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越殊时常向他求教,每每大有所获。 这般每天都比前一天有所进步的日子令越殊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满足,纵然高悬的“死亡倒计时”似乎都失了紧迫。 他的心灵反而在这“头顶闸刀随时落下”的危机中奇异地放松下来,颇有些风雨不动的从容。 直到消失一年的清虚道人重新现身。 这一年来,越殊在州牧府闭门读书,并非不理外事。常以忠、常以信兄弟俩得空时,偶尔也会带上他和常以周一道上街。 幽州地处边陲,北拒突厥,向来是苦寒之地。纵然是州牧治下蓟城,亦无甚繁华,街头百姓皆面有菜色,显见日子不好过。 然而,较之盗匪横行、天灾连绵的各州,常玉山治下的幽州百姓已然过得不差。 越殊不免担心起在外的清虚道人。 ……也不知他这前世今生唯一一位师父如今身在何方,何时才能平安回到蓟城? 许是思念太过迫切,广德十四年春,一年不见的清虚道人终于又在州牧府现身。他携带仆仆风尘,一看就是走了很远的路。 当他猝不及防出现在越殊面前,顿时令后者双眸微微一亮:“师父,你回来了。” 或许有雏鸟情怀的因素,于越殊而言,清虚道人无疑是这世上他最亲近的人。长达一年没有消息,很难不令人牵肠挂肚。 现下平安归来,便是一桩好事。 至于突然出现,企图吓他一跳……越殊索性假作不知,就不与“老人家”计较了。 没能如愿看到徒弟变脸的清虚道人悄然叹了口气。 他上下打量越殊一番,点头又摇头:“很好,长高了不少。气色看上去依旧不大好,有好好吃药膳罢?” 越殊乖乖点头。 清虚道人便得意一笑,朝越殊招招手:“小长生,看为师给你弄来什么宝贝!” 言罢,清虚道人炫宝般打开背了一路的药箱,顿时现出其中处理好了、码得整整齐齐的药材。已经对上千种草药熟记于心的越殊一眼看去,面上表情不由空白一瞬。 “您这是打劫了哪家宝库?” 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嗐!徒儿你这就想错了,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打劫呢?”清虚道人翻了个优雅的白眼,摆摆手道,“这可都是旁人哭着喊着求我收下的,为师也推脱不得啊!” 他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来。 奈何,早在襁褓之中就见过自家师父不拘小节的一面,越殊自然不会被他这道骨仙风的皮相唬住。 在拿他当小孩的清虚道人面前,越殊似乎幼稚了不少。他学着清虚道人方才的模样,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故作怀疑: “您该不会当了神棍吧?” 打劫当然是不可能打劫的,清虚道人不是这等人。越殊方才只是太过震惊才脱口而出。 然而,药箱中的珍稀药材往往是大户人家压箱底的藏品,一般人见都见不到,实在很难想象如何让人自愿交到他手中? 目光落到清虚道人天生风流的脸上,又一个无稽之念闪出:难不成……是靠脸? 越殊思维发散间,一记轻轻的脑瓜崩突然落到了他头顶。清虚道人哭笑不得地开口: “你小子都在想些什么呢?敢情为师出门不是抢就是骗?尊师重道懂不懂!” 嘴上如此笑骂着,他的语气明显只是打趣。经过这一番笑闹,师徒之间分隔的一年仿佛从来不存在,彼此仍是亲密如昔。 “行了,甭管这些药材哪里来的。”对小家伙的脑瓜一通揉搓,确认弟子这一年来不仅吃好喝好,还养得比从前活泼了些,清虚道人拍了拍手,正色道,“总之,小长生你有救了!这老天爷,他收不了你!” 闻听此言,越殊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清虚道人外出的这一年,是为了他这个徒弟东奔西走! 清虚道人或许没有金手指光幕直观断定出越殊的寿数,却也凭他的医术看出了越殊身体的隐患,这才如此不辞辛苦地奔波。 “……” 越殊一时怔在原地,久久无言。 清虚道人却误会了他骤然沉默的原因。 