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苏世誉扫了他一眼,淡淡笑道:“楚大人多心了。”顿了顿又道,“且不论礼数如何,楚大人如今毕竟有嫌疑在身,今晚若再不幸出了命案,少了我从旁作证,只怕你会难办。” 指尖轻点着木桌,楚明允支着下颔缓声笑道,“哦?原来是在担心我半夜跑了吗?”他话音微顿,盯着苏世誉的眸色渐深,压低了音色缓声道:“那你――就不担心我半夜对你做些什么吗?” “如果楚大人果真以为我会任人宰割的话。”苏世誉笑道。 楚明允便收回目光,摊开手语气顿转得几分无辜,“我不是自觉声誉不佳,怕连累了苏大人吗?难得我这般为你着想,你居然还不领情。” 苏世誉闻言居然似是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又抬头望了一眼房梁,笑的温和,“既然楚大人用心良苦,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恐怕还要麻烦楚大人睡在上面了,免得我夜里起来喝茶时会不慎踩到你。” “……苏大人有半夜起来喝茶的习惯?” 苏世誉笑看他一眼,“以往没有,今晚就说不定了。” “……”楚明允刷一声地展开扇子遮住了脸,一手握着衣襟,幽幽叹道:“没想到苏大人这么坚持要同我睡一宿,那我还是从了你吧。” “……”苏世誉道,“下楼用饭吧。” 楼下的客人比他们来时稀少了些,不再那么吵闹,小二上全了饭菜打着哈欠走了,客栈里一时只剩杯著之声。 楚明允忽然想到什么,咽了口茶,道:“对了,补任右扶风的苏行,跟你什么关系来着?” “是我叔父。”苏世誉道。 “亲叔父?” “是,”苏世誉道,“我父亲年纪最长,其次是叔父,杜越的母亲最小。” “可我怎么记得,当年不由分说把苏行贬谪出京是你父亲苏诀的主意?”楚明允问道。 “的确如此,”苏世誉沉吟道,“但究竟为何,我至今也不大清楚,只知道父亲和叔父后来生出了些矛盾。那之后叔父就远在镇江,这些年鲜少来往,当初我双亲因病辞世,他也未能前来,只是托姑母捎了封祭文。” 别人家事,楚明允不好置评,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夜色渐深,客栈里彻底安静了,楚明允和苏世誉也安静地站在床边许久,无人动作。 同床合睡一事虽然下了决定也做好了准备,可真到了这时候还是不免生出了不自在。默默无言良久,最终楚明允再次先开了口,他指了指床榻,“苏大人觉得……该怎么分配?” 苏世誉收回了目光,尽量平淡道:“以往怎样和旁人挤一张床,现下也那样便可,何必在意太多。” “可我以往只跟女人睡过,”楚明允笑了声,“她们一般都钻我怀里,那苏大人你也……?”他话不说完,眉梢微挑,盯着苏世誉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 “……”苏世誉深深地看他一眼,又转过视线叹了声气,抬手凭空划下一条线来,“我醒的向来早,你睡在里面吧。” 楚明允应了一声,并无异议。 想他们当了多年的对头,多年来话都不曾多说过几句,如今居然会同处一室,取冠散发宽衣解带,可见世事果真变幻无常妙不可言。 但脱去了外袍的手,却怎么都难以进行下一步了。楚明允和苏世誉无声地对视一眼,吹熄了灯,和衣躺下。难以言喻的尴尬笼罩着整间屋子。 楚明允是向来都难以安稳入睡的,更何况现在身旁还多了个人,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神思却仍是一派清明。躺的几欲烦躁,楚明允正想不惊动苏世誉的悄悄起身,方有动作却忽然嗅见了淡淡香气。 一点点清淡温和的气息萦绕在鼻端,像夜色下无声绽放的花,他凝神辨别了片刻,是安神香。楚明允稍倾身往苏世誉的方向凑近一点,果然闻到了更清晰的味道,宁神静气,抚和心绪,在这如水凉夜里仍有温润暖意,缓缓地浸入夜里。 楚明允躺了回去,侧身枕着自己的手臂,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苏世誉的脸上。 月上重楼,光漏入绮户,在床沿落了一层银白霜华。