后颈冰得一颤。他微眯起眼,顾不上拍雪就眼疾手快地拽住了起身就要走的苏世誉。那边苏世誉未及站稳,猝不及防地被他扯住顿时脚下一滑,这瞬息间心念陡转,苏世誉忽然不再稳住身形,而是反握住了楚明允的手臂,一把将其拖下了水。 两人就这么不顾形象地平地摔在了厚厚的积雪上,倒下的混乱中楚明允只来得及以手撑地才免于压在苏世誉的身上,他才松了口气,心情几许复杂地正欲说些什么,一低眼正对上苏世誉笑意深深的眼眸,直觉不妙。 下一刻苏世誉伸手拍在了身侧梅树上,梅树随之一颤,堆了满枝的雪带着殷红花瓣铺天盖地落下,红梅落雪纷纷然,砸了楚明允满发满背,顿时遍体生寒。 楚明允单手撑在苏世誉的头边,拂去了脑后的雪,然后看着化开的满手冰凉雪水,“苏世誉,”他道,“这若是换了旁人,就已经被我活埋在雪里了。” 落雪拂下时有瓣红梅擦过楚明允鬓角飘转而下,悠然落在了苏世誉的眼眸上。他嗅见红梅冷香中一点檀香,视野里有一角赤红微染,而楚明允的眉目极近,染了霜白的鸦色长发被风吹起,朦胧了靡靡夜空里的烟火。 苏世誉拿下落梅,躺在雪中好整以暇地笑道:“若是随便哪个旁人都能让你这么狼狈,楚大人恐怕是要无颜见人了吧。”他复又抬起手,将楚明允鬓发上的碎雪仔细抹去。 指尖才触及额角时是微凉的,随着划入发中而一点点温热,极温柔极轻的动作,引得头皮微微发麻。 不待楚明允细想,苏世誉便收回了手,“好了,起来吧。” “你想起来就起来了?”楚明允笑了声,微眯了眸,“说句好听的来呀。” 苏世誉沉吟片刻,道:“多谢楚大人替我将雪全挡下了。” 楚明允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四目相对,“很好,你今晚就别想起来了。” 苏世誉无奈地笑了,思索着该如何解决眼下情况,一时没有答话。 红廊下华灯摇曳,一晃晃地映得庭中光影明灭。楚明允捏着苏世誉的下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唇上。他唇色向来较淡些,此刻不知是因为冷了,还是身下的白雪映衬,竟浮现出了点颜色,在双唇间隐约显出了一线殷红。 楚明允忽而鬼使神差般地俯下身去。 “……楚大人?”温润声线突兀响起,略带错愕。 楚明允陡然顿住,咫尺间正对上苏世誉的眼眸,才发觉他近乎要吻上苏世誉,差了不过分毫的距离,呼吸可感。 他惊醒般地起身,退开一步抬手按了按眉心,这才将苏世誉也拉了起来。 苏世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转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这一遭折腾下来两人衣袍都被雪给浸湿了大半,回了厅中对坐着慢慢烤干。楚明允瞧着苏世誉云淡风轻地也脱下了外袍,暗叹了几句色令智昏,索性不再去想方才的事。他懒散地支着身子,忽然道:“对了。” “怎么?”苏世誉打量着湿透的袍背应道。 “其实你方才捏的老鼠还挺可爱的。”楚明允道。 “蒙你谬赞了,”苏世誉看他一眼,“方才我捏的是兔子。” “……行。” 第三十章 年节已过,喜气渐淡,早春将至,积雪消融。 长安城中的商铺陆续开了张,客人尚且稀少,伙计们便倚着门框闲散地叙着话。不知谁忽然惊呼一声,随即听见有清脆铃音自城门那边悠悠传来,沿街的人忙探头去看。 官兵于前开道,长长的车队穿街而过,向宫城驶去。驼铃轻颤,车马辚辚,轻纱覆面的异域女子身姿婀娜,分两列随行在一顶软轿后。绣纹锦帘被人偷偷掀开一角,露出一只墨绿眼眸,趴在楼上的幼童一眼看见,惊喜地指着叫喊,立即被身旁大人给按了下去,道了一声:“楼兰。” 楼兰地处西域大漠,扼商道要冲,是以虽为小国,却城池繁华,地位重要。楼兰国向来在大夏与匈奴间摇摆不定,直到近些年才与大夏走的近了些,不过往来纵然多了,却也从未见过一开春就前来的。 这日正是复朝之时,才出了金殿便远远望见迎接仪仗的楚明允也在纳闷,侧头问苏世誉,“楼兰这次派来的使臣是谁,居然用上了诸侯礼遇?” “今日楼兰王女亲自携礼来访。”苏世誉解释道。 楚明允点点头,略一回想,连带着今日总觉得苏世誉看他的眼神颇有深意也明白了过来。 据说楼兰王女骄纵任性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三次出嫁都不足月,不是命人将夫君直接打得横尸院中,就是掌掴高堂斥辱夫婿,硬是逼得对方以死请求国主解除婚约。折腾下来举国再无人敢娶,楼兰国主偏又拿王女当心头肉宠着,当年不惜以三座城池陪嫁,只求能在大夏寻到一合意夫婿。 那时楚明允在朝堂上一声轻笑,果断把对头苏世誉给推了出去。