他蓦然想起自己似乎不曾向自家徒儿告知实情,一开始哄小孩喝药扎针时只说是体虚,只要好好养着,将来长大了就好了。 这下好了,徒儿恐怕猜到真相了! 他长叹一声,小心翼翼看了看越殊的脸色:“此前不曾说,是怕你胡思乱想。” ……若是让这孩子早早知道他大概活不了几年,本就身体不好,万一忧思过重,岂不是更糟?说来也是为他的病情着想嘛。 如此想着,本有些心虚的清虚道人恢复了理直气壮:“如今就不同了。为师从祖传医书中找到了根治你病情的秘方,而今又筹集所需药材,只待开炉煎药了。” “乖徒儿放心,这回保管教你好全。日后别说能跑能跳,便是骑马射箭都使得!” 清虚道人用开朗的口吻鼓励越殊,自己反而越说越是喜不自禁。他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面色红润、能跑能跳的长大版徒弟。 独钟自我 却在此时,突闻轻响。 清虚道人回过神来,低头一看,眼前哪里还有人?视线里只有一只小小的后脑勺。 他顿时愣在当场。 精致苍白如同人偶的男童跪在地上一言未发,没有说什么必然报恩的漂亮话,只是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而后平静地起身来。 “……谢谢师父!” 他声音轻而坚定。 而那清亮的瞳孔像是两枚星子,在沉默的夜色中发光。有些话无需出口已在心底。 清虚道人没有阻拦,受了徒弟的礼,眼底渐渐泛起一抹欣慰而骄傲的笑意。 天地君亲师,其他且不论,他身为师长,受弟子一跪,没有什么当不起的。何况他于越殊不仅有授业之恩,还有救命之恩。 生辞不受,反而过于矫情。 难得这孩子,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几分顶天立地的气概。担得起恩也自信还得了恩。 对上越殊的眼睛,他愈发笃定。 这个徒弟他没收错! 清虚道人行事一向但凭己愿,并不认为徒弟对自己有甚亏欠,也从来没想过索要什么报答。但徒弟知恩念恩总是好的…… 他心头熨帖,蹲下身去拍了拍小家伙身上的灰尘,又站起身来,洒然一笑:“小长生,此间事已了,咱们这就回山去罢!” 下山容易上山难,州牧常玉山挽留一番,见清虚道人去意已决,也就摆手作罢。 年仅七岁的常以周却闹了起来。 一年前不欢迎越殊到来的是他。 如今舍不得越殊离开的也是他。 常以周当场拽着人不让走。 若非顾及身为“大哥”的面子,他就差撒娇打滚,在阿父面前哇的一声哭出来。 “你难道不想看到小长生快些好起来?”还是清虚道人有办法,一开口就将他稳稳拿捏住了,“等他身体养好就能下山陪你玩了。再不济,你也能上山找他玩嘛。” 常以周只好不情不愿地撒了手。 师徒俩在前面走,他就眼巴巴跟在后面,小模样着实可怜。 一路将人送到门口,含泪与小伙伴挥别的常以周不忘拉着越殊,再三强调道:“养好身体就回来哦。阿父答应要送我小马驹,我替你也留一匹!” 旁观的清虚道人忍俊不禁。 ……听他这童言稚语,仿佛州牧府才是越殊真正的家,回来方是天经地义似的。 不仅常以周,短短半日的接触,依清虚道人看来,州牧府上下都待越殊颇为亲切,常玉山的挽留之言半是客套,半是真心。 就连西席方先生都特意私下找上他,言道小长生读书颇有天赋,荒废了实在可惜。 不知不觉间,越殊似乎已经达成了“征服州牧府”的特殊成就…… 出了州牧府,清虚道人惊奇的目光落在越殊身上,他摩挲着下巴,开口打趣道: “不想我家小长生竟如此能耐。乖乖,这才多久,我看你都要‘反客为主’了!” 嗯,就是字面上的反客为主。 越殊不答,避免陷入被无良师父继续打趣的陷阱。 他仰起脸来,问出心底一直惦记的问题:“师父,你这一年去了哪里?” ……又是付出什么,才为他求得了续命之药? 第06章 神医妖道6 广德十四年,霜秋时节。 寒气铺遍天地,枫叶染尽群山。 夕阳缓缓西沉之际,云隐山中起了炊烟。 炊烟从归一观深处悠悠升起,伴着晚霞和风徐徐飘荡,烟雾为黄昏蒙上一层轻纱。 秋风追溯着炊烟来处而去,忽悠悠落到一间平整的后院里,落到正沸腾的药炉上。一时间,屋里屋外,都似浸了一层苦味。 不多时,炉火熄灭,药已煎好。 黑乎乎的药汁在碗中汩汩冒着热气,如有实质的苦味仿佛张牙舞爪往口鼻间涌来。 