苏世誉阖目躺在他身旁,呼吸平缓,眼睫微染月光,在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眉眼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平和。 他直直地盯着苏世誉出神,忽然悄无声息地抬起手,弯指成一个狠厉的弧度往苏世誉的脖颈处缓慢探去。 绝好的一个机会,让这个人无声无息地死去,不会被任何人发觉,只要让人以为他如同那五人一样被暗杀就没关系的。没关系,反正他如今就躺在这里,毫无防备的…… ――毫无防备? 楚明允的动作顿住,只差分寸便能扼住苏世誉的脖子。 苏世誉的呼吸依旧平稳,没有丝毫反应变化。楚明允微微眯起了眼,随即轻扯了唇角,放松手指转而落在他光洁的额上,将几缕乱发拂到他脸侧。楚明允收回手打量片刻,然后翻了身闭眼睡去。 直到他那边再无动静,苏世誉才睁开了眼。他抬手按上自己的额头,侧目困惑地看了一眼楚明允。 次日醒来时身旁果然已经空了,楚明允发了会儿呆,意外地发觉昨夜睡得还算不错,也不知是不是托了身旁安神香的福。他慢慢悠悠地起了床,下楼同等着的苏世誉一起用过饭,便一刻不停地上了路。 这几日算得上秋高气爽,苍穹放眼一碧,只是有些冷了。他们终于赶在晌午前到了扶风郡,右扶风苏行接到入城的消息后就带人在府衙前迎接了,远远地见着苏世誉便眉开眼笑地快步走了过去。 苏世誉下马,转身正对着苏行一礼,笑道:“叔父。” “哎哎,好。”苏行拍了拍他的肩,眉头忽又皱起,“誉儿,这些年不见,怎么清减了这么多?” “大概是偶尔忙了些,我自己倒是没怎么觉得。”苏世誉笑了笑,侧身示意道,“那位是太尉楚明允,这次来同我一起查案,叔父应该曾见过几面的。” 苏行看过去,中规中矩地见了礼。 早有人将他们的马牵下,衙役在前引着他们去内院的住处。苏行拉着苏世誉稍落后两步,接上了之前话题:“自己不懂照顾自己就罢了,叔父在镇江可是都一直听人说,你身边都没有过能照顾你的人。” 长安亲友逢相问,都说我还没成亲。 苏世誉淡淡笑道:“劳烦叔父为我操心了,我……” “别来这一套,”苏行打断他,“你这条件若是想找,满长安的姑娘都能任你挑。你就跟我实话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苏世誉叹了口气,道:“朝中局势未稳,侄儿无心分神于此,况且如此倒能免得有家室拖累,一人行事总归……” “胡说八道!” “……”苏世誉沉默了。 “成了家才叫安稳,”苏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誉儿啊,你年岁要长于那些同辈子弟,可现在别人孩子都三四个了,而你就空有个职位。” 苏世誉默然片刻,望着前方楚明允的背影,试图开解道:“叔父何必太过介怀,京中何止我一人如此。楚太尉同样身居高职,至今也是未有子嗣。” 楚明允是如何人物苏行早有了解,闻言不免不屑地瞥去一眼,道:“就他那品性,断子绝孙都是应该的。” “……”走在前面的楚明允表示自己什么都听见了,便顿了步,不紧不慢地回过身去,眉眼含笑地瞧着苏世誉,柔声道:“怎么走的这么慢,是我昨晚把你折腾的累着了吗?要不要我过去抱你啊?” 除他两人外,在场所有人顿时都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苏世誉笑意深深地盯着他,“楚大人。” 楚明允冲他一笑,转回身心安理得地继续前行。 苏世誉转过脸对着震惊的苏行,无奈道:“玩笑之语,还请叔父切莫当真。” “你……他……”苏行的手颤抖地指着,说不出话来。 苏世誉长叹了口气,平淡道:“叔父觉得是该信我,还是信他?” “……哦。”苏行艰难地缓过神,一时忘记之前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几次口,才道:“算了,我也不??嗦你了,你留心点吧。我这次来赴任,路过金陵时见着了你姑母,她说你的服丧期都快过去一年了,既然杜越也在长安,你再拖下去,她就亲自来给你操办,顺便还能看看儿子。” 