说是上无高堂少了麻烦,为人端正温和,恰好还妻妾全无,最后又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道,先前见楼兰王女下轿时还对着苏世誉春风一笑。 一直淡然无波的苏世誉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终于侧头深深地看了楚明允一眼。 之后苏世誉是如何摆平这事的他未曾留意,只清楚记得那日下朝时苏世誉在同朝五年后头一次对他说了除开日常问候的话。 苏世誉对着他春风一笑,说了两个简洁异常而又意味无穷的字: “呵呵。” 思及此,楚明允轻咳一声,笑道:“苏大人,我那时可是……” 苏世誉瞥他一眼。 楚明允道:“……没什么。” 苏世誉便轻笑出声,温和道:“楚大人倒是不必介怀,王女并不如传言所说的那般任性。” 楚明允微挑眉梢,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复朝初日并无事务,楚明允和苏世誉并肩往外走去。言谈间身后宫廊忽而传来了奔跑声,伴着涔涔铃音由远及近,他们止了话侧头看去,窈窕少女便张开双臂扑了上来,一把抱住苏世誉的胳膊,仰头笑意明艳,“安伊诺!” 楚明允怔了一下,他依稀知道这句楼兰语的意思,是敬称的哥哥。 苏世誉淡笑着看她,“已经拜见过陛下了?” “见过了!他还说今日都没事,你可以陪我出去玩了!”她汉话发音稍显奇怪,却也足够清楚。穆拉和放开苏世誉,原地转了一圈,烟紫裙裾起伏绽开,腕上银铃声声清脆,“好看吗!” 苏世誉颔首肯定了,穆拉和歪头一笑,注意到楚明允后翠玉般的眼睛一亮,“漂亮哥哥,你是谁啊?” “楚明允。” 穆拉和认真地点了点头,顿了顿,“漂亮哥哥也一起去玩吧?” 楚明允一时反应不能,苏世誉解释道:“她记不住汉人的名字。” 楚明允不在意地点点头,道:“你们一起就行了,我不……” “人多才好玩啊,不准不去!”穆拉和打断他,一手拉住一个。 薄日高悬,长安东市里熙攘热闹,沿街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行人络绎来往,都不禁往一处面摊上多看了几眼。那里两位俊秀的公子沉默饮着茶,他们对面坐着个碧眸的异域少女,正以与她娇俏模样截然不同姿态大口吃面,桌上已然摞起了几个空碗。 一碗将近见底,楚明允见她风卷残云般的势头不减,忍不住道:“……你究竟是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准备来长安后我就没好好吃过饭,都快饿死了!”穆拉和抽空回道。 “为什么不吃?” “因为要见安伊诺啊,瘦点才好看。” “那你现在怎么还吃这么多?” “他刚才不是已经见过了吗?”穆拉和满脸理所当然,转头招手道:“我还要!” 楚明允无言以对,看着喜笑颜开连声答应的摊主,又将目光转向身旁的苏世誉。 苏世誉淡然地回看过来,“楚大人也想吃吗?” “……算了吧。”楚明允幽幽叹道,“我看着都饱了。” 苏世誉低笑一声,收回目光,想起了与穆拉和初见时的情形。 当年朝堂上楚明允的话已至此,苏世誉是如何都推脱不了与楼兰王女会面一见了,他思忖良久后抱琴赴约,本打算言语不通奏乐几曲敷衍了事,却不想对方是懂些汉话的,更没料到推门时是一条软鞭迎面甩来。 苏世誉侧身一避,信手截过软鞭,对方非但不恼反而欢喜起来,边嚷着本以为是没用的文臣没想到是会武的,边招呼他来桌边坐下。 接触后苏世誉才发觉,这位楼兰王女并非传言般的任性妄为,而是自小被悉心呵护生出了过于率真的性子。 他指下一曲春江花月夜方歇,穆拉和就已经把自己心事噼里啪啦倒了个干净。她出嫁三次,前两次是权臣为谋国而强逼国主下嫁爱女,这边她才入门没两日,那边对方就与其他女子厮混了起来,她一怒之下直接冲入房中,鞭下不留寸力,便有了传言中的夫婿横尸院中。不过穆拉和意外发觉自己是替父王除了心头大患,大受鼓舞,认准了处处要挟父王的臣子要嫁,直逼的对方降职求饶。 苏世誉闻言沉默了许久,对着一副要人表扬模样的穆拉和,沉吟道:“你嫁人的心愿只是这个?” “对啊,因为他们对父王不好。”穆拉和道。 苏世誉无奈地笑笑,“自古以来,女子出嫁都是为能与心上人厮守。” 穆拉和歪头想了想,“可是我没有心上人,不过我想过,以后真正要嫁的一定要是个武功盖世的大英雄。” 苏世誉了然,“难怪你得知我是文臣后要挥鞭过来。” 穆拉和趴在桌上瞧着他搁在琴上的手,修长好看,“你武功一定很厉害,我很喜欢你,”她顿了顿,“不过我一点
相关推荐:
泰莉的乐園(GL SM)(繁/简)
莫求仙缘
一不小心攻略了男主
穿越之八零大小姐
靴奴天堂
地狱边境(H)
高门美人
要命!郡主她被庶女拐跑了
我可爱妻子的编年史
切切(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