一双纤细、白净的小手将至少大了一圈的药碗稳稳端起,凑到唇边。饶是已喝过许多次,手的主人依旧忍不住微微蹙眉。 药效好是真的,难喝也是真的。 越殊仰起头,“咕噜噜”一气灌了下去。 浓浓的苦涩顿时从喉咙一直涌到胃里。 他面不改色,双眼已然发直。 才搁下碗,一碟蜜饯出现在面前。 “小长生,来点蜜饯压压味。” 端着蜜饯出现的清虚道人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男童,频频点头:“不错不错,很有起色。” 脸颊依旧白皙,却不再是病态的苍白,多了几分血色。五官依旧精致,却不再像是毫无生气的人偶,更像是粉雕玉琢的年画娃娃。 只是他情绪向来稳定,表情难免稍显寡淡,少了些寻常孩童的生动与活泼。 瞧着就教人忍不住想要揉搓一顿。 就在清虚道人蠢蠢欲动之际,经验过于丰富的越殊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躲过了他的“魔爪”,看向他的目光中透出警惕。 后者顿时讪讪一笑,将手背到身后,假装自己刚才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打算做。 ……这徒儿好生小气! ……养崽不就是用来rua的吗? 心中大声腹诽,清虚道人嘴上却说起了正事,他正色道: “好啦,再喝半个月的固元汤,最多半个月,你就能好全了……嗯,再这样下去,我看你都得被药味腌透了。” 心情极好的他不由打趣了一句。 祖传固元方诚不欺他!历时半年,病歪歪的徒弟终于要变成生龙活虎的模样! 越殊眼底顿时泛起几分光彩。 ……不知多少人拥有却不珍惜的健康,却是他追逐两世的目标,而今终于有望。 “多赖师父为我不辞辛苦……”转念想到什么,他仰起脸来,认真说道,“欠崔家的情,我领了。活命之恩,由我来还。” 越殊说话的语气甚是坚决。 并非商量,而是斩钉截铁的保证。 “什么由你领情由你来还!”清虚道人怔然过后,又是感动又是无奈,他伸出手来虚虚一点越殊眉心,“你啊,小小年纪操心这些做什么,此事为师早已摆平。” 说着,他故意板起脸。 “非要论活命之恩,你小子也该是欠为师的。崔家不就是出了几根草吗?” 越殊:“……”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话真没毛病。 二人口中所说的崔家为京中世族,其家主便是当初“慷慨解囊”,让清虚道人得以凑足《固元方》的冤大头(划掉)好心人。 之所以如此,盖因清虚道人姓崔名道隐,是崔家二房老爷崔景方继室所出的嫡子。 其母身为太医之女,本因守祖母之孝而错过花期,却又峰回路转,靠着父辈的救命之恩被丧妻的崔家次子崔景方聘为继室。 当年这桩婚事一出,不知羡煞多少闺秀。 毕竟崔景方家世好、容貌好、才华好,哪怕是丧妻再娶,一介太医之女已是高攀。 然而,个中冷暖只有自知。 徐太医的确是个好父亲,自认为女儿寻了一桩好婚事,从此一辈子富贵无忧。却不曾想过醉心医术的女儿是否能融入崔家。 崔景方的确样样都好,只有一样不好:在他心中,唯有家世、样貌、才华无可挑剔的原配才配做他的妻子,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成日拿着药锄的太医之女全然不入他眼。 成亲不足一年,两人便貌合神离。 崔景方身为男子,娶妻不喜无伤大雅,依旧能美妾在怀,何况大丈夫终归以事业为重; 徐容秀却成了困居后院的牺牲品,婆婆不喜,妯娌排挤,昔日行医的梦想随成亲而破灭。崔道隐十岁那年,她终是郁郁而终。 而自幼不受父亲所喜的崔道隐颇有几分离经叛道,母亲死后他就径自离了崔家。 为摆脱纲常束缚,他索性入道,成了方外之人,气得崔景方一气之下放言不再管他。 崔道隐于是千里迢迢投奔回了老家的外祖父。 自小跟随母亲学习医术的他颇有天分,又得外祖徐太医倾囊相授,不过二十出头,一身医术已经不下于宫中的太医。 徐太医去世后,崔道隐便彻底入道,从此舍了俗名,以清虚之名游走天下,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直至救下襁褓中的越殊。 