苏世誉微愣,“姑母果真如此说的?” 苏行笑着看他一眼,“字字都是你姑母原话,自己好好掂量着吧。” 苏世誉点了点头,眸色深敛。 第二十四章 稍作歇息,楚明允和苏世誉就动身去了最先遇害的郑琬家中。 前任右扶风郑琬已死去月余,尸首早就入土为安,而他家中还是一片素缟,挽幛未去,香烛烟火缭绕宅院。婢女扶着位孝衣妇人出来迎接,白簪花斜斜地戴在微乱的鬓发上,她面色憔悴,全身上下苍白得只剩一双目哭的通红。 劝慰过几句,他们直接被领到了出事的院中。官府先前来查看过,又已经办了场丧事,这里物件大多都没了事发时的样子,唯有庭院的石板上留有洗不下的淡淡血渍,无声记着曾发生过的一切。 苏世誉站在书案前打量了许久后,拿起几份文书凝神思索着什么,楚明允将目光收回,又实在觉得这庭院中看不出什么,转身向郑夫人走去。 郑琬死不瞑目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这处别院就成了郑夫人心上的伤,她不愿再踏足,就一直候在院外等着他们。 “郑夫人,”楚明允问,“既然说你夫君是深夜被杀害的,那他大半夜不回房睡觉待在这里做什么?” “府衙里还有些公文,夫君就带回来在书房里批阅了。”郑夫人慢慢地答道。 “郑琬时常如此?” “倒也不是时常,”她想了想,道,“有些刚送至的紧要公文的话,夫君是习惯带回家里慢慢看的。” “所以凶手若不是你府上的侍从,便是右扶风的熟识之人。”一道温和嗓音自身后响起,苏世誉稳步走来。 楚明允看向他,略笑道:“苏大人看出什么来了?” “原本是并未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苏世誉道,“不过楚大人方才的问话倒是提醒了我。” “……御史大人,为何这样说?”郑夫人看着苏世誉,眸光闪动。 苏世誉淡淡一笑,“只是我的猜测,不过也应当差不了。此院中还有护卫的尸体,就意味着凶手的身手并没有好到不惊动任何人,可府内其它院落都无人知晓出了事,就连夫人你也是在次日清晨才发觉了郑大人遇害,因此来看,凶手是直接进了这里的。” 郑夫人紧蹙了眉,不解地看着他,“大人所言这些,跟方才所说凶手的身份有何关系?” 楚明允早已懂了,“他的意思是,对方肯定是知道郑琬有在这里批公文的习惯,而且了解你府中布局,直接就能找来,不会是毫不相识的人。”他顿了顿,转头对着苏世誉道:“还得是知道郑琬那夜有紧要公文的人。” 苏世誉颔首,才欲开口,便听郑夫人声线颤抖地道:“怎么可能……” 他们微诧异地看着她。 “怎么……可能……”郑夫人手指紧紧绞着袖角,难以接受,“我夫君为人和善,府上下人从来不曾被亏待过,而且他们个个都是多年侍奉着的,出事后没人离开,连反而账房家的小丫头都跑来想安慰我,……他们怎么会是凶手!” “郑夫人……” “若是熟识之人……”她眼中泪光已现,身形微颤,身旁的婢女赶忙扶上,垂着头也是悲悯之态。郑夫人深吸了口气,直直地盯着他们,困惑至极,近乎诘问,“既是熟识,又为何要下此毒手?” 楚明允和苏世誉无话可答。 郑夫人便别过头去,捂着脸无声饮泣。 他们回府后不久,苏行就过来关怀探查的情况,苏世誉淡笑着只道还没什么结果,见苏行的神色似是还有什么话要说,便问道:“叔父还有何事?” 苏行往后看了一眼,主簿心领神会地上前道:“回禀两位大人,今日在出城的人中逮到了个行为鬼祟的人,方才拷问下来,他自认是杀害了郑大人的人……” 楚明允忍不住嗤笑道,“那么久都没查个头绪,这会儿居然能一下子就让你们给抓了?” “兴许是知道两位大人来了,做贼心虚撑不住了。”主簿面上讪讪,道,“总之,两位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苏世誉看了他片刻,轻声笑笑,“也好。” 牢里烧着油灯,狱卒们向他们几个行了礼,站到了一旁去。牢里的中年男人正在打瞌睡,散乱头发下隐约可见微微鼓起的太阳穴,搁在身侧的手掌粗大,看得出身手不浅,也不知是怎么被抓住的。 男人被声音惊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见着来人顿时惊醒,脸上竟显出惊恐之色。