昔日家中的糟心事对清虚道人而言已成云烟,他不曾拿出来与自家徒弟细说,免得污了小孩子的耳朵,只言简意赅总结道: “儿子拿老子几根草算什么?都是为师该拿的。用到我徒儿身上也是天经地义。” 清虚道人说起这事来理直气壮。 且不说当初他娘进门的嫁妆中不乏珍贵补品,早已被崔家用尽,这回不过是抵偿。就说其中好几样药材都是他娘种活的呢。 他再三叮嘱:“小长生啊,你将来可别傻乎乎地去报恩。大宅子里水深得很呢,不要脸的人多了,欠一分要还千分。你小子指不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清虚道人忧心忡忡地看向自家徒弟,不想却对上一双同样忧心忡忡看向他的眼睛。 越殊用认真十倍的语气叮嘱自家师父:“师父你知道这些就好,可别上了当。将来崔家若是有什么要求,别轻易答应。” 自半年前从清虚清人口中得知药材的来历,越殊心中就隐隐有了一分担心。 固元方于固本培元上功效颇佳,唯一的缺点就是死贵,所需药材皆非凡品。纵使崔家家大业大,拿出来只怕也得肉疼一阵。 试问一枚出走的“弃子”凭什么得此馈赠?就算崔景方慈父心肠发作,他只是老家主的嫡次子,如何能做整个崔家的主? 总不会真是出于愧疚的补偿吧? 就怕其中有他们不知道的算计……师父心肠软又好说话,指不定就中了招! 而师父本已脱离崔家,本可无拘无束地修道,之所以重新有了牵扯,全是为了他。 越殊又岂能不管不顾? “……世上从来没有白占的便宜,总该还的。真有那一日,却不该由师父你还。” 反过来被徒弟再三叮嘱的清虚道人哭笑不得。 见越殊如此郑重其事,他只好道:“放心,师父不傻,你只管养好身体便是。” 至于越殊所言“偿还”之事,他恍若未闻。 ……反正还是不可能还的,尤其是让他徒弟还。无论崔家打什么算盘,都由他来接就是了。 言罢,他顺手揉了揉面前的小脑瓜。见自家徒儿此番毫无防备,他揉得愈发满足。 越殊一心琢磨着崔家可能的算计,却猝不及防遭到突袭,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无奈地抬起头来:“敢问师父贵庚?”请问年龄不超过两位数的究竟是谁啊! 如愿看到一向淡定的徒儿变了脸,露出几分苦恼的神态,无良的师父嘿嘿笑起来。 “你这个年纪,活泼些才好嘛。旁的事自有为师操心,不然做师父的岂非无用?” 山中不知年月,半月时光倏忽而逝。 无关风月 最后一剂固方汤下肚,宣告着长达半年的治疗彻底结束,越殊体内隐患彻底消除。 清虚道人喜不自胜。 迎着初升的朝阳,他畅快地大笑两声,向越殊宣布这个预想之中的好消息: “小长生,往后你就再也不用吃药膳了。好好跟着为师养生修道,活到九十九不是梦!” 话音落下,他看见面前这向来乖巧懂事的徒儿突然呆呆愣在原地,尤在梦中一般。 “……活到九十九不是梦?” 越殊似乎不可思议地喃喃一句。 “为师还能骗你不成?嗯,前提是好好养生修道。”清虚道人眉毛一掀,当下伸手搭上小家伙的腕脉,又仔细诊断一番。他断然道,“你如今可是再康健不过了!” 说着,他的唇角抑制不住上扬。 ……五年了!捡回这个小家伙到如今已是整整五年了!这只幼崽总算被他养好了! ……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清虚道人百感交集,唏嘘不已。 仿佛日夜爱护与浇灌,终于得见幼苗破土而出,他心头顿生浓浓的自豪与欣慰。 感受着身体内外前所未有的松快,越殊知道清虚道人所言不虚,他的确已经康复。活动起小胳膊小腿来,顿觉活力充足。 只是…… 目光落在清虚道人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感受到对方身上洋溢而出的好心情。越殊将杂乱的心思抛开,也跟着弯起了唇角。 师徒俩彼此对视,笑容越来越大。 山风浩荡,朝阳从二人身后升起,千万缕金光泼洒在山峦之间,人间仿佛仙阙。 笼罩在金光中的一大一小道袍飘举,相视一笑间顾盼神飞,好似已是那神仙中人。 半空中,唯有越殊能看到的光幕撕碎美好的假象,将冷冰冰的现实拍在他脸上 [真名:越殊] [魂能:7] [寿数:19] [备注:死亡与复苏相伴,厄运随幸运而来。