还不待人反应,只见男人猛然跪下,扯动着一阵铁链巨响,他恐惧万分地对着楚明允道:“大人……大人饶命啊!” 楚明允莫名其妙地瞧着他,“你是在同我说话?” “属……属下办事不利……可……”男人抬头飞快地看了楚明允一眼,抖如筛糠,“求大人高抬贵手!” 狱卒们顿时都抽了口冷气,不约而同地盯着楚明允。 苏世誉若有所思地旁观着,也不开口。 楚明允歪头打量了他片刻,忽然摇头笑了,“想拖我下水也不弄个清楚,我手下可没你这么难看的人。” 男人顿时噎住。 苏行表情微妙地看了眼楚明允,转头对苏世誉道:“誉儿,你不问些什么?” 苏世誉淡淡笑道:“既然他是跟楚大人求情的,那便由楚大人做主吧。” 男人闻言忙看向苏世誉,连声哀求:“御史大人!草民犯下重罪,自知当死……可,可我那妻小毕竟无辜,还求大人能救出他们。” 这话含义颇深,苏世誉敛眸看他,但笑不语。 楚明允含笑扫了眼苏世誉,复又对那男人道:“行了,别喊了。我问你,郑琬被杀都过去了那么久,你不早些逃出扶风郡,怎么反而今天出现了?” 男人直直地看着楚明允,面容有些扭曲,道:“我不过按命令行事,大人这话既然是要撇清自己,我怎么能解释的了。” “呵,”楚明允冷冷道,“你说你是我属下,按我命令行事,那你现在一口咬定我究竟算是怎么回事儿?” 男人避开他的目光,低了下头,“就像大人所说的,我不过随手都能丢弃的棋子,哪里算得上您的下属。事到如此,不过是搏一把,看看能不能让我那妻小侥幸活下来。” “你妻小怎么了?”他好笑道。 “这一点,恐怕大人心里要比我清楚……” 楚明允微眯起眼眸,正欲上前却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臂,他转头看去,苏世誉对他微微笑道,“看他情绪不稳,大概问不出什么来。审问不必急于一时,楚大人今日也劳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 楚明允蹙眉端详着苏世誉的神色,然后偏过头去敷衍地应了一声。 这事态发展委实精彩,待他们一行出了牢房,狱卒们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凑到一起七嘴八舌,谈论得十分畅快。牢房外,随从跟来的主簿几人表情也都相当奇妙。 苏行忍不住又拉着苏世誉低语道:“誉儿,你看刚才那个情形……” 苏世誉却少有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仍旧温和平淡,“以片面之词攀诬权贵之事并不少见,况且现下还没证据肯定就是那人行凶犯案,叔父也切勿过早下定论。” 楚明允独自走在前面听得清楚,不带情绪地轻笑了声。他心里明白,那男人的话说的再能迷惑人,也无法令苏世誉对他起疑,倒不是说苏世誉有多信任他,而是这人笃信着自己的判断。 虽然如此,他心头还是隐隐地烦躁,毕竟楚明允素来脾气不好,跟苏世誉耍点心机胡搅蛮缠就罢了,对别人他着实是没什么耐心。 也不知苏世誉是不是觉察到了他心情不佳,此后两日,苏世誉出乎意料地既没有去牢房审问,也没有再去郑琬家中,而是拉着楚明允将扶风郡因郑琬之死而堆积的公文给帮忙批了大半,于是楚明允就更烦躁了。 当夜里苏世誉拿着几本书叩响他房门时,楚明允一手撑在门框上,忍无可忍地道:“苏大人,你若不是来陪睡的,就请回吧。” 苏世誉将书在他眼前亮了亮,不是公文而是兵书,“不必睡了,今晚恐怕要有变故,你我且在你房里等着。” 楚明允微微挑眉,收回手放他进屋,“什么变故?” “具体会如何我不清楚。”苏世誉将东西在桌上搁下,“不过我已经告知叔父要离开扶风郡去别处查看,今夜再不动手,他们就没机会了。” “他们?”楚明允在他对面坐下,“你知道什么了?” “只是猜测,”苏世誉笑笑,“有组织的作案总是要有人调度,这两日我对比了前后五次官吏遇害的时间地点,发觉若是主谋身处此地,时间便恰好都能对上了。” “所以你就打算拿我们两个以身作饵了?” 苏世誉抬眸看他,烛火映得他眼瞳如墨,竟带了些戏谑道:“楚大人难不成是怕了?”温和的嗓音在末尾微微挑起,似有若无地藏着笑意,煞是好听。 他这样子令楚明允微愣了愣,转而勾唇笑道,“难道不是你怕了才跑来我房里来的?” 