或许这就是重获新生的代价。如果注定在劫难逃,何不接受命运的安排?] 第07章 神医妖道7 常言道大起大落最是折磨人。 换作一般人,被死亡的危机笼罩数年,骤然得到希望又骤然破灭,心态定然崩溃。 越殊却不然。 在希望和失望中反复挣扎的日子,前世他已经习惯了。如今不过是又来一回而已。 哪怕这一回是更大的失望。 心头情绪起伏,他面上却不见分毫。与清虚道人一起,在灿烂的晨光中微笑。 至少,他四肢百骸中涌动的活力真切不虚。清虚道人为他痊愈所做的努力没有白费。 而这份心意,不该被辜负。 独自回到房间,越殊唇边的弧度慢慢放平,眼底淡淡的笑意散去,只余平静。这样的他,似乎又变成了从前苍白的人偶。 [真名:越殊] [魂能:7] [寿数:19] [备注:死亡与复苏相伴,厄运随幸运而来。或许这就是重获新生的代价。如果注定在劫难逃,何不接受命运的安排?] 他目光一瞬不瞬注视着眼前的光幕,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命运的安排?” 越殊平淡的语气中透出几分不以为然。 认命的言辞前世他听过许多回。“大概这就是命吧”,每次生命垂危时,他总会听到这样的话,但他一次又一次活了下来。 只要他还活着,就是命不该绝。 越殊心底一直如此坚信着。 至于命运的安排,随它去吧! 担忧、忐忑、焦躁……种种因人类的求生本能而生起的情绪被越殊一扫而空,他的心灵反而陷入前所未有的冷静与专注。 ‘仔细想想,这好像没什么用……’凝视着悬浮在眼前的文字,越殊若有所思。 不仅没用,反倒隔三差五泼他凉水。 他能存活至今,靠的是自己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存活的顽强意志,靠的是在死人堆中救出他、为他续命的清虚道人。反倒是这所谓的金手指,不曾表现出多少价值。 从前越殊不甚在意,如今却开始思考:这面光幕,真的是他所以为的金手指吗?焉知此物是否只是某个大人物开的玩笑? 而所谓必死的命运,不过是「备注」的一面之词,若他为此而失态、惶恐、自暴自弃,以致原本大好的人生陷入泥潭,却顺顺当当度过十九岁,岂非活成了笑话?! 即便所言不虚,莫非他便要接受所谓“命运的安排”,在死亡到来之日放弃挣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这邀天之幸得来的第二次生命,无论是长是短,越殊都不愿虚度。备注的提示,无论是真是假,都不能动摇他的这份信念。 思考风暴结束,越殊得出结论。 眼前的光幕,说是金手指,既然不能为他提供多少帮助,反而只会散播负面情绪,变相打压他的生存意志,留着又有何用? 越殊最后看了一眼悬浮的光幕。 从此就当没有此物的存在罢…… 他心念一动,就要将之关闭。 半空中悬浮的光幕却蓦然发生变化。柔和的白光中,一行名为[功德]新栏目缓缓出现。末尾的备注内容也因此发生变化。 [真名:越殊] [魂能:7] [寿数:19] [功德:?] [备注:你选择对命运的安排发出无情的嘲讽。你顽强反抗的精神值得赞美劫难降临之前,努力获得命运的启示吧!] “?”越殊目光一凝。 他有嘲讽吗? ……不,这不重要。 遇上这个没有说明书的“金手指”以来,越殊不记得这已是他第几次打出问号。 一个个疑惑如泡泡般从心底飘出。 新出现的[功德]意味着什么?有什么作用?该如何获取?“命运的启示”又是什么?是某种向他剧透未来的“预言”吗? 未来必死的命运、突然更新的[功德]、可以通过努力获取的“命运启示”……所有关键线索在越殊脑海中飞速排列组合。 经过一番冷静的思考,他暂且有了判断: “也就是说,我可以通过努力获取功德,而一定量的功德或许能开启‘命运的启示’,从而有望提前预知未来的灾劫?” 一旦有所预见,死亡就不再是必然。 光幕消失,越殊神色依旧平静。 他并未完全相信来历不明的光幕,无论是突如其来的死亡厄运,还是化解厄运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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