苏世誉摇头轻笑道:“我前来不过是为方便行事,楚大人多心了。” “你何必非要解释,”楚明允笑意盈盈地道,“脸皮这么薄,直说想要我保护就那么难吗?” 苏世誉无言地看了他片刻,忽然道:“对了,早先我就想问你一句。” “嗯?” “楚大人脸皮如此厚,就不会觉得热吗?”苏世誉一本正经地问道。 “……”楚明允一本正经地答道:“你来摸摸看?” 苏世誉默然地拿起一本兵书递了过去,终止了对话。 楚明允低眼瞥了瞥书名,“看过了,换一本。” 第二十五章 将近三更时分,屋檐上忽然响起飞掠踏过的脚步声,在寂静秋夜里格外清晰,却是毫无停留地向着别处去了。 楚明允与苏世誉对视一眼,推开门便纵身追上。 不过几步便听见一处别院里有些响动,他们落下环顾,发觉是苏行的住处。院中的护卫不知哪儿去了,透过窗能隐约望见屋里狼藉一片,似是有打斗痕迹。 楚明允拍了拍苏世誉,“那边。” 果然有人影在转角倏然闪过,向着府衙内偏僻之处去了。他们一路追上,沉沉夜色中一处半开的铁门显在视野里,这是府衙里的水牢。前任右扶风郑琬心善,多年来弃而不用地锁着,而今水牢的铁锁链断垂在地上,阴冷的风自漆黑门内细细吹来,迎面生寒。 他们脚步不禁一顿,这瞬息间里面模模糊糊地传来了苏行的声音。苏世誉微皱了眉,拉住了楚明允的手腕,走入门内沿石阶而下。 楚明允诧异地看着苏世誉的手,好一会儿才迟缓地想起在极乐楼的棺材入口处自己随口说的话,只是没想到苏世誉到现在还记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无声地笑了笑。那人的掌心依然是暖的。 苏世誉对这水牢似乎颇为熟悉,在目不能视的情况下居然也能毫无阻碍地循声前行。 激烈的缠斗声被走道的回音荡得几分空灵诡异,似是近了,黑暗中不断有金石相击的火星隐现。 “叔父?”苏世誉微提声。 远处应声响起剧烈的刀锋磋磨声,有人嘶声怒骂了什么,来不及听真切便破碎,兵器重重坠地的声音荡了过来,旋即牢中一片死寂。 片刻后水牢里忽然亮起了火光,油灯灯焰渐稳,照亮了这方空间。苏行喘息不定地倚着墙,他脚边不远处躺着个黑衣蒙面人,已经没了气息却仍目眦欲裂地瞪着苏行。 楚明允走近蹲下,一把扯去了他的蒙面,那张脸这几日他们见过不少次,正是主簿。他大张着嘴,竭尽全力地想是要说什么,可惜喉管已被切开,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只是将自己的脸又徒添几分狰狞。 苏行身上错落地负了伤,费力地咳了两声,骂道:“这畜生,难怪忽然说捉到了凶手,原来是他自己杀的人,现在还想对我下手!” 楚明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接他的话,站起身正欲走过去却忽然被苏世誉抬手拦住。楚明允困惑地看了过去,只见苏世誉定定地望着苏行,神情平静得有些异样。 苏行纳闷地向他招了招手,“誉儿,你来,过来扶叔父一把。” 苏世誉站在原地未动,“叔父,”静默了片刻,他忽然道,“你那日问我时我没有告诉你,其实郑琬的夫人说了句话。” “什么?” “既是熟识,又为何要下此毒手。” 苏行笑了笑,看着躺在地上的主簿道:“可不是,谁能想到他跟了郑琬那么久,居然还会狠下杀手。” 苏世誉仍是看着他,重复道:“既是熟识,又为何要下此毒手。”他声音温柔,字字清晰。 苏行愣了愣,面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苏世誉淡淡道:“郑琬与你相识多年,主簿在你手下听候差遣,叔父,何必下此毒手。” 楚明允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徘徊,抄着手自觉靠在一旁墙上冷眼旁观。
相关推荐:
摄春封艳
穿成恶毒女配怎么办
当直男穿进生子文
泰莉的乐園(GL SM)(繁/简)
穿越之八零大小姐
性感寡妇,在线发癫
重生之兄弟情深(肉)
深陷
仙尊的道侣是小作精
回到